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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之水 阎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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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张望看你到底从哪个方向冒出来呢。”她上了车,我往城外开去。快出城了她说:“你把我带到哪里去?”我说:“把你带到谁也去不了的地方去。”她一根指头顶了我的额头说:“你真的?就我们两个人?”再往前开,她说:“知道你带我去城南公园。”我哪里敢去,万一碰了熟人,那怎么讲得清?经过城南公园,她叫道:“到了到了。”我不理她,一直开到城郊,找一间卡拉OK厅要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服务小姐斟茶去了,我说:“找我有什么事,这么急?”她说:“我没有急,我说明天后天都可以。”我说:“那总有点事吧?”她说:“没事。”又说:“要说没事也是假的,就是想看看你,就这件事,你说电话里讲得清吗?”

  这时小姐端了茶来,出去时孟晓敏跟在后面把门闩上了。我心中有点跳,瞟了她的腿一眼,说:“这是什么天气,都深秋了,你还穿春天的衣服。”她说:“不冷。”又说:“冷一点就冷一点吧。”我明白了她这套服装特地为我穿的,以前我老赞美她的腿是象牙腿,她还记得,怪不得她连长裤都不穿。我说:“你要看我你就看吧,这几年操心重,都半老头子了。”她瞅了我好一会说:“你没变,没怎么变。”瞅着瞅着她突然说:“池大为,你……”我又吓了一跳,池大为?好久都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这三个字听起来都有点生疏。我心中似乎转了个弯才想明白,池大为就是我呀。她说着声音就变了,颤抖了:“你,你,你害了我,你知不知道?”我吓了一跳,我害了她?我与她交往一年,我没有把事情做到份上,也没有太耽误她的青春,我害了她?我说:“我没害你吧,我害了吗?”我摇头说:“没害,没害。”她轻笑一声说:“男人都是自私的,生怕要他承担一点什么。你以为要把女人怎么样了才算害了?说真的,真的那么样了倒不算害,现代人也没把那件事看那么重,那不算什么。可是一个女人,她总是忘不了一个男人,跟别的男人总是没有情绪,放在心里一比感觉就上不来,那不是害了她一辈子吗?”我发慌说:“有那么严重吗?我哪里值得别人老是放在心上?再说我也比你大了……”她的双眼突然放出令人惊恐的光来,我无法给这种眼神一种准确的理解。我住了口,沉默地望着她。她闭了双眼,叹了一声,叹息声中有一种悲哀。她说:“那年跟你分手,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天下这么大,又是省城,凭我孟晓敏不能找到一个有情绪的男人?我恋爱了,可怎么也忍不住跟你比一比,比过来比过去就没了情绪,就分手了。我还没发现问题的根子,更没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想自己是在向往更成熟的男性吧。我又有了两次经历,第二次还是在网上聊天室认识的,可一见面神秘感就去了一半,最后还是不行。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中毒了,中了你的毒啊!我想说服自己,我已经说服了自己,人不能把希望挂在绝望之树上,这个道理我懂,可一旦自己面对,叫我怎么放得下?这心中好像有鬼似的。我想着自己的前世可能没做什么好事,上帝派你来惩罚我的。”我连忙说:“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看,我半老头子坐在这里,就这个样子,你可能是沉入了一种幻觉,一种幻觉!”她奋力说:“哪怕是一种幻觉,那幻觉也是真实的,对我来说没有比这种幻觉更真实的东西了。”

