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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通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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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官府只顾催征上供,顾不得民穷财尽。常言:巧媳妇煮不得没米粥,百姓既
没有钱粮交纳,又被官府鞭笞逼勒,禁受不过,三三两两,逃入山间,相聚为盗。
蛇无头而不行,就有个草头天子出来,此人姓范名汝为,仗义执言,救民水火,
群盗从之如流,啸聚至十馀万。无非是风高放火,月黑杀人,无粮同饿,得肉均
分。官兵抵当不住,连败数阵。范汝为遂据了建州城,自称元帅,分兵四出抄掠。
范氏门中子弟,都受伪号,做领兵官将。汝为族中有个侄儿名唤范希周,年二十
三岁,自小习得一件本事,能识水性,伏得在水底三四昼夜,因此起个异名唤做
范鳅儿。原是读书君子,功名未就,被范汝为所逼——凡族人不肯从他为乱者,
先将斩首示众——希周贪了性命,不得已而从之。虽在贼中,专以方便救人为务,
不做劫掠勾当。贼党见他凡事畏缩,就他鳅儿的外号,改做“范盲鳅”,是笑他
无用的意思。
再说吕忠翊有个女儿,小名顺哥,年方二八,生得容颜清丽,情性温柔,随
着父母福州之任。来到这建州相近,正遇着范贼一支游兵,劫夺行李财帛,将人
口赶得三零四散。吕忠翊失散了女儿,无处寻觅,嗟叹了一回,只索赴任去了。
单说顺哥脚小伶俜,行走不动,被贼兵掠进建州城来。顺哥啼啼哭哭,范希周中
途见而怜之,问其家门,顺哥自叙乃是宦家之女。希周遂叱开军士,亲解其缚,
留至家中,将好言抚慰,诉以衷情:“我本非反贼,被族人逼迫在此,他日受了
朝廷招安,仍做良民。小娘子若不弃卑末,结为眷属,三生有幸。”顺哥本不愿
相从,落在其中,出于无奈,只得许允。次日希周禀知贼首范汝为,汝为亦甚喜。
希周送顺哥于公馆,择吉纳聘。希周有祖传宝镜,乃是两镜合扇的,清光照彻,
可开可合,内铸成鸳鸯二字,名为“鸳鸯宝镜”,用为聘礼。遍请范氏宗族,花
烛成婚。一个是衣冠旧裔,一个是阀阅名姝。一个儒雅丰仪,一个温柔性格。一
个纵居贼党,风云之气未衰;一个虽作囚俘,金玉之姿不改。绿林此日称佳客,
红粉今宵配吉人。自此夫妻和顺,相敬如宾。
自古道:瓦罐不离井上破。范汝为造下迷天大罪,不过乘朝廷有事,兵力不
及。岂期名将张浚、岳飞、张俊、张荣、吴玠、吴璘等,屡败金人,国家粗定,
高宗卜鼎临安,改元绍兴。是年冬,高宗命韩蕲王讳世忠的,统领大军十万前来
讨捕。范汝为岂是韩公敌手,只得闭城自守,韩公筑长围以困之。原来韩公与吕
忠翊先在东京有旧,今番韩公统兵征剿反贼,知吕公在福州为监税官,必知闽中
人情土俗。其时将帅专征的都带有空头敕,遇有地方人才,听凭填敕委用。韩公
遂用吕忠翊为军中都提辖,同驻建州城下,指麾攻围之事。城中日夜号哭,范汝
为几遍要夺门而出,都被官军杀回,势甚危急。顺哥向丈夫说道:“妾闻‘忠臣
