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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街档案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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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盘腿坐着炕桌子旁边,手中举着一杆半米长的大烟锅子,烟杆上绑了一个缝制的收口细布烟袋儿,满屋子的浓厚烟雾辣地我睁不开眼。鹰把式见我们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甚至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只是耸了耸还叼在嘴里的烟锅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炕上热乎,都坐吧。”
鹰把式虽然年岁已高,但看起来精神矍铄,矮腿炕桌上摆着烫好的烧酒。他把烟锅子在炕沿儿在磕了三五下,才说:“大老远的路,赶紧整两盅烧酒祛祛寒哩!”
我见花舌子和秦队长各自喝了一盅,我也满腹狐疑地抿了口热辣的烧酒,一道火线窜满胸膛,不禁打了一个激灵。鹰把式撇了我两眼,说:“你娃不是关外人?”
花舌子接过话茬:“三大爷,这两位是城里的八路军秦队长和冯同志,他们过来向你打听点情况。”
鹰把式将烟袋儿缠在烟杆上,顺手掖在后腰的束带上。他说:“打听啥?我一个猎鹰的老把式,能知道个啥?”鹰把式话音刚落,我便听到头顶传来了两声尖厉的啸声。透过浓厚的烟雾,我看到屋子上的横梁上架着一只花斑海东青,两只锐利的眼睛闪着晶亮。我禁不住问花舌子:“这只就是花大哥你说的花豹子海东青吧?”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的,由于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头顶的海东青身上,并没有发现身旁已经出了异样。待我低下脑袋的时候,才看到桌上的酒盅里多了一条抖动不已的双叉细线,它正在试探着舔食着我还未喝完的酒。我顺着细线往下看,炕桌之下,陡然出现了一堆泛着晶亮的花花绿绿。我一猛子窜起身来,不顾胳膊上的伤痛,抄起步枪就戳了下去……
(107)
那声让我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的惨叫几乎和鹰把式的喝止声同时凿入我的耳朵里,但是我手中的步枪惯性地又接连戳了两下。鹰把式疯狂地把整个炕桌掀翻在地,杯盘酒碗稀里哗啦撒得满地都是。我还没有从惊吓之中醒过来,身体还保持着握枪的动作。这时我看清了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它居然是一条碗口粗的巨蛇!我的脑袋嗡了一声麻酥了,这天寒地冻的,哪里来了条这么粗壮的巨蛇?而且它在屋子里起初我居然根本没有一点察觉。巨蛇已经我被用枪戳得甲片流血,黑匝匝的尾巴搭在炕沿下微微抖动。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这只巨蛇的头顶居然生长着一个粉红的冠子,与公鸡的冠子非常相似。我马上联想到黄三曾经跟我说过鸡爪顶子就有头顶生冠的巨蛇,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瞬间充满全身。
我直愣愣地看着鹰把式跪在火炕之上,颤抖着双手要想去摸巨蛇,但是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他的怪异举动让我莫名其妙。我轻声对花舌子说:“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花舌子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秦队长两眼,又对我说:“这下你闯了大祸咧!我三大爷啥都不会跟你们说了。”
我瞠目结舌地把步枪扔在地上,突然不知该做些什么。秦队长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用余光看到他的面色凝重。这时候鹰把式已经将巨蛇拦在怀里,蛇头他的胸口处一动不动,只是它的身子还在缓缓地抖着。鹰把式之前的矍铄一扫而光,一些琐碎的嘟囔声从他茂密的胡须了飘荡出来:“二十年啦,二十年啦,你说你谗酒问我要哇!也没个动静……”鹰把式说着说着便抬起了头,他两眼直直地盯着我,就像头顶的海东青。他吼道:“你给我滚犊子!滚犊子!别说你们是八路军,就是天王老子也甭想再让告诉你们啥!滚!”
(108)
我被鹰把式骂得狗血喷头,忍不住抄起步枪就往外走。秦队长一把拉住我,狠狠地瞪我两眼。他转过身轻咳了两声,说道:“老把式,您消消火气。小冯年轻,又是关内人,不大懂得这旮瘩的习俗,不知道这是您老养的蛇,我代他给您赔礼道歉啦!”
