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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通言-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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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之。真君曰:“吾闻此畜,妖气最毒,搪突其气者,十人十死,百人百亡,须
待时而往。”良久,俄有一赤乌飞过,真君曰:“可矣。”言赤乌报时,天神至,
地神临,可以诛妖。后于其地立观,名候时观,又号赤乌观。且说那时真君引群
弟子前至蛇所,其蛇奋然跃出深穴,举首高数十丈,眼若火炬,口似血盆,鳞似
金钱,口中吐出一道妖气,则见:冥冥濛濛,比蚩尤迷敌的大雾;昏昏暗暗,例
元规污人的飞尘。飞去飞来,却似那汉殿宫中结成的黑块;滚上滚下,又似那泰
山岩里吐出的顽云。大地之中,遮蔽了峰峦岭岫;长空之上,隐藏了日月星辰。
弥弥漫漫,涨将开千有百里;霏霏拂拂,当着了十无一生。正是妖蛇吐气三千丈,
千里犹闻一阵腥。
真君呼一口仙风,吹散其气。率弟子各挥宝剑,乡人摩旗擂鼓,呐喊振天相
助。妖蛇全无惧色,奔将过来,真君运起法雷,劈头打去,兼用神剑一指,蛇乃
却步。施岑、甘战二人,奋勇飞步纵前,施踏其首,甘踹其尾,真君先以剑劈破
其颡,陈勋再引剑当中腰斩之,蛇腹遂尔裂开。忽有一小蛇自腹中走出,长有数
丈,施岑欲斩之,真君曰:“彼母腹中之蛇,未曾见天日,犹不曾加害于民,不
可诛之。”遂叱曰:“畜生好去,我放汝性命,毋得害人!”小蛇惧怯,奔行六
七里,闻鼓噪之声,犹反听而顾其母。此地今为蛇子港。群弟子再请追而戮之,
真君曰:“既放其生而又追戮之,是心无恻隐也。”蛇子遂得入江。今有庙在新
建吴城,甚是灵感。宋真宗敕封“灵顺昭应安济惠泽王”,俗呼曰小龙王庙是也。
大蛇既死,其骨聚而成洲,今号积骨洲。真君入海昏,经行之处,皆留坛靖,凡
有六处。通候时之地为七,一曰进化靖,二曰节奏靖,三曰丹符靖,四曰华表靖,
五曰紫阳靖,六曰霍阳靖,七曰列真靖,其势布若星斗之状,盖以镇压其后也。
其七靖今皆为宫观,或为寺院。巨蟒既诛,妖血污剑,于是洗磨之,且削石以试
其锋,今新建有磨剑池,试剑石犹在。真君谓诸徒曰:“蛟党除之莫尽,更有孽
龙精通灵不测,今知我在此,若伺隙溃我郡城,恐吴、彭二人莫能慑服,莫若弃
此而归。”施岑是个勇士,谓曰:“此处妖孽甚多,再寻几日,杀几个回去却好!”
