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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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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祠堂鉴制
咸丰癸丑年仲夏
据老年人回忆,姜文韬治水极为严厉。水车抢水时,只要有一张水车坏了,都要呜锣停车。待该车修理好,再呜锣开始,如发现有人继续车水的,便用开山锄把他家的水车打碎,村人无不心服的。凡有提前开营或偷营的,便率众赶其户,把其家猪、鸡杀了,煮食,大嚼一顿,自此,樟勇的名字如雷贯耳,影响几代人的道德。可眼下人心不古,竟出现西营口杀人霸水事件,闳济如何摆平,令人瞩目。
景连逃回家时,人们都已入睡,可堂屋西大门敞着,上横头那张老古董的长案上炉里插着三柱清香,并点了一对大红烛,显然刚祈祷过祖宗,只见大哥正襟危坐,脸色严峻,正气逼人。景连看了心里害怕,硬着头皮上去作了一揖:“大哥还没歇息?”
“嗯!”景前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气氛十分紧张。
“连儿回来了!”母亲从内房床上应出声来,景连乘机溜进房:“回来了,你还没睡去?”“睡不着呵,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鸡都呜了。”“是的,我在村头古宅里待了一会,那程大姐一定留我吃饭。”“什么程大姐,那是个妖艳的娼妇,你涉世不深,不懂得世道险恶,她家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风月场所,好端端的人都会学坏的,不适合你,以后别去了,夜深了,你也上楼歇去吧!”
“母亲说的是,日后我不去就是了。”他告退出来,特地避开堂上的大哥,从侧边走到楼梯间,刚准备上楼,就听到景前一声断喝:“站住!”“大哥还有吩咐?”景连知道东窗事发,心里惶恐不安。
“吩咐,你自己作的孽难道还不清楚吗?”景前点了一锅烟,拿起竹烟管猛吸,那烟锅里的火一旺一旺的:“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村的。”
“晌午!”景连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现在什么时候了?”
“三更”!
“这大半天你又在哪里?”
“在程大姐家喝酒!”
“放屁!喝酒用得着闭门关户的吗?你都干了些什么?”
“喝酒是事实,别的没干什么?”
……
沉默了很长时间,那景前终于开口:“如今你已成人,为兄的也不该多管,可父亲临终托付,代父管教,把你培养成才,你好歹也读了几年私塾,那‘三字经’上说的养不教,父之过。过去父亲常说人以德为本,以义处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还说治世先治己,必要时舍生取义,报国益家。因而应远淫乐,离不道,重事业,正视听。可这两年你的行为令人心寒,甚至你竟到那种伤风败俗的场合,同那些淫荡不敛的女人喝酒睡觉。今天我若不教训,怎么对得起父亲,又怎么对得起你那为国损躯的生父?你……给我跪下!”
景连早已吓得脸无血色,被景前一把抓住领口,按住他在列祖列宗香案前,匍匐在地,从八仙桌下抽一束荆条,朝他的屁股上猛抽无数下:“你还敢不敢有违先父遗训,到那些误人子弟的风月场,做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大哥,不敢了!”“你再敢去放荡,就永不能进家门!”“记住了,大哥!”“记住了?你说你该不该打?”“该打,该打……”
景前把一束荆条丢开,扶起小弟,景连一把搂住大哥,号啕大哭:“大哥,都是为弟的不争气,惹你生气,其实你这些年来时时关照我,处处爱护我,教导我走正道,诚实为人,指望我将来能干一番大事业,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学好,不求上进,忘掉根本,有负祖训……”
“其实,我也是恨铁不成钢,你现在大了,应该到社会上闯荡去,将来好干一番事业,为此,我教你做散粉、贩米、经商,甚至为你捐输份子任斋醮执事,这还不为你前程铺垫!”景前用那只粗手替他抹泪,而自己也已泣不成声:“听说,你的生母还在人世,隐住在江西龙虎山,你应继承父志,放开视野拓阔胸襟,闯出自己的天地,干出一番事业来,那时,我做长兄的也安生了……”
范氏一直在门缝里瞧着他流泪,为了弃儿的未来,长子正在履行家主的职责,她能阻拦吗?
景连伤势如何?请看下回。
第四十五回 夜来香姑嫂伴叔眠 日生困婆媳探儿伤
景前走后,范氏才从里间出来边泣边说:“你是我养大的,何尝碰过你一指头?如今人大心野,也该有人管教。家里有的是酒,你偏偏不喝,反而跑到烟花巷里去喝黄汤。结果怎么样?”
