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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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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啸青昏昏沈沈地趴在堆发霉的稻草上,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靠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一双脚。那双脚上,穿著绣了紫云的簇新缎面鞋,鞋帮洁白,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接著,一只白皙修长得如玉雕出、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狠狠捏住他的下巴,朝上抬起。与此同时,脖颈上的铁链被牵动,带起一串哗哗声响。 



  “啧,真脏。”锦衣青年蹲在柏啸青对面,用手捏著他的下巴,当看到那张沾满了血渍污物的脸时,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倒是死不了。把他带到到船上,清洗干净以後,再找太医给他看看。” 



  青年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指,站起来,朝旁边的人语调轻松地吩咐,转身离开。 



  官员们跟在青年的後面,鱼贯而出。几名官兵捏著鼻子上前,将柏啸青脖子上的铁链解开,架著他往外面走去。 



  柏啸青的双腿脚筋尽断,根本挪不动步子。他被架著往外走,一双赤脚就在身後拖著,很快被粗糙的砂石地磨损了皮肉,在地面上延伸出一条长长血迹。 



  看著前方那施施然行走著的锦衣青年,柏啸青只觉得心脏在迅速收紧。他垂下眼帘,眼神渐渐黯淡成一片灰暗。 



  ********************** 



  船行离岸,在金光粼粼的江面上,划出两道深长水纹。 



  “宝蛋儿!宝蛋儿!!” 



  阿留抱著一个包裹,远远的朝渡口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唤。 



  船来的时候,村里人怕她闹出什麽事端,就把她锁在家里面。阿留用柴刀劈烂了两道门,这才能够出来。 



  但终究是晚了。她只来得及看到那艘华美的大船渐行渐远,直至成为天际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阿留站在岸边,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手一松,怀里的那个粗布包裹散开,一双新做的男人布鞋,以及一身新棉布衣裳,就这样跌入脚下汹涌澎湃的江水中。 



  一向爱惜东西的她,却没有想著去捡。只是临风痴痴地站著,任江风吹散吹乱了一头花白的长发。 



  人既然不在,这些东西也就没用了。 



  她站了半晌,蓦然仰起头,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绽出,对著船消失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宝蛋儿!!!” 



  船离得这麽远,她站的方向又是逆风。明明知道,他听不到。 





第二章 



  青年去卸甲村走了一趟,身上沾染了些尘土,回到船上沐浴後又换了身便装,悠闲地坐在船厅内喝茶,顺便从窗外看看两岸风景。因为要安静,身边只留了个小厮侍候著。 



  “主人。”小厮面容清秀,一张白脸又嫩又滑,似剥了壳的鸡蛋,声调间带著不阴不阳的尖细,“已经按照吩咐,著他沐浴干净,让太医去看了。” 



  “哦……带朕去瞧瞧。”青年沈吟片刻,从铺了火狐皮的梨木椅上站起来。 



  小厮忙不迭的上前搀住他,为他引路。 



  两人走出船厅,走过一条回廊,来到回廊尽头的一扇门外,小厮恭恭敬敬的朝青年垂手而躬:“主人,就是这里。” 



  “你就在外面等著吧。”青年吩咐了一声,推门进去。 



  这是个普通规格的船房,一张垂了丝幔的床、一套桌椅、一大面铜镜、一个洗漱台,墙上挂著桐琴长剑。 



  并不如何奢华,但每一件家具用物的做工都相当精致。 



  柏啸青躺在床上,胡须花白的太医坐在床头,为他盖上薄被。太医见青年走进来,连忙躬身行礼。 



  “怎麽样?”青年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柏啸青,简短问道。 



  “他曾经身受重伤,但卸甲村的郎中处理得还不错,骨头都接好了,位置很正,在慢慢愈合,身上的伤也无大碍。”太医恭敬的回答,“只是他的手脚经络全部被人挑断,而且断处已经收缩,接驳起来可能需要时间。” 



  柏啸青偏过头去,看也不看青年和太医,对他们的话更是置若罔闻。 



  “……乡野郎中,懂得什麽?肯定没给我们的柏大人接好断骨。”青年对柏啸青的态度有气,听完太医的话,微微眯起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我看……还是把他的骨头重新打断再接,记得,用最好的药。至於手脚经络,断了就断了,不用再管,我看他这样挺好。” 