鹰把式摸了两把红通通的眼圈,呛声道:“道歉顶个屁用!能让它在活过来吗?”鹰把式指着我恶歹歹地吼:“你小子真他娘的够狠,一下子就戳到它的七寸子上。我养了它二十年,二十年,没了它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进土啦!”
我自知理亏,心里虽然有些忿气但也只好咬着牙憋回去。我说:“老把式,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确实被它吓得不知所措才动了粗,您老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时候花舌子突然举手轻轻刮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说:“嘿!都是我这脑袋不记事,来之前应该跟冯兄弟说说,都怪我,都怪我。”花舌子的这两句“马后炮”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这让我更加觉得他是有意不跟我说这事儿的。事情到了最紧要的节骨眼上偏偏横生枝节,接下来真不知该如何应付,我开始有些一筹莫展起来。秦队长见鹰把式伤心欲绝,索性把我和花舌子扯我外屋。他问花舌子:“按说这鹰类和蛇不是天敌么?怎么你三大爷在一间屋子里同时养这两种东西?”
花舌子一脸无辜,摇头道:“我听三大爷说过,当年有两条小蛇常年跺在院子的柴堆里,到了寒冬腊月它们也不走,每年都从门缝转进屋里。我听三大爷说蛇都是要冬眠的,可是这两条蛇在屋子里满地爬,一刻也不歇息。时间久了,我三大爷见跟它们相安无事,心也就落下了,偶尔还让它们上桌舔两口酒喝。三五年之后,这两条蛇的头顶突然生了冠子,我三大爷听人说生冠子的蛇都了不得,就更不敢撵它们走。后来三大爷猎了一只花豹子海东青,没想到花豹子干掉了其中一只蛇。我三大爷心想这下可坏了,剩下那条蛇还不得跟花豹子拼命。但是出乎预料,它们几年来一直平平安安,偶尔还都跑到三大爷身边,跟一家人似的。”花舌子顿了顿,对我说:“现在你把蛇给杵死了,这跟要老头儿半条命没啥两样,我三大爷生性倔犟,刚刚你也看到了,他那架势明摆着是让咱吃闭门羹!”
我早已没了法子,连忙求救秦队长:“到底该咋办呢?”
(109)
秦队长面无表情地思量了一阵儿,然后突然拍了两下手。他对我和花舌子说:“我有个主意。这样,你们俩先在门外等我一下,我去跟鹰把式活络活络。记住,一定不要进屋,也不要偷看或者偷听。”秦队长又冲我使了使眼色,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提防着点花舌子。只是心里疑窦丛生,为何他不让我们看也不让我们听?跟秦队长在一起时间久了,我发现自己别的本事没长,怀疑心倒是四处开花。待秦队长走出屋去,回身把房门掩好之后,花舌子满脸嬉笑。他悄声跟我说:“任你们秦队长有天大的本事,我三大爷也不会开口的。那老爷子可不是一般的倔,劲头一上来,八百头牤牛都拉不回来!”说着花舌子伸着脑袋就往房门处凑。我一把拦住他,说:“花大哥,咱还是安安分分地等秦队长吧!别把戏弄砸了。”
花舌子满脸不屑,突然问道:“冯同志,听说你们八路军正在大力剿匪,有没有这回事?”
我说:“当然!不过——剿的都是那些欺负老百姓的土匪,贵寨怎么说也是抗过日的英雄好汉,我想上级会酌情处理的。秦队长早就跟二当家说过了,难道他没有传达给你们?”
花舌子满腹心事德地着头。他转了两圈眼珠又说:“那像我这样——你也知道我跟黄三的事,你们八路军会怎么处理?会不会要了我的脑袋?”
