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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职怪业俱乐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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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先生,我们这一行越来越风行了,真棒,我们的办公室从早忙到晚呢。我相信,两位以前一定常常碰上我们,只不过要十分留意才会认出我们是谁。如果两位急着和人会面时,却遇上一个老单身汉,不断以狩猎的故事来纠缠两位,那么,那个人就是我们公司派来的。如果两位想去拜访罗宾逊家时,正好有一位女士上门宣传教义,拖延好几个小时,那么,那位女士就是我们公司的人。可是,先生,客户罗宾逊在暗地使的手脚,是看不出来的。”

“可是有一件事,我还是不懂,”我说,“为什么两位都扮成牧师?”

那位自称是肖特牧师的男子,眉间闪过一丝阴影。

“这是个误会,先生,”他说。“不过,这不是我们的错。这全是因为弗雷泽船长太大方了,他要求我们提供最昂贵的服务来耽搁两位。在我们公司里,收费最高的是冒牌牧师,因为牧师最容易赢得敬爱,也比较难以扮演。出动冒牌牧师,每次收费五枚金币。我们很好运,因为公司很满意我们的演出效果,所以,目前我们就专门假扮牧师了。在此之前,我们曾以两年的时间扮演上校,上校在我们的收费标准中,排在第二级。假扮上校,费用是四枚金币。”

每回德拉蒙德·基恩中尉一离席,人们就会在他身后议论纷纷。这些议论,源于他的某些特色。他身材瘦小、无所拘束,穿的衣服也是轻盈松垮的,通常是白色,仿佛活在热带。他苗条优雅,像一头豹子,而且也恰巧有一对不安分的黑眼珠。

他一文不名,有某种穷人的习性,并且彻底地加以发扬光大,令不少可怜的失业者都相形失色——我是指,他酷爱搬家的怪异习性。在伦敦这个人造文明的心脏,搬家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不过,在这个焦躁的城市,就连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也不会像这位身穿宽松白衣的优雅军官那么居无定所。根据他的说辞,年轻气盛时,他射杀过不少猎物,战利品小至松鸡大至大象。而据他的朋友说,中尉向来弹无虚发,连月亮都想射下来。这种别致的说法让人联想起某种神秘有趣的深夜狩猎活动。

他不停地搬来搬去,从这个教区搬到那个教区,不过,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带着一套装备。那套装备包含了五样东西:两根绑在一起的看起来古怪、刀面宽大的矛——我猜,这种武器是某个野蛮部族的产物、一把绿色的伞、一大本破旧的《匹克威克外传》⑩、一支猎枪,以及一大瓶不曾打开过的东方酒。每到新居,他都会把这些东西带去,即使只住一夜也不例外。他随身带着这堆东西,也不加遮掩,只用几根细绳或稻草捆起来,取悦了不少贫民窟里爱幻想的穷孩子。

差点忘了说,他还总是带着他那把老旧的战刀。不过,这就和他另一个古怪的毛病有关了。他虽然瘦小又有活力,可是不再年轻了。那撮意大利式的乱糟糟的胡须还保持乌黑,可是他的头发实在灰白得很。他的脸孔带着意大利式的欢愉,却也历尽了沧桑。一个中年人,离开军队时还只有中尉这样的初级官阶,实在不算多见,也不值得鼓励。人们信任的是谨慎与稳定。诸如不断搬家之类的奇闻异事,对这位神秘的绅士来说只是有害无益。

近来,他常讲述一些冒险故事,可是只换来惊叹,却无法赢得尊敬。这些故事大多发生在一些奇特的地方——道德高尚的人在那里也可能误入岐途——譬如鸦片馆或赌场。他说得绘声绘色,生动无比,好像还带着贼窝的一股热乎气儿,或能闻得到食人族仪式中飘起的怪异烟味。无论听众相不相信这些故事,对基恩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故事是假的,他就是个骗子;如果故事是真的,再怎么说,他只是个混混。

他才刚离开房间,我、巴兹尔以及巴兹尔的弟弟鲁伯特——那个业余的侦探——又一如往常地讨论起他来。鲁伯特·格兰特是个聪明的年轻小伙子,不过他也有一种倾向:当年轻和聪明这两种特色凑在一起时,通常就会产生一种过度的怀疑主义。目之所及,他都能从中发现可疑和罪恶之处,并找到无穷的乐趣。我经常被他那种孩子气的疑心病激怒。可是,这一次,我却觉得他说得对极了。也因此,当巴兹尔出口反对他时,我甚感惊讶,虽说这个当哥哥的只不过是幽默地揶揄他。

连我这个天性单纯,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也不会买基恩中尉的帐。

“巴兹尔,你不是认真的吧?”我说,“你真的以为那家伙曾和南森·一道偷渡过?你相信他曾经假扮成疯狂的伊斯兰教的神职人员?”