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妾被贼军所掠,自誓必死,蒙君救拔,遂为君家之
妇,此身乃君之身矣。大军临城,其势必破。城既破,则君乃贼人之亲党,必不
能免。妾愿先君而死,不忍见君之就戮也。”引床头利剑便欲自刎。希周慌忙抱
住,夺去其刀,安慰道:“我陷在贼中,原非本意,今无计自明,玉石俱焚,已
付之于命了。你是宦家儿女,掳劫在此,与你何干?韩无帅部下将士,都是北人,
你也是北人,言语相合,岂无乡曲之情?或有亲旧相逢,宛转闻知于令尊,骨肉
团圆,尚不绝望。人命至重,岂可无益而就死地乎?”顺哥道:“若果有再生之
日,妄誓不再嫁。便恐被军校所掳,妾宁死于刀下,决无失节之理。”希周道:
“承娘子志节自许,吾死亦瞑目。万一为漏网之鱼,苟延残喘,亦誓愿终身不娶,
以答娘子今日之心。”顺哥道:“‘鸳鸯宝镜’,乃是君家行聘之物,妾与君共
分一面,牢藏在身。他日此镜重圆,夫妻再合。”说罢相对而泣。
这是绍兴元年冬十二月内的说话。到绍兴二年春正月,韩公将建州城攻破,
范汝为情急,放火自焚而死。韩公竖黄旗招安馀党,只有范氏一门不赦。范氏宗
族一半死于乱军之中,一半被大军擒获,献俘临安。顺哥见势头不好,料道希周
必死,慌忙奔入一间荒屋中,解罗帕自缢。正是:
宁为短命全贞鬼,不作偷生失节人。
也是阳寿未终,恰好都提辖吕忠翊领兵过去,见破屋中有人自缢,急唤军校
解下。近前观之,正是女儿顺哥。那顺哥死去重苏,半晌方能言语,父子重逢,
且悲且喜。顺哥将贼兵掳劫,及范希周救取成亲之事,述了一遍。吕提辖嘿然无
语。
却说韩元帅平了建州,安民已定,同吕提辖回临安面君奏凯。天子论功升赏,
自不必说。一日,吕公与夫人商议,女儿青年无偶,终是不了之事,两口双双的
来劝女儿改嫁。顺哥述与丈夫交誓之言,坚意不肯。吕公又道:“好人家儿女,
嫁了反贼,一时无奈。天幸死了,出脱了你,你还想他怎么?”顺哥含泪而告道:
“范家郎君,本是读书君子,为族人所逼,实非得已。他虽在贼中,每行方便,
不做伤天理的事。倘若天公有眼,此人必脱虎口,大海浮萍,或有相逢之日。孩
儿如今情愿奉道在家,侍养二亲,便终身守寡,死而不怨。若必欲孩儿改嫁,不
如容孩儿自尽,不失为完节之妇。”吕公见他说出一班道理,也不去逼他了。
光阴似箭,不觉已是绍兴十二年,吕公累官至都统制,领兵在封州镇守。一
日,广州守将差指使贺承信捧了公牒,到封州将领司投递。吕公延于厅上,问其
地方之事,叙话良久方去。顺哥在后堂帘中窃窥,等吕公入衙,问道:“适才赍
公牒来的何人?”吕公道:“广州指使贺承信也。”顺哥道:“奇怪!看他言语
行步,好似建州范家郎君。”吕公大笑道:“建州城破,凡姓范的都不赦,只有
枉死,那有枉活?广州差官自姓贺,又是朝廷命官,并无分毫干惹,这也是你妄
想了,侍妾闻知,岂不可笑!”顺哥被父亲抢白了一场,满面羞惭,不敢再说。
正是:
只为夫妻情爱重,致令父子语参差。
过了半年,贺承信又有军牒奉差到吕公衙门,顺哥又从帘下窥视,心中怀疑
不已,对父亲说道:“孩儿今已离尘奉道,岂复有儿女之情。但再三详审广州姓
贺的,酷似范郎。父亲何不召至后堂,赐以酒食,从容叩之。范郎小名鳅儿,昔