  “……这。”太医的额头上泌出一层冷汗。 



  他不是不知道,躺在床上的男子,是天朝的罪人。但医者父母心,这种事未免太过残忍。 



  “吕暧,去给我叫几个侍卫过来。”青年微笑著,朝外面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又望向眼前的太医,“这件事就不为难你了,让侍卫们做。” 



  ***************** 



  很快,几个腰圆膀大的带刀侍卫进入房内,将柏啸青从床上拖起来,架到青年对面。 



  “动手吧,我看著呢。”旁边有人给青年搬了个靠椅,青年施施然的面朝著柏啸青坐下。 



  柏啸青右手上的夹板,以及上面包裹的纱布很快被去掉,站在他右侧的侍卫拉直了他的手臂,狠狠往下一锉。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骨骼断裂的脆响。 



  柏啸青闷哼一声,一张脸顿时白如宣纸,一颗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哟,这样就受不了啦?”青年朝他笑道,又脸色阴沈地望了望架住他的侍卫,“给朕继续!” 



  当柏啸青的左手被折断时,终於再也承受不住那种剧痛,晕了过去。 



  青年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从荷包里拿出个镶了金翠珠宝的小小鼻烟壶,打开盖子,朝柏啸青的鼻下晃了几晃。 



  那鼻烟的味道极浓极刺激,直冲脑髓。柏啸青在这种刺激中,再度悠悠醒转。 



  接下来,他的两条腿也分别被侍卫们用刀柄敲断。期间他晕了好几次,却又次次被青年用各种方法弄醒。 



  最後,拆下柏啸青胸口处缠著的纱布时,连动手的侍卫都有些犹豫:“肋骨……也需要重新打断吗?” 



  柏啸青此时已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浑身都被冷汗湿透,披散的乌黑长发,也湿成一绺一绺的,垂在颊边额前。 



  “当然。”青年不耐烦的挥挥手,又补了句,“不过,若把人打死了,你就拿命来赔。” 



  “是,臣理会得。”侍卫朝青年抱了抱拳,然後转过刀鞘,用力敲在柏啸青的胸口处。 



  一声清晰碎响後,柏啸青蓦然吐出口鲜血,缓缓闭上灰暗无神的眼睛,身体随之瘫软。 



  “啧,又晕了吗?”青年上前,伸出如同用无瑕美玉雕出的手,抓住柏啸青的长发,将他垂下的头颅朝上提起,“真是不中用。” 



  柏啸青双目紧闭,清瘦容颜似宣纸样白,更衬出眉和睫毛的墨黑。他毫无血色的唇畔,挂著几缕显得突兀惊心的红。 



  青年凝视著他的脸,用指头一点点揩去他唇畔的血渍,眼神渐渐痴迷温柔,低喃道:“你只有这个样子的时候,朕才……” 



  说到这里,青年忽然惊觉,像不小心抓住了毒蛇般,悚然放开他的发,退後一步。 



  片刻後,等到心情平复下来,青年转身朝太医吩咐:“现在,你可以替他把骨头接上……接得好些。” 



  声音竟有些黯然嘶哑。 



  太医擦擦额上的冷汗,一躬到地,恭送青年离开。 



  ********************** 



  等到太医将柏啸青的断骨全部接好之後,时间已经从早晨到了下午。柏啸青因为体力透支过度,一直晕绝不醒,倒是少受了许多苦楚。 



  他已三十多岁,断骨再生愈合不易,太医为了让他更好的恢复,将他的双腿在床上束缚著高高吊起,双手固定在胸前,避免他恢复期间挣扎乱动。 



  做完这些事,太医吩咐下人看顾他的注意事项後,完成使命,便提著药箱走了。 



  这时,房间内一片安静,橙红阳光斜斜的从窗户外照进来,将江水的影子投在柏啸青沈睡的脸庞,耀出一片若明若暗的漾漾光晕。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青年缓步走到他身旁,慢慢坐在床沿。 



  “是不是很疼呢?这里、这里……”青年伸出手,自左而右,轻轻抚过柏啸青折断的腿、手臂,最後来到胸口处,语调温柔,“还有这里。” 



  “但是,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几乎在顷刻间,青年的语调又变得厌弃恶毒,“你背叛了整个天朝,背叛了朕……朕那个时候,比你还要疼上千倍万倍!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不许睡!你给朕醒过来,听朕说话!” 