“他是有一项缺点。”巴兹尔若有所思地说,“或者,也可以说是优点,全凭你怎么去看待它。他说出真相的方式过于直接大胆,他太诚实了。”

“哦!如果你想自欺欺人,”鲁伯特不屑地说,“也请你编得好笑一点。比如说,你可以说他一辈子都住在古老的庄园里。”

“这可不行。因为他很喜欢搬家,”巴兹尔冷静地回答,“而且他喜欢待在古怪的地方。这样,他才可以保持他的特色,也就是说话坦率。人们总是不能理解,不经修饰的实情,其实就是这么吓人、这么古怪。不过,基恩所说的那些怪事,根本不能哄抬自己的身价或满足虚荣心,那些事情太过荒谬,根本没什么好炫耀的。不过,如果是一个有灵性、童心未泯的人,就会做出这些事。”

“所以一点也不荒谬了?”他的弟弟嘲笑着,接着说:“你好像很相信报告文学的那一大套术语,你认为‘真实’比‘虚构’还要奇异吗?”

“‘真实’当然比‘虚构’来得更奇异。”巴兹尔平静地回答,“‘虚构’是人类心灵的产物,所以合乎人类的思考逻辑。”

“得了吧!那位中尉所说的‘事实’,比我听过的任何故事都要奇怪!”

“你真的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话吗?”鲁伯特不以为然。

“我相信基恩的话,”巴兹尔说,“他是个诚实的人。”

“我倒想先去访问他那一大票房东太太。”鲁伯特嗤之以鼻。

“我觉得,你最好再三思,”我客气地说,“他的生活方式——”

我还没说完,房门又开了,基恩走进来,头戴一顶白色巴拿马帽。

“我说啊,格兰特,”他手里夹着香烟,在门上敲掉烟灰,“在四月以前,我一毛钱也没有了。借我一百英镑吧?行行好吧!”

鲁伯特和我面面相觑。书桌旁的巴兹尔在转椅上转了一圈,拿起一支羽毛笔。

“这张支票要不要划线?”他边问边打开支票簿。

“说真的,”鲁伯特很紧张地大声说道,“既然基恩中尉觉得在巴兹尔的亲人面前借钱并无不妥,那么我——”

“喂,支票给你,痞子。”巴兹尔在不为所动的军官眼前晃动着支票。“你很急吗?”

“是的。我现在就要钱,我要去见,呃,一个商人。”基恩说。

鲁伯特很嘲讽地瞄了他一眼,几乎就要向他挑衅说出诸如“那个商人说不定是专收赃货的”之类的话。不过,他说出来的却是:

“商人?这个称呼太笼统了吧?基恩中尉。”

基恩猛然看了他一眼,接着暴躁地说:

“他是那个什么……房屋中介,大概是吧。我要去见他。”

“哦!你要去见一个房屋中介啊?真的吗?”鲁伯特·格兰特冷笑说道,“你知道吗,基恩先生,我很乐意陪你去见他。”

巴兹尔窃笑着。基恩中尉有一点受惊,眉头深锁着。

“抱歉,”他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鲁伯特的脸色看起来不怀好意,他回答道:

“我是说,不知你是否介意,让我们一道拜访那位房屋中介?”

这名访客突然猛地挥起他的手杖。

“好吧!老天爷,来拜访我的房屋中介啊!来参观我的卧室!来检查我的床底下有什么啊!快来搜查我的垃圾桶吧!来呀!”