年在围城中情知必败,有‘鸳鸯镜’,各分一面,以为表记。父亲呼其小名,以
此镜试之,必得其真情。”吕公应承了。次日贺承信又进衙领回文,吕公延至后
堂,置酒相款。饮酒中间,吕公问其乡贯出身。承信言语支吾,似有羞愧之色。
吕公道:“鳅儿非足下别号乎?老夫已尽知矣,但说无妨也!”承信求吕公屏去
左右,即忙下跪,口称“死罪”。吕公用手搀扶道:“不须如此。”承信方敢吐
胆倾心告诉道:“小将建州人,实姓范,建炎四年,宗人范汝为煽诱饥民,据城
为叛,小将陷于贼中,实非得已。后因大军来讨,攻破城池,贼之宗族,尽皆诛
戮。小将因平昔好行方便,有人救护,遂改姓名为贺承信,出就招安。绍兴五年
拨在岳少保部下,随征洞庭湖贼杨么。岳家军都是西北人,不习水战。小将南人,
幼通水性,能伏水三昼夜,所以有‘范鳅儿’之号。岳少保亲选小将为前锋,每
战当先,遂平么贼。岳少保荐小将之功,得受军职,累任至广州指使,十年来未
曾泄之他人。今既承钧问,不敢隐讳。”吕公又问道:“令孺人何姓?是结发还
是再娶?”承信道:“在贼中时曾获一宦家女,纳之为妻。逾年城破,夫妻各分
散逃走。曾相约,苟存性命,夫不再娶,妇不再嫁。小将后来到信州,又寻得老
母,至今母子相依,止畜一粗婢炊爨,未曾娶妻。”吕公又问道:“足下与先孺
人相约时,有何为记?”承信道:“有‘鸳鸯宝镜’合之为一,分之为二,夫妇
各留一面。”吕公道:“此镜尚在否?”承信道:“此镜朝夕随身,不忍少离。”
吕公道:“可借一观。”承信揭开衣袂,在锦裹肚系带上,解下一个绣囊,囊中
藏着宝镜。吕公取观,遂于袖中亦取一镜合之,俨如生成。承信见二镜符合,不
觉悲泣失声。吕公感其情义,亦不觉泪下,道:“足下所娶,即吾女也。吾女见
在衙中。”遂引承信至中堂,与女儿相见,各各大哭。吕公解劝了,且作庆贺筵
席。是夜即留承信于衙门歇宿。
过了数日,吕公将回文打发女婿起身,即令女儿相随,到广州任所同居。后
一年承信任满,将赴临安,又领妻顺哥同过封州,拜别吕公。吕公备下千金妆奁,
差官护送承信到临安。自谅前事年远,无人推剥,不可使范氏无后,乃打通状到
礼部,复姓不复名,改名不改姓,叫做范承信。后累官至两淮留守,夫妻偕老。
其鸳鸯二镜,子孙世传为至宝云。后人评论范鳅儿在逆党中涅而不淄,好行方便,
救了许多人性命,今日死里逃生,夫妻再合,乃阴德积善之报也。有诗为证:
十年分散天边鸟,一旦团圆镜里鸳。莫道浮萍偶然事,总由阴德感皇天。
第十三卷  三现身包龙图断冤
第十三卷  三现身包龙图断冤
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算来都是只争时。
话说大宋元祐年间,一个太常大卿,姓陈名亚,因打章子厚不中,除做江东
留守安抚使,兼知建康府。一日与众官宴于临江亭上,忽听得亭外有人叫道:
“不用五行四柱,能知祸福兴衰。”大卿问:“甚人敢出此语?”众官有曾认的,
说道:“此乃金陵术士边瞽。”大卿分付:“与我叫来。”即时叫至门下,但见:
破帽无檐,蓝缕衣裙,霜髯瞽月,伛偻形躯。边瞽手携节杖入来,长揖一声,摸
着阶沿便坐。大卿怒道:“你既瞽目,不能观古圣之书,辄敢轻五行而自高!”
边瞽道:“某善能听简笏声知进退,闻鞋履响辨死生。”大卿道:“你术果验否?”
