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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侠之金兰结义(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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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而已。你可不要被些个酬酢之词骗了。读别的书也一样,与其追究狗屁不通的所谓其中深意,还不如念些真性情的诗文来多识几个字为好。你啊,四书五经可以不念,风花雪月的段子一定得背上那么几个,好去骗骗姑娘家——如今许多女子吃这一套的。对了,范希文的‘塞下秋来风景异’倒还算不恶,猜想你也会喜欢,我还因醉翁说他‘穷塞主’,便不再爱听人唱‘把酒祝东风’了。”
  霍昭黎被他一通拽文弄得晕头转向,甩甩脑袋,还是有话要讲:“大哥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不太听得懂。但我想这世上绝不是人人都只想着自己。我在家时,常常跑去看戏,戏文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好人自己不做坏事,还帮别人;坏人才是总为自己得失去害人。好人总有好报,恶人到最后一定受惩罚。村里的老爷爷说,戏里的道理就是做人的道理,因此大家都要当好人,不去做坏事——大哥比我聪明得多,说的话也都有道理,只这件事,我不信大哥说的。”
  程逸岸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来,双目炯炯盯着霍昭黎,良久才又半躺下去,叹道:“世道险恶,你心思这样单纯,终有一天要吃亏的。”
  “真巧!娘也这么说过。”霍昭黎诧异地瞪大眼睛,“可是我也不怕吃亏。我就算吃了亏,只要不做错事,心里就没有疙瘩;反倒是叫人吃亏的人,日后自己心中也常常会不安生。”随即又傻傻地笑,“听我这样说,娘狠狠骂了我一顿,还两天不让吃饭。不过平常做饭的是我,所以两天里娘也过得不怎么好受就是了。”说到这里想起现在还没有母亲的消息,不禁又有些黯然。
  “原来你这蠢兮兮的个性不是来自你娘,我倒一直冤枉她了。”程逸岸伸个懒腰,“话说回来,我何必和你辩这个?面对如此湖光山色,汲营什么是非善恶,岂不扫兴?石大人,你说是不是?”
  霍昭黎愕然看他,却见程逸岸最后一句说话的对象,竟是那一声不响划船的舟子。
  那舟子坦然摘下草帽,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方正面孔。
  石可风看向程逸岸,微微颔首,眼神望左右游移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开口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这、这、这,这句话虽然应景,但好像是情歌吧?
  程逸岸瞪大双眼,觉得有些荒谬,随即定神,笑道:“此时此地,该当诵‘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才对。”
  这回轮到石可风大出意料。他注视程逸岸,看他了然于心的笑容,心道那人说的果真不差。
  “湘女多情,石大人可别偏偏在岳州地界上,去惹一身风流债。”原来他右半边脸上,明显有一道女子指甲的抓痕,程逸岸因此才用梁元帝的典故来调侃于他。
  石可风有些慌张地咳嗽几声,才道:“这是……办案中所伤。”
  程逸岸敷衍着点头表示了解,脸含笑意不再说话。
  霍昭黎在一旁听二人说着令人头痛非常的文句,这时迟疑地插嘴道:“石大人,你们做官的,工钱都很少吗?”
  石可风不明其意,微微皱挑眉,“这位兄台何出此言?”
  “昭黎,石大人来做这等营生,定有隐情。我猜大约是喝花酒挥霍完了公款,因此才落得这般地步,咱们一会儿可不要赖了他船钱才是。”程逸岸故意将“隐情”二字说得极重,随后指着霍昭黎对石可风道,“这是程某结义弟兄,姓霍,从年纪来看,必然不会是‘兄台’。”
  石可风也不理他贬损,点点头,拱手道:“如此霍君幸会。石某是来探一位朋友,并无意却君山,平铺湘水。”
  他口里说着玩笑话,脸上却仍是一派严肃,程逸岸不禁觉得好玩,道:“若真能如此,我哥俩便放心了。话说回来,这般煞风景之事,除却诗仙,怕是谁也不忍心。”
  石可风嘴角动了动,算是微笑。
  霍昭黎听他们打哑谜,觉得自己像被排除在外一般,心中好生难受,急忙拉拉义兄衣袖,“大哥,你们在说什么?”