  后来不知怎么一来,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有点生疏,我的一只手在她的下巴处轻轻抚了一下,缩回来,又返回去,在她的衣领处流连了一会,突然,似乎是重力的作用,手往下一垂就放了下去。她说:“你为什么把手放在我身上?”我说:“你为什么要我把手放在你身上?”接吻的时候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咬住我的舌头不肯松开,拼命往里面吸,一只手从我的衣服中伸进去,轻轻地抚着我的背。我有些迷糊了,手在她的身上没有方向地乱窜,最后停在某个部位,说:“这是我的责任田。”她说:“你从来就没负起过一点责任。”我说:“我想负责,你又划为了禁区。”她说:“只要你愿意,我就为你开禁。”我沉默了,不敢接她的话。我身体的每一个微小的暗示,她马上就能准确地领会,予以迎合。有了这样一种默契的感觉,我完全沉醉了。松开来我们相互望着,她大口地喘气,说:“我要把你吸进去,吸进去,吸进去你就跑不掉了,就归我了。”又扑了过来。好久好久她才安静了下来,说:“你有老婆孩子,我也不敢有太多的想法,可是我做你的情人可以吗?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名分,不要你天天陪我,也不要你买一件衣服,我就默默地呆在一边,一个星期能见到你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平时的寂寞有了这点补偿,就足够了。”女人的感情一旦被激活,就有这么疯狂,奋不顾身,好像飞蛾扑灯似的。我说:“那不太合适吧。”她马上不高兴了说:“有什么不合适?”我说:“这对你太不公平,你也不是几年前的孟晓敏了,我让你守着一个绝望的希望,那太自私了。”她说:“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你不爱我那就算了,你爱了而不敢爱,你就是一个虚伪的人,自私的人。你怕你家董柳知道了,叫起来,影响了你的前程。”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董柳知道了当然会悲痛欲绝,但她不会叫起来,这是孟晓敏不知道的。而另外还有人想抓住我的每一条小小的裂缝,用钢钎打进去,把裂缝扩大,以至把整堵墙掀翻,这也是她不知道的。我说:“我耽误了你,我于心不忍,女人的好时光不是无限的。男人与女人不同,我比你大这么多,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但你能想像我们的年龄颠倒过来吗?你将来怎么办?”她死命地箍着我的腰说:“将来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摸着她的脸说:“孟晓敏什么时候成长为新人类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一个女人有几个将来呢?”她把头贴在我的胸口,说:“别的你都不管,我只问你一句,你爱不爱我?”我毫不犹豫说:“喜欢。”她把头侧了一点,把我的毛衣衬衣推上去,耳朵贴在我的胸前说:“让我听听。”一会又说:“我听见爱的心跳了。”她松开我,把外套脱去,把胸挺了一下,使胸前的轮廓更为分明,说:“我们来吧!”她说得那样平静,我简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我疑惑地望着她,她说:“望着我干什么,你怕?今天解禁。”这么一来我明白了,说:“这合适吗?”我望了一下门,“在这里?”门上有一个玻璃小窗,她走过去想用提袋把玻璃挡住,可没地方挂,就把门开了一点,把提袋的带子压在门缝里,提袋垂下来,正好把玻璃窗挡住。我说:“在这里?”在沙发上做这件事,真的有一种特殊的刺激,特别的诱惑。平时习惯了循规蹈矩,打破常规本身就是一种挑战。我头脑中“嗡嗡”作响,感觉得到热血在通过一个空间,一股,又一股,推动我往前冲去。我意识深处有一种声音在警告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性,自己也不能冒那个险,不然就全完了,多年的奋斗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娱乐场所突然检查的消息,万一轮到我呢?再说,用手提袋挡住小玻璃窗,不等于告诉外面的人房内有勾当吗?女人所看重的事情在我看来不一定是最重要的。可我没法跟她交流,我一开口她就会说我“官迷”。她显然不理解我想法,说:“可能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女孩,我跟你说,我是不是那么随便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今天让你知道我为你守住了什么。我不是什么新人类新新人类,那些人才不管这一套呢。”明白了她的暗示我更加不敢了,我说:“我不配承受这么珍贵的东西,也没有勇气承受。”她轻声说:“是我愿意的。”我说:“你已经坚守这么久了,八路军抗日还不一定能坚守这么久呢,不要这么轻易就丢掉了。”她说:“那你要知道我是为谁在坚守。”又说:“主要是见你一面太难了。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下了几个星期的决心,你相信吗?”