  青年嘶声吼著,一把揪住柏啸青的衣领,左右开弓,用力打了他十几记耳光。 



  柏啸青的双颊很快高高肿起。但是,接骨的疼痛都无法令他清醒,又何况这些? 



  “哼哼……还是不醒麽?朕自有办法对付你!” 



  青年取下墙上挂著的长剑,跨坐在柏啸青对面,将他的亵裤解开,然後把他本就分开悬挂著的双腿,分得更开。 



  用裹著长剑的鲨皮鞘,抵在柏啸青的後庭处,蓦然送入。 



  只听得裂帛般的一声响,鲜血顿时沿著黑色剑鞘涌现。 



  青年唇边挂著残忍快意的微笑,手持剑鞘,在柏啸青的体内抽插搅动。 



  不能忍受的剧痛,令昏迷中的柏啸青发出一声长而尖锐的惨叫,蓦然睁开了黯淡灰暗的眸子。 



  “怎麽样,感觉很不错吧。”青年见他醒了,顺手将沾血的剑鞘拔出,扔在地上。 



  “请……请陛下……赐臣一死……” 



  柏啸青眼眸大睁,蠕动著灰白色的唇瓣,声音微弱,却还是能够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到青年耳内。 



  “臣?你还知道自己是臣?!砍下自己国家帝後头颅的人,带兵剿灭自己国家部队的人……你也配在这里跟朕称臣?!” 



  青年扯动薄唇,无情的笑著,解开自己的裤带,欺身压上了那具孱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身体。 



  就著鲜血的润滑,青年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淫靡的撞击声,开始一下下在房屋内回响起来。 



  “叫我,快叫我……”他双手插入柏啸青的发,声音和气息,都急促得不能再急促。 



  “陛、陛下……”柏啸青的神智模糊不清,下意识地回应著他的命令。 



  “不……叫我小渭。” 



  “……小渭。” 



  …… 



  这场交媾,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他在柏啸青体内释放过三次之後,方才罢休。 



  事毕,他转身就走,嫌恶地将满身精液腥气的柏啸青,独自留在房间内。 



  反正过阵子,就会有人来清理打扫。 



  夕阳的金红色余晖,温柔万分地照进房间,将柏啸青原本惨白的脸庞,映出一丝浅浅嫣红。 



  柏啸青睁著黯淡无神的眼睛,死尸般僵直地躺在床上,头脑一片空白。 



  这时候,大船划破金浪,驶过一片全是花树的岸边。春风吹过,便有早凋的落花,纷飞如雨。 



  从窗外飘进几片细碎的白色花瓣,落在柏啸青身旁。 



  他的睫毛动了动,将它们认作细雪。 



  花瓣不停地从窗口处飘进来,落了他一头一身。 



  他失神地看著满室纷飞的白花,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了天朝王城中,二十四年前的那场雪。 



