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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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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走出了法源寺,张幼林回头望去,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沐浴在冬日暖融融的阳光里,他的心也渐渐温暖起来。
这些日子张幼林到铺子去的比往常要勤,张喜儿走了,王仁山还没回来,北平总店的生意虽说半死不活,可张幼林对把铺子交到宋怀仁的手里还是不大放心,他宁可辛苦自己。
宋怀仁对张幼林比平时更加殷勤,他站在铺子门口,远远地看见东家的汽车拐过来了,就赶紧回去沏茶,等张幼林迈进门槛,在桌子旁坐定,一碗香气四溢的“大红袍”已经捧到他面前。宋怀仁的泡茶技术是一流的,虽然张幼林不大待见他这个人,可每次喝宋怀仁泡的茶,都禁不住赞不绝口。张幼林近来胃出了点毛病,喝不了绿茶,宋怀仁就改泡发酵重一些的岩茶“大红袍”,看着东家品饮时那副陶醉的神情,宋怀仁觉得是时候了,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只听见背后“哗啦”一声,一只瓷制笔筒从货架子上掉下来,摔碎了。
正在整理货架子的学徒徐海和李山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愣住了,宋怀仁立马儿蹿过去,指着他们俩的鼻子吼道:“谁干的?”
李山东低着头回答:“大伙计,是我。”
宋怀仁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我大伙计?这事儿是明摆着的,张喜儿走了,我宋怀仁就是主事儿的,虽然东家没明说,可我干的不都是掌柜的活儿吗?
他刚才要是叫声“掌柜的”,哪怕是“二掌柜的、代掌柜的”什么的,我跟东家不就好开口了吗……这个傻东西,得修理修理他。宋怀仁停顿了片刻,继续吼道:“你怎么那么笨呢?连只笔筒都拿不住,东家可在这儿看着呢啊,要是连这点儿事儿都干不好,趁早儿卷铺盖卷儿走人!”
李山东的脸“腾”地红了,牙齿把下嘴唇咬得紧紧的,忍气吞声地拿来簸箕把碎片拾起来。
张幼林品茶的兴致立刻就荡然无存了,不就摔了一笔筒吗?又不是成心的,批评两句就算了,干吗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张幼林看不来宋怀仁这种做法,又不好当着新人的面说他,于是站起身,皱皱眉头,转身奔后院去了。
宋怀仁追到院子里:“东家,张喜儿到南京分店去了,明摆着总店缺个主事儿的,您看……”
“怀仁,我还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我把王经理又调回来了,他在北平总店主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张幼林说完进了北屋,宋怀仁呆呆地看着张幼林的背影,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这个打击对宋怀仁来说是十分沉重的,他左思右想,自从来到了荣宝斋,往常背地里拿黑钱的事儿基本上没怎么干,自个儿也很卖力气,本事明摆着在张喜儿之上,东家怎么就信不过呢?宋怀仁很是垂头丧气。
宋怀仁这几天在铺子里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弄得两个小学徒战战兢兢。
邮差来送报,赵三龙到门口接过来,边往回走边随手翻着,宋怀仁没事儿找事儿:“怎么着,轮得上你先看吗?”
赵三龙重重地把报纸搁到柜台上,斜了宋怀仁一眼。这个伙计是个暴脾气,他早就看宋怀仁不顺眼了。
“哟喝,还长行市了?我告诉你,不想干走着,没人求着你。”宋怀仁阴阳怪气的。
赵三龙刚想发作,徐海在后头使劲儿拽他的衣裳,悄悄地说:“大伙计心里不痛快,你忍着点儿。”
“三龙哥,给我搭把手儿!”李山东在后院喊他,徐海就势把赵三龙推走了,又拿起报纸恭恭敬敬地呈给宋怀仁:“大伙计,您慢慢瞧着。”
宋怀仁接过报纸刚翻了几页,大惊小怪起来:“哎哟,瞧瞧,这年头儿真是吹牛皮不上税,逮着什么好听说什么,净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张幼林正好走进来,宋怀仁捧着报纸迎上去:“东家,您瞧瞧这报上吹的,啊?‘南张北溥’?把张大千跟溥心畲相提并论,您说,这还有王法吗?”
张幼林淡淡一笑:“怎么了?张大千和溥心畲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呢?小宋,八爷和你没仇吧?”