真君曰:“吾在外日久,恐吾郡蛟党又聚作一处,可速归除之!”于是悉离海昏
而行。海昏乡人感真君之德,遂立生祠,四时享祭,不在话下。
且说孽龙精果然深恨真君,乘其远出,欲将豫章郡滚成一海,以报前仇。遂
聚集败残蛟党,尚有七八百馀。孽龙曰:“昨夜月离于毕,今夜酉时,主天阴晦
暝,风雨大作,我与尔等,趁此机会,把豫章郡一滚而沉,有何不可?”此时正
是午牌时分,吴君猛与彭君抗恰从西山高处,举目一望,只见妖气漫天,乃曰:
“许师往外诛妖,不想妖气尽聚于此……”言未毕,忽见豫章郡社伯并土地等神,
来见吴君说:“孽龙又聚了八百馀蛟党,欲搅翻江西一郡,变作沧海,只待今夜
酉牌时分风雨大作之时,就要下手。有等居民,闻得此信,皆来小神庙中,叩头
磕脑,叫小神保他。我想江西不沉却好,若沉了时节,正是‘泥菩萨落水,自身
难保’,还保得别人?伏望尊仙怎生区处!”吴君听说此事,到吃了一大惊,遂
与彭君急忙下了山头。吴君谓彭君曰:“尔且仗剑一口,驱使神兵,先往江前、
江后寻逻!”彭君去了,吴君乃上了一座九星的法坛,取过一个五雷的令牌,仗
了一口七星的宝剑,注上一碗五龙吐的净水,念了几句“乾罗恒那九龙破秽真君”
的神咒,捏了一个三台的真诀,步了一个八卦的神罡。乃飞符一道,径差年值功
曹,送至日宫太阳帝君处投下,叫那太阳帝君把这个日轮儿缓缓的沉下,却将酉
时翻作午时,就要如鲁阳挥以长戈,即返三舍,虞公指以短剑,却转几分的日子。
又飞符一道,径差月值功曹,送至月宫太阴星君处投下,叫那太阴星君把这个月
轮儿缓缓的移上,却将亥时翻作酉时,就要如团团离海角,渐渐出云衢,此夜一
轮满,清光何处无。又飞符一道,径差日值功曹,送至风伯处投下,叫那风伯今
晚将大风息了,一气不要吹嘘,万窍不要怒叫,切不可过江掇起龙头浪,拂地吹
开马足尘;就树撮将黄叶落,入山推出白云来。又飞符一道,径差时值功曹,送
至雨师处投下,叫那雨师今晚收了雨脚,休得要点点滴滴打破芭蕉,淋淋漓漓洗
开苔藓;颓山黑雾倾浓墨,倒海冲风泻急湍;势似阳侯夸溟海,声如项羽战章邯。
又飞符一道,差那律令大神,迳到雷神处投下,叫那雷神今晚将五雷藏着,休得
要驱起那号令,放出那霹雳,轰轰烈烈,使一鸣山岳震,再鼓禹门开;响激天关
转,身从地穴来。又飞符一道,差着急脚大神,送至云师处投下,叫他今晚卷起
云头,切不可氤氤氲氲,遮掩天地;渺渺漠漠,蒙蔽江山。使那重重翼凤飞层汉,
叠叠从龙出远波;太行游子思亲切,巫峡襄王入梦多。吴君遣符已毕,又差那社
伯等神,火速报知真君,急回豫章郡,慑伏群妖,毋得迟误。吴君调拨已毕,遂
亲自仗剑,镇压群蛟,不在话下。
却说孽龙精只等待日轮下去,月光上来的酉牌时分,就呼风唤雨,驱云使雷,
把这豫章一郡滚沉。不想长望短望,日头只在天上照耀,叫他下去,那日头就相
似缚下一条绳子,再也不下去。孽龙又招那月轮上来,这月轮就相似有人扯住着
他,再也不上来。孽龙怒起,也不管酉时不酉时,就命取蛟党,大家呼着风来。
谁知那风伯遵了吴君的符命,半空中叫道:“孽龙!你如今学这等歪,却要放风,
我那个听你!”孽龙呼风不得,就去叫雷神打雷。谁知那雷神遵了吴君的符命,
半下儿不响。孽龙道:“雷公,雷公!我往日唤你,少可有千百声,今日半点声
气不做,敢害哑了?”雷神道:“我到不害哑,只是你今日害颠。”孽龙见雷公
不响,无如之奈,只得叫声:“云师快兴云来!”那云师遵了吴君的符命,把那
千岩万壑之云,只卷之退藏于密,那肯放之弥于六合。只见玉宇无尘,天清气朗,
那云师还在半空中唱一个“万里长江收暮云”耍子哩。孽龙见云师不肯兴云,且
去问雨师讨雨。谁知那雨师亦遵了吴君的符命,莫说是千点万点洒将下来,就是
半点儿也是没有的。
孽龙精望日日不沉,招月月不上,呼风风不至,唤雨雨不来,驱雷雷不响,
使云云不兴。直激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遂谓众蛟党曰:“我不要风、云、
雷、雨,一小小豫章郡终不然滚不成海?”遂耸开鳞甲,翻身一转,把那江西章
江门外,就沉了数十馀丈。吴君看见,即忙飞起手中宝剑,驾起足下祥云,直取
孽龙。孽龙与吴君厮战,彭君亦飞剑助敌,在江西城外大杀一场。孽龙招取党类,
一涌而至,在上的变成无数的黄蜂,扑头扑脑乱丁;在下的变成滚滚的长蛇,遍
足乱绕。孽龙更变作个金刚菩萨,长又长,大又大,手执金戈,与吴君彭君混战。
好一个吴君!又好一个彭君!上杀个雪花盖顶,战住狂蜂;下杀个枯树盘根,战
住长蛇;中杀个鹞子翻身,抵住孽龙。自未时杀起,杀近黄昏。忽真君同着诸弟
子到来,大喝一声:“许逊在此!孽畜敢肆害么?”诸蛟皆有惧色。孽龙见了真
君,咬定牙根,要报前仇。乃谓群蛟曰:“今日遭此大难,我与尔等,生死存亡,
在此一举!”诸蛟踊跃言曰:“父子兄弟,当拚命一战,胜则同生,败则同死!”