  “‘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这是李白洞庭醉后最末一首,你想知道,回头我抄与你便了。”抄与他便是要背的。霍昭黎的脸顿时黑了一半,心中不住抱怨那叫李白的,正事不做,成天借涂鸦写诗句来为难别人,暗暗决心日后碰上,定要好好说说他。
  石可风却忽然朗声道:“程兄文采识见,江湖罕见,奈何行止不端,惹人诟病。”
  程逸岸笑睐他一眼,“哼,我的文采识见如何,用不着石大人你来品评。至于行止,程某生性惫懒,要机关算尽去博个奇侠高义的名声,不如率性而为,自在做人。”
  “一时兴起便伤人命,这是程兄口中的率性施为?”石可风语气听来不似质问,倒只像是好奇。
  程逸岸吃完最后一个桃柑,满不在乎地道:“江湖上人杀我,我杀人,刀头舔血,原是再平常不过,石大人与程某道不同,自然想法不同。”
  石可风沉默许久,才低喃道:“可惜了。”
  程逸岸但笑不语。
  四人一时无话,程逸岸与石可风生怕对方要不利自己,各自暗中戒备,霍昭黎听他们不再说话,低下头去默背竹筒上的《岳阳楼记》,浑然不觉暗潮汹涌。小笛子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早趴在船舷上沉沉熟睡。
  远远望见江心岛屿,到了近前,石可风却不靠岸,沿着岛周围,慢慢划行。
  程逸岸讶然道:“石兄不在龙口上岸?”
  石可风望着遍布西天的五彩霞光,道:“龙口岁岁年年如此,望湖亭上美景,倒是非看不可。”
  程逸岸闻言,拊掌笑道:“原来如此,有理。”
  小船此时前方视线被君山岛遮住一半,看不到水天相接处的景致,而程逸岸却知道,西侧望湖亭的“银盘托日”,堪称君山胜景之最。湖面星星点点波光如银盘,稳稳托住西方一轮落日,近前芦苇摇曳,远处渔歌互答,端的是一幅大好绘卷。程逸岸并不曾想石可风表面冷硬,骨子里却甚为风雅,这一下倒对他升起了几分好感。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蓝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说起来,我们倒与李太白当年行程不谋而合,皆是自江夏西下洞庭,单这一桩,便足能发些思古幽情了。”
  霍昭黎忍不住问道:“大哥,李太白是李白的谁?”父子?兄弟?这家子人莫非都吃饱了撑的?
  石可风脸上肌肉微微颤抖,船桨差点掉进湖中。
  程逸岸本要呵斥,见石可风如此,却又不愿与旁人一起嘲笑自家兄弟,遂道:“死了许久的人了,你管他谁是谁的谁?”
  霍昭黎“哦”了一声,面有遗憾之色,随即又高兴起来——那么说这二人现在都没法作诗了,也即是就算要背的东西再多,也有个限度,因此稍稍觉得有点安慰。
  过不多久,石可风利落地将船靠岸,第一个上去系舟。
  程逸岸一跃上岸,霍昭黎拍醒甜甜好睡的小笛子,让他先上去。接下来石可风竟伸出手来要拉霍昭黎,霍昭黎一愣,程逸岸哈哈大笑,石可风情知不自觉间又将他当成女子,神情甚为尴尬。
  岸边芦苇丛生,地甚泥泞,小笛子顾着瞧三人的奇怪表情,浑忘了看路,脚下一滑,跌个泥啃嘴,抬起头来时,整张脸黑乎乎一片。程逸岸又大笑,霍昭黎赶忙上前将他扶起,问痛不痛,小笛子嘿嘿笑着,只是摇头。
  石可风上前看了看,道:“只是擦破皮。”
  霍昭黎仍不放心,将他背在肩上,去追赶自己先走的程逸岸。
  四人走了一段,已看得见在树木掩映中的望湖亭亭身。霍昭黎隐约能听见说话声从那边传来,想是已有人先来游玩了。
  再行几步,已可以看见亭中三人,一男二女,围坐石桌。
  程逸岸忽然站住,霍昭黎也跟着一顿。
  亭中人似有所感,望他们这边看来。
  少妇装扮的女子浑身一颤,迟疑开口:“……师弟?”
  那女子容貌秀美,骨架纤细,像是风吹了便倒一般,眉宇间稍带病容,更显得楚楚可怜,饶是霍昭黎近日身边多见美人,看了之后,心中竟也莫名升起亲近之意。
  程逸岸面容僵了半晌,终于扯出个笑脸,拱手道:“辛夫人,久违了。”说完转头看向石可风,冷声道,“好一个请君入瓮。”
  石可风脸色依然肃穆,却眼有笑意,“程兄在菡萏小筑赢得太过,有亲友不服气,着石某来给程兄点苦头吃。”
  想来江娉婷她们早得了辛夫人回君山老家的消息,却故意不说。程逸岸低声咒骂那两个好事女人,一甩头,从容走进望湖亭。又作个揖,问道:“辛门主与泗合山其他各位,一切安好?”