“东家,看您说的,我和八爷有什么仇啊?得,算我多嘴,我把嘴闭上。”宋怀仁讨了个没趣,可他不能得罪张幼林,自己找了个台阶:“得,我给您泡茶去。”
宋怀仁走了,张幼林拿起报纸饶有兴趣地看起来,看着看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他喃喃自语:“这倒是一招……”张幼林转过身问徐海:“王经理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一两天吧。”
“好,王经理一到,你就通知我。”
听说东家急着找他,王仁山到了铺子里二话没说,立刻就风尘仆仆地去了张家。
虽说在南京分店分成的事情上俩人有过较量,但见了面还是挺亲热,张幼林拍着他的肩膀:“仁山啊,你总算回来了!”
“东家,您找我什么事儿?”
“坐—说。”
两人相对而坐,张幼林问:“仁山,在荣宝斋挂笔单的画家里,你喜欢谁的画儿?”
王仁山不假思索:“张大千。”
“为什么?”张幼林饶有兴味。
王仁山侃侃而谈:“张八爷的画儿尤得石涛神髓,号称‘当代石涛’,他的画路宽广,山水、人物、花鸟、虫鱼、走兽无所不工,工笔写意,俱臻妙境,现在已经有些名气了,与其兄张善子,被称为‘蜀中二雄’。”
“在四川有名,到了北平就差些了,他的画儿价格还上不去,我知道你和他很熟,可你未必能估计出张大千将来的发展。”
王仁山微微一愣:“哦,您的意思是……”
“此人前途不可限量,早晚是位大师级的人物。”
王仁山点头:“这我信,八爷这个人干什么像什么,他十几岁的时候,从重庆回家过暑假,路上被土匪绑了票,土匪见他是个读书人,就留下他当师爷,您还别说,八爷一看脱不了身,索性就正儿八经地当起师爷来了,百日以后才逃出去。”
张幼林笑道:“哦,八爷还有这么段儿经历,这可真难为他了,仁山啊,把八爷的画儿价格往上抬抬怎么样?他的作品可不比那些名家差。”
“是啊,如今书画市场上溥心畲的画儿已经价格很高了,齐白石的作品价格也在上涨,自从民国十六年齐白石被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校长林风眠先生聘为教授以后,齐白石基本奠定了自己在中国书画界的地位。”
“所以说呢,张八爷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名气,有了名气才有在书画界的地位,有了地位,价格自然也就涨了。”
“您的意思是……找个机会由荣宝斋给八爷抬抬名气?”王仁山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八爷的作画儿功底和灵气都不差,以他的进步速度,再过三年五载,他的作品就会是另一番境界,荣宝斋不捧,你瞧着,早晚有人出来捧,咱何不占这个先机呢?他的名声越大,对咱们越有利。”
王仁山兴奋起来:“东家,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怎么捧他呢?”
“我自有办法。”张幼林显得胸有成竹。
两人商量了一阵儿,王仁山就起身告辞了。
不久之后,“‘南张北溥’”画作联展“热热闹闹地在荣宝斋展出了,开幕式那天,北平的著名画家都到了场,荣宝斋一时宾客云集,加之门口劈啪作响的鞭炮声,琉璃厂半条街都沸腾起来。
钱席才站在慧远阁的门口伸着脖子朝荣宝斋张望,陈福庆从里面走出来:“他们吵吵什么呢?”
“给‘南张北溥’办画展。”
“南张北溥?”陈福庆显出惊讶的表情,“没听说过呀。”
钱席才耐心地解释:“溥,是溥心畲溥二爷,张嘛……听说是张大千张八爷。”陈福庆皱起了眉头:“张八爷和溥二爷差着行市呢,怎么把他们两个往一块儿摆?荣宝斋这是出什么么蛾子?不成,我得过去看看。”陈福庆下了台阶,向荣宝斋走去。
荣宝斋的前厅西墙悬挂着张大千的作品,张幼林正陪着溥心畲站在画前观赏,溥心畲赞不绝口:“张兄,你很有眼力啊,大千的画,有唐人的气势,宋人的法度,元明的意境,上下千年,融会贯通,难得,难得!”