他的狂怒把我们吓得说不出话来,然后他就拂袖而去了。

鲁伯特·格兰特不安分的蓝眼珠闪动着探索的热情。他立刻赶到基恩身边,表现出一种坦率的同志情谊,他以为便衣警察就是这样向易装歹徒说话的态度对基恩说话。他显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旁边的基恩,有一种他不会错认的不安、烦恼以及紧张,这正好支持了他的见解。巴兹尔和我跟在他们身后,心照不宣、不发一语。

在拜访房屋中介的途中,德拉蒙德·基恩中尉领着我们走过一些畸形、令人不安的社区,格兰特兄弟两人不得不注意到这一点。随着街巷越走越窄、越走越曲折,屋檐一家比一家矮,阴沟里塞满了污泥,巴兹尔深锁的眉头上的好奇也越来越明显了。从背后看,鲁伯特的身影填满了整条巷子,像个傲慢的暴发户。最后,在这贫民区的第四、第五条窄巷底,我们突然停步不前。神秘的中尉再次看起来郁郁不欢。在一排窗檐和一扇门上方,有一个脏得要命的门牌,连一家小玩具店的门面都撑不起。门牌上头写了一些字:

皮·蒙莫朗西

房屋中介

“这就是我所说的办公室。”基恩朗声说道,“你们要在门外等一下吗?你们真体贴,这么关心我的福利,可这样就能偷听我和经纪人说话了么?”

鲁伯特的脸色发白,激动得发抖。这时,谁都不能阻止他。

“如果你不介意,”他的双手别在背后,紧握着拳头,“我有权利——”

“哦!都进来吧。”

中尉大声说着,如同弃械投降的原始野人。他径自走入办公室,我们连忙跟在后面。

房屋中介蒙莫朗西老先生孤零零地坐在空空如也的咖啡色柜台后头。他的头像一颗蛋,下巴有点像青蛙,留了一圈灰亮的胡子,此外,他还有一个红彤彤的鹰钩鼻。他穿着破旧的黑外套,打着一条文职人员才会打的领带,不过,完全不像文职人员。大致说来,他身上好像缺少了什么,他并不像是房屋中介,而更像是胸前背后都挂着广告板的宣传工,或是苏格兰高地的住民。

我们在房里站了快一分钟,可是那位古怪的老先生并没有注意我们。老实说,他虽然长得很怪,可是我们也没有看着他。大家的目光焦点,是一个在柜台上头爬行的东西,那是一只雪貂。

鲁伯特·格兰特打破了沉默。他以一种温和但冷静的音调发言,这是他为了应付重要场合在卧室苦练许久的成果。他说:

“请教一下,您是蒙莫朗西先生吧?”

这位老绅士一惊,困惑地抬起眼睛,揪住雪貂的脖子,把它活生生地塞入长裤口袋,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是的。”

“您是房屋中介吗?”鲁伯特问道。

偏好调查犯罪的鲁伯特一定乐透了,因为蒙莫朗西先生不安地瞄着基恩中尉,在场的人当中他唯一认得的人。

“您是一位房屋中介吧?”鲁伯特又喊道。

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你是一个贼吧?”

“是的……嗯,是的。”这名男子颤抖地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近乎轻佻的微笑。“哦,我的确是个……房屋中介。”

“很好。据我所知,”鲁伯特的口气温和而且略带嘲讽,“基恩中尉想来这里和您谈话,我们是应他的请求才来到这里的。”

基恩中尉也说话了,声音闷闷的。

“蒙莫朗西先生,我来到你这里,是为了我的房子。”

“是的,先生。”蒙莫朗西说,他的手指头贴在柜台上,“房子已经准备好了。您的指示,我都已经照办……呃,只是——”

“很好!”基恩突然简洁有力地打断他的话。“完全不必多操心。只要你按照我指示的去做,就错不了。”

然后,他转身就要离开了。

可是,蒙莫朗西先生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迟疑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说道:

“真的很抱歉,基恩先生……还有一些尚待解决的小问题呢,一些尚未解决的麻烦。以屋子目前的状况来说,必须先装好保暖设备才行……可是现在是冬天啊……而且又那么高……”

“咦,我不能太奢求,是吗?”中尉打断对方的话,“当然啦,我不能太贪心。没关系的,蒙莫朗西先生,你尽力而为就好了。”

话一说完,他就已经握住门把,准备要走了。

“我想,”鲁伯特以一种邪恶但又优雅的口吻说,“蒙莫朗西先生还有一些事要和您商议。”

“只剩下一件事。”房屋中介惶然说道,“鸟要怎么办?”

“您说什么?”鲁伯特一头雾水。

“鸟该怎么办?”房屋中介仍然固执地问。

原本巴兹尔一直保持着沉默,像是拿破仑一样冷静——或者,该说他像拿破仑一样笨拙——这时,他突然抬起头,像一头雄狮。

“基恩中尉,在你离开之前,”巴兹尔说,“说真的,鸟该怎么办?”

