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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职怪业俱乐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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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兹尔,你觉得,”弟弟顿了一下,在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你单独闯进去妥当吗?当然,我们就在附近守着,你一喊,我们马上就听得见,可是那些怪物可能会做出一些突然的、变态的举动,我觉得不大妥当!”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妥当的,”巴兹尔安然答道,“或许,除了死亡。”

接着,他走下台阶,并摇了摇门铃。那扇威严的大门瞬间开启,露出些许屋内的煤汽灯光,然后又“轰”的一声关起来,把巴兹尔吸了进去。我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扇大门,就像一头邪恶巨兽缓缓掀动的大口。街上吹起一阵凉爽的晚风,我们把外套的衣领翻高,一言不发地站了足足有二十分钟,两个人冻得像座冰山一样,不过,我想,这更多是因为焦虑而不是寒冷。突然间,鲁伯特猛然走向屋子。

“我受不了啦!”他叫道。

才说出口,他却又立刻跳回阴影之中,因为这时,漆黑的屋子里又闪现出金色的窗板,上头有巴兹尔强壮的剪影。他有说有笑,嗓门很大,就算隔着一条街也可以清楚听见他说的每一个音节。另一个或两个人,也在里面和巴兹尔有说有笑。

“不不不!”巴兹尔带着滑稽的敌意,叫了出来,“这完全错了。世上最离经叛道的事,是灵魂呀,亲爱的朋友,灵魂才是宇宙力量的仲裁者。好孩子,如果你发现你不喜欢宇宙的力量,就逗逗它玩吧。不过我真的得走了。”

“再来看我们吧。”屋里的声音笑着说,“我们还可以接招。”

“非常感谢,我还会再来的。晚安。”格兰特叫道,他已经回到街上了。

“晚安。”屋里的人友善地回礼之后,便把门关上。

“巴兹尔,”鲁伯特沙哑地悄声说,“我们该怎么办?”

他哥哥仔细地看了看我们两个。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巴兹尔?”我又问了一次,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也不确定接下来要做什么。”巴兹尔模棱两可地说,“今晚如果先找个地方用餐,然后再去宫廷戏院看戏,各位意下如何?本来我也请了那些人一起来聚餐,可是他们不肯。”

我们都愣住了。

“去宫廷戏院看戏?”鲁伯特又问了一次,“要干吗?”

“干吗?你这是什么意思?”巴兹尔回瞪他,“你是不是变成清教徒、街道人士,还是什么啦?去看戏,当然是去找乐子。”

“可是,老天呀,我是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鲁伯特叫道,“那个被关在屋里的可怜女人该怎么办?我该去报警吗?”

巴兹尔的脸色豁然开朗,笑了出来。

“噢,那件事啊,”他说,“差点儿忘了。那件事没什么问题啦,其中大概有些小误会吧,不然就是些琐碎的私事罢了。不过,我真的很遗憾那些家伙不能和我们一道去看戏。我们要不要搭这种绿色的巴士啊,在史隆恩广场有一家不错的餐厅。”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故意装傻来吓我们,”我不悦地说,“我们怎能丢下那位被囚禁的女人不管?这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私事?难道连绑架、杀人等等罪行,都算是私事吗?如果你在某人的客厅里发现尸体,你是否会认为这种事不值得一提,因为它就像拙劣的装饰品般没有品味?”

巴兹尔开心地笑了。

“说得十分有理。”他说,“虽然这件事其实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嘿,绿色巴士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没有问题?”弟弟气愤地追问。

“老弟啊,显而易见嘛,”巴兹尔答道。他在背心口袋翻东西,两排牙齿间还咬着一张来回票。“那两个人这辈子从未犯过罪,他们不是那种人。你们谁有半便士?我想在巴士到站前买一份报纸。”

“去你的报纸!”鲁伯特怒吼着,“巴兹尔·格兰特,你听好,只因为你和看守人聊了十分钟,因为你以为他是个好人,你就要把一个可怜的人留在漆黑的地窖不管了吗?”

“有时候,好人也会犯罪,”巴兹尔从嘴里取出车票,“可是这种类型的好人不会犯下那种罪行。好啦,我们该坐上巴士了吧?”

果然,绿色巴士向我们直驶而来,巴兹尔走出人行道,准备上车。在这紧要关头,如果我们上车的话,就要被载往餐厅和戏院了。

“巴兹尔!”我紧紧抓住他的肩头说,“我绝不离开这条街以及这幢房子!”

