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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宝贝小说1-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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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很平静。只有司机奇怪地回了回头。SONYZ28的琥珀色屏幕上是熟悉的号码。等待过的号码。但现在一切已经不再重要。时间已过。
                 回到家洗澡。在浴缸边点燃薰衣草味道的蜡烛,泡了很久。再看手机,有了一条短信息。他说,蓝。
                 只有一个我的名字。
                 拧开电视,里面在转播上海APEC烟花大会的盛况。火树银花。如此激情的景象也会瞬间成空。
                

 我知道那一刻他会在窗台边观望,然后想起那个叫蓝的流离路途上的女子。的确除了那些惊艳而壮观的回忆,我们未曾给彼此留下任何东西。对女人来说,即使是同居时的房租也是由自己支付。对男人来说,一个女人从未为他掉落过一滴眼泪。
                 就是这样空洞的世间情意。
                 但我相信某一刻我们是真正地爱过。那是一场上海烟花。
                 只是表演结束了。

                



              一个夜晚


            安妮宝贝

                 每年的圣诞节,在这个南方的城市里都是不下雪的。
                 她很奇怪自己会在这样的夜晚,独自出去看一场电影。
                 坐在公车上时,看见街上商店的橱窗都用粉笔划出了英文和雪花。MERRY CHRISTMAS。还有翠绿的圣诞树,挂着小天使和铃铛。
                 行人却是稀少。快乐的PARTY也许会持续到深夜吧。
                 下车之前,她对着车窗玻璃,掏出口红,轻轻地涂抹。
                 HI。她对玻璃上的那张脸微笑。她想她真的喜欢这个温情的节日。
                 电影院里空荡荡的。
                 钢琴课。新西兰导演的作品。当美丽的旋律象水流一样倾泻出来的时候,她把自己轻易的坠落在里面。
                 蓝色的潮水在暮色中翻涌。天空的色彩是模糊的,深紫和橙黄交织在一起。钢琴被孤独地遗留在沙滩上。她突然轻轻地哭了。
                 她看到了身边隔了一个位置的男人,转过头凝视她。她用手指挡着自己的眼睛,对他说,对不起。
                 男人说,你喜欢这场电影吗。那时散场的灯光已经亮起。她说,是的。电影有时就象我们灵魂深处遗失的幻想。你在接触它的同时,体会着破碎。
                 男人轻轻的笑。他穿一条深烟灰的灯心绒裤子,干净的短发和眼睛。他说,圣诞节的晚上,人们都会做些什么呢?也许我们该去教堂听赞美诗。
                

 他们走在街上。天空下一点点细而寒冷的雨丝。在桥上,她伏下身去看江水上起伏的霓虹光影。风把她的发梢吹起来。她大声地叫着。江边停泊着外地的渔船。她说,我常常幻想一只船会把我带到很远的地方去。不会回来了。丧失掉一切的往事。
                 他说,想到哪里去。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方向。
                 教堂里挤满人。在一块黑板上,他们看见手抄的一段话,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她说,这是诗篇第42篇里的句子。
                 在人群里,他们听到教堂的手风琴和合唱的声音。宁静的歌声充满虔诚。她没有祈祷。
                 她告诉他,在她童年的时候,外婆常常带她去镇上的教堂做礼拜。吃饭和睡觉之前都要做祷告。晚上,外婆坐在床边唱赞美诗。她们就是一首一首地不停地唱。
                 可是一直到现在,我还只是喜欢阅读圣经而不祈祷。有些人的灵魂得不到他想要的依靠。因为注定是流离失所的一场漂泊。
                 他在喧杂的人声中,俯下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她说,我还会背一段给你听。
                 她没有告诉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要读一段圣经才能入睡。无眠的深夜,往事翻涌。害怕分开的那个人打来电话,告诉她他依然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要看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熄灭下去。渐渐地就变成冰冷的尘烟。
                 不知道为什么,发现自己很难长久地爱一个人。她对他说。很难的事情吗。如果这个男人只是让你感觉更加孤独无助。你只想离开他。一个人走得很远。
                 一个人去南京的时候,在玄武湖边看银杏树金黄的落叶在风中飘飞如雨。那时想身边有个人,什么也不想说。只是在一起看着就好。
                

 在紫金山的海底世界,她看一种远古时就有的鱼。硕大诡丽的鱼,在阴暗的洞穴里游移。她贴在玻璃上,静静地凝望了很久。那时我觉得我的爱情就是这样的一条鱼。丧失掉任何的语言,是宿命的孤独。她对他笑着说。她的眼泪突然流下来。
                 他伸出手去,抓住她想挡住眼睛的手指。
                 他们去了一个小小的酒吧。他给她热咖啡和烟。他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凝视人的视线很执著。她不知道他为何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就象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在对他倾诉。
                