“哎唷!”景连一挨床板,那屁股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痛,范氏这才意识到老大在气头上打狠了:“这个天诛的,都是吃一个锅里的盐米长大的,谁没个差错,全不顾手足亲情,用得着动粗吗?”
范氏扶他扒在床被上,掌灯一瞧都吓出一头冷汗。那条主家粗布裤都被打烂了,碎布片粘结在肉上一塌模糊,整个屁股都是血淋淋的,二十岁鲜嫩之躯,哪经得起一束指粗的金刚刺抽打?她心疼得连眼儿都湿了,又巍巍颤颤地要去烧些开水泡制茶叶汁给他清洗、上药,可一时又找不到洋火,家又没伤口药,急得她团团转……
玉林日上都有所风闻,说姜家的小哥被古宅母女俩拖进房里,心里着实放心不下,就请姑娘过去打听。景芳一进堂屋就问:“妈,连弟到眼前还没有回来?”
“回来了,都是你这死丫头惹的,难道你还不晓得长兄的死脾气,听说上程瑜家喝酒,就挨了这么一顿毒打。”
“妈,你冤枉人家了。晌午大哥问我弃儿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我说他在日头下跑了七八十里,喉咙都干得冒烟,经过花巷古宅时,向程大姐讨口茶喝,这难道说我错了不成?”
“这还不够?自从景明被拖下水后,一提烟花巷他就冒火。”
景芳见小弟臀部都打烂了,心里一酸,滚下泪来:“连弟,都怪我多了口,把你坑苦了!”“好姐姐,你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自个讨的,大哥也是为我好才打的。”
范氏说:“现在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最要紧的是及时上药,等那皮肉变黑就容易溃烂,弄得不好还要烂及骨头。可这半夜三更上那儿买药?”
“妈,我见二嫂备有云南白药。”
“这白药是贡品,有止血、消肿、收敛伤口的特殊功效,是最好不过的,你快去拿来敷上!”
“好是好,我看小弟已伤得不轻,还要给清洗 ,整理,内服外敷,没个帮手不行,还不如我陪他到西院,在空房里搭个铺,由我和二嫂服侍吧,省得你劳神。”
“他待在兄嫂屋里,毕竟有诸多不便,我看使不得的。”
“有什么使不得的?有我在场哩,如今你老眼昏花,手脚也不灵光,还不如交给我们照料!”景芳不容分说,用肩顶着,搀他就走:“妈,你关门放心睡吧,连弟有我呢。”
范氏这才感到腰酸背痛,一边捶腰,一边关门回房。
在西院,玉林见扶进一个血人,竟也吃了一惊,知道东窗事发,小叔子在花巷喝酒的事肯定传到大伯耳里了。遂接过景连,把他置在自己的牙床上,谑笑说:“谁叫你上那风流窝里去喝酒哩?这下可舒服了!”
“嫂子别取笑了,我也身不由已的。”
玉林叫他脱除下身的衣物,景连那里肯脱,用双手护住臀部:“你饶了我吧。只不过伤了点皮肉,过个三五天也自然会好的!”
玉林打了一下他的手,笑道“知有今日,何必当初,到了眼前还害什么臊?”她叫景芳把他双手拉开,按住他的双腿,拿了把裁缝剪,三下五除二地把裤裆剪开,把他的下身扒得精光赤裸,仔细一瞧,那白嫩的臀部已经皮开肉绽,那密密匝匝刺钉有的半露,有的已断进肉里。两人先用冷开水浸过毛巾,除去血块,再用摄子一一夹出,每拔出一根,那股肉就颤动一下:“你忍耐一下,很快就会好的!”玉林吩咐:“姑娘你用手帕垫了,按住臀部,我要动真格的了。”说罢她拿了绣花针,在灯花芯里烫了下,把肉里的断头刺一一挑出。”
“连弟痛吗?”
“不痛!”
“人言木不着钉,肉不着刺,那有不痛的?总归是没在那花巷小美人臂弯里躺着舒服吧!”
“这是胡说的……”
“世无不透风的墙,人家亲眼见到你在旦旦姑娘绣房里喝酒,这对花心的母女俩左右开弓,把你灌得差不多了,程瑜把女儿和你锁进绣房里,从响午直到天黑……”
“没有的事,你又听谁瞎说的!”