说言未了,见大江中画船一只,橹声咿轧,自上流而下。大卿便问边瞽,主何灾
福。答言:“橹声带哀,舟中必载大官之丧。”大卿遣人讯问,果是知临江军李
郎中,在任身故,载灵柩归乡。大卿大惊道:“使汉东方朔复生,不能过汝。”
赠酒十樽,银十两,遣之。
那边瞽能听橹声知灾福。今日且说个卖卦先生,姓李名杰,是东京开封府人,
去兖州府奉符县前,开个卜肆,用金纸糊着一把太阿宝剑,底下一个招儿,写道:
“斩天下无学同声。”这个先生,果是阴阳有准。精通《周易》,善辨六壬。瞻
乾象遍识天文,观地理明知风水。五星深晓,决吉凶祸福如神;三命秘谈,断成
败兴衰似见。
当日挂了招儿,只见一个人走将进来,怎生打扮?但见:裹背系带头巾,着
上两领皂衫,腰间系条丝绦,下面着一双干鞋净袜,袖里袋着一轴文字。那人和
金剑先生相揖罢,说了年月日时,铺下卦子。只见先生道:“这命算不得。”那
个买卦的,却是奉符县里第一名押司,姓孙名文,问道:“如何不与我算这命?”
先生道:“上覆尊官,这命难算。”押司道:“怎地难算?”先生道:“尊官有
酒休买,护短休问。”押司道:“我不曾吃酒,也不护短。”先生道:“再请年
月日时,恐有差误。”押司再说了八字。先生又把卦子布了道:“尊官,且休算。”
押司道:“我不讳,但说不妨。”先生道:“卦象不好。”写下四句来,道是:
“白虎临身日,临身必有灾。不过明旦丑,亲族尽悲哀。”押司看了,问道:
“此卦主何灾福?”先生道:“实不敢瞒,主尊官当死。”又问:“却是我几年
上当先?”先生道:“今年死。”又问:“却是今年几月死?”先生道:“今年
今月死。”又问:“却是今年今月几日死?”先生道:“今年今月今日死。”再
问:“早晚时辰?”先生道:“今年今月今日三更三点子时当死。”押司道:
“若今夜真个死,万事全休;若不死,明日和你县里理会!”先生道:“今夜不
死,尊官明日来取下这斩无学同声的剑,斩了小子的头!”押司听说,不觉怒从
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把那先生捽出卦铺去。怎地计结?那先生只因会尽人间事,
惹得闲愁满肚皮。
只见县里走出数个司事人来拦住孙押司,问做甚闹。押司道:“甚么道理?
我闲买个卦,却说我今夜三更三点当死。我本身又无疾病,怎地三更三点便死?
待捽他去县中,官司究问明白。”众人道:“若信卜,卖了屋;卖卦口,没量斗。”
众人和烘孙押司去了,转来埋怨那先生道:“李先生,你触了这个有名的押司,
想也在此卖卦不成了。从来贫好断,贱好断,只有寿数难断。你又不是阎王的老
子,判官的哥哥,那里便断生断死,刻时刻日,这般有准?说话也该放宽缓些。”
先生道:“若要奉承人,卦就不准了;若说实话,又惹人怪。此处不留人,自有
留人处!”叹口气,收了卦铺,搬在别处去了。
却说孙押司虽则被众人劝了,只是不好意思。当日县里押了文字归去,心中
好闷。归到家中,押司娘见他眉头不展,面带忧容,便问丈夫:“有甚事烦恼?
想是县里有甚文字不了?”押司道:“不是,你休问。”再问道:“多是今日被
知县责罚来?”又道:“不是。”再问道:“莫是与人争闹来?”押司道:“也
不是。我今日去县前买个卦,那先生道,我主在今年今月今日三更三点子时当死。”
押司娘听得说,柳眉剔竖,星眼圆睁,问道:“怎地平白一个人,今夜便教死!
