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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语者:公安厅从未公开的法医禁忌档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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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医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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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序
在经典的推理小说中,大侦探们说:“每一个细微的结果,都必定有一个特定的原因,那就是真相。”
在真实的案件侦查过程中,有经验的侦查员说:“每一个细微的结果,存在着上千种可能的原因,不要做想当然的推理。真相,需要多角度的证据稳定支撑才能最终显露出来。”
我更喜欢后者的观点。
真实的案件侦查,是多专业、跨部门的协同工作,面对同一个案件,利用现场勘查、痕迹检验、文件检验、音像资料鉴别、法医和理化分析等多种手段,从不同角度寻找细微的线索,从而建立稳定而可靠的证据支撑,最终得出真相。法医,正是这些专业行当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们检验的对象,正是人体。
无论是检验活体的伤势,还是检验尸体的特征,都注定当法医的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要远远超越常人。他们通过专业而科学的手法将检验对象的骨骼、皮肤、肌肉、脂肪、内脏、血液和神经系统逐一进行观察、分析和鉴定,从而推断出伤亡时间、致伤工具、击打力度和角度,乃至嫌疑人作案时的心理状态和特殊的心理特征。无论是活人的伤口还是尸体,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有着强烈的恐惧刺激,这是生物在观察到同类受到伤害时的正常生理和心理反应。但经过长期科学的专业训练,对于法医而言,这些早已成为远远抛在身后不起眼的小石头。他们眼中所关注的只有一件事——真相。
秦明老师是诸多战斗在一线的法医中杰出而又普通的一员。在他的这本《尸语者》(原名《鬼手佛心》)在网络连载时,我就常常读到欲罢不能,常常忍不住催促更新。这些脱胎于真实案件的故事,巧妙地融入了大量专业知识和侦查智慧,精彩的情节中又散发出难以抑制的堂堂正气,以及一群法医的乐观和幽默。我从故事中学到了很多令人受用的东西,为我对犯罪嫌疑人心理微反应的研究工作提供了非常优秀的借鉴和指导,也为我今后与公安部门中更多不同专业的部门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引用秦明老师的一段文字:“每年最热的时候,气温超过了人体的正常温度,也给腐败细菌的滋生、繁殖提供了良好的环境条件。当很多公务员都躲在空调房里进行脑力劳动的时候,法医们却还在酷日之下,在山野之间、水流之中,打捞、检验着形态各异的尸体。说形态各异毫不为过,尸体腐败是一天一个样,从尸绿到腐败静脉网出现,再到尸体发黑、膨大,甚至还有最让法医头痛的巨人观状。无论尸体变成什么样,法医都不能甩甩手不予理睬,也不能糊弄任务。”我们可以知道,在每一个涉及伤害和死亡的大案、要案中,都包含了法医同人们多少辛苦的付出。
谨以此序致敬!
姜振宇
中国政法大学中国法律信息中心主任
中国政法大学微反应研究小组组长
江苏卫视《非常了得》人气嘉宾
自序
万劫不复有鬼手,太平人间存佛心,抽丝剥笋解尸语,明察秋毫洗冤情。
是的,我是个法医。1999年,一部著名的香港电视连续剧《鉴证实录》走红内地后,法医这个充满了神秘和刺激的职业走进了人们的视野,越来越多的高等院校开始筹备建立法医学系,越来越多的高中毕业生在第一志愿填写了法医学专业。而这个时候,我已经是法医学系大二的学生了。
