至死爱方休:择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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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

我被碧玺一路抱着回了无望天，整张面孔都藏在他的怀里，听到那句话以后的我，忍不住哭了，眼泪仿佛不是属于自己的，因为失去了操纵支配的能力，将他的衣襟都哭湿一片，依然不能停歇。

他怀中的温度足以眷恋得不愿放松，有一刻，我渴望他抱着我一直走，一直走到天荒地老，没有终点。

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我们相互回避着彼此的目光，生怕视线交接处会开出绚烂的花朵而不能结果，碧玺不肯再离开我身边，元神的玉箫轻摆在枕边，我想将裂痕看得再清楚些，他的手掌覆盖住我的眼帘，声音很柔和，叫人不忍婉拒：“夕颜，别去看它。”

“没有它，也没有我了。”心底下有藏不住的委屈，不知该怎么向他倾吐。

“不会没有你的，有我在。”他好耐性地哄着。

“我渡不过这个劫数，我明白的。”别说是天界之仙，便是最寻常的凡人，连走路的气力都没有的话，应该是活不长久的，“你已经尽力了，碧玺，不要过多消耗自己的灵息，很难补回来的。”

“灵息够用就好，多些少些对我而言没有区别的。”他的掌心暖暖的，从皮肤的碰触中，一丝一丝将温度传过来，渗透进心底最深的地方。

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碧玺，你干嘛一直遮着我的眼睛。”

“怕你胡思乱想。”他笑着说道，“怕你趁我一个不注意又逃跑了。”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睡。”

“那便不睡，听我和你说会儿话。”

“好，你说，我听着。”

“夕颜，你从知道我住在无望天以后，非常淡然，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是谁，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你没有问过。”碧玺的声音有些沉，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益发地轻浅，几乎听不可闻。

“你是谁很重要吗？”我脱口而出道，虽然没有问过，心里隐约是知道些的，住在无望天的这个人是天帝下界渡劫时，与凡间女子所生之人，天后心里嫉妒又不得不将他收留在天庭之中，找到最冷僻的地方给他住，不用明说，态度已经摆放在众人面前，谁又敢与这样的人多说半句，生怕沾染到天后的怨气，从此不得翻身，然而当着碧玺的面，我不忍揭破，正如他不忍揭破我的劫数。

“我已经无所谓，而对你还是重要的。”碧玺轻轻笑起来，笑声里面都是满满的寂寞，“连青鸾都只敢偷偷来看我，稍坐片刻便要离开的，夕颜，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冷着脸，长袖捶地，站在空旷的宫殿中央，我想暖着你，我突然想暖着你，看你浅笑盈盈的样子，但是我很笨，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打你的那一下，其实，我是有意而为之。”

我明白他遮住我双目的用意，大概相互对视时，有些话是不容易说出口的，心念一动，我低声问道：“故意打伤我吗？”

“不，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已经劫数在身。”他仓惶地喊出声。

“如果知道呢？”我锲而不舍地问他。

他静默很久，久到我以为不会得到意想中的答案时，他开了口：“我大概依然会出手。”

☆、契机

泪珠再次盈满他的掌心，嘴角的弧度却是逐渐上扬，边笑边哭的样子，即便看不见都让自己都觉得分外陌生，好像从体内分解出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也叫做夕颜的人，做着以前不能随心所欲而为的事情，那些曾经想过，但是不敢涉足的念头，源源不断地从那个夕颜身上涌现出来。

“是不是觉得我坏。”碧玺忙不迭地用袖子替我擦眼泪，“别哭了，夕颜，我都没有见过这么爱哭的仙子。”

“你根本没见过几个人。”我嘟囔着，挥开他的手，透过蒙蒙的水雾，看着近在咫尺的碧玺，看着他好看的眼瞳，墨一般的颜色，又是那样的清澈见底，什么都藏不住。

“可是，我见到了你，夕颜。”他低下头来看着手指，指尖是我的一颗眼泪，滚圆透明，不曾挥散，“我以前听说眼泪是咸的。”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将手指送到口中，眼睛眯了一下，口中卖了个关子，“原来……”