 他还要了酒。他们并肩坐在吧台边,一直在交谈。他发现她抽烟很凶。她说,这是她写不出文字时养成的习惯。象我们这种写字的人,她说,时间长了,就不知道是自己在玩文字,还是文字在玩自己。
                

 最穷的时候,身边只能搜出几块硬币。没有钱坐公车,只能走一小时的路回家。习惯了生活的窘迫和混乱。有了稿费会去商店买很昂贵的棉布裙子,和有玫瑰茉莉百合气息的香水。很快挥霍一空。
                

 深夜写稿的时候,有时觉得自己整个人会废掉。脑子中一片空白。很多人不喜欢这些颓废苍白的文字。生存是困难的。象我这样喜欢躲在被窝里听PUNK音乐的人,得学会习惯收拾自己的自尊。可是又无法低价拍卖自己的灵魂。
                 想过嫁人吗。
                 想过。但是嫁给谁呢。相爱的两个人是注定无法平淡的继续一生的,不搞得生离死别不会罢手。而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会比独自一个人时更孤独。
                 有时想,嫁个有钱的男人吧。我是谋生能力非常差的人。自己很难养活自己。如果没有工作。
                 但是我可以看上他的钱,他可以看上我什么呢。
                 她自嘲地笑起来。她很会笑。笑容灿烂,眼睛都会笑得皱皱的。或者可以同居。他可以象收留一只小猫一样的养我,每天三顿饭就可以。
                 他听着她。他说,你让我想起我大学时认识的一个女孩。和你一样的敏感和灵异。可是她后来死了。这个世界不合她的梦想。
                 可是事实上,这个世界几乎不合所有人的梦想。只是有些人可以学会遗忘,些人却坚持。
                

 他们到角落里跳舞。她脱掉了毛衣,只穿着一件纯白的宽大的棉布衬衣。是一首低回不己的BLUES。他在阴影中俯下脸亲吻她清香的发丝。然后滑过她花瓣一样的脸颊,触及她的嘴唇。她的身上混杂着烟草,咖啡和香水的气息。她抬起明亮的眼睛。这是他们邂逅以后的第七个小时。身体的抚慰是简单而温暖的。在阴暗的酒吧角落里,他们沉默地相拥。
                 他说,我从北方过来出差的。明天就得回去。
                 我知道。她说。我们是没有未来的人。不断地寻找,不断地离开。
                 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下起了雪。
                 地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而夜空中大朵大朵的雪花,几乎是激烈地,在寒风中弥漫了整个城市。
                 这时江边的钟楼敲响了12点。在最后的钟声即将消失之前,他把她拥入怀中。
                 圣诞快乐。他对她低声的说。再次亲吻她。
                 雪在头发上融化,顺着发梢流下来。仿佛泪水。
                 她说,我们会一个人走到地老天荒吗。
                 不会。会有很多的往事,很多的记忆。即使没有结局。
                 等到你老的时候,你会想起有一个夜晚。和一个南方的女孩。去教堂听赞美诗,在酒吧跳舞。大街上好大的雪。你们不断的亲吻。
                 还应该激烈地做爱直到天明。
                 是。他们都笑起来。他再吻她。
                 她给他看她嘴唇上的淤血。是他吻过以后留下的伤口。
                 他说,疼吗。
                 过几天就会好。她说,时间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伤口,放心。
                 我可以带你到很远的地方去。他突然说。虽然我并不有钱。可是会有三顿饭给你。
                 她看着他。她说,如果我现在是十六岁,我会和你做爱。
                 为什么。
                 因为从十六岁开始,我不相信诺言。
                 不要许下任何诺言。请你。
                 她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对他示意不要再问下去。然后快乐地尖叫着,向前面跑过去。
                 他们一直走到市区中心的广场。喷泉的雕塑,荒凉的树林,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她说,有时侯从市立图书馆出来,我会在这里坐上一下午。看看蓝得透明的天,洒满灿烂的阳光,什么也不想。
                 什么也不想的状态?
                 是。好象沉在一条河的低层。感受时光象水一样的流过去,流过去。
                 但是在很多陌生人的地方,我常常以为会有一个人出现。对我说,他要带我走。
                 每一次,在独自出去旅行的时候,一个人在车站,机场,码头,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感觉到内心孤独的期盼。
                 想不再回来。想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漂泊下去。永无止尽。
                