  我把门打开,想把压在门缝中的带子放下来。刚开门看见端茶的服务小姐正从提袋没遮严实的地方往里面看。我说:“看什么,懂规矩吗?把你们经理叫来!”她涨红了脸,双手垂着低着头一言不发。我想,幸亏刚才没有头脑发热。你认为万无一失的时候都会有漏洞,如果看到了漏洞,那就更危险了。

  回去的路上我不时往她的小腿上瞟一眼。她说:“看什么?”我说:“我想起了一个笑话。读中学时在县城电影院去看《列宁在十月》,台上跳天鹅湖,演员们都穿着短裙,前面一排人的头忽然不见了,他们把头勾下去往上看呢。你穿短裙小心点,泄了春光你还没感觉呢。”她笑得在我身上扑打。我趁势在她脸颊上一亲,就在这一瞬间,方向盘一歪,汽车碰上了路边一棵树,栽到田里去了。我压在孟晓敏身上,她大声叫:“大为,你伤着没有?”我把朝上的车门打开,爬了出去,又把她拉了出来。我看她没伤着,说:“万幸,万幸。”又说:“你去,你打的回去。”她美人救英雄似地说:我不能丢下你。”我说:“我没事,我就打手机叫救护队替我把车拖出来。”她还不肯走,这时已有人来围观了,我说:“马上就是一大群人来了,求求你了。”拦了一辆的士,把她塞了进去。不一会救护队的车来了,把车拉上来,需要修理,就拉走了。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拦住我,说压坏了稻子,要赔。我给他五十块钱。他不肯。我说:“我压坏你几蔸,你数数,五十块钱买一担谷。”他说:“我这个稻子就不是一般的稻子,做种的优质稻。一粒谷明年就是一蔸禾,一蔸禾又结几百粒谷,几百粒谷后年……”我再塞给五十块钱,他说:“算了,今天你是碰了我呢。”我笑了说:“如果今天压死你一只鸡肯定是会生金蛋的鸡,金蛋孵出金鸡,金鸡又生金蛋。”他也咧嘴笑了说:“要是每天有一部车栽到我田里,那就好了。”

  小车修了六千多块钱,我要大徐去开了回来。大家都以惊讶的神情问及我的安全,拍手称幸,没有一个人提到汽车和钱的事,也没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到那个地方去。许小曼曾说有了地位就有了自由,什么是自由,这就是啊。

  我把自己与孟晓敏的关系作了彻底的思考,还是觉得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大事。这么多人盯着我,总有一天会要败露的。败露了我不一定下台,但很多话就不好说了,很多事也不好做了。还有,我也不能保证孟晓敏那里就不会起火。一旦有了实质的关系,她问我要一个家,我怎么办?她以前还说过惩罚自己的话,我不能不以防万一。再有,她二十四岁了,我再误她几年,我也于心不忍。想清楚了我给她打了电话,说了不能误她的理由,她当时就哭了。我抓着话筒听她哭了几分钟,说:“我还是想帮你一个忙,安排你去医学院进修。这件事我会跟瞿经理说,让他送你去。”我当时就给瞿经理打了电话,他也不问我跟孟晓敏的关系,一口答应了。我说:“要破费你出一点血,三万块吧。”他说:“小事,小事。谁都有点事要办嘛。”又说:“我正要找池厅长帮个忙呢。”他的儿子今年大专毕业了,想到安泰药业去工作。安泰药业的职工持有内部股都发了点小财,人人都眼热。我想叫程铁军安排一下也不困难,马上答应了,说:“小事,小事,谁都有点事要办嘛。”我想尽快把这件事办好,还有阿雅调动的事,都拖这么久了。下个月把职工代表大会一开,条例一定,别人要问个为什么,我就不好回答了。


  孟晓敏的事就这样作了了结,我心里有点委屈,好像恨谁似的。我想着自己抗拒了钱的诱惑,又抗拒了色的诱惑,不简单!我不贪财好色,那我还怕什么?我立于不败之地,谁想踩我的尾巴,妄想!这样我可以甩开膀子干几件事了。这样想着我把膀子用力一甩,想撞开什么似的。


  这天丁小槐带了老婆孩子到我家来,进门就说:“强强吵着要找一波玩,宋娜也想找董柳说说话,我就跟宋娜来了。”我连忙让坐,心里知道是他有话要说。记起那几年我和董柳到马厅长家去,总是打一波的招牌,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一套?董柳跟宋娜说话,先是说服装,一会儿就转到皮肤保养的话题上去了。宋娜说了一个美白去皱的秘方,董柳一本正经记了下来。我看着电视,有一句没一句跟丁小槐说话,好像相信了他是陪宋娜来跟董柳谈美白的,且看他如何转弯。看着董柳和宋娜说话,看得出董柳是处于主动地位的。今天不是当年去丁小槐家拜访的局面了。男人能感受到的东西,女人也一定能够感受到。对话中的这样一种优势地位,这是男人迷恋权位的重要原因,也是女人盼望丈夫荣达的重要原因。不但男人,女人也会跟着感觉走呢。