“我也不离开。”鲁伯特也愤愤地咬着手指,并说道,“那里正在搞不法的勾当。如果我就此离去不管,今后我都会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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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兹尔严肃地看着我们两人。

“如果你们果真如此担心,”他说,“我们只好深入调查了。虽然,你们会发现一切正常。他们只是两个年轻的牛津大学的学生,而且非常善良,固然他们虔诚信奉伪达尔文主义——也就是进化论之类的东西。”

不知不觉中我们又回到屋前。鲁伯特摇了摇门铃,阴郁地说道:

“我想,我们会让你进一步了解他们的伦理道德!”

“我可以请教一下吗?”巴兹尔闷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首先,我建议,”鲁伯特说,“我们先进入屋子;然后瞧一瞧那些善良、年轻的牛津人;最后,把他们打倒、绑起来再塞住嘴巴,接着搜索屋子。”

巴兹尔不快地看了他几分钟后,突然狂笑起来。

“可怜的小男孩,”他说,“毕竟,遭受这些愚行也算是他们活该,”他又笑得很开心,“这里头也包含了某些要命的达尔文主义。”

“我想你会帮我们吧?”鲁伯特说。

“哦,是的,我会参与,”巴兹尔答道,“不过,我只是要防止你们伤害那些可怜的孩子。”

他站在鲁伯特和我的后方,看起来好像不大在乎,甚至有点呆滞,可是门一开,巴兹尔却率先走进去,而且散发优雅的光彩。

“真抱歉,我真是阴魂不散!”他说,“我在外头遇到两位朋友,他们很想认识您。我可以带他们进来吗?”

“当然,请进。”有个年轻的声音说。

没错,就是那个女仆的声音。然而开门的人并不是端庄瘦小的女仆,而是屋主之一。他是个矮小但身材很好的年轻男子,头发乌黑鬈曲,鼻子扁平方正,穿着拖鞋以及艳紫色的大学运动服。

“请往这边走。”他说,“请留意脚下的台阶。虽然这房子的外表看起来很市侩,房子的内部却十分曲折老旧,而且有很多奇怪的死角。”

“关于这一点,”鲁伯特不羁地微笑,“我深信不疑。”

这时,我们来到书房或后厅的地方。年轻人把这里当成起居室,遍地都是杂志书本,内容从但丁到侦探小说都有。另一个年轻人身穿诺福克·夹克,人长得高壮健美,深灰色头发向前梳起,正背对着炉火抽烟斗。他是那种五官和举止都很沉重笨拙的类型,也是个相当优秀的绅士。

“还有任何意见吗?”他介绍完屋子之后,这么说道。

“格兰特先生,你对我们这些杰出的科学人才真严苛,我几乎想放弃我的科学学位,而去当个二流诗人了。”

“胡说,”格兰特答道,“我从未说过反对科学人才的话。我抱怨的是暖昧的通俗哲学;这种哲学披着科学的外衣,实则却是一种新的宗教,而且是一种非常污秽的宗教。以往人们在谈论人类的堕落时,他们知道自己在谈论的是一种奥秘,是一种他们不了解的东西。而时下人们讨论适者生存的观念时,他们却以为自己已经了解这些说法,可是,他们不仅没有概念,甚至不知道那些词的意思是什么。对人类来说,达尔文运动并未改变什么,只是从原先以缺乏哲学概念的方式讨论哲学,变成时下以不科学的态度去讨论科学而已。”

“你说的都没错,”壮硕的年轻男子说,他的名字好像是伯罗斯,“当然啦,在某种意义上,科学就像数学或是小提琴,只有专家才能够完全理解。不过,基本学问对大众也很有用。比如说,格林伍德,”他指了指那位穿着鲜艳运动服的小巧男子,“他完全不懂音乐。可是,他还是懂得一些道理。比方有人演奏《天佑吾皇》时,他知道应该脱下帽子;可是当有人演奏《噢,金色拖鞋》时,他不会笨得敬礼。同样地,在科学这方面——”

说到这里,伯罗斯先生突然住口,他被哲学论战中并不常见的反驳打断了,他碰上的反驳还近乎违法。原来,鲁伯特从后面扑向他,用手臂勒住伯罗斯的脖子,然后将大个子的身躯朝后背扭弯。

“斯温伯恩!打倒另一个家伙!”他叫道。

我还搞不清状况,就被迫和那位穿着紫色运动服的男子对决。他的身手灵巧,像鲸须一样弹跳自如;可是我比较强壮,而且是攻其不备。我在他下方硬扯他的脚,让他只能用单脚站立。接着,我们两人倒在一堆报纸之间,我把他压在下面。