  坐在旁边二人听那辛夫人对他的称呼,早已按剑起立,神色戒备,见程逸岸趋近,互望一眼,双剑齐出,分袭他左右肩。
  程逸岸人影一闪,飘到亭外,笑道:“原来是辛家堡的维宁、维时二位小侠,失敬失敬。”
  他怎么知道我们姓名?十五六岁的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随即又飞身跃出望湖亭,直逼程逸岸。霍昭黎正要放下小笛子上前相助,辛夫人先开了口:“维时、维宁,回来!”
  “婶婶!”
  “回来。”她声音甚是轻柔,听来不含半点威严,辛维时与辛维宁却乖乖放下了剑,走到她身后,怒瞪程逸岸。
  “师弟,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程逸岸耸耸肩,“夫人言重了,程某声名狼藉,二位小侠护婶心切,原当如此。”
  那辛夫人垂着头,轻道:“你何必这样说自己。”语调凄楚,听得人心中发酸。
  “如今江湖上杀人如麻的第一大魔头便是程某,辛夫人难不成未尝听闻?”程逸岸满不在乎,言笑晏晏。
  “我不信,”辛夫人轻摇螓首,“我绝不信你会做出那等事来!其中定然另有隐情,是不是?”
  她充满期待地望着程逸岸,一边的霍昭黎不禁连连点头——相信大哥的人果然不止他一个,看来这位辛夫人是好人。
  程逸岸哈哈大笑,“程某七年前就做过禽兽不如的事了,今日不过杀几只一辈子都混不出什么名堂的臭虫,哪里用得着什么隐情?”
  听他说到“七年前”三字,辛夫人如玉般温润的脸庞瞬间变得煞白,“师弟……”
  程逸岸正色道:“程某早已离开师门,‘师弟’二字辛夫人休再出口。”
  辛夫人未料他说话口气如此严厉,抬头望着眼前人与当年无异的面孔,怔怔地落下泪来。
  看她梨花带雨的荏弱样子,程逸岸先是一愣,随后长叹一声,用霍昭黎从未听过的疲惫口气道:“罢罢,往事休提。今日狭路相逢,若是辛夫人要替尊夫清理门户,程某自然只能勉强奉陪,以求脱身——”
  “我又怎会为难与你?”辛夫人自觉失态,擦去眼泪,“他要捉你是他的事,我不管。只这件事,他总是不听我。”言罢颇为愤愤。
  程逸岸勉强笑道:“师——辛门主对夫人千依百顺,羡煞天下多少女子。”从以前,大师哥对五师姐的好,就没人比得上。
  “我要人羡慕做什么?”骆逸冰将手绢绞得死紧,“这样的好,我情愿不要。”
  “辛夫人,闺阃之事,我等非礼勿听。”程逸岸摆手,示意她莫再说下去,“若夫人无意阻拦,程某一行这便游玩去了。”
  辛夫人这才想起周遭还有他人,忍不住略感窘迫,仓皇望去,低呼道:“石捕头也在这里?”
  石可风上前抱拳为礼,“石某刚到。廷鸾兄大喜,自然要来讨上一杯喜酒的。”
  骆逸冰恢复闺秀仪态,敛衽还礼,道:“石捕头光降敝舍,骆府上下,倍感荣幸。”
  她随后看向霍昭黎,霍昭黎十分友善地笑了笑,她却脸色一变,颤声问:“师……程兄弟,这位是?”
  程逸岸立时想到她猜疑什么,说道:“他是我的义弟,名唤霍昭黎。”
  第5章(2)
  骆逸冰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霍昭黎,不信有男子是这样一副美丽容貌。
  “昭黎,去与辛夫人见礼。”
  霍昭黎走上前,学着石可风抱拳道:“辛夫人,你好。”
  虽未尽脱稚气,却已是十足的男子嗓音,骆逸冰这才垂下眼眸,敛衽为礼。
  “天色已晚,夜间也无处可玩赏,程兄弟与石捕头一道去寒舍歇息一宿,明日再游君山如何?”