  回到了从前。 



  ********************* 



  大年三十,傍晚,天朝王城纷纷扬扬落起了大雪。 



  这时分,几乎所有人都窝在家里,暖暖和和地围著炉子,一家团聚。王城的街道没什麽行人走动,四处都积了厚厚的雪,家家户户的屋檐下全部挂著老长的冰溜子,更显寂廖冷清。 



  八岁的柏啸青头上插一根稻草,将冻得通红肿胀的小手,笼在破烂不堪的袖子里,垂著头,孤零零跪在雪地。 



  他的身边放著一卷破蓑席,里面裹著他娘的尸体。席子不够长,他娘瘦骨嶙峋的赤脚就硬梆梆露在外面,青灰色的,透著死气。 



  他知道跪在雪地里难过,找来一块烂草垫垫在膝下。但膝下化开的雪水钻进草垫的缝隙,沁得他膝盖一片冰凉,同样难过。 



  从记事起,他就跟著娘东奔西跑,四处讨饭过活。身後,永远有一群用碎石头扔他们,喊他们“疯婆子”、“疯崽子”的小孩。 



  娘总说要带他去王城,说那里是天下最繁华威严,最知法守礼的地方,到了那里,就再也不愁吃喝住处,再也没有人追打他们。 



  娘每当说起这些,从未洗干净过的瘦脸上,一对黑眼睛总是闪闪发亮,满溢著憧憬期待。 



  然而到了王城的第二天,娘就死了。不奇怪,她一向病病歪歪的,又没钱看大夫。 



  柏啸青去附近的人家,把头磕得破皮流血,才求来一卷破蓑席,裹了娘的尸体。 



  其实,娘就这样死了,也好。 



  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其实她做梦都想去的王城,和其它地方并没有任何区别。一样吃不饱肚子、没有地方住,一样有孩子在身後追打、恶狗在身後追咬。 



  柏啸青跪在这里卖身葬母,已经是第五天,无人问津。 



  再这样下去,不仅仅是他娘没办法入土,就连他,也要饿死冻死在这年关。 



  他垂著头,洁白的雪片不停落在他的发上身上。寒气渐渐入骨,整个身体都开始僵硬发麻。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白茫茫的长街尽头,出现了一盏灯。 



  提灯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戴著皮帽耳护,全身都裹在半新的灰棉袄里,脖子上还围了条毛茸茸的灰鼠皮巾,全身上下,就露出张红通通的小脸。 



  少年身後,跟著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头穿著裘皮大褂,手指上戴了好几个翠玉戒指,一派富贵相,老脸白得像没见过阳光,下巴上稀稀疏疏生著些黄胡子。 



  “林公公,这年三十大冷天的还要出来替上头办事,回去非得喝两盅暖暖不行。”因为天太冷,少年一说话,浓浓的白气就从嘴里喷出来。 



  “桂儿,替上头办事是本份,也是荣耀。别说是年三十、天气冷,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咱们也得上啊。”老头说话不紧不慢,声调带著些尖细,“今後别说这种话……不过,酒还是可以喝的。” 



  “那是、那是,林公公说得是。”桂儿连忙点头。 



  两人踏著积雪一路前行,来到柏啸青跪著的地方,根本没有注意到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他。 



  柏啸青看到有人经过,连忙用手扒著雪地,拖著冻得麻木僵硬的身子,连滚带爬的来到他们面前,不分青红皂白抱住了桂儿的腿,大声喊著:“我娘病死了,没办法安葬,请好心的老爷买了我,让我娘入土为安!买了我吧,让我干什麽都行!” 



  桂儿嫌恶的皱了皱眉,刚想一脚蹬开他,却听到身旁林公公慢悠悠地开口:“你……要卖多少钱呢?” 



  “……只要能给我娘钉口薄棺就行。”柏啸青忙不迭的回答。 



  “真的让你干什麽都行?当太监也可以吗?”林公公眯起了眼睛。 



  “什、什麽是太监?”柏啸青有点发愣。 



  “太监……和普通人也没什麽太大区别,就是多受点气,然後身上少块肉。而且聪明伶俐些的话,有你的好日子过。”林公公笑著回答。 



  柏啸青想了想,挺直身子:“我愿意、我愿意当太监!” 



  反正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受气。至於身上少块肉,总比让娘曝尸荒野、自己冻死饿死来得强。 