遂与孽龙精力战真君,怎见得利害:愁云蔽日,杀气漫空,地覆天翻,神愁鬼哭。
仙子无边法力,妖精许大神通。一个万丈潭中孽怪,舞着金戈;一个九重天上真
仙,飞将宝剑。一个棱棱层层甲鳞竦动,一个变变化化手段高强。一个呵一口妖
气,雾涨云迷;一个吹一口仙风,天清气朗。一个领蛟子蛟孙战真仙,恰好似八
十万曹兵鏖赤壁;一个同仙徒仙弟收妖孽,却好似二十八汉将闹昆阳。一个翻江
流,搅海水,重重叠叠涌波涛;一个撼乾枢,摇坤轴,烈烈轰轰运霹雳。一个要
为族类报了冤仇,一个要为生民除将祸害。正是:
两边齐角力,一样显神机;到头分胜败,毕竟有雄雌!
却说孽龙精奋死来战真君,真君正要拿住他,以绝祸根。那些蛟党终是心中
惧怯,真君的弟子们,各持宝剑,或斩了一两个的,或斩了三四个的,或斩了五
六个的,喷出腥血,一片通红。周广一剑,又将孽龙的第二子斩了。其馀蛟党一
个个变化走去,只有孽龙与真君独战,回头一看,蛟党无一人在身傍,也只得跳
上云端,化一阵黑风而走。真君急追赶时,已失其所在,乃同众弟子回归。真君
谓吴猛曰:“此番若非君之法力,数百万生灵,尽葬于波涛中矣!”吴君曰:
“全仗尊师杀退蛟孽,不然,弟子亦危也。”
却说孽龙屡败,除杀死族类外,六子之中,已杀去四子。众蛟党恐真君诛己,
心怏怏不安,尽皆变去。止有三蛟未变,三蛟者:二蛟系孽龙子,一蛟系孽龙孙,
藏于新建洲渚之中。其馀各变形为人,散于各郡城市镇中,逃躲灾难。一日,有
真君弟子曾亨入于城市,见二少年,状貌殊异,鞠恭长揖,向曾亨问曰:“公非
许君高门乎?”曾亨曰:“然。”既而问少年曰:“君是何人也?”少年曰:
“仆家居长安,累世崇善。远闻许公深有道术,诛邪斩妖,必仗神剑,愿闻此神
剑,有何功用?”曾亨曰:“吾师神剑,功用甚大,指天天开,指地地裂,指星
辰则失度,指江河则逆流。万邪不敢当其锋,千妖莫能撄其锐。出匣时,霜寒雪
凛;耀光处,鬼哭神愁,乃天赐之至宝也!”少年曰:“世间之物,不知亦有何
物可当贤师神剑,而不为其所伤?”曾亨戏谓之曰:“吾师神剑,惟不伤冬瓜、
葫芦二物耳,其馀他物皆不能当也。”少年闻言,遂告辞而去。曾亨亦不知少年
乃是蛟精所变也。蛟精一闻冬瓜、葫芦之言,尽说与党类知悉。真君一日以神剑
授弟子施岑、甘战,令其遍寻蛟党诛之。蛟党以甘、施二人寻追甚紧,遂皆化为
葫芦、冬瓜,泛满江中。真君登秀峰之巅,运神光一望,乃呼施岑、甘战谓曰:
“江中所浮者,非葫芦、冬瓜,乃蛟精馀党也,汝二人可履水内斩之!”于是施
岑、甘战飞步水上,举剑望葫芦乱砍。那冬瓜、葫芦乃是轻浮之物,一砍即入水