听到溥心畲的这番话,张幼林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他明白,如果溥心畲不认可张大千的作品,这事儿就算砸了。
“大千的仿古之作,这些年很有点名 ,没想到他的创作也自成一家,张兄,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张幼林微笑着答道:“我花工夫琢磨了不少他的仿古之作,大千可不是照葫芦画瓢,他是把原作的构图特点、神韵技法揣摩透了,但并不照搬,而是尽情挥洒,另立新格局,名义上是仿作,其实已经别有一番新气象了,连陈半丁、罗振玉这样的鉴赏大家都看走过眼,既然如此,我想,他的独创之作应该不会差……”
正说着,张大千走过来,他恭恭敬敬地给溥心畲衍礼:“溥先生,‘南张北溥’本是好友的兴头之语,偶然见诸报端,被荣宝斋借题发挥了,小弟实不敢当。”
“哪里哪里,以你的资质才气,再经磨练,不久可终成大器,我和张兄拭目以待……”
荣宝斋内的气氛热烈而融洽,陈福庆转了一圈就回去了,他心里直后悔:这招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明远楼茶馆里,额尔庆尼一扬脖喝完最后一口茶:“伙计,结账。”
伙计走过来:“额爷,十五个铜子儿。”
额尔庆尼在口袋里摸了一把,将五个铜板放在桌上:“我就剩五个了,得了,你们这么大一茶馆,也不在乎这点儿小钱儿是不是?将就点儿吧。”
伙计的眉毛向上一挑:“别价,额爷,我们也是小本儿经营,要净赶上您这样的茶客,我们还不喝西北风去?劳驾了您哪,额爷,您还是把茶资给付了吧。”
额尔庆尼瞪起了眼睛:“就这仨瓜俩枣的你也跟我算计?额爷以前阔的时候没少赏你们脸吧?那时候你小子比我孙子还孝顺,额爷我哪次不是随手就赏你一锭纹银?怎么着?看我穷了,你就想当爷了?”
伙计的口气软下来:“额爷,随您怎么说,反正您今天不把茶资付了不能走。”
“没钱,你爱怎么着怎么着,不能走?这好办啊,额爷还不走了,就在你们茶馆住下了,反正你们不能把额爷饿死吧?”
两人正在僵持,李默云摇摇晃晃地从对面走过来,掏出钱放在桌上:“伙计,这位爷的茶资我替他付了。”
额尔庆尼先是一愣,接着满脸堆笑:“哎哟,这位爷,多谢了您哪,您瞧这事儿闹的……”
李默云在额尔庆尼旁边坐下:“额爷,您别客气,您原先是什么人呀?一出门儿前呼后拥,在琉璃厂这条街上,随便进哪家铺子逛逛,那真是赏他们脸呢,可如今……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我是实在看不下去啊!”李默云说这番话的语气和表情就跟他亲爹被人欺负了似的。
额尔庆尼心里这么一琢磨,马上就明白了:“这位爷,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您找我有事儿,明说吧,什么事儿?”
“嘿!额爷还真是痛快人,好,您痛快,我也不能掖着藏着,额爷,我是想跟您合伙做买卖。”李默云是刚刚才有的这个打算。
额尔庆尼一听就乐了:“真新鲜了,跟我合伙做买卖?您可找对人了,我一没做过,二没本钱……”
李默云摆摆手:“不用您出本钱,您这身份就是本钱,您往那儿一坐,甭说话,就那派,那表情,就是一吃过玩过见过的爷,不是真正的八旗子弟,别人装都装不出来。”
“哦,明白啦,您是想和我搭伙,干点儿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要不说您见多识广呢,什么事儿都蒙不了您……”
“挣了钱怎么分账呢?”
“二一添做五,如何?”
额尔庆尼点点头:“听着还成。”
“那就一言为定?”
“慢着。”
李默云一愣:“怎么着?”