我撇嘴道:“这个上级自会处理,我们八路军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绝不会放掉一个坏人。花大哥你毕竟抗日有功嘛!换句话说,你现在不也是在协助八路军破案么?”为了吓吓花舌子,我故意补充了一句,“不会要你的项上人头!顶多也就是把你大卸八块,像小西天山脚下的刀疤人一样。”
花舌子的脸“噗”的变得惨白。我见他这副德行,对他给我使的“马后炮”这口恶气瞬间就冲出了胸膛。我知道现在是紧要关头,玩笑不能开得太大,于是又连忙圆场:“花大哥真的信以为真啦?兄弟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花舌子听到我这么说,满脸的惊吓才慢慢褪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当真呢!不过你刚刚好像说什么刀疤人在小西天山下被大卸八块?我觉得……”
(110)
我看得出来,花舌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他刚刚张口的时候秦队长就拉开了房门。他摆手示意我们俩进去。我看到鹰把式脸上的怒气已经一扫而光,多少还粘着点喜庆,这让我觉得非常莫名其妙,究竟秦队长用了什么法子让鹰把式的火气片刻就烟消云散?我的心里开始有些七上八下,难道这里又有什么古怪?莫非秦队长……我越想越觉得乱,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这时候鹰把式已经把烟锅子塞上旱烟沫,待他点燃之后,一股老辣的味道冲进我的鼻孔,我禁不住深咳了两声。鹰把式吧嗒了两口才说:“秦队长,有啥问的你说就是哩!只要我知道的,绝不会有一丁点儿隐瞒。”
花舌子张大嘴巴干噎了两个来回,我知道他此时跟我的心情一样,也被鹰把式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秦队长说:“老把式,我想让你回忆回忆几年前的一点旧事。听花兄弟说,当年他们得到了一份情报,说是日本人要秘密运送一批红货走水路前往朝鲜,还有一队剃发黑斤人同行……这份情报是你亲耳听到的吗?”
鹰把式瞄了两眼花舌子,烟雾在他嘴里缓缓上扬,充斥着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他说:“这件事啊,当时确实是我亲耳听到的。”他指了指花舌子,“我都已经原原本本告诉这个小犊子了,旁的就是……”
“就是什么?”秦队长满脸紧张的追问。
鹰把式说:“当时在屋里吃饭的有三个人,俩鬼子和一个人中国人,那个中国人帽檐压的很低,用左手使筷子。他们就说有红货往朝鲜送,三个喝了许多酒,声音很响亮,似乎并没有要背着我的意思。”
我插话道:“老把式,你说的那个中国人是不是脸色有一条刀疤?”
鹰把式听了这句话连连摇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表情。他说:“他来的时候脸上干干净净,只是他走时才生的那条疤。”
我一下楞住了,忙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鹰把式用烟锅子指了指头顶的海东青,说道:“当时我觉得这个人肯定是个汉奸,能跟日本人喝酒吃肉的人能是啥好东西?他们吃喝完之后,我故意让我的小花豹子去掀掉他的帽子,结果花豹子就用利爪在他脸上留了一道伤疤。我当时想这样也好,虽然明这不能出口恶气,但是给他来这个下子也好让他长长记性,当汉奸就是这个下场!只是他并没有对花豹子咋样,只是问我要了些粗布包扎了一下伤口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扔下了一些钱。当时因为花舌子他走得急,这事我就没有来得及跟他提。”
秦队长显得有点失望。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除此之外,还有的别的么?您老能不能再好好的回忆一下?”
(110)
我看得出来,花舌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他刚刚张口的时候秦队长就拉开了房门。他摆手示意我们俩进去。我看到鹰把式脸上的怒气已经一扫而光,多少还粘着点喜庆,这让我觉得非常莫名其妙,究竟秦队长用了什么法子让鹰把式的火气片刻就烟消云散?我的心里开始有些七上八下,难道这里又有什么古怪?莫非秦队长……我越想越觉得乱,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这时候鹰把式已经把烟锅子塞上旱烟沫,待他点燃之后,一股老辣的味道冲进我的鼻孔,我禁不住深咳了两声。鹰把式吧嗒了两口才说:“秦队长,有啥问的你说就是哩!只要我知道的,绝不会有一丁点儿隐瞒。”
花舌子张大嘴巴干噎了两个来回,我知道他此时跟我的心情一样,也被鹰把式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秦队长说:“老把式,我想让你回忆回忆几年前的一点旧事。听花兄弟说,当年他们得到了一份情报,说是日本人要秘密运送一批红货走水路前往朝鲜,还有一队剃发黑斤人同行……这份情报是你亲耳听到的吗?”