中,不能得破。正懊恼之间,忽有过往大仙在虚空中观看,遂令社伯之神,变为
一八哥鸟儿,在施岑、甘战头上叫曰:“下剔上,下剔上。”施岑大悟,即举剑
自下剔上,满江蛟党,约有七百馀性命,连根带蔓,悉无噍类。江中碧澄澄流水,
变为红滚滚波涛。止有三蛟未及变形者,因而获免。真君见蛟党尽诛,遂封那八
哥鸟儿头上一冠,所以至今八哥儿头上,皆有一冠。真君斩尽蛟党,后人有诗叹
曰:神剑棱棱辟万邪,碧波江上砍葫瓜。孽龙党类思翻海,不觉江心杀自家。
且说孽龙精所生六子,已诛其四。蛟党千馀,俱被真君诛灭。止有第三子,
与第六子,并有一长孙藏于新建县洲渚之中,尚得留命。及闻真君尽诛其蛟类,
乃大哭曰:“吾父未知下落,今吾等兄弟六人,传有子孙六七百,并其族类,共
计千馀。今皆被许逊剿灭,止留我兄弟二人,并一侄在此。吾知许逊道法高妙,
岂肯容我叔侄们性命?不如前往福建等处,逃躲残生,再作区处。”正欲起行,
忽见真君同弟子甘战、施岑卒至,三蛟急忙逃去。真君见一道妖气冲天而起,乃
指与甘、施二人曰:“此处有蛟党未灭,可追去除之,以绝其根!”真君遂与甘、
施二人,飞步而行,蹑踪追至半路,施岑飞剑斩去一尾。追至福建延平府,地名
氵茶洋九里潭,其一蛟即藏于深潭之中。真君召乡人谓曰:“吾乃豫章许逊,今
追一蛟精至此,伏于此潭,吾今将竹一根,插于潭畔石壁之上,以镇压之,不许
残害生民。汝等居民,勿得砍去!”言毕,即将竹插之,嘱曰:“此竹若罢,许
汝再生;此竹若茂,不许再出!”至今潭畔,其竹母若凋零,则复生一笋,成竹
替换复茂,今号为“许真君竹”。至今其竹一根在。往来舟船,有商人见其蛟者,
其蛟无尾。更有一蛟被真君与甘、施二人,赶至福建建宁府崇安县。有一寺名怀
玉寺,其寺有一长老,法名全善禅师,在法堂诵经,忽见一少年走入寺中,哀告
曰:“吾乃孽龙之子,今被许逊剿灭全家,追赶至此,望贤师怜悯,救我一命,
后当重报!”长老曰:“吾闻豫章许逊道法高妙,慧眼通神,吾此寺中,何处可
躲?”少年曰:“长老慈悲为念,若肯救拔小人,小人当化作粟米一粒藏于贤师
掌中,待许逊到寺,贤师只合掌诵经,方保无事。”长老允诺,少年即化为粟米
一粒,入于长老掌中躲讫。真君与甘战、施岑二人,赶入寺中,谓长老曰:“吾
乃豫章许逊,赶一蛟精至此,今在何处?可令他出来见我!”长老也不答应,只
管合掌拱手,口念真经。真君不知藏在长老掌中,遍寻不见,遂往寺外前后各处
寻之,并不见踪迹。施岑曰:“想蛟精去矣,吾等合往他处寻赶!”