  丁小槐东说西说,说到:“现在兵越来越不好带了,人的自主性越来越强了,调不动。”宋娜马上插过来说:“小槐他经常为难,上个月云阳市有急事要派人去,人人家里都有困难走不开,还是他亲自去的。我看他这个处长,当起来也可怜。”我心里好笑,怎么还是老一套,演双簧!当年我跟董柳一唱一和,马厅长还不看得一清二楚?我说:“可怜是可怜,不过宋娜,梦里想着这一份可怜还想不到的人,那恐怕还不止一个两个!”我说着笑了,丁小槐也带点勉强地笑。我马上又说:“坐在我这个位子上也可怜呢,动一动有人盯着,你信不信?”丁小槐要说的话说不出来,仍不放弃,又说:“市场经济把人心都搞乱了,动不动就想到经济效益,你要谁额外多做点工作,他就看着你,等你把下面的话说出来,补助多少?为人民服务的宗旨都忘记了。”丁小槐谈为人民服务,我是今天才认识你?宋娜又把头偏过来说:“还谈为人民服务?恨不得做一点事赚两百块才好。他们处里的人,没有几个是文雅的。”董柳在一边喝着茶抿着嘴笑,她非常熟悉这一种表演。我也没有时间老是绕圈子,就说:“丁处长工作中有什么难处,看厅里能不能给你一点支持?”我把话挑明了,丁小槐有点尴尬,他说:“我今天来,还是有些事情想给厅里作个汇报。”我说:“我想着你有点话想讲。”他又笑一笑,说:“池厅长是谁?什么事他不知道?厅里准备清理各处室的小金库,这条政策我们是拥护的。”我说:“厅里这样做也是为了爱护干部,怕他们失足。部里检疫局就是因为小金库问题,从局长到处长,这一次是全军覆没。钱拿在自己手里,你要一个人心如止水,那不切实际!上次金叶置业把六十万摆在我面前,我的心就不跳几跳?那不切实际嘛!”他慢慢地点点头,似乎体会到了问题的严重,说:“厅里的确也是为我们着想。”我说:“也是为自己着想,下面出了问题,那是上面的责任。现在不像以前谁出问题谁负责,领导也有连带责任。我想起来就睡不着。小金库不封掉,处室难免违反政策去创收。现在的老百姓不是以前的老百姓了,他们向秋菊学习,什么事都要讨个说法,到时候他们讨说法不是向红十字会讨,向基建处讨,还有向你们医政处讨,是向卫生厅讨,向我讨!”我想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你丁小槐还能说什么?谁知他嘿嘿笑几声,又笑几声,顽强地说:“我们处里的情况确实有点特别,经常要派人下去,厅里那点补助也调动不了积极性,处里还得再补一份。交往也比别的处室多,你下去他请了你,他上来你不请他,那我怎么好意思,以后又怎么工作?这样其实不好,吃个便饭还好些,谁也不贪那点吃,可风气如此,不是我们一个处挡得住的。别人请你吃海鲜,那是把我们厅里的人当人看。你请他吃萝卜白菜,他不会小看了我们卫生厅?请来请去,都是为了面子,中国人就是被这个面子害了。”他的话不能说没一点道理,人情的压力有多么大,我也是知道的。可你丁小槐,一年到头又在家里吃过几餐饭?把你一年的招待费实打实列出来,还不吓人几个跟头?我说:“厅里会安排一笔特别的交际费,怎么用的,年终向大家公布。”他说:“除非别人来了我们给他吃快餐,不然公布出来那大家会骂人的,反而有损厅里的威信,这来来往往的太多了。”我想,照你说是非搞暗箱操作不可?我说:“那你意思是?”他说:“我们处里情况特殊,能不能给点特殊政策?”我想他们医政处的确也有点特殊,就说:“厅里再研究研究。”