看到法医这个职业的走红,我是骄傲的。记得我走进法医学系大门的时候,法医这个专业还是个大大的冷门。因为受到传统世俗观念的影响,大部分人对这个职业还是敬而远之的。那时候,全国的法医学毕业生每年仅有300人左右,而我们班40个人里,只有我填了第一志愿。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远见。
参加了法医学实践后,我更加体会到这个职业的魅力所在。现场勘查前的期待,勘查和尸检时的思考,案件侦破后的成就感,无一不对我产生强烈的吸引力。但是,法医工作的艰苦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所以,我也总是会发发牢骚。牢骚过后,我依旧热爱这个职业。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省公安厅工作,接触疑难命案的机会比较多,挑战性也更强。曾几何时就有写点儿东西的想法,把经历过的案件加以润色,揉捏成一个个小故事,涂鸦出一本所谓的罪案悬疑小说,同时也能塑造出一个胆大心细、有勇有谋的法医主角。可惜因为我才疏学浅,连个题目也编不出来,更别说是杜撰情节了,所以这个想法一直就被压抑在脑海深处。
以前也尝试动笔,可是写到万余字就写不下去了,一方面不会设计情节,另一方面也的确没有时间。总之,想法夭折了。这一次的失败经历,激励我坚持阅读了一些优秀的小说,积累了更多的写作经验。在那个辞兔迎龙的日子,受到几个同事的鼓励,这些年通过法医技术破案的细节化为创作灵感不断冲击着我的心头,搀扶着我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于是,网络上就多了一部名为“鬼手佛心——我的那些案子”、实为反映法医工作艰苦卓绝的小说。
网络更新后的3个月,在广大网友的支持和鼓励下,我有幸能和博集天卷这家优秀的出版公司合作,将我的网络小说变成一本对我来说十分厚重的实体书。公司在反复推敲之后,为这本小说量身定做了一个更加贴切的书名——《尸语者》,我很喜欢,因为我们就是那些能够读懂尸体语言的人。
《尸语者》第一季共20个案件,今后能不能写出第二季、第三季,就要看我有没有那么多业余时间、能不能杜撰出那么多故事情节了。不管能写多少,我都不会忘记我的写作初衷:尽可能让更多的朋友了解法医学知识,理解、支持法医工作。这本书,也当是写给自己,以纪念我的法医生涯。
作家朋友们不要指责这本小说没有艺术感和悬疑性,行内朋友们也不要指责情节的幼稚。只当是一个小法医的劣作,请宽容地一笑了之。
小说中每起案件的情节、人名、地名都是我搜肠刮肚虚构出来的,不过天下之大,难保不会有雷同。为了避免非议,本人在此一并申明: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切勿对号入座,否则后果自负。小说里唯一真实的,是法医的专业知识和认真态度,是一个一个巧妙推理的小细节,是法医的睿智和明鉴。
谨以此文为序。
秦明
2012年5月
第一案初次解剖
第一次站在露天解剖室前,面对一具新鲜尸体的时候,我刚刚过完18岁的生日。
主刀的圣兵哥表情严肃,动作一丝不苟,将尸袋缓缓拉开,一旁凝神看着的我,心脏不觉越跳越快。
心跳的咚咚声,仿佛瞬间将我带回到那个满脸好奇与渴望的小男孩身上。
“别看你爸那神气样儿,吃的苦可多着呢!”
小时候等着我爸出门,是我一天当中最期盼的时刻。看着他配好铮亮的手枪,扣好警服上的每一颗扣子,空气里顿时充满了令人兴奋的味道。我爸“吧嗒”一口亲在我脸颊上,作为新中国第一代正儿八经的专业刑事技术人员(20世纪70年代前,刑事技术和侦查是不分家的,正儿八经的有刑事技术专业之说,应该是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的。) 、痕迹检验的专家,他当然希望他的小男孩能够子承父业,可我妈偏偏不这么想。
当了一辈子警察的家眷,我妈才不舍得让儿子也去卖命,在她看来,安安稳稳当个医生就是最好的出路,她自己就在医院里当护士长,大小事儿还能有个照应,再说了,当医生还救死扶伤呢,有什么比不上警察的啊!
医生还是警察?这两人的意见从来就没统一过。谁也不想得罪的我,不得不跟着左右摇摆,一阵子立志要当警察,一阵子又觉得当医生也不错。就这么警察医生警察医生摇摇晃晃地过了高中三年,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才发现了一个新鲜的词儿:法医。
这不是两全其美了嘛!