“你先给我拿十块钱来,算我预支,将来从账上扣。”额尔庆尼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默云二话没说,掏出十块钱码在了额尔庆尼的面前。
从琉璃厂失踪有些年头的李默云,前些日子在上海倒腾假古董玩儿现了,他得罪的是上海黑帮老大黄金荣的手下,黑帮可不认“看走眼”这一说,你坑了咱哥们儿,对不住,那就卸你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为了躲避追杀,李默云只好悄悄溜回了北平。他不便抛头露面,正琢磨着找个帮手替他跑外,没想到就在茶馆里碰到了额尔庆尼。真是天赐良机啊!打着灯笼都没处去找,却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有比额爷更合适的吗?从茶馆里出来,李默云喜滋滋地就把额尔庆尼带到了他在京西八里庄的老巢。
这是个制假作坊,院子里到处堆放着坛坛罐罐和各式工具,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屋子里是破破烂烂,没什么像样的摆设,比额尔庆尼自个儿的家也强不到哪儿去,额尔庆尼不禁大失所望。
李默云兴致勃勃,他跟上了发条似的,回到家就忙来忙去一直没消停,一会儿摆弄摆再这个梅瓶,一会儿又往那只开裂的青铜鼎上撒些粉状的东西,也不知啥玩意。额尔庆尼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个小泥壶,时不时地来上一口。李默云又从屋里拿出一个卷轴挂在院墙上,额尔庆尼定睛一看,竟然是伪造元朝大画家倪瓒的《溪山雨意图》,额尔庆尼记起,早先他在贝子爷家见过原作,还别说,仿得还不错,就是显得太新了,不像搁了几百年的旧画。
地上有一口装满凉茶的大锅,李默云忙不迭地点起火来,额尔庆尼迷惑不解:“我说李爷,你这是干吗呢?怎么把好好的凉茶又给煮开了?”
李默云往锅底下塞了几根柴火:“额爷,这您就外行了,我这是给画儿做旧呢,瞧见没有?我在画儿底下煮凉茶,用蒸发的热气把画儿熏黄,让宣纸和颜料松脆变质,加速陈化。”李默云打算和额尔庆尼长期合作,所以也就不瞒着他了。
茶水在大锅里咕嘟了一阵子,额尔庆尼站起身,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频频点头:“嗯,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了,不过,倪瓒活在元末明初,他的作品传世怎么着也有个五百来年了,光靠把画儿做旧怕是不够吧?”
“还有招儿呢,有些棒槌①看到书画被虫蚀食的痕迹就以为是真品无疑,其实,这也是我们这行的雕虫小技,我有一个兄弟就专门养虫养鼠来撕咬书画新作,目的就是用‘蚀食痕迹’来打马虎眼。”
①棒槌:北京人形容轻易受骗之人,也叫“冤大头”。
“嘿,你们这帮孙子可真是琢磨到家了!”额尔庆尼感叹着,但他转念一想,不禁皱起眉头,“可就这么琢磨,也没见你小子发财呀?”
李默云站起身:“哪儿那么好发财呀?假画儿做出来了,这刚刚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如何让买主儿上当了。额爷,您瞧我这模样儿,像是家里趁古画儿的主儿吗?要是我出面非玩现了不可。”
“所以你想和我搭伙,要的就是我这身份——破落旗人,是不是?”
“那是,甭看您现在破落了,可虎倒架子不倒,那派头,说话那腔调,那走道儿的姿势,旁人学也学不来,谁见了谁也得说,这主儿是位爷。”
这话额尔庆尼爱听,他颇为得意地抻了抻破旧的长衫:“那是,咱好歹也见过世面,当年也是大把花银子的爷,不瞒你说,那时候我瞅见白花花的银子愣是没感觉,跟瞧土坷垃差不多。”
李默云撇撇嘴:“那是您银子太多了,烧的。”
额尔庆尼顺手从案子上拿起一块玉佩:“哟嗬,这儿还有块汉玉,真的假的?”
“额爷,您记着,我这儿没真的,全是假的。”
额尔庆尼把玩着:“你还别说,做得还真像,雕工确有汉唐之风,连‘土侵’都有,怎么弄出来的?”
“这个容易,把新玉石泡在酸液里一个月之后,再捞出来用茶水或者鸡油浸泡,然后放在火上烤,还可以掺如颜色,不光可以模仿出‘土侵’,连‘朱砂侵’、‘铁侵’都可以造出来。”
“哟,这下儿可褶子了,当年我从一个玉石贩子手里买了一块汉代玉璧,整整花了我两千两银子,现在想起来,八成也是出自你手吧?”
“额大爷,您老人家糊涂了吧?那是什么年月的事儿?那会儿我还穿开裆裤呢,也许是我爹或者我爷爷做的,这还差不多,我这手艺是祖传的。”
李默云没蒙事,这个制假作坊还真是他爷爷留下来的。老爷子当年造假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也坑过不少人,跳河、上吊的都有,也赚过不少银子,在山东老家买了房子置了地,老爷子留下过话,子孙后代有了营生就不要再干这个了,免得遭报应,所以,李默云的爹在他九岁的时候就带着全家回了老家。李默云过了十多年吃喝玩乐、养尊处优的日子,可他爹死后,家境就每况愈下,加之李默云抽大烟上了瘾,把家产抽了个精光,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来到京城重操祖业。还好,李默云的爹英明,这个制假作坊一直出租,没有卖掉,要不然,恐怕李默云连作假的本钱都没有。
额尔庆尼想起来就生气,他恨恨地说道:“哼,当年你们这些假古董贩子,从我手里骗走了多少银子啊!”