 一个下午,我在这里看见一个男人。他坐在樱花树下。旁边放着画报,一纸袋的糖炒栗子和矿泉水。他仰起头看城市上空盘旋的鸟群。我看见他微笑时的眼睛和牙齿。我感觉他是那个可以带我走的人。我一直凝视着他直到他起身离开。他穿一件浅褐色的布衬衣。在人群里轻轻的一晃就不见了。我知道他把我遗留在了这里。甚至没有过一句对话。
                 她低下头微笑。她平静的叙述使他感觉到疼痛。
                 他们在广场里漫无边际地行走。
                 雪好象要把整个城市淹没掉。而天空渐渐变得灰白。黎明曙光隐隐透出。
                 他们再次亲吻。她嘴唇上的小伤口又裂开,腥热的血染在他的唇上。
                 在倾斜的街角,我们颓然地拥抱。
                 没有一只鸟飞过,过问破碎的别离。
                 她轻声地念诗给他听。她说,我还不想和你说再见。可是我们该告别了。
                 他点头。他的发梢不断滑落雪花融化的水滴。一夜的无眠和寒冷使他脸色苍白。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说。
                 看看我的眼睛吧。只要记住我的眼睛。直到你变老。她仰起脸。
                 他对她挥挥手,消失在广场的樱花树林后面。
                 他的手指和嘴唇,是温暖的。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在空荡荡的城市街道上。
                 她想他会带着她整夜的倾诉和眼泪,回到他遥远的北方。然后渐渐地在时光中淡忘。直到完全遗忘。
                 她感受过他的亲吻和倾听。缠绵,陌生,稍纵即逝。
                 带着微微的醉意,她在车站赶上第一班凌晨的公车。而黎明初醒的城市,雪刚刚停息。
                 早起的晨炼的人们开始走动。喧嚣的尘烟拉开了序幕。
                 没有人知道一整个夜里的大雪。曾如何寂静的涌动。
                 我是一只鱼转
                制作网站 佚名

                

              最后约期


            安妮宝贝

                 少年时,他最常做的一个梦是关与安的。
                 她穿着那条白棉布的裙子。洗得很旧的白色,泛出淡淡的黯黄。
                 好象一直在下雨。安的头发是潮湿的,水滴一点一点地,从她的发梢淌下来。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孤单的,不知所措。
                

 他说,安,跟我回家好吗。他突然感觉自己触摸不到她。安抬起头,她的脸象小时候一样,总是习惯性地仰起来看他。天真的,没有设防。林,我的蝴蝶没有了。她的手心里是一只空空的纸盒子。
                 盒子上粘着蝴蝶支离破碎的残缺翅膀。安的手指突然流下刺眼的红色鲜血。她无助地把她的手藏到背后去。好痛,林。她轻轻地对他说。
                 每一次,他都是这样,喘息着在黑暗中惊醒。
                 她好象是一个被不断揉搓着的伤口。在时间里溃烂着。
                 她是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转学来到他的班里。
                 老师说,安蓝,对同学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好吗?
                 十岁的小女孩,站在那里,孤僻的一声不吭。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小脸,一直都不肯抬起她的头。她那时是从城市里下来,到在枫溪的奶奶家寄养。
                

 是他从隔壁教室里搬来课桌让她用。她从富士康小说网里掏出一个纸盒子放进桌子里。他说,这是什么。她不响,只是抬起头来看他。阳光下女孩的脸被照亮。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睛。惊异地以为里面有泪光闪烁。但仔细一看,只是很潮湿罢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那个纸盒子里的秘密。
                

 那是在上一节自修课的时候。大家很安静地在做作业,突然有一只蝴蝶飞出来,在教室里盘旋。接着两只,三只,,,,。很快的,教室里就飞满了斑斓的彩色蝴蝶。孩子们一下子就闹里来,笑声叫声不断,争着去扑打。
                

 当班长的他只能站起来代替老师维持纪律。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她是一动不动的。他走到她面前,掏出那只纸盒子,里面还剩下一只蝴蝶,在扑腾着翅膀。她仰起脸看着他,脸色苍白,眼神却是倔强的。他犹豫了一下,就把那只肇事的盒子扔出了窗外。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跑到前面去管束同学了。
                