  这情形,“银盘托日”必是看不安生了,程逸岸踌躇片刻,便允了她的提议。
  一行人往骆家虚节庄而去,辛氏兄妹虽不说话,神色间仍是恨恨。
  望湖亭与虚节庄一在西一在东,相距甚远,辛氏兄妹素知程逸岸“飞廉”之名,故意施展轻功要看个究竟,骆逸冰倒是并未阻止。
  过得一盏茶工夫,跑在最前头的辛氏兄妹往后一看,只见除了自己二人以外,只有程逸岸那愣头愣脑的义弟背着个泥娃娃,神色紧张地跟在最后,有些收束不住脚步的样子。其余几人也不见他们步法如何奇特,却仍是如开始时一般,骆逸冰紧随他二人身后,程逸岸与石可风在稍后处并排徐行。辛氏兄妹这下才知自己功力与三人相差太远,赧然缓下脚步。
  石可风看了那两个小辈一眼,心中不禁暗自摇头,拍拍身边程逸岸肩膀,带着笑意低声道:“程兄好胆量。”
  明日便是骆逸冰的兄长、虚节庄庄主骆廷鸾的续弦之日,定有贺客到来,程逸岸俨然武林公敌,一现身哪讨得了好,到时就算骆逸冰一力回护,怕也是难以收场。
  程逸岸吊起眼角,拖长了声音道:“若不是有好色之徒中了美人蛊,我又何必蹈此险境?”已经踩到人家地头,与其被漫山遍野地搜寻,不如自投罗网来得省心。
  “你也知道那二人有多难缠。”石可风面无表情,声音中却满是无奈。
  程逸岸冷笑了声,“不过是怕被嬷嬷踢下床而已,哪来别的借口?”眼上的伤口,九成九也是那泼妇抓的。
  石可风叹了口气无语,算是默认。
  虚节庄位在君山东北的斑竹林中,堪称世间极尽清幽之处。山水养人,庄主骆廷鸾明明已过而立之年,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六七的模样。面容俊雅,养几绺长髯更显得仙风道骨,浑没半点武林中人的戾气,说他是横行长江水域、统领两岸群雄的一方霸主,多数人怕是不信的。
  骆廷鸾三年前丧妻,今番续弦的对象是外号“响月鞭”的太湖侠女马迎霜,彼此早就熟识,如今算是定个名分而已。毕竟是再娶,二人不愿张扬,早已言明只邀好友聚一聚便成。否则以男方声誉地位,江湖上多得是巴巴赶来露脸的人。就算骆廷鸾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冲着他妹夫泗合门主辛逸农的面子,到时候的热闹也少不了。
  除却地位稳若泰山的少林丐帮之属,泗合门与虚节庄南北呼应,已逐渐成为江湖上两股庞大势力。骆廷鸾武功极高但生性淡薄,对于经营自家产业的兴趣,比之过问江湖事浓厚许多,从来只在纠纷仲裁之际现身说话,做事亦极为公允,因此深得武林人望。有这位姻亲的守望相助,年底的武林大会上,辛逸农欲问鼎盟主宝座的传言,实不似空穴来风。
  而现下,骆廷鸾已在虚节庄门口,立成个木人良久。
  适才听通报说石可风来,因此急忙出迎。却不料站在老友身边的,是巴不得今生不再相见的煞星。
  “大哥。”
  被骆逸冰扯扯袖子,骆廷鸾终于收摄心神。凑近去再仔仔细细瞧过了程逸岸的脸。猛然转身,奔进大门里头,口中不停咕哝着:“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石可风等人与在场的虚节庄弟子们见状,均诧然看着程逸岸。
  程逸岸掀掀嘴角,提高了声音道:“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
  程逸岸依然嘴唇翻动,接下的“容颜十五余”却没了声音——在场的石可风与骆逸冰都算当世高手,也只能看出他是被封了哑穴,至于三丈开外的骆廷鸾如何动作,均是不曾看清。
  骆廷鸾内力深湛,用的又是独门手法,若不是他自己出手,怕是谁也解不开这哑穴。程逸岸并不惊慌,将随手把玩的竹叶放在唇边,鹊桥仙的调子便悠悠扬扬蔓延开来。
  这鹊桥仙的曲谱,最负盛名的配词当属秦观“纤云弄巧”,除了霍昭黎与小笛子以外的诸人,多少都听过那歌。乐器虽简陋,因着程逸岸的巧妙演绎,竟也让人忍不住将那词填进去,在心中哼唱起来。
  到得第二阕“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乐声戛然而止,竹叶拦腰折成两片,掉在地上。切口处平整无比,似是刀削一般。
  程逸岸舔了舔带血的嘴唇,睨了骆廷鸾一眼,举步走到一株斑竹前,提气使出“青云梯”功夫,轻轻巧巧到了半空,折下小指粗细的一截竹枝,双足在竹节上微微借力,纵身俯冲而下,只凭借拄在地上滑动的一根竹枝,平身浮在半空。竹子带着他滑了一段路,他才终于落地站定,衣襟带风扬起,说不出的飘逸。
  霍昭黎与辛氏兄妹看得目眩神驰不能言语,石可风大赞一声妙极,骆逸冰含笑望他。
  正在这时,裂帛般的声音自程逸岸那方传来。
  长衫下摆出现了条大缝。
  程逸岸哑穴被封,体内气流受阻,以致最后一刻没站稳,出了个大洋相。
  程逸岸翻了个白眼,吐吐舌头,环视周遭面色僵硬、不知该作何表情的诸人,仍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姿态颇高地一一点头致意,随后看定骆廷鸾,笑得挑衅。
  盯着地上“野有蔓草,与子偕臧”八个大字好一会儿,骆廷鸾垮下肩,走回到程逸岸跟前。用十分夸张的声调道:“啊呀呀,原来是程老弟大驾光临,哥哥我年纪大了,又忙得糊里秽土,竟没看出是你,实在对不住!”见程逸岸低头去掸身上的尘土,他连忙巴结地替他这里拍拍,那里拍拍,不着痕迹把哑穴解了。
  “这许多年不见,程老弟真是越发显得年轻了!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显是嘲笑他一张娃娃脸依然不改,程逸岸用斜眼扫他,“你废话完了没有?”