因为得胜,我一时放松了警惕,依稀听见巴兹尔把一串很长的句子说完,可是我没有听见那串句子的开头,只听见后半段。

“……我必须承认我完全不懂怎么回事,亲爱的先生,我无需表示不悦。可是,一个人就算遇见最迷人的新朋友,还是应该站在老朋友这边。因此,请允许我用椅背的罩布把你们绑起来,把它当做现成的手铐使用……”

我在摇晃中倒地不起。健壮的伯罗斯被鲁伯特紧紧抱住,却仍然不停挣扎。一旁的巴兹尔伸出强壮的手臂帮忙。鲁伯特和巴兹尔都很强壮,不过伯罗斯也很壮。鲁伯特把伯罗斯的头向后掰,可是对方全身的肌肉却奋力起伏着。没过多久,他的头猛然向前直冲,像头公牛一样;而鲁伯特呢,他的头被按在脚踝上,他的腿则像是凯萨琳的酷刑轮·,整个人乖乖地躺在伯罗斯面前。这时,公牛的头冲向巴兹尔的胸口,把巴兹尔也撞倒在地;接着这只怪物,竟又发出狂怒的吼声,跳到我身上,把我逼入死角并撞上字纸篓。这时,狂乱的格林伍德愤怒地跳起身;巴兹尔也是。不过,现在轮到他们占上风了。

格林伍德冲向拉铃,剧烈地扯动它,尖锐的铃声响彻整间屋子。我还来不及喘气站好,鲁伯特也还没爬起来——他昏迷了好一阵子,还没能从地板上把头抬起来——此时,房里已经多了两位男仆。我方人数较多时,尚且都打不过他们,何况他们有救兵增援,我们的处境也就更危险了。格林伍德和一位男仆扑到我身上,再度把我推入死角,压在字纸篓的垃圾上。另外两名男子则共同对付巴兹尔,把他逼向墙角。鲁伯特用胳膊肘把自己撑直,但仍然晕眩着。

我们孤立无援了。在紧张的沉默中,我听见巴兹尔以一种响亮而欣喜的语调说话,听起来非常突兀:

“现在,”他说,“大家都玩得很痛快嘛。”

在奋战当中,我瞄了一下巴兹尔的脸;他被压在书柜前,脸都红了,对手和他的四肢交缠着,情况相当危急。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的眼中却透露出喜悦的光芒,像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

我使尽全身力气想要起来,可是那位仆人重重压在我身上,格林伍德让男仆单独对付我,自己赶去帮另外两人对付巴兹尔。巴兹尔的头越垂越低,像是一艘漏水的船;对手把他压在下头,眼看就要倒地不起了,这时他伸手在书柜中抓出一部巨着;那部书,我后来才发现是圣克里索斯托·的神学着作。正当格林伍德跑上前时,巴兹尔把那部巨作挥掷出去;书正巧去中格林伍德的脸,于是格林伍德就活像一根九柱戏的柱子应声倒地。这时,巴兹尔又撑不住了,他倒了下来,而其他的敌人则一拥而上。

鲁伯特清醒了,但身子仍在摇晃;他使尽全力拖住半俯卧的格林伍德。他们在地板上扭打,两人都因跌倒而虚弱不堪,不过,鲁伯特当然摔得比较重,而我仍被死死地压在下头。室内满地都是撕碎的纸张和杂志,整片地板成了巨大的字纸篓。伯罗斯和他的同伴身陷碎纸片中,像是卷入了枯叶堆。格林伍德的腿正好刺穿了一张《波摩报》,报纸可笑地套在他的裤管上,像是夸张的荷叶边。