我不由自主地凑上去问：“原来什么，唔——”嘴唇被他堵个正着，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我的眼睛闭起，再不会去想其他的，鼻息中都是碧玺的气息，温暖纯净，心口藏着的一根弦，不知被哪一只温柔手拨动着吟唱出最曼妙的曲子，只有我和他可以听到的曲子，漫过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夕颜，夕颜。”他的嘴唇缓缓而上，又亲在我的眼帘处，“我问你的哪些傻问题，你有没有在心里笑过我？”

我不敢睁开眼，生怕是一晌贪欢，不过是暗中偷换的流年，口中应答着他的话：“什么问题？”

“我问你什么是情劫，你又问我，你与青鸾有什么不同。”他放开捧住我双颊的手，下一刻已经将我紧紧拥抱在怀，“我们俩个都是傻的，情劫已经明明白白放在眼前，居然还要问来问去，浪费时间，夕颜，睁开眼来。”

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发顶，两个人缠绵而拥，没有人肯先放开手。

“我突然想吹个曲子给你听。”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里面的心跳声，每一下，仿佛都在呼喊着我的名。

“你的元神破损，玉箫吹不得。”他生怕提及我的伤心事，手指在我发间抚摸，“等你好了再吹给我听。”

“我想试试看的。”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股执拗之力，我从他的怀中坐起，目光落在枕边的玉箫上头，手指爱怜而触，将其轻轻执起，“或许，它在等一个契机也不得而知。”

眼前人，已经等待多久，没有人知晓，在他出现的一瞬，其实已经都注定地明朗而鉴，我们还是好笑地绕了个很大的圈子，幸好，幸好，没有错过彼此。

玉箫抵在唇口，我笑着看碧玺，他也笑着看我，一条一条的裂缝就像是这几百上千年以来，我的心，在寂寞中慢慢枯竭而萎顿，没有有缘人的灌溉，灵性再好的花草，不过是一捧枯焦之色，这个道理，其实，我都明白，我想，他比我应该更加了然。

☆、修复一新

乐声随着手指飞舞，流淌而出，初初时，还生怕玉箫经不起折腾，陪着十二分的小心，然而曲由心生，心境明悦愉快，如同淙淙流水，清泠悠远，余音袅袅，我见到碧玺惊讶的目光，跟着垂落眼帘，玉箫的底部生出如同雪白棉絮状的蜿蜒，丝丝缕缕，延绵不绝，居然在乐声中，将那些明眼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裂缝修补一新。

碧玺见我气息有些凌乱，双手结界在我身周画下一道光弧，将自身的灵息源源不绝地传送而来，我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停下来，又怕他消耗良多，容易折损，但是一接触到他温和的目光，我想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乐声渐行渐远，终于在玉箫发出璀璨光芒，刺得两人同时紧闭双目时，停止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仿佛时间在瞬间被凝结沉淀，再不会往前迈进。

空气的停滞被羽翼带动起来的声响划破，青色的大鸟稳稳落地，化成青鸾的样子，她不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碧玺道：“方才是什么发出的光芒，传得很远，连王母都看见了。”

“是我的元神。”我被她的话唬了一跳，不过是自身的修补之术，怎么可能惊动远在西方的王母。

青鸾跺了跺脚道：“你的元神怎么会发出那样的光芒，我不过是个来探路的，很快就会有神使来问个究竟，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

“回到哪里去。”我糊里糊涂地问道。

“还能回到哪里去，当然是回到你自己居住的宫殿，这里是无望天，没有经过王母的批示，你是不能来这里的，你怎么还明白。”青鸾恨得咬着牙，一把拖过我的手，匆匆忙忙地对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的碧玺道，“她才恢复过来，我送她回去，要是有人过来，只说没有见过我。”

碧玺踏前一步，似乎想抬手来拉我，终究还是没有辅之以行动，我整个人被青鸾拉扯着已经飞了出去。

她用的气力过猛，两人差点飞过了头，在半空中险险折返，一前一后落在我家门前的台阶上头，青鸾呼哧呼哧喘着气，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在脑子里将情况整理一下，明白她的好意，无望天那个地方对于我们，都是一个禁地，如果在那里被神使看到，怕是在王母面前长了几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青鸾，每次都要你帮忙，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她撇了撇嘴，神情略微的尴尬：“我们是好朋友，我才帮的忙。”