  以后几天,像约好了似的,各处室都跑来诉说自己的特殊情况,理由都很充分,比丁小槐的还充分。按处长们的意思,如果事事都要到财务上去要钱,那工作就没法做了。我知道这都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上的理由,就是要把钱掌握在自己手里。当基建处的易处长也来说过一套话时,我说:“中央明文规定收支两条线,这是制度。小金库出了多少问题?现在厅里想让它亮相,怎么大家都要死死地捂着,你们就不怕犯错误?”易处长微低下了头说:“如果我们这点内容都叫做犯错误,天下犯错误的人就太多了。谁还真的能把天下的人一网打尽?又靠谁来打呢?谁来打?名正言顺的腐败像秃头上的虱子还捉不过来呢,谁来管这些毛细的事?”他说的也是实话。说来说去,他们的利益还是不能碰的。可依了他这个实话,我想做的事就做不成了。厅政公开从小金库入手,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就搁浅了。我一肚子火想冲着易处长发出来,抬眼看他很老实甚至有点可怜的站在那里,就说:“你去吧,让厅里再想想。”

  我忽然感到了孤独,事情还得靠大家去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也不能把他们都撤了。都撤了他们闹起来,闹到省里,我也不好看。我怀疑他们私下是通了气的,甚至达成了默契,不然怎么都跑来说一套话?丁小槐,他很可能就是只领头羊。我不能把所有人都晾了,晾你丁小槐还是办得到的。他以出差的名义带着全家去广州游玩,在小金库报销了,这我知道。去给自己分了几万块钱的加班费,这我也知道。还有,有一辆小车天天接送他儿子上下学,是什么背景?接送的人是雷锋吗?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丘冯几位说了,丘立原说:“有这样的事,这个丁小槐也太不像话了!”我说:“要特殊政策我没有,要找个人当处长还是有的!”冯其乐说:“慢慢来吧,处理一个干部也不那么容易的。”我觉得冯其乐在这件事上老是不配合,心中闪了一下,把他拿掉?晚上冯其乐到了我家,坐下就说:“有些话我当着他人不好说啊!厅里的人不一定都是支持这件事的,池厅长人没看出来?”他一提醒,我忽地醒悟了:“你是说他?”凌空写了一个“丘”字。他说:“根据我的消息,他在各个处室做了一些工作,他其实是那些人的头,不然他们也不敢一个一个来找你。”我明白了,丘立原想推动我走得更远,无法止步,也无法回头,等我下不来台,他的机会就来了。说来说去,这项改革触动了处长们的痛处。要说错误,谁没犯过点错误,谁以后又能保证不犯错误?认真起来还有个完吗?我认真起来,这就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感。为了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他们组成了联合阵线。冯其乐说:“我前几天说大家的反应很大,就是这些人,有些人说的话不好听。”我轻松地笑了笑说:“不好听的话你说几句我听。”他说:“就不必说了,无非是说厅里太追求政绩了。”我手指点着桌面说:“我无非是想兑现党的政策,厅政公开喊了这么多年,哪一点公开了?”他说:“世界上的事,也不一定能够一五一十拿书来对的。”他说得很委婉,可意思很明白,我是过于认真,认真到有点书生气了,世上的事情,又有几件是从道理出发的?上面的人只知道讲政策,可这些政策在下面操作起来难度有多大,他们就不管了。真认起真来,连我这个自认为在树立形象的人都难以过关,我没打湿过手?说到底我也不能太认真,只要大家不过界线不犯大错就算了。其实上面也只要求大家不犯大错,我又何必?要求大家安分守己拿着那一份工资奖金,那可能吗?有了权力他们一定要为自己谋点什么,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上帝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说自己比上帝更伟大吧。我没料到自己竟是这样孤立,丘立原不用说了,连冯其乐也不支持我。我气恼地说:“那丁小槐怎么办,丁小槐?平时吃吃喝喝就算了,去旅游呢?给自己发加班补贴呢?我倒要查查他到广州出了什么差!”冯其乐说:“按说吧,丁处长肯定是不对的,这样做的人呢,厅里哪里又是一个两个?扯出来一串,工作就不好做了。为了厅里的安定团结,是不是在厅里的大会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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