“我会照顾它们。”仍然背对着我们的中尉说,“它们不会受苦的。”

“先生,谢谢您!”令人费解的房屋中介欣喜地再三道谢,“那我就放心了!您知道的,我最爱野生动物了!每一种野生动物我都十分疼爱!谢谢。不过,还有一件事……”

原本背对着我们的中尉,突然爆发出一阵难以形容的笑声,转身面对我们。这阵笑声,好像蕴含着什么,可是又难以解释。如果硬要说明这阵笑声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果你们要闹场,就来闹吧。结果你们还不是一头雾水!”

“还有一件事。”蒙莫朗西先生小声地说,“当然,如果您不想被打扰的话,您可以把屋子漆成绿色,可是——”

“当然是绿色!”基恩叫道,“绿色!房子当然要漆成绿色!我绝对不要漆成其他的颜色。一定要绿色!”

我们都觉得莫名其妙,基恩已经走到街上去了。

鲁伯特·格兰特花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关门的回声还没完全散去,他却又开口了。

“您的顾客——基恩中尉,好像有点激动。”他说,“他究竟怎么了?他是不是不大正常?”

“嗯,我可不这么想。”蒙莫朗西先生有些困惑地说,“我们之间的协调过程有点复杂,他的房子非常——”

“绿。”鲁伯特故作平静地说。“他的房子是绿色的,这一点好像很重要,非绿不可。蒙莫朗西先生,在我去追踪基恩中尉之前,想请教一个问题。在您这一行,是不是常有人计较房屋的颜色?会不会有顾客向房屋中介订购粉红色的屋子或蓝色的屋子?或者,有人就是指定要绿色的屋子?”

蒙莫朗西的嗓音微微颤抖着:

“屋子漆成绿色,只不过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不希望太显眼罢了……”

鲁伯特鲁莽地微笑起来。

“请您指点一下,绿色的屋子能不引人注意吗?”

房屋中介在口袋里紧张地乱抓一通。他揪出了一对蜥蜴,并放任它们在柜台上玩耍。

“我说不上来。”他说。

“您不能稍加解释吗?”

“不行。”蒙莫朗西先生慢慢站起来,有条不紊地说,“我说不出来。各位,我也很忙,请问各位是不是需要我提供服务?先生,您希望我为您找到什么样的屋子?”

他的蓝色大眼睛直直望着鲁伯特·格兰特,鲁伯特反而一下子愣住了。不过,没多久,他又恢复了正常。

“真是抱歉,蒙莫朗西先生。您说的话真有趣,可惜我们正急着去和外头的朋友会合。请原谅我一时无礼。”鲁伯特说。

“没有关系,先生。”房屋中介一面说着,一面慵懒地从西装背心的口袋抓出一只南美大蜘蛛,让它在书桌上爬坡。“先生,没有关系。期盼您再度大驾光临。”

鲁伯特冲出办公室,急忙寻找基恩的踪影。可是他已经走远了,星光下的街道空无一人。

“现在你有什么话好说!”

鲁伯特向他的哥哥吼叫,巴兹尔还是一言不发。

我们一行三人静静地在街上走。鲁伯特气呼呼的,我则是一头雾水,而巴兹尔呢,看起来一副蠢相。我们走过一条条灰色的街道,又转了几个弯,穿越广场。路上行人稀少,只能偶尔看见两三个酒鬼。

然而,在某条小巷里,突然出现五六个酒鬼,再往前走,人越来越多,后来,竟然整条巷子满满都是酒鬼。这一大群酒鬼暗中骚动着。任何了解人类行为的人都知道,如果一群人的外围有了一丝动静,就表示中央必然是波涛汹涌。很显然,这群人的内部一定发生了大事。我们一行人使出当地人才会的伎俩挤到前头,一挤到前方,我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有五六个人发生了争端,结果,其中一人倒在石子地上,差不多就要断气了。有趣的是,据我们所见,另外四人都卷入了一件惊人的事实:这场野蛮而且致命的争斗的幸存者之一,就是我们那天真无邪的基恩中尉。他的衣服被撕碎,眼睛潮红,关节上则是血迹斑斑。最糟糕的是,有一把抽自他优雅手杖的短剑(或长刀),就扔在他眼前的石子地上。所幸的是,刀子上没有沾血。