我领情地笑着点头：“是，是好朋友。”

“我们先进去再说，说说方才的光芒是怎么回事。”她上下打量着我，“夕颜，你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元神修补一新，当然不同了。”我愉悦地回她，开了门请她进去坐。

“不仅仅是元神的问题。”她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我，“你与他发生了什么，前些天不是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这么快非但修复一新，你的修为似乎还进阶了一层，你这里有没有镜子，你去照一照就知道我的话了。”

☆、朋友

“哪里需要去找镜子。”手指凌空一挥，天镜打开，俩个人齐肩而站，青鸾的个子比我略高，正侧身望着我，前阵子变成灰色的头发，已经恢复了原状，而且蒙着一层晶莹润泽的光，或者说，我整个人都蒙着一层光，“青鸾，这便是你所说的变化吗？”

“不要说，你没有丝毫的察觉。”青鸾捏着我的一缕头发，羡慕地感叹，“比过去更好看了，真叫人心生嫉妒。”

“神仙怎么会嫉妒。”我想将天镜收起来，突然又转念想看看碧玺那边的状况，对着天镜念了一句符咒，画面展开，能看到碧玺站在屋中，棋子停在他的肩膀处，一人一雀的神情都有些彷徨失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然后有人走过来，背对着身，看不清相貌。

青鸾已经扑过来，整个人挡在天镜之上，尖声叫道：“夕颜，你疯了，神使在无望天，你怎么能用天镜去看。”

“就是因为神使在，我想看看碧玺会怎么应对，你不知道，他很少与旁人接触，不懂得怎么圆滑周旋。”我想推开她看个究竟，青鸾丝毫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你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青鸾将我的天镜给闭了，才转身同我说道，“无望天是什么地方，他又是什么人，你心里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你比我知道的还早，不是吗，是你带我去的那里，你也不害怕，我又为什么要怕。”

青鸾微微显出尴尬的神色：“我是想让他帮你修补元神，因为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他能够持有这种本事。”

“他说过，你是他的第一个朋友。”碧玺提到青鸾的时候，眼神温暖如水，像是在回忆很美的一段回忆，“你时常去看他，陪他说话，即便知道他那里不方便，还是悄悄地去了，他对你心存感激。”

青鸾怔怔地问道：“这些都是他说的？”

“是，都是碧玺说的。”

青鸾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看着我问道：“那么他为什么要同你说这些，我是他的朋友，夕颜，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情劫。”我微笑着说，不觉得有丝毫的不妥，嘴角似乎都还留着碧玺唇瓣的温度，相识的过程美好到叫人想哭，“青鸾，我的元神破损正是因为有劫数要渡，见到碧玺以后，我明白了那个劫就是情，我与他之间有情，元神才能够修复到比原来更完美的程度。”

“我该说什么。”青鸾的声音变得微微嘶哑，她是羽族，嗓子一贯清亮好听，怎么才转眼的功夫，她在我的面前一步一步向后退。

“青鸾，你要去哪里。”

“我不想再见到你，听你说话。”她化出原形，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仰起脸看着她飞走的方向，淡淡地苦笑，青鸾，其实，我没有你想得这般不韵世事，方才的话，我是说给你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碧玺和我中间，不能再多出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你。

☆、祝寿

偌大的宫殿中，依然只有我一个人，落目空空，时光流逝，我却觉得自己仿佛是困兽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青鸾的话，还牢牢记在心上，天镜是不能用了，虽然我并非定要听王母的调遣安排，但是碧玺的状况，看在眼中，他过得不易，不能因为我的出现，让他更加难做。

眼前晃过一抹红色，我抬手而捻，两张帖子飞到手中，看了看日子，竟然就是今日，过日子过得混混沌沌，险些将要紧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太白金星的乔迁之喜不算要紧，懒得使用精魄分身之术，稍微收拾妥当，直接往西王母那边去，等下必然会见到青鸾，不知会不会显得尴尬，也罢也罢，王母的客人众多，我的身份低微，不要缺席即可。