  “桂儿,你不是一直想换件缎面的新冬衣?这不,把他娘葬了,再把他带回宫里去,就有著落了。”林公公朝柏啸青努努嘴。 



  桂儿想了想,恍然大悟。 



  宫里进一个太监,给的身价是三十两银子。而一口薄棺材,至多不过三两银子。把这讨饭孩子带到宫里去,就可以赚上二十七两银子。 



  当然,若不是林公公这样有势力的大太监肯首,宫里也不能轻易进人。 



  “谢公公!”桂儿喜得咧开嘴笑,也不再嫌脏,把柏啸青从地上扶起来。 



  像他这种小太监,每月例银只有一两。二十七两银子,对他来说是笔不小的意外横财。 



  “所以说,凡事留心皆学问。事事小心仔细点,再加上有人成全,有你的好处。”林公公拈著稀疏的黄胡子,朝桂儿笑得高深莫测。 



  天上的雪仍旧鹅毛般,片片盘旋著落下。 



  柏啸青站在旁边,一边发著抖,一边仰著肮脏小脸,傻傻地听他们讲话,却又听不太懂。 



  但他知道,终於有人肯买他回去,只觉得心中全是喜悦。 



  ********************** 



  一两二钱银子的薄木棺材、一垄黄土,柏啸青的娘就这样被葬在郊外。 



  柏啸青朝那个立著块破木牌的小坟包,磕了几个头,哭了一会儿,便随著林公公他们,坐上了驶往城内的马车。 



  马车走到半路,他忍不住撩开车帘,在漫天风雪中回头望,想再瞧瞧他娘的坟。 



  但是,那小坟包已淹没在皑皑白雪中。他明明知道位置,却只能望见白茫茫的无际荒原。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将他们送到皇宫的偏西门外面。他们这种内侍,没有直接乘车抵达宫门口的资格,即使是偏门也不行。 



  於是下了车,又沿著长长的、积了薄雪的青砖路走了很久,这才进入宫内。 



  随处张望一下,便可见层层宫阙巍峨壮丽。但柏啸青因为刚埋了他娘,心里难过,一直低著头走路,什麽都没瞧见。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桂儿将他引到一间屋内,给他端了碗剩饭菜,拿来一身新的土布衣服、一双新鞋,让他吃过饭後去柴房洗个澡,再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和屋内的几个人一起净身。 



  交待了这些,桂儿就走了。 



  柏啸青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扒掉那碗饭菜之後,舔舔嘴唇,开始怯生生地打量四周。 



  房间很黑,只有桌上一盏油灯,光焰还就黄豆那麽大,四周环境摆设仅能够朦朦胧胧看个大概。 



  地上打著五个铺,其中三个铺睡了人,那些人也都是孩子,十岁左右的模样,比他稍稍大些。 



  柏啸青将碗筷放在桌上,去了趟柴房,又回到那些孩子跟前:“请问……柴房里没有热水,要怎麽洗澡?还有,那里没有灯,这桌子上的灯,能不能借我使使?” 



  “灶里有火,灶上有锅,柴房里有柴,外面井里有水自己挑,香胰子就放在灶台上,一切都还不是现成的?”其中一个孩子不耐烦的回答,“至於这灯,灶里的火光比这可亮多了……我说,你连这点机灵劲儿都没有,还来宫里当太监?就不怕笨手笨脚做错事,死了都没地方埋?” 



  “哦,多谢。” 



  柏啸青这才恍然大悟,诚心跟他道过谢後,连忙跑去柴房挑水、生火、烧水……忙活了一大通之後,终於把自己泡在了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洗到一半,他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然後看到刚才跟他说过话的那个孩子推门进来,走到他身旁。 



  “对不起。刚才不该那麽说你,明天就要净身,心里有点烦……像我们这种人,生来下贱,原本就应该抱成一团才对。”那孩子朝柏啸青笑笑,左颊浮现出一个好看的浅浅梨涡,“我叫阮娃……我替你擦背,就算道歉好了。” 



  “咦?你好心提点我,我应该谢你才是,为什麽这样说?”柏啸青诧异。 



  柏啸青自小被人轻贱惯了,并没有感到受辱,这番话是出自真心。 



  “……你人真不错。”阮娃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拿起浴巾,开始仔细替他擦背。 



  柏啸青花子出身,脏污自不必说。整整用了五大桶热水之後,这个澡才算洗得痛快彻底。 



  换上干净衣服,散了一头湿漉漉及肩黑发,面对替他搓背的阮娃,柏啸青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讷讷道:“劳、劳烦你了。” 



  “嘻嘻,你说哪里话,谁刚来不是这样?我刚来的时候,也用了三桶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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