无所不能的警察早就悄悄潜入人群的中央。此时,满腹疑惑的鲁伯特忍不住跳上前去。

“警官,就是他,”他边喊边指着负伤的中尉,“他很可疑,人是他杀的。”

“先生,这里并没有人被杀。”警察一本正经地说,“地上躺的这个人只不过受了伤。我要登记这批涉案男子的姓名和地址,并且好好盘查他们。”

“请特别留心那一位。”嘴唇发白的鲁伯特,指向衣衫褴褛的基恩。

“好吧,先生。”警察面无表情地说。

接着,他便开始一一询问并登记在场者的地址。当他快问完时,夜已经深了,与案子没有直接关系的人纷纷离去,可是,有一位面孔如老鹰般严峻的陌生人依然在一旁观望。他就是鲁伯特·格兰特。

“警官,”他说,“基于非常特殊的理由,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您是否可以告诉我,那位把手杖刀留在地上的军人,是不是把地址留给您了?”

“是的,先生。”警察想了一下说,“是的,他把地址留给我了。”

“本人名叫鲁伯特·格兰特。”他有点炫耀地说,“我曾经协助过警方几次。不知您是否介意特别通融一下,告诉我他的地址?”

警官看着他。

“好吧。”他慢慢说道,“就依你吧。他的地址是:在珀利附近的萨里地区,巴克斯顿公有地,榆树小屋。”

“谢谢。”

说完,鲁伯特以最快的速度穿越黑夜跑回家,一路上不停背诵地址。

鲁伯特·格兰特通常起得很晚,并以一副老太爷的姿态下楼用早餐。我不懂他这个弟弟怎么被宠成这样。然而,酒鬼打架后的第二天,当巴兹尔和我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妥当,一副焦躁的模样。

“好啦,”我们还来不及坐下来用餐,鲁伯特就尖声对他哥哥说,“现在,你对你那位德拉蒙德·基恩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巴兹尔慢慢问道,“我对他没有想法。”

“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鲁伯特雀跃地在吐司上抹奶油,“你应该相信我了吧。不过,可惜你竟然不能洞烛先机。他根本就是个骗子,是个混混。”

“我想,”巴兹尔依旧以那种很沉重单调的音调说,“我没有把我的话解释清楚。我说我对他没有想法,很单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别的用意。我的意思是:我根本没有去想他,我根本没有花心思。可是呢,你好像反而一直在想——你把他想成一个混混。不过,我倒是觉得他这个人挺不错的。”

“有时候,你就是喜欢故意说一些诡异的话!”鲁伯特粗暴地剥着蛋壳,“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根据我们共同看到的,这个男人的来头大有蹊跷。他是个流浪汉,专门说大话,说他自己遭遇过最血腥、最黑暗的场面。我们劳心劳力地陪他去赴约,结果只是看到两个人合谋欺骗。他和那个不像话的房屋中介根本就是一伙的。接着,我们跟踪他回家,结果当晚立刻身陷一场致命的打斗之中,而且他还是其中唯一携带武器的人。说老实话,这个人真的这么出色吗?我可不会和你一样看花了眼!”

巴兹尔仍然很平和地说:

“我承认,他的优点是有点古怪,或许可以说是有点不拘小节。他是一个喜欢变化和实验的人。但是,你对他提出的种种指控,只不过是巧合,只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没错,他不想在我们面前谈论他买卖屋子的事,不过,谁都不喜欢谈这种事。的确,他随身带了手杖刀,可是,任何人都可能如此。一见街上出事,他就把剑拔出来,可是,这种行为很正常啊。这些事情里头,没有真正的疑点,所以没有理由宣称——”

此时突然响起敲门声。

“先生,不好意思!”房东太太在门外紧张地说,“有位警官想见您。”

“请他进来。”一片鸦雀无声中,巴兹尔答道。

门外是一位英俊壮硕的警官。才一开门,他就连忙说道:“我记得有一位先生,”他的口气简短而充满敬意,“昨晚在古柏街的事件中曾经在场,这位先生要求我特别留意一名男子。”

鲁伯特眼睛发亮正想站起身,警官则冷静地望着一张纸继续说:

“一位灰发的年轻男子,身穿浅灰色的服装,材质不错,可是在争斗中撕碎了。他自称是德拉蒙德·基恩。”

“真有趣。”巴兹尔笑答,“我正忙着为这位可怜的军官洗刷荒诞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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