结果是越不想见谁越容易碰面，青鸾在台阶前，翘首而立，身姿挺拔俊秀，一双眸子微微上翘顾盼生姿，我未到她身前，她已经见到了我：“夕颜，你来得晚了。”

我讪讪而笑道：“差些都忘记过来，你是不是在帖子上下过咒符。”

她点点头道：“知道你一向不爱热闹，怕你误事，送帖子的时候就替你想到了。”

“你对我一贯得好。”这句话是真心所言。

青鸾笑起来，神色间有些骄傲的笑容：“那日是我冲动，扔下两句话就走，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相识数百年，你的为人我都明白，不会因为那样的几句话就介怀的。”看得出来，她依然没有放下，想想也是，神仙虽然不是血肉之躯，却也不曾断了七情六欲，心下暗暗叹了口气。

“王母起身的时候就问起过你。”青鸾稍稍有些紧张起来，“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老人家，话里话外都知道你元神受损的事儿，问你会不会缺席，真不晓得，她还知道些什么。”

我一低头，看着石阶起伏的云朵，在脚边擦身而过，如果王母真的想知道，我们即便是在天边做些想瞒过她的事情都未必能够瞒得住，何况来来去去的不过是在天界，无望天听着远，又能远到哪里去，青鸾依旧天真，不过是王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夕颜，你可带了贺礼。”青鸾回过神来问道。

“在王母眼中，还有什么是看得上眼的，我那里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从袋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给她过目，里面是一串小指头大的朱果。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你就送这些？”

“这是凡间很常见的果子，我无意中得了些种子，种在后院，没有用仙术灌溉培植，都按照凡人的方法，浇水施肥，数月前开花结果，统共结了二十余颗，我尝过一粒，与仙家之物的口味不同，权当是个新奇的小玩意，希望王母她老人家不要见笑。”

青鸾听得肃然起敬，双手将玉盒接过去：“你还真是有心人，明白她最喜欢用心的东西，这一件贺礼，我觉得很好，她定然会中意。”

我见身后的来客渐渐多起来，不想个个见面寒暄，准备进去找个角落坐一天，青鸾在身后喊我的名字：“夕颜，王母说过，要听箫曲。”

我一怔，随即点点头：“都听你安排便是了。”

☆、既来之则安之

找了个离主台很远的角落，在原地窝着，一样有仙酒鲜果摆放在桌上，王母一向出手大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祝寿的序幕拉开，一片歌舞升平，欢庆鼓舞的，我四下看过，坐在身边的几个都是陌生的面孔，有些可能是刚入仙班，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四下看过，碧玺并没有出现，这样热闹的场景里面没有他，因为王母不会让他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方的人也有小气的地方。

青鸾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皱着眉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我匆匆将吃到一半的果子咽下去，抹嘴问道：“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我才说了今天你不是无事之人，有了安排的。”她抓住我的衣袖就走，身边几个小仙大概都见过她，知晓她是王母身边的红人，纷纷让开，并且用惊惶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是被捉拿的逃犯，我苦笑着跟在她身后，青鸾的性子又烈又急，不知何时才能改变了。

“你带我去哪里？”我轻声地问道，身边喧闹一片，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够听见。

“我也没指望你花团锦簇地出现，好歹你要坐在能让王母看见的地方，她这会儿还没想到点你的名，谢天谢地，我在这之前找到了你。”青鸾将我塞到一群衣料光鲜的仙子中间，指着我低声道，“夕颜，你要好好地表现才是，不要辜负了我。”

身边的仙子一个比一个娇俏可人，香粉绯绯的，我觉得她们面容模糊，看着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衣服颜色的不同，她们看我的时候，不过是目光稍纵即会离开，我实在不能引起她们的关注。

“夕颜，夕颜来了没有。”王母的声音透过层层的人群，传入耳中。

青鸾说的没错，既来之则安之，我是躲不过去的，赶紧地站起身，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王母的视线中，她对我微微露出和蔼的笑容，姿态雍容华贵，指尖轻轻指着我道：“夕颜，过来我身边，让我看看你。”