  骆廷鸾连连摆手,“好好好,你不说,我也不说!这便进去吧。”
  程逸岸将头仰得半天高,昂首阔步跨进门槛,骆廷鸾跟在他身侧导引,满脸无可奈何。
  石可风、辛氏兄妹见鬼似的,眼珠子不停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大惑不解。石可风更是知道他这老友本性开朗,但非在十分亲近之人面前,绝不表露出有损“武林宗师”名号的言行,如今对程逸岸的态度,怎么看都是交情十分深厚的友人,更是觉得奇怪。
  霍昭黎只当是这个什么庄主见大哥露了一手神功,心中十分佩服,因而才前倨后恭,倒是心安理得地跟了进去。
  “辛夫人,廷鸾兄他这是……”
  骆逸冰笑道:“师弟小时候,大哥对他有一桩误会,且因此做了许多滑稽之事,算是落了把柄在师弟手里。大哥大概巴望师弟那时尚小记不得许多,谁知道他竟全然没忘。”她说起“师弟”二字,语气十分温柔,随即又低下头,端正了神情,缓缓伸手肃客,“石大人请进。”
  骆廷鸾摆下酒席,为石可风等人接风。喜事将近,虚节庄内却仍是一片平静,朋友们素知骆廷鸾爱静,因此都不提前叨扰。石可风若不是被逼着陷害程逸岸,原也是打算到正日再上门吃喜酒的。
  骆廷鸾恨恨瞧着程逸岸大快朵颐的样子,眼珠子都要突出来。石可风与他相交甚久,从未见过他这等模样,未免好笑,“廷鸾兄不去迎亲吗?”
  骆廷鸾回神,恢复一贯神色,“她说迎来迎去的太麻烦,自己过来便好了。中午捎来的消息说,明日早上便到。”
  “原来如此。”石可风点头,“多日不见,马姑娘豪爽如昔。”婚礼要到明日才行,石可风因此还是称马迎霜为姑娘。
  骆廷鸾笑道:“她就是个直性子。我俩上回还说起你,汉水一别,已有两年未见了吧。常常听说老弟在各地办案的事迹,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
  石可风笑着摇头,“廷鸾兄过誉了。我们吃皇粮的,不过按部就班,尸位素餐而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骆廷鸾仍不时看向程逸岸,神情透着防备与仓皇。
  小笛子在集市上吃太多了,刚刚一直拉肚子,如今有气没力地躺在客房里,霍昭黎和程逸岸并排坐着,另一边则是辛氏兄妹俩。
  “大哥,骆庄主一直在瞪你。”霍昭黎悄悄地说。
  “他爱瞪就瞪好了,关我什么事?”
  “可是……”万一他这个骆庄主也像别人一样突然要打要杀大哥的,他们人多得很,岂不糟糕?
  霍昭黎想到这里,不禁有点佩服起自己来——果然在外面久了就有江湖经验,换作以前的自己,绝想不到这些的。
  话没出口就被塞了一块腊野鸭条,“来都来了,白吃白喝了再说。”
  霍昭黎一直想着小笛子生病想着怎样逃走,席间菜色一直没心思吃,食物入口,错愕之后嚼了几下,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好吃!”赶忙再去夹了一块。
  “自然好吃。”程逸岸说得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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