却说蛟精以真君去寺已远,乃复化为少年,拜谢长老曰:“深蒙贤师活命之
恩,无可报答,望贤师分付寺中,着令七日七夜不要撞钟擂鼓,容我报答一二。”
长老依言,分付师兄师弟,徒子徒孙等讫。及至三日,只见寺中前后狂风顿起,
冷气飕飕,土木自动。长老大惊,谓僧众曰:“吾观孽龙之子,本是害人之物,
得我救命,教我等七日七夜不动钟鼓。今止三日,风景异常,想必是他把言语哄
我,若不打动钟鼓,莫承望他报恩,此寺反遭其害,那时悔之晚矣!”于是即令
僧众撞起那东楼上华钟,那钟儿响了一百单八声,荣荣汪汪,正是梵王宫里鲸声
吼,商客舟中夜半闻。又打起那西楼上画鼓,那鼓儿响了一个三起三煞,叮叮咚
咚,正是俨若雷鸣云汉上,恍疑鼍吼海涛中。那蛟精闻得钟鼓之声,吃了一惊,
即转身又化为少年,回到寺中,来见长老言曰:“吾前日分付寺中,七日勿动钟
鼓,意欲将寺门外前后高山峻岭,滚成万亩良田,报答我师活命之恩。今才三日,
止将高山上略荡得平些,滚有泉出,未及如数,而吾师即动钟鼓,其故何也?”
长老以狂风顿起,山动地动为对。那少年不胜叹息。长老乃令人往寺外前后观之,
但见高峻之处,皆荡得坦平,滚滚泉流不竭。至今怀玉寺中,不止千顷平坦良田,
盖亦蛟精报恩所致。
却说真君离了寺门,遍寻不见蛟精,乃复回高处望之,只见妖气依原还在寺
中。乃与甘、施二人,又来寺中寻觅。其蛟精知真君复来,即先化为一僧,拜辞
长老言曰:“吾族中有众千馀,皆被许逊诛灭,兄弟六人,已亡其四,吾父又未
知存亡何如,吾今悔改前非,修行悟道。”言毕垂泪而别。真君果复至寺中,只
见妖气出外,遂乃蹑迹追至建阳,地名叶墩。遥见一僧,知是蛟精所变。乃令甘、
施二弟子,追赶至近,甘施意欲斩之,真君连忙喝住曰:“不可,此物虽是害人,
今化为僧,量必改恶迁善。”遂叱曰:“孽畜,我今赦汝前去,汝务要从善修行,
勿害生民!吾有谛语,分付与汝,劳心记着:‘逢湖则止,逢仰则住。’”分付
已毕,遂纵之而去。甘战叱曰:“孽畜,我师父饶了你性命,再不要害人。”施
岑亦叱曰:“孽畜,你若不遵我师父谛语,再若害人,我擒汝就如反掌之易。”
那僧含羞乱窜而去。脱离了叶墩地方,来至一村,前有一山,遇一牧童,其僧乃
问曰:“此处是何地方?”牧童答曰:“此处地方贵湖,前面一山,名曰仰山。”
僧闻牧童之言,乃大喜曰:“适间承真君分付:‘逢湖则止,逢仰则住。’今到
此处,合此二意,可以在此居住矣!”遂憩于路旁水田之间。其中间泉水,四时
不竭,此地名龙窟,后乃名离龙窟。龙僧即于仰山修行,法名古梅禅师。遂建一
寺,名仰山寺,其寺当时乏水,古梅将指头在石壁上乱指,皆有泉出。其寺田粮
亦广,至今犹在。真君即于叶墩立一观,名曰:真君观,遥与仰山相对,以镇压
之。其观至今犹存。
却说真君又追一蛟精,其蛟乃孽龙第一子之子,孽龙之长孙也。此蛟直走至
福州南台躲避,潜其踪迹。真君命甘、施二弟子,遍处寻索,乃自立于一石上,
垂纶把钓,忽觉钓丝若有人扯住一般,真君乃站在石上,用力一扯,石遂裂开。
石至今犹在,因名为钓龙石。只见扯起一个大螺,约有二三丈高大,螺中有一女
子现出,真君曰:“汝妖也!”那女子双膝跪地告曰:“妾乃南海水侯第三女。
闻尊师传得仙道,欲求指教修真之路。故乘螺舟特来相叩。”真君乃指以高盖山,
可为修炼之所,且曰:“此山有苦参甘草,上有一井,汝将其药投于井中,日饮
其水,久则自可成仙。”遂命女子复入螺中,用巽风一口,吹螺舟浮于水面,直