“你难道不晓得这内院对面就是维彪家的祖屋,他的婆娘叫汪顺花,有虱般大的事情都非要传遍全村不可,是阴阳街有名的‘急叫婆’,这一天她都站楼窗内,旦旦绣房花格子扇内情形一目了然;对你们如何喝交杯酒的,怎么扶你上床……否则,你大哥会发生这么大的脾气?”
“这是天大的冤枉了?”景连叫苦:“我心中唯有景花,怎么还容得下别的姑娘?当我在她牙床上睡到天黑,醒来时,听到程大姐与阿大商量要女儿同我圆房。我心一急,就破窗越墙逃出来了。”
“这么说来你们还没上手呢?那么你们被锁进一个房老半天,又干些什么了?”
“我一倒头就睡死了,至于旦旦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好样的,你原来还没背叛小姑子,你要知道,我对你今天的行为耿耿于怀,原来是我误会了你。”
当下,就开了一罐黄酒,用些调药,用鹅羽边吹口风边敷上,把他扶坐起,用一幅丝被给他盖住下身,在床沿安张小茶几,大家净了手,端了一盆花生米,三人就喝起酒来……
次日上午有人敲门,景连从睡梦中惊醒。发现玉林同景芳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床上。就把玉林压在自己胸口上的手臂轻轻地移开,欲立即起身,无奈伤口疼痛。可景芳转了身,拉一下被头盖住半露的胸口,又睡去了,还把一双腿搭在他的身上。外面敲门声又响了,一时没了主意,就去推玉林,推了半天也没推醒。在情急之一,一咬牙就撑起身来了。这才发现下身没有着装,连自己都感到脸红,怎么下得了床?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下床,还好柜里翻出一条粗布裤,连忙穿了。才准备出去开院门,但仔细一想,昨夜三人共床,虽说出于无意,但也有悖伦理,要是被那鸡蛋里都会挑出骨头来的大嫂看出破绽,不但加重了自己的罪孽,还会殃及大姐和二嫂的名誉。于是立即回身,带领薄毯,移开挡住墙门的衣柜,进了里间,在一张竹床上躺下,蒙头装睡……
玉莲携着女儿陪着姑母来看弃儿。她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一个大嫂半个娘,她一直当儿子看待,十几年来没少给他做鞋袜衣着,彼此也无猜疑。只是自从玉林来了以后,他事事处处向着她,竟与她们姑嫂抱成团伙对付她,心存反感。这次由于生活放荡,丈夫打了他本是应该,但作为面子上也得关心一下,免得他人说三道四。于是陪着姑母来到西院,结果敲了多次门都无一人答应,莫非又派生出旁的事故来?心里疑惑,于是端来高脚凳,上去扳着窗棂,往里窥视,只见那高贵红木雕花床上,冰丝蚊帐内和衣躺着姑嫂俩,心想:“这日头都升过屋顶了,这两位还懒在床上挺尸哩!”于是对窗喊道:“你们还睡呢,婆婆都在这儿好等!”
玉林被叫醒了:“姑娘快起来,大嫂和小彩彩来看小叔了。”“昨儿折腾了一宿,我正困,有事叫她晌午来吧!”“你说的,听声音还有婆婆哩!”
“妈也来了?”景芳霍地竖起身来,睡意未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小弟呢?昨夜不是都躺在一堆的,这会又跑到那儿去了?可他连裤都没……”玉林护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好不好,昨儿醉后无状,要是被外人晓得,不知会生出什么祸事来呢!”
玉林见柜门敞着,往里间小门也虚掩着,心里明白:“多亏小叔机智,摆脱了大意失荆州的厄运。不然就会被醋意实足的东铺抓住辫子不放,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自此更佩服小叔子的胆识,并引为知已。
玉林叫姑娘前去开门,自己慌忙把被褥和有关小叔子衣物抱进里间,又替他略加整理,再收拾居室,这才见姑娘携着小彩彩,把母亲引进来。见昨晚生的炉火还旺,就手放上茶罐。雕花案头摆上还是春节留下来的南丰蜜桔、核桃、瓜子几样果品,扶婆婆落坐,再拖把椅子给大婶,抓了两个桔子给彩彩:“婆婆身骨还好?”