 放学的时候,他在校园的草堆里看见了她。黄昏寂静的暮色里,她轻轻的哭泣是微弱的。那只皱巴巴的盒子早就破了。他站在她旁边,手足无措。这个孤独的城市女孩,几乎从不对别人说话。
                 他说,我可以带你去捉蝴蝶。南山那里有很多。
                 她第一次对他说话。她的声音异常的清甜。我只是想看一看,我不是故意的。她的泪水无声地就淹没了他。
                 他们晚饭也没吃,就一路跑到了南山脚下。
                 田野空阔寂静,暮色苍茫的天空上,只有褐色的鸟群飞过。
                 大片茂盛的芦苇在风中摇摆。一条幽绿的小河缓缓地流向田野。稻田弥漫着成熟中的清香。这里距离小镇的住宅区已经有点遥远,远远的还能看见飘散的炊烟。
                 他说,晚上我替你做一个网兜。我们明天中午再来。现在好象看不见蝴蝶。
                 它们回家吃饭去了。她说,我们再走过去一点看看好吗。我从没来过这里。
                 他带她去了。然后在南山的另一个山坡下,他们发现了那片墓地。
                 全镇所有死去的人大概都埋葬在这里。
                 一块块冰冷的墓碑竖立在渐渐聚拢过来的夜雾中,突然让他有点恐惧。
                

 她在墓地里走来走去,白裙子象蝴蝶的翅膀无声地掠过。一边轻声地念墓碑上的字。她爬到了一座墓的墓身上面去,吓得他连声叫她下来。他感觉她突然变得快乐和自由。她把从墓碑边折来的紫色雏菊,一朵一朵地插到头发上去。
                 我喜欢这里。她看着他,眼睛明亮得让他不安。
                 南山是他们最常去的地方。
                

 有时候他们去爬山。一次次爬到高山顶上,看山另一侧下面的村落和水库。他们在一起不常说话。安在山上从不要林照顾她。危险的山崖,陡峭的坡道。她只是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不让他看她腿上,手臂上的血痕和伤疤。
                 下山路过墓地,她总是会提出要玩一会儿。林就坐在一边,看着她在墓碑之间跳来跳去。然后有一天,她对他说,她的父母离异,谁都不想要她。
                 林,等奶奶不在了,我就住在这里。她说。我和蝴蝶一起住在墓地里。
                 他笑着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说下去。她说话向来不羁。
                 渐渐她习惯留在他家里吃饭。林的父母都喜欢这个言语不多的女孩。有时她太累了,在他的床上睡着。头发上还插着各种小野花。
                 直到她的奶奶来找。她还是睡着的。林就陪着她奶奶,把她背回家去。
                 他记得她柔软的身体伏在他的背上,辫子散了,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动。然后象花瓣一样,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
                 他一直都记得那个夏天的下午。他突然发现她的蝴蝶不见了。
                 你把它们都放了吗?他向来不同意她捉蝴蝶。没有,我把它们埋了。她的脸上一片平静。
                 什么?你说什么?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一只蝴蝶死了。我害怕它们都死掉。还是趁早埋了好。
                 你可以把它们放掉的。
                 为什么要放掉?它们是属于我的。
                 他是这样的气愤。任何话都不想再说,一把就推开了她。
                 晚上她的奶奶找到他的家里,说她没有回家吃饭。
                 天下起雨,她穿着的白裙子在夜色中轻轻闪动。他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头发都已经潮湿。她就坐在墓地的一块石阶上,手里拿着那只被他扔掉过的破盒子。
                 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看到她眼睛中的泪光。他突然明白了她内心的孤独和恐惧。他把手轻轻地盖在她的眼睛上。
                 我以后再也不会捉蝴蝶了。林。我把它们埋在这里。她给他看草地上的一个小土丘。她的手指上都是泥土。
                 好象很多血。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指。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那双手是冰冷的。他只能痛楚地看着她。那年她十四岁。
                 那天晚上,他把她背回来。
                 他背着她穿过黑暗的墓地,雨水把他们都打湿了。她突然问他,林,为什么有些墓碑上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因为他们生前在一起,死后也不想分开。
                 我们呢。我们死后是不是要分开。
                 你要我和你在一起吗?
                 是呀。林。我们住在下面,还可以在黎明到来之前爬到南山去。
                 傻孩子。
                 他忍不住笑了。却发现她已经在他的背上睡着。
                 十六岁的时候,她离开了枫溪。因为奶奶病逝。她的一个叔叔要把她接回到城市去。
                 在小镇的汽车站,他拿出一只银镯子给她,上面有他自己刻的一只粗糙的蝴蝶。
                 我一直想送一只不会死的蝴蝶给你。他说,你会要吗?
                 她把它戴到她细瘦的手腕上,仰起脸对他笑。
                 他用手盖住她调皮的眼睛,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
                 放开来的时候,他的手心里一片温暖的潮湿。
                 尘土飞扬中,汽车慢慢爬上了盘山公路。
                 她的信很少。
                 每次他都是一个人爬到山顶,坐在他们以前常常爬上去的那块大岩石上,看她的信。
                 林,叔叔对我不好。我想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我已经开始挣钱,在一个酒吧里兼职唱歌。他们喜欢我唱。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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