鹰把式瞄了两眼花舌子,烟雾在他嘴里缓缓上扬,充斥着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他说:“这件事啊,当时确实是我亲耳听到的。”他指了指花舌子,“我都已经原原本本告诉这个小犊子了,旁的就是……”
“就是什么?”秦队长满脸紧张的追问。
鹰把式说:“当时在屋里吃饭的有三个人,俩鬼子和一个人中国人,那个中国人帽檐压的很低,用左手使筷子。他们就说有红货往朝鲜送,三个喝了许多酒,声音很响亮,似乎并没有要背着我的意思。”
我插话道:“老把式,你说的那个中国人是不是脸色有一条刀疤?”
鹰把式听了这句话连连摇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表情。他说:“他来的时候脸上干干净净,只是他走时才生的那条疤。”
我一下楞住了,忙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鹰把式用烟锅子指了指头顶的海东青,说道:“当时我觉得这个人肯定是个汉奸,能跟日本人喝酒吃肉的人能是啥好东西?他们吃喝完之后,我故意让我的小花豹子去掀掉他的帽子,结果花豹子就用利爪在他脸上留了一道伤疤。我当时想这样也好,虽然明这不能出口恶气,但是给他来这个下子也好让他长长记性,当汉奸就是这个下场!只是他并没有对花豹子咋样,只是问我要了些粗布包扎了一下伤口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扔下了一些钱。当时因为花舌子他走得急,这事我就没有来得及跟他提。”
秦队长显得有点失望。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除此之外,还有的别的么?您老能不能再好好的回忆一下?”
鹰把式有点不高兴。他说:“我还没有老到糊涂,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要是信不过我就直接去问那个刀疤人吧!不过他昨晚就已经死了,你们能有本事让死人说话吗?”
(111)
听完这句话我和秦队长都傻了!刀疤人昨晚就已经死了?昨天不是大年初五吗?我确信我没有记错:我们是大年初四的清晨——也就是前天在小西天山脚见到的刀疤人的尸体,鹰把式怎么说他是昨晚死的?不对!不对!听鹰把式的话,他好像见过刀疤人……我的胸膛里像塞入了一根乒乓乱跳的弹簧,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这时我看到秦队长站起身来,他的眼神有些漫无目的,脚步也凌乱起来,原地晃荡了两圈之后,“哗”的一声俯下身来。他的鼻子快要顶到鹰把式的脸,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口吻说道:“老把式!你再说一遍,你清清楚楚地把刚刚的话给我再说一遍。我要你现在就说!”
鹰把式对秦队长的要求显得有些无动于衷。他敲了敲烟锅子,然后像从前一样把它掖进了后腰。鹰把式从地上捡起两只欤B鞋,套在脚上之后,回身又拢了拢那条死掉的巨蛇。他对秦队长说:“好话不说两遍。我领你们去看看!”说着鹰把式背着手走出屋门,我们跟在他的身后,七扭八拐来到房西的一间粮房。待他将油灯点燃之后,借着昏黄的灯光,我们看到粮房正中央摆着一个临时搭起的案台,案台之上蒙着一块满是补丁的粗布。鹰把式努了努下颌,对秦队长说:“他就在这旮瘩,如假包换。你们不相信大可以掀开布子好好瞅瞅!”
我一看鹰把式这般胸有成竹,整个人彻底慌了手脚。秦队长犹豫了片刻,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当粗布被缓缓掀开以后,我只看了半眼,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跌翻在地。我确信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哪怕一丁点的疼痛!一股极致的、我完全不能承受的冰冷从脚趾“倏”的一猛子窜出发梢。秦队长发了疯似的双手把我薅起来,他死死地攥着我的衣领,吼叫道:“小冯!小冯!你他妈的跟说,跟我说!这个不是不刀疤人?是不是?”
秦队长双眼冲血,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咬牙切齿地在等待我的回答。我把双眼深深地揪成一堆,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颅。秦队长没有放开双手,而是把我的衣领攥得更紧,我看到他全身都是颤抖,牙齿发出嘚嘚的声响充满了我的耳朵。他似乎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稀里哗啦地把我扯到案台旁,按着我的脑袋又问:“看!看仔细了!看清楚再告诉我——他真的是刀疤人吗?”
秦队长的最后的半句话已经向我承认了这个事实,我听得出,只是他自己不愿相信。于是大声叫道:“是!他就是刀疤人!”