“还行,弃儿的伤势好些了吗?”“昨夜挑了刺剪去一些翘皮烂肉,又上了药,和酒服了两贴还魂草煎药,就安置在里间竹床上睡。”玉莲接过话头:“我已请过白铁先生,他说晌午才来。他只是一点皮肉小伤,再观察两天,就会好的。”
玉林打开小侧门,婆婆大婶站在门口往里张望,见他睡得安祥,怕打扰他,就没进去,范氏都勾起了往事,眼里噙着泪:“这苦命的孩子,至今还不知亲生父母的下落,我把他视为已出,从小就很受规矩,又吃得起苦,姜庚要他去当田头,我还舍不得呢。昨儿若能同景芳一道回家就好了,偏偏被那千人压万人跨的淫妇拦了进去,才挨了这顿打!”玉莲见姑母苦疼小叔,忙解释说:“要不是小叔无状,做兄长的那会打他?亡羊补牢,焉知非福?如能吸取教训,终身受益!一般棒伤,需要每天换二次药,还要勤洗少动,这两天还是让二婶和姑娘服侍他吧,厨房有我哩!”
玉林见炉火已大旺,那陶茶壶里已冒出白气,就说:“婆婆,大婶很少来的,大家坐下聊聊,喝杯清茶。”范氏见玉林房里花床粉帐,长瓶古画,柜书熏炉,窗含秀竹,屏风后还有一架古筝,大有富家闺阁的味道,这倒还符合她的人物和她性格脾气,只是像我们这种人家,那里养得起花娘似的媳妇,就问:“你这些陈设都是娘家的陪嫁?”玉林笑道:“我的生父原是开珠宝行的,后来毁于火灾,我同姐姐随母千里寻父,途中遭遇战乱姐妹失散,母亲嫁了杨稀郎,家里穷得叮当响,那里有陪嫁,这些都是班主郑少春留给我的。当然我在演艺生涯中也有少许的积蓄罢了。”玉莲放下彩彩,呷了口茶,从玉林手里接掰开的桔子说:“自古以来红颜多薄命,那春花生父卢俊爷是官吏,可落得如此下场。自从清明日起,就关门闭户的,眼下已不知去向。”景芳说:“有人说来了一伙强盗,见家无浮财,就把她劫去当押寨夫人……”玉林问道:“你这次到树丛沿见到朱旺了吗?还有那位守坟场的姜文鼎的女儿翠娟?”“他家闭门关户的,通天霸爪牙去抓了几次都没抓着,就打破大门,进行抄家。把家俱什物都砸个稀巴烂,据说还搜出一百八十两纹银,被打手们私分了。维彪知道后个个挨了四十大板,缴回所有的银子,说是顶了文鼎的债务。现在文鼎自从撞墙后,柱着拐棍一路讨吃寻女儿去了……”
“这种年月没钱没势就不用活了!”范氏站了起来,“你们好生侍候弃儿,我也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歇。”于是偕同玉莲离开西院,玉林打点了两包茶叶从里面赶出来:“这点苦丁茶给婆婆泡茶喝,是清火润肺的;这包碧螺春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请大婶给大伯带去。他茶瘾重,让他泡茶吃。”
“这是上好的茶叶,他是节俭惯了,没有什么爱好,只爱喝好茶,我代他谢了!”玉莲说着回堂屋去,欲知事后如何,见下回。
第四十六回 饲莲羹因连打揶揄 品簿饼为丁鸣不平
玉林送走高堂,见景连虽有养母,却无骨肉情深,身世可叹。丈夫说过,我们再不怜他,他已无路可走了。因此尽可能从亲情上和生活上关照他。于是张罗着做些好吃,让他换换口味,也好将来对景花有所交待。
景芳留在娘家养牛,她和小弟都有寄人篱下的感慨。同病相怜,彼次视为知己。她一早起来就洒扫庭院,整理房间,把玉林的居室收拾得一尘不染。尔后又提桶清水,也不避嫌,给连弟洗脸擦身,清理伤口换药。
“两位该进膳了!”玉林做好薄饼,熬了红枣桂圆莲子汤,掀帘端了进来。
景连忙挣扎着起床,被景芳一把按住:“看你急的,昨儿当狗熊,今儿却持强充英雄怎的!”“我只伤了点皮毛,吃了饭还得上铺干活哩,眼下农事大忙,老躺在床上不像话!”景芳扶他坐好:“世上哪有这样的木头,该歇的不歇,不该歇时倒一头钻进花巷潇洒去了。那屁股肿胀得发紫呢,一旦硬撑出工,万一捅破伤口就会溃烂,到那个时悔都来不及了!依我说,不论好还是不好静养半月再说。你做了牛,一年耕到头,又得到了什么?老虎只挑软肋吃,那老三老四为一个漂亮的寡妇差点打出人命来,导致云梦君跳水,耗掉了半个家当,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只不过与那小美人喝杯酒罢,犯天条了?即使上床,又碍着谁?用得着动那么大的肝火么?”玉林听音知人,遂笑道:“你还是为了她躺下吧!馋猫掉进香鼠洞,此时不享几天艳福还等何时?”景芳听出她的言外之音,反讥道:“可不,只要你在洞里候着,说不定还能吃到沙沁洲的麝香鹿呢!”景连那知就里:“麝香鹿?难道白铁又到沙沁洲去买了?”