我看不见巴兹尔,他被那些强壮有力的躯体团团围住,看来情况不妙。尽管如此,我却幻想着,如果垂死的巴兹尔还想抓住什么东西的话,伯罗斯先生背对着我的宽厚背部,倒是很适合他。突然间,那男人粗壮的背部剧烈晃动起来;原来,巴兹尔抓住他的另一只脚,伯罗斯只剩单脚站着,和男仆的大拳头猛敲着巴兹尔低垂的头,仿佛他的头是块铁砧;可是,伯罗斯巨人般的脚踝再也摆脱不了巴兹尔的死命纠缠。巴兹尔的头在黑暗及剧痛之下渐渐低垂;可是,对手的右腿却慢慢被拉举起来。伯罗斯的身子摇晃,脸色发紫。突然间,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震动了起来;原来伯罗斯这个巨人跌倒了,他的整个身子正好横跨了整片地板。巴兹尔眼冒金星跳起来,对男仆打出三拳,像是破城锤似的将男仆彻底击倒。接着他跳到伯罗斯身上,手上抓着一条罩布,嘴里也咬了一条;伯罗斯还来不及反应,脑袋就先着了地,因为巴兹尔早已把他的手脚绑在一起。然后,巴兹尔扑向格林伍德;鲁伯特正和格林伍德搏斗,并试图把格林伍德扑倒,在两人联手夹击之下,巴兹尔轻松将他制伏。原本揪住我的那个人,这时松了手,想去救他的同党;可是我像松开的弹簧,跳起来一举将那家伙击倒。另一个男仆一脸惨相、嘴角流血,仓惶地逃出房间。被我击倒的男仆眼见大势已去,不发一语,也跟着溜了。最后,鲁伯特和巴兹尔分别跨坐在格林伍德和伯罗斯身上,两名战败者都动弹不得。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仰卧在地上的伯罗斯,却非常平和地对骑在他身上的巴兹尔说话。

“好了,各位,”他说,“既然各位已经得逞了,或许各位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这就是,”巴兹尔容光焕发地朝伯罗斯说,“所谓的‘适者生存游戏’。”

鲁伯特在后半段的打斗之中渐渐恢复体力,他的头脑也恢复正常了。他从俯卧着的格林伍德身上跳开,用手巾在左手受伤处打了个结。他冷冷地说道:

“巴兹尔,你可以好好看管俘虏吗?斯温伯恩和我要去楼下的牢房搜查。”

“好吧,”巴兹尔也站起身,舒适地坐在躺椅中,“慢慢搜,不用担心我们,”他看了看房里四处散落的废纸,“我们有很多图画书可以看呢。”

鲁伯特若有所思地跛着脚走出房间,我步伐沉重地跟随着他。由于我的动作太慢,当我走出房间、经过走廊和厨房楼梯时,我听见巴兹尔的说话声。

“那么,伯罗斯先生,”他亲切地坐在椅子上说,“让我们继续有趣的争论吧。很抱歉您得躺在地上发表意见,正如我先前所说的,我不懂为何您会迷上这种诡异的事。您这么健谈,应该不会受身体姿势的影响吧?如果我没记错,刚才您是这么说的:‘当意外发生时,基本科学可能对大众有益’。”

“没错,”躺在地上的壮汉不慌不忙地说,“我认为,从科学的角度看来,宇宙不过是一张粗陋的草图……”

他们的说话声在我耳边逐渐消失,我们走向地下室。我留意到格林伍德先生并未加入友好的谈话。看起来的确很奇怪,我觉得他回想起我们所干的事,必定会愤愤不平吧;可是,伯罗斯先生却是满口哲学。离开他们之后,我们就钻入这幢神秘屋子的地下世界。或许,由于对其中几近犯罪的行径以及深锁的秘密略知一二,对我们而言,这个地下世界就更加诡异可怖了。

地下室这一层有好几扇门,在这种房子里,这是很寻常的设计。一般来说,门后多半通往厨房、洗衣间、储物间和仆人房等等。鲁伯特无比快速地把所有的门一一打开;五扇门后头,有四个房间是空的,第五扇门则上了锁。鲁伯特破门而入,仿佛这个房间只是个纸盒;于是,我们忽然淹没在一个封闭的黑暗空间。鲁伯特站在门槛,对着眼前的无底洞喊叫:

“不管你是谁,请出来吧,你自由了。那些把你当成俘虏的人,现在反而成为俘虏了。我们听见你的哭喊,赶来这里救你,已经把你的仇敌牢牢地绑在楼上了,你自由了。”

朝黑暗的房间喊了几秒钟以后,里头仍然一片死寂。不久,传出阵阵呢喃和呻吟。假若我们之前未曾听过,可能会把它当成风声或是老鼠叫而忽略了。无疑,这就是女囚的声音,她拼命地要求自由,就像我们先前听过的。

“谁有火柴?”鲁伯特严厉地说道,“我想,我们就要结案了。”