(112)
这句话喊出口之后,我看到秦队长的身子沉沉地摇晃了。他把按在我头顶的手松开,扶着案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出来,一向沉稳自信的秦队长已经被眼前这幅情景击得有些溃败。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之前我们都是按部就班地追查线索,一环扣着一环,好不容易才有点眉,这下全都被打乱了。这线索就如同一条锁链,现在其中的一个环节已经出错,那么从这个环节之后的所有推断,就有可能全部都是错误。也就是说,从1946年大年初四清晨,我们在小西天山脚下发现那堆碎尸以后,所有来之不易的结果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变得不足为信了。而更让我感到无法承受的是,我们必须重新审视所有已经排除在外的可疑人员,他们包括:二当家九枪八、受伤的裘四当家、方老把头,已经身亡的大当家震江龙、大膘子,还有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黄三……
秦队长沉默了良久才从噩梦之中走出来。他摆手示意鹰把式走出粮房,待我们重新回到屋子以后,秦队长对鹰把式说:“现在说说刀疤人是的情况,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的?”
鹰把式说:“他是大年初四的下午骑着快马来到这里的,还没等下马就直接跌在了院子里。我听到响声之后出门,那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了,只剩下半截子气息。起初我并没有认出来他就是几年前跟日本人喝酒的那个中国人,后来我给他灌了一碗热姜汤,他才微微缓过乏来。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指了指他脸上的刀疤,然后冲着头顶的海东青有气无力地怪叫了一声,接着抽着鼻子做了一个鬼脸。我这才认出原来他就是那个汉奸。只是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快要死的人还会笑得那么自在,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命。他问我要酒,要肉,他说他没有钱,只是不想做一个饿死鬼。然后我看着狼吞虎咽地吃肉,一边咳血一边喝酒,最后整碗的酒都变成了红色……”
(113)
我不禁打起了冷颤,心里实在搞不懂,难道刀疤人以假死脱身奔袭来此就为了在临死之前喝酒吃肉?这绝对不是他的做事风格,刀疤人如此狡猾,此前他小显身手就已经把我们搞得狼狈不堪,这样的理由根本不具说服力。于是连忙问道:“老把式,除此之外难道他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吗?”
鹰把式稍息了片刻,接着说道:“看到他这幅德行,我心里实在不落忍。虽说我认定他是个汉奸,但是话讲回来,怎么说他也是个中国人啊!是条人命啊!于是我想着帮他找个郎中给治治,可是他拉着我的手死活不肯。他说有些话要跟我交代一下,让我听好了,一个字都不能落下。我知道他这是在交代后事呢,所以只好含着泪听他讲。他说,如果他死后的三天之内没人来这里,那就把他拉到荒山野岭挖个坑埋掉了事,今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来过这里;只是他随后又说,如果三天之内真的有人来这里打听关于他的事,他让我跟来者说,能在临死之前遇见一个好对手,也算平生一件快事。不过他特地嘟囔了两遍,让来者不要高兴的太早,因为你们既然来了,就说明他设的局已经成功瞒天过海,这一局你们输了。他还说本想再跟你们斗下去,只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说完这些之后,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吐出血块。最后他勉强又跟我交代了两句,他说你们同样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不尽快赶回小西天山寨,再想翻盘赢他一局就比登天还难了。还有,他说什么一只盒子,说那只盒子除非你们亲手掀开看,不然一定猜不出里边装的是什么。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破解了所有的谜团,他请你们务必到他的坟前洒下一杯酒,这样他在九泉之下就会睡得安稳了。”
鹰把式说完这些之后长嘘了一口气,接着又点起了烟锅子吧嗒吧嗒地吞吐起了老辣的旱烟。秦队长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缓缓向花舌子移动,突然利落地掏出手枪顶在了他的脑袋上。秦队长这个举动在眨眼的工夫就完成了,以至于花舌子愣了两秒钟之后身子才瘫倒在地。花舌子的脸抽巴成苦瓜状,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就下来了,他哭喊道:“秦队长,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哇!该说的我都说咧!冯兄弟说,八路军不会错杀一个好人是不是?是不是?”
秦队长说:“花兄弟,你说的没错。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会杀你,但是要先委屈委屈你。”秦队长说着喊了我一嗓子,“小冯,找条绳子来把他先捆起来。”
鹰把式的烟锅子这时已经掉在了地上,他战战兢兢地说:“秦队长,花舌子这些年怎么着也打过日本人啊!你可千万留他条命活活,我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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