如何不捽他去县里官司?”押司道:“便捽他去,众人劝了。”浑家道:“丈夫,
你且只在家里少待。我寻常有事,兀自去知县面前替你出头,如今替你去寻那个
先生问他。我丈夫又不少官钱私债,又无甚官事临逼,做甚么今夜三更便死?”
押司道:“你且休去。待我今夜不死,明日我自与他理会,却强如你妇人家。”
当日天色已晚,押司道:“且安排几杯酒来吃着,我今夜不睡,消遣这一夜。”
三杯两盏,不觉吃得烂醉。只见孙押司在校椅上,朦胧着醉眼,打瞌睡。浑家道:
“丈夫,怎地便睡着?”叫迎儿:“你且摇觉爹爹来。”迎儿到身边摇着不醒,
叫一会不应。押司娘道:“迎儿,我和你扶押司入房里去睡。”若还是说话的同
年生,并肩长,拦腰抱住,把臂拖回。孙押司只吃着酒消遣一夜,千不合万不合
上床去睡,却教孙押司只就当年当月当日当夜,死得不如《五代史》李存孝,
《汉书》里彭越。正是:
金风吹树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浑家见丈夫先去睡,分付迎儿厨下打灭了火烛,说与迎儿道:“你曾听你爹
爹说,日间卖卦的算你爹爹今夜三更当死?”迎儿道:“告妈妈,迎儿也听得说
来。那里讨这话!”押司娘道:“迎儿,我和你做些针线,且看今夜死也不死。
若还今夜不死,明日却与他理会。”教迎儿:“你且莫睡!”迎儿道:“那里敢
睡!……”道犹未了,迎儿打瞌睡。押司娘道;“迎儿,我教你莫睡,如何便睡
着!”迎儿道:“我不睡。”才说罢,迎儿又睡着。押司娘叫得应,问他如今甚
时候了。迎儿听县衙更鼓,正打三更三点。押司娘道:“迎儿,且莫睡则个!这
时辰正尴尬那!”迎儿又睡着,叫不应。只听得押司从床上跳将下来,兀底中门
响。押司娘急忙叫醒迎儿,点灯看时,只听得大门响。迎儿和押司娘点灯去赶,
只见一个着白的人,一只手掩着面,走出去,扑通地跳入奉符县河里去了。正是:
情到不堪回首处,一齐分付与东风。
那条河直通着黄河水,滴溜也似紧,那里打捞尸首?押司娘和迎儿就河边号
天大哭道:“押司,你却怎地投河,教我两个靠兀谁?”即时叫起四家邻舍来,
上手住的刁嫂,下手住的毛嫂,对门住的高嫂鲍嫂,一发都来。押司娘把上件事
对他们说了一遍。刁嫂道:“真有这般作怪的事!”毛嫂道:“我日里兀自见押
司着了皂衫,袖着文字归来,老媳妇和押司相叫来。”高嫂道:“便是,我也和
押司厮叫来。”鲍嫂道:“我家里的早间去县前干事,见押司捽着卖卦的先生,
兀自归来说。怎知道如今真个死了!”刁嫂道:“押司,你怎地不分付我们邻舍
则个,如何便死!”簌地两行泪下。毛嫂道:“思量起押司许多好处来,如何不
烦恼!”也眼泪出。鲍嫂道:“押司,几时再得见你?”即时地方申呈官司,押
司娘少不得做些功果,追荐亡灵。
捻指间过了三个月。当日押司娘和迎儿在家坐地,只见两个妇女,吃得面红
颊赤,上手的提着一瓶酒,下手的把着两朵通草花,掀开布帘入来道:“这里便
是。”押司娘打一看时,却是两个媒人,无非是姓张姓李。押司娘道:“婆婆多
时不见。”媒婆道:“押司娘烦恼,外日不知,不曾送得香纸来,莫怪则个!押
司如今也死得几时?”答道:“前日已做过百日了。”两个道:“好快!早是百
日了。押司在日,直恁地好人,有时老媳妇和他厮叫,还喏不迭。时今死了许多
时,宅中冷静,也好说头亲事是得。”押司娘道:“何年月日再生得一个一似我
那丈夫孙押司这般人?”媒婆道:“恁地也不难,老媳妇却有一头好亲。”押司