我点亮了一支火柴,并把它高举起来。火光中,可以看见这个大而空无一物的空间,墙上贴着黄色壁纸,在房间尽头的窗口,则有一个穿黑衣的人影。没多久,火柴烧疼了我的手指,掉了下来,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不过,刚才的火光倒是照出一件很实用的东西——我头上正是一座铁制灯架。我又燃了一根火柴把灯点亮,然后,那位俘虏就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在这个地下的早餐室窗边,搁着一个针线盒,旁边坐了一位老太太,她的气色极好,一头扎眼的银发;但那对魔鬼般的黑色眉毛和整齐的黑衣,仿佛经过特别设计,稍稍减低了发色的亮度。灯光打在她刺眼的头发和面孔上,恰巧和百叶窗的深咖啡色背景形成强烈对比。在咖啡色的背景中,只有一道蓝色——那是大约一个小时前鲁伯特用小刀划出来的缝隙。

“夫人,”鲁伯特脱帽示好,走近对方,“容我带来好消息:您自由了。我们在街上经过,正巧听见您的呼救声,所以我们便冒险前来拯救。”

这位红脸蛋、黑眉毛的老夫人呆滞地看了我们一会儿,眼神像是失神的鹦鹉。然后,她突然不太高兴地叹气说:

“救我?格林伍德先生人在哪里?还有伯罗斯先生呢?你说你们救了我?”

“是的,夫人,”鲁伯特愉快而殷勤地说,“我们对格林伍德先生以及伯罗斯先生两人做了适当处置,已经成功地把他们解决掉了。”

老夫人从椅子中站起身,快速地向我们走过来。

“你们对他们说了什么?你们是如何说服他们的?”她叫道。

“亲爱的女士,我们说服他们的方式,”鲁伯特笑着说,“就是把他们打倒,再捆起来。您觉得这方式如何?”

奇怪的是,我们发现老夫人慢慢走回窗边的座位。

“你是说,”她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地说,“你们把伯罗斯先生打倒,然后把他绑起来了?”

“是的。”鲁伯特得意地说,“我们起身抵抗他们的压迫,并打败了他们。”

“哦!谢了。”老夫人说完,便在窗边坐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阵沉寂。

“夫人,现在您自由了,没有人能阻挡您的去路了。”鲁伯特喜滋滋地说。

老夫人站了起来,黑眉毛向上一挑,浓密的银发微微颤动着。

“格林伍德和伯罗斯到底怎么了?”她说,“你说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们现在躺在楼上的地板上,”鲁伯特咯咯笑道,“被绑住了手脚。”

“好,就这么办吧!”老夫人“砰”的一声,又坐回位子,“我还要留在这里。”

鲁伯特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留在哪里?”他说,“为什么您还要留在这里呢?现在还有什么能让您留在这个悲惨的牢狱里?”

“你应该问,”老夫人沉稳地说,“有什么能强迫我离开这里?”

我们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而她也平静地回瞪我们。

终于,我说道:

“您果真希望留在这里?”

“难道你们也想把我绑起来吗?”她说,“然后再把我运走?我绝对不走。”

“可是,”鲁伯特气急败坏地说,“我们亲耳听见您抱怨出不去——”

“窃听者往往误事,”这名“俘虏”冷冷地答道,“我想,我确实有点心神不宁,所以才会发脾气自言自语。可是,我毕竟是个有荣誉感的人。”

“荣誉感?”鲁伯特重复老夫人的话。

这时,最后一丝智慧的光芒也从他脸上消逝了;他的眼珠失神地转动着,看起来像个白痴。

他茫然地走向门口,我也立刻跟上去。不过,我的良知和好奇心又驱使我回头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可以为您做什么吗,夫人?”我几乎绝望地问道。

“怎么,”她说,“如果你们真想为我干点什么,就麻烦替楼上的绅士松绑吧。”

鲁伯特沉痛地爬上厨房的台阶,阶梯被他狠狠踩得摇晃起来。他张开嘴巴像是有话要说,一面蹒跚着回到打斗的现场。

“就理论上来说当然正确,”伯罗斯先生躺在地上和巴兹尔说话,神情很轻松,“可是,我们必须思考这件事对我们的意义。道德的起源是……”

“巴兹尔!”鲁伯特喘着气大声说,“她不愿意上来!”

“谁不愿意?”

巴兹尔有点不快,因为鲁伯特打断了他和伯罗斯的讨论。

“就是楼下的女士啊!”鲁伯特答道,“那位女士被关起来了,可是她不愿意逃走。她还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要我们为这些家伙松绑。”

“真是个有趣而明理的建议,”巴兹尔喊道。他跳回伯罗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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