我缓步走过去，心里很平静，这应该是王母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示好，我的身份还没有到那个级别，我很是明白的。

王母笑着拉住我的手，上下看了一看：“听说你前一阵子才过了劫数，元神受损修复，我还担心你不能过来。”

说不受宠若惊是假的，王母随口的一句话都可以注定终身，我赶紧地行礼：“多谢王母关心，夕颜的元神不过是受些小劫数，已经都过去了。”

“没事了吧。”她的手心是冰冷的，尽管笑容看起来那么赏心悦目。

“没事了，回王母的话，已经都好了。”我顺应着她的话就好，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好运，承蒙王母一再询问，想必今天的寿宴一散，其他仙人私下一定暗暗揣测我的地位怕是要升级，没准以后直接就在王母身边伺候了。

“都说你箫曲吹得好，我也想听听的。”王母松开了她的手，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结亲

双手缓缓向两边拨开，玉箫现出来，我的手指扶上去时，脑海中浮现的是碧玺的面孔，玉箫是我的元神，也就是我的本相，碧玺花了太多灵息在修补上面，其中的一部分已经深深刻印其中，再不能分开了。

乐声从嘴唇的气息中流淌而出，箫音原本低沉哀怨，既然是祝寿，我会选听起来欢悦的曲调，亦应场合之需，这一首是青鸾下界去玩的时候，为我带回的谱子，她还特意找凡人抄录在纸上，那张纸早已经化散，曲子却牢牢记在心上了。

人声渐渐被乐声掩盖过去，我再听不到那些喧嚣，所有的精神力都注入箫音之中，如果此时此刻，我的心境是明丽舒悦的，那么我想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和我一样，碧玺在空旷的宫殿中，给了我很多很多的温暖，如果可以，我愿意分享给这些所见的人，权当是他们与我一同鉴证了那场劫数。

那一场孰是孰非的劫数。

在最末处，转了两个花音，一曲箫音吹尽，身体内的缠绵之意却丝毫未减退半分，反而益发的荣盛，如果我能将天镜祭出，那么映衬出来的眉梢眼角，必然都是芙蓉般的颜色，连耳朵后的皮肤都慢慢变得热起来。

王母轻轻拍了两下手，夸赞道：“果然夕颜仙子的箫曲名不虚传，听的人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你看看，大家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呢。”

经由她这样一说，诸人纷纷点头赞同，各种美言蜂拥而上，都不带重样的，我听得只能把头越低越下，几乎都不敢承受这样多。

“夕颜，今天这许多祝寿的歌啊舞啊，我最中意的就是你的箫曲了，你说我该赏赐你些什么才好呢。”王母的手指在她面前的案几上面，轻轻叩动，一下一下。

“今天是王母的寿辰，夕颜没有更好的寿礼，吹箫之曲是夕颜唯一能够做的，不敢要求赏赐。”我将玉箫收起来，走到王母身前，盈盈施礼，明明是想用最低调的法子将这一场盛宴蒙混而过的，怎么到头来，我变成了所有人的瞩目点，王母对我的态度好得有些离奇，让心口那处的不安逐渐扩展开来，想止都止不住。

王母的手指一挥，有仙童捧了赤金色的册子过来，她翻动几页，抬眼看看我，嘴角一抿，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我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她的发话，既不能退，也不能坐，站得久了，只能抬起头来去寻找青鸾的影子，希望能从她的神情上头，看出些蛛丝马迹。

偏生目光转了两圈，都没有找到青鸾的身影，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必然是在王母身边侍奉左右，难道是被刻意调遣开来，难道是……

容不得我再细细去想，王母已经笑吟吟地将册子看完了：“前些日子，北海龙宫的十二子成年，北海龙王特意上天界找我诉苦，说是天界过年不曾指婚给北边儿，心里皆是怨气，我当时就应承下来，一定给十二子配一门好姻缘，今天看到夕颜仙子，处事大方，长得也秀丽端庄，想必能结成这门亲事了。”

☆、嫁祸

王母后面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我只能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失去了聆听的本能，那些词句被强烈地排斥出了身体之外，拒绝被吸收进来，身边的人走过来，走过去，一张一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