娘道:“且住,如何得似我先头丈夫?”两个吃了茶,归去。过了数日,又来说
亲。押司娘道:“婆婆休只管来说亲。你若依得我三件事,便来说。若依不得我,
一世不说这亲,宁可守孤孀度日。”当时押司娘启齿张舌,说出这三件事来。有
分撞着五百年前夙世的冤家,双双受国家刑法。正是:
鹿迷秦相应难辨,蝶梦庄周未可知。
媒婆道:“却是那三个事?”押司娘道:“第一件我死的丈夫姓孙,如今也
要嫁个姓孙的;第二件,我先丈夫是奉符县里第一名押司,如今也只要恁般职役
的人;第三件,不嫁出去,则要他入舍。”两个听得说,道:“好也!你说要嫁
个姓孙的,也要一似先押司职役的,教他入舍的。若是说别件事,还费些计较,
偏是这三件事,老媳妇都依得。好教押司娘得知,先押司是奉符县里第一名押司,
唤做大孙押司。如今来说亲的,元是奉符县第二名押司。如今死了大孙押司,钻
上差役,做第一名押司,唤做小孙押司,他也肯来入舍。我教押司娘嫁这小孙押
司,是肯也不?”押司娘道:“不信有许多凑巧!”张媒道:“老媳妇今年七十
二岁了,若胡说时,变做七十二只雌狗,在押司娘家吃屎。”押司娘道:“果然
如此,烦婆婆且去说看,不知缘分如何?”张媒道:“就今日好日,讨一个利市
团圆吉帖。”押司娘道:“却不曾买在家里。”李媒道:“老媳妇这里有。”便
从抹胸内取出一幅五男二女花笺纸来,正是:
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当日押司娘教迎儿取笔砚来,写了帖子,两个媒婆接去。免不得下财纳礼,
往来传话,不上两月,入舍小孙押司在家。
夫妻两个,好一对儿,果是说得着。不则一日,两口儿吃得酒醉,教迎儿做
些个醒酒汤来吃。迎儿去厨下一头烧火,口里埋冤道:“先的押司在时,恁早晚,
我自睡了。如今却教我做醒酒汤!”只见火筒塞住了孔,烧不着。迎儿低着头,
把火筒去灶床脚上敲,敲未得几声,则见灶床脚渐渐起来,离地一尺已上,见一
个人顶着灶床,胈项上套着井栏,披着一带头发,长伸着舌头,眼里滴出血来,
叫道:“迎儿,与爹爹做主则个!”唬得迎儿大叫一声,匹然倒地,面皮黄,眼
无光,唇口紫,指甲青,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正是:
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
夫妻两人急来救得迎儿苏醒,讨些安魂定魄汤与他吃了。问道:“你适来见
了甚么,便倒了?”迎儿:“告妈妈,却才在灶前烧火,只见灶床渐渐起来,见
先押司爹爹,胈项上套着井栏,眼中滴出血来,披着头发,叫声迎儿,便吃惊
倒了。”押司娘见说,倒把迎儿打个漏风掌:“你这丫头,教你做醒酒汤,则说
道懒做便了,直装出许多死模活样!莫做莫做,打灭了火去睡!”迎儿自去睡了。
且说夫妻两个归房,押司娘低低叫道:“二哥,这丫头见这般事,不中用,
教他离了我家罢。”小孙押司道:“却教他那里去?”押司娘道:“我自有个道
理。”到天明,做饭吃了,押司自去官府承应。押司娘叫过迎儿来道:“迎儿,
你在我家里也有七八年,我也看你在眼里,如今比不得先押司在日做事。我看你
肚里莫是要嫁个老公?如今我与你说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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