到高盖山下。女子乘螺于此,其螺化为大石,至今犹在。遂登山采取苦参甘草等
药,日于井中投之,饮其井泉,后女子果成仙而去。至今其乡有病者,汲井泉饮
之,其病可愈。却说施岑、甘战回见真君,言蛟精无有寻处。真君登高山绝顶以
望,见妖气一道,隐隐在福州城开元寺井中喷出,乃谓弟子曰:“蛟精已入在井
中矣!”遂至其寺中,用铁佛一座,置于井上压之。其铁佛至今犹在。真君收伏
三蛟已毕,遂同甘战、施岑复回豫章,再寻孽龙诛之。后人有诗叹曰:迢迢千里
到南闽,寻觅蛟精驾雾云。到年留名留异迹,今人万古仰真君。
却说孽龙既不能滚沉豫章,其族党变为瓜、葫,一概被真君所灭。所生六子,
斩了四子,只有二子一孙,犹未知下落。越思越恼,只得又奔往洋子江中,见了
火龙父亲,哭诉其事。火龙曰:“四百年前,孝悌明王传法与兰公,却使兰公传
法与谌母,谌母传法与许逊。吾知许逊一生,汝等有此难久矣!故我当时就令了
鼋帅,统领虾兵蟹将,要问他追了金丹宝鉴、铜符铁券之文。谁知那兰公将我等
杀败。我彼时少年精壮,也奈何兰公不得,今日有许多年纪,筋力憔悴,还奈得
许逊何!这凭你自去。”孽龙叹曰:“今有人说,父不顾子的世界,果然,果然!”
火龙骂曰:“畜生,我满眼的孙子,今日被你不长进,败得一个也没了,还来怨
我父亲!”遂打将孽龙出来。
孽龙见父亲不与他做主,遂在江岸上放声大哭。惊动了南海龙王敖钦第三位
太子。彼时太子领龙王钧旨,同巡江夜叉全身披挂,手执钢刀,正在此巡逻长江。
认得是火龙的儿子,即忙问曰:“你在此哭甚事?”孽龙道:“吾族党千馀,皆
被许逊诛灭,父亲又不与我作主,我今累累然若丧家之狗,怎的由人不哭。”太
子曰:“自古道:‘家无全犯。’许逊怎么就杀了你家许多人?他敢欺我水府无
人么?老兄且宽心,待我显个手段,擒他报取冤仇!”孽龙道:“许逊传了谌母
飞步之法,仙女所赐宝剑,其实神通广大,难以轻敌。”太子曰:“我龙宫有一
铁杵,叫做如意杵;有一铁棍,叫做如意棍。这个杵这个棍,欲其大,就有屋桷
般大;欲其小,只如金针般小;欲其长,就有三四丈长;欲其短,只是一两寸短,
因此名为如意。此皆父王的宝贝,那棍儿被孙行者讨去,不知那猴子打死了千千
万万的妖怪。只有这如意杵儿,未曾使用,今带在我的身边。试把来与许逊弄一
弄,他若当抵得住,真有些神通。”孽龙问道:“这杵是那一代铸的?”太子道:
“这杵是乾坤开辟之时,有一个盘古王,凿了那昆仑山几片棱层石,架了一座的
红炉;砍了广寒宫一株娑婆树,烧了许多的黑炭;取了须弥山几万斤的生铁;用
了太阳宫三味的真火;叫了那炼石的女娲,炼了七七四十九个日头。却命着雨师
洒雨,风伯煽风,太乙护炉,祝融看火,因此上炼得这个杵儿。要大就大,要小
就小,要长就长,要短就短,且此杵有些妙处,抛在半空之中,一变十,十变百,
百变千,千变万,更会变化哩!”孽龙问曰:“如今那铁杵放在那里?”太子即
从耳朵中拿将出来,向风中幌一幌,就有屋桷般大;幌两幌,就有竹竿般长。孽
龙大喜曰:“这样东西,要长就长,要大则大,那许逊有些法力,尚可当抵一二。
徒弟们皆是后学之辈,禁得几杵?”夜叉见太子欲与孽龙报仇,乃谏曰:“爷爷
没有钧旨,太子怎敢擅用军器?恐爷爷知道,不当稳便。”太子曰:“吾主意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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