李默云咧嘴一乐:“额大爷,这叫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咱俩不是又串在一块儿蒙别人了吗?有钱人的银子不蒙白不蒙!来,您喽喽这瓶子……”李默云拿起案子上的一个双耳瓶,俩人嘀咕起来。
荣宝斋北平总店的生意慢慢有了些起色,来往的客人明显比以前多了。这天,一大早就有客人要订画,李山东陪着客人边看画边介绍:“这几幅都是溥心畲先生的”。
客人点头:“确实不错,溥先生的润笔怎么收?”
“堂幅六尺一百二十元,屏幅减半,以四尺为一堂;册页每方尺二十元;成扇每面十元,细画题诗加倍,先润后墨。”
客人显得犹豫:“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儿?”
“对不住您,溥先生的价码儿是他自个儿定下的,便宜不了,要不您换张大千的?润笔还不算贵,眼下张大千在画界可与溥先生齐名了。”李山东从柜台里拿出两张报纸,“您瞧瞧,这报上登的,南张北溥,南张就是指的张大千,我们荣宝斋前些日子刚为南张北溥办过画展,登在这儿。”
“我听说了。”
“您现在订他的画儿特值,要不了多久润笔就得涨上去,要是有闲钱,我建议您存几张,将来准有赚。”
“那我就订张大千的了,都要山水,堂幅六尺两幅,再加俩成扇,你算算多少钱。”
“您这边请……”李山东把客人让到了账柜边,赵三龙“噼噼啪啪”打起了算盘。
宋怀仁和王仁山一直在边上看着,宋怀仁悄声说道:“经理,您和东家真有眼光,办完画展以后,客人们都开始认张大千了,咱是不是把润笔提上去?”
“不忙,当初跟大千有言在先,等他放在别的铺子里的画儿卖完了,就只到荣宝斋挂笔单,到那个时候再把润笔提上去也不迟。”
“这招儿太高了!”宋怀仁表面上赞叹着,心里却很失落:这么高的招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闷闷不乐,借故离开了铺子。
宋怀仁在琉璃厂街上满无目的地走着,远远地看见额尔庆尼抱着个锦盒走进了一家古玩铺子,他轻蔑地一笑,心想,这老东西又去骗茶喝了。
古玩铺子的伙计也是这么想的,他一见到额尔庆尼,就不客气地问:“哟,您又喝蹭茶来啦?”
额尔庆尼的脸一沉:“你怎么说话呢?没规矩,叫你们掌柜的来。”
“我们掌柜的忙着呢,没工夫陪着您闲聊,您要是想喝口蹭茶,我就给您倒一碗,喝完了赶紧走着。”伙计倒出碗剩茶放在桌子上。
额尔庆尼大摇大摆地坐下,瞟了一眼茶碗,从锦盒里掏出双耳瓶,小心地放在桌子上:“今儿个,让你小子也开开眼。”
伙计捧起双耳瓶,凝视了片刻,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额大爷,您这是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能告诉你吗?叫掌柜的去。”
伙计放下双耳瓶,将茶壶里的剩茶倒掉,换上新茶重新沏上,满脸堆笑:“先闷会儿,我这就给您叫掌柜的去。”
操着东北口音的掌柜从后门进来:“哟,额爷,少见啊。”掌柜的直奔瓶子去了,他拿在手里,站到铺子门口,对着太阳仔仔细细地看着。
额尔庆尼悠闲地喝着茶,眼睛看着大门外,不时和过往的熟人打个招呼。掌柜的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处,不满地说道:“额大爷,您蒙我是吧?这宋瓶儿可有砟儿啊。”
“我说过没砟儿了吗?我说掌柜的,古玩这行玩的就是个眼力,您要是连真货假货都看不出来,还好意思在琉璃厂混?趁早回家抱孩子去。‘掌柜的把双耳瓶放回桌子上,显得犹豫不决:”您别急,我再琢磨琢磨。“
额尔庆尼把双耳瓶放进锦盒,站起身:“让你白捡一便宜还不要,我找别人去喽。”
掌柜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赶忙拦下:“别价,额大爷,要不这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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