姑嫂听了,相视而笑。玉林替他围上口预,用银匙从景芳手里舀起莲子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我的小王爷,能吃上我亲手做的莲子汤已经满不错了,别得陇望蜀。沙沁洲的麝香鹿只有一个,早被过夜的猎人俘去,还能轮到你吃么?”景连怔怔地着玉林,这才发现:她眉目俊美,气质高雅,一颦一笑都有令人眩目的魅力,怪不得二哥一见倾心……
“你快点吃罢,这会儿又变成活巫神了。那沙沁洲没有,还有别处呢!”景芳一手饼,一手汤的托着伺候,见他走了神,说:“我俩为你忙了大半天了,还滴水未进,你却漫不经心的还做麝香鹿梦!昨晚在旦旦绣房里,她娘儿俩也这般服侍你的么?”景连笑了笑:“那能呢!”“不见得吧?听说她娘儿俩还要招你为上门女婿哩,把一对小活宝关在一间绣房,还有好事么……”
随着开门声,景山、景明进来探望景连,见一位托盘,一位把匙。心想连进食都得别人服侍。可见昨儿打得不轻:“还痛得凶吗?”“略觉好些,谢三哥四哥牵挂着。”景山说:“要不余讨饭进铺说开,我还不晓得哩。你还是安下心来调养,争取早些康复。铺里没你绕中,就展不开手脚,散粉产量也不如先了。”“那我马上就出——”“出那儿去?难道还要上花巷讨打?”景芳拦住活头:“三哥也真是心急,小弟被打得血肉横飞,屁股肿得像祠堂门前的擂头,十天八天能起床就满不错了,眼下你还能指望他去压千斤杆?”“不是我心急,要是我有事出门,他还可以接茬的。”景明马上打岔:“铺里的事都是小弟经手的,当然少不了他,可再好的牛也得卸下牛轭歇歇肩的。你只管安心养伤。别忙着上班,大不了多雇几个工罢了。”
玉林递过汤匙,叫景芳喂他。动身把两位带到外间自个房中:“请两位叔叔案头坐下,尝尝我做的虎丘小吃吧!”“二嫂别张罗,我们已用过早膳。”“现在都快响午了,吃过也该饿了。大厨房千遍一律的稀粥咸萝卜还没吃腻?今日我高兴,偶尔做了一次苏州薄饼。不知能否合你们的口味?”
玉林把一大盆薄饼呈上桌面,又给各人盛了一花碗莲子汤。自己做示范拿了一张,涂上蒜泥、姜粒、麻油、豆板酱卷起来吃。景山咬了一大口,用肘子碰碰景明:“味道怎么样?”“满口酥香,好吃。但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很简单,生鸡蛋和白面,按配方比例加豆粉、芝麻粉、赤豆沙、白糖,再加少许糖腌的桂花、细盐、黄酒,用水淘开调匀,制成浓汁。把平板锅烧红,抹点生猪油,灌上面浆汁,用小推子刮平,熟后起锅,就成了焦黄透亮,薄如蝉翼的姑苏薄饼了。”
“没想到二嫂还有这么一手绝活,下次能否在大厨房里献艺,也让大家见识一下苏州风味,只可惜我没福享受了。”
“什么苏州风味?我也想尝尝新哩?”“哦,原来白铁先生来了?请坐下同大家一起吃薄饼!”“不忙,姑苏薄饼我吃过,不过没吃过花旦亲手做的。刚才景山说:“苏州风味, 我就打一个谜语你们猜猜:天上人间秦淮夜,金萧玉筝伴翩跹,求得来年风雨顺,万家灯火一线牵!”景山说:“到底老郎中悠闲自得,我等种田作地的粗人那里猜得出如此高雅的谜语?”景明笑道:“三哥忘了,这是元宵灯会,二嫂补灯的一首诗!”“还是你弟精明。我说的是你们二嫂不但有过台上春秋,红极一时,更是书琴诗画样样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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