虽然我妈还不太情愿,可有了我爸的支持,我终于顺利填写了我的第一志愿。
那可是在1998年,法医这个专业完全是冷门儿中的冷门儿,全国一年也只有300名毕业生。我以高出普通本科线30分的成绩(其实还不够重点线)考进了皖南医学院的法医学系。班里40个同学,只有我一人是第一志愿,其他的同学都是服从调剂才到了这个专业。于是,好奇也好,懊恼也罢,我们这40个法医新生,就这样开始了完全陌生的新生活。
学医的同学们都知道,医学生的课程,打大一开始就不轻松,尤其是系统解剖学,那简直是如同噩梦一般的一门课程,它的挂科率完全是惨不忍睹。我侥幸及了格,暑假一到,我爸就热心地帮我找到了实习机会,让我去老家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法医部门长点儿见识。一想到电视剧里的刺激场面就要成真,我兴奋得天天倒数,恨不得出发的日子早点儿来临。
到法医部门的前几天,一直都是平安无事。
也难怪,老家这样的南方城市,命案本来就少得很。圣兵哥大我几岁,却已经是法医部门的顶梁柱,顺理成章也成了我的启蒙老师,哪怕后来他不再从事法医这一行了,我也一直对他崇拜有加。
那时候我成天跟在他后面,像个小跟班儿似的到处转。当时每天做得最多的也就是伤情鉴定,虽然我看得很认真,可毕竟知识有限,总是一头雾水。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直到有一天,法医门诊(法医门诊:法医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对伤害案件中的受害人进行损伤程度鉴定,俗称伤情鉴定,为方便受害人进行伤情鉴定,通常公安机关会建设法医门诊,用于日常接待伤情鉴定案件,和派出所的户籍窗口有相似之处。)的电话铃声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法医门诊。”我拿起电话,自报家门。
“我是重案大队小李,石城路发生一起群殴事件,一名男子死亡,请过来看现场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疲倦。
“命案?”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圣兵哥一把抢过电话:“什么情况?有头绪吗?”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有头绪吗”就是指犯罪嫌疑人明确不明确,如果犯罪嫌疑人明确,那么法医的压力就会很小,只要做一些基础工作就可以了。但要是没有头绪,法医需要分析推理的内容就很多,现场勘查和尸检工作也会多花一倍的时间。
“打架而已,抓了好几个了,剩下的都在追,跑不掉。”
“好,马上到。”圣兵哥长舒一口气。
我们很快上了标有“刑事现场勘查”的警车,一路上警报声直响,我的心头莫名其妙地涌上一阵刺激感。
可现场很平静,比想象中平静太多了。
马路旁胡乱拉着一圈警戒带,旁边熙熙攘攘地挤着看热闹的路人。远远望去,警戒带中间啥也没有,实在不知道这群人在围观些什么。直到走近了,才看到被围起来的地上有一摊血,血泊周围可以看到一些成条状的滴落状血迹和少量的喷溅状血迹。圣兵哥拿出勘查箱,在血泊、喷溅状血迹和滴落状血迹中各取了一部分,以备检验DNA。这在当时是很先进的,因为那时候DNA检验刚刚开始使用,而且用的还是原始的电泳方法,工序非常复杂,所以一般不会动用这种高科技,尤其是这种已经明确了犯罪嫌疑人的案件。
现场很快就看完了,我们重新上了车。
“圣兵哥,我们去哪儿?”
“殡仪馆啊。死者是在送去医院的路上死的,现在尸体已经被拉到殡仪馆了。”
“殡……殡仪馆?”虽然早就有思想准备,自己早晚要参加尸检,但是事到临头,我还是有点儿紧张,不,是夹杂着兴奋的紧张,“不是说案件已经破了吗?人不都抓了?那还用得着我们去尸检吗?”
“怎么会没用?”圣兵哥看着我笑,“只要是刑事案件,都是要进行尸体解剖检验的。这可是基础工作,也是保障案件准确办理和完善证据锁链的重要一步。”
我想都没想,便接嘴道:“也就是说,我们要去做的都是无用功?”
圣兵哥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和我纠缠这个问题:“去看看吧,先看,下次你就自己上。至于侦查部门说案件已经破了,那可不一定。不信你看。”
听到下次就让我上解剖台,我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打鼓,解剖刀都没有摸过的我能行吗?不管怎样,这次我至少要看个明白。
殡仪馆一般离市区都比较远,利用坐车的时间,我拿起案件的前期调查材料,随手翻了起来。
群殴事件中,18岁的参与者饶博身中数刀,当场倒地,在送往医院途中不治身亡。
“真巧,这个人居然和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同名呢,呵呵。”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我暗暗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毕竟这个姓,这个名,还有这个年龄……
一路忐忑。很快,警车开进了写有“陵园”字样的牌坊大门。
虽然是炎热的夏天,但是一进解剖室,后背顿时袭来一阵阵的凉气。
其实那时候没有哪个地方有标准化的解剖室,顶多有一间小房,房子中央用砖头砌一张解剖台,窗户上再加装一个排气扇。这就算条件不错的了。至少冬天的时候,在房子里解剖不用忍受寒风,但是到了夏天,尸体容易腐败,腐败气体又没法散发,解剖室就成了毒气房。所以,那时候的解剖室是有季节性的。
台上放着一只白花花的尸袋,在不见阳光的解剖室中显得尤为阴森可怕。
“拖出去吧,这里空气不好。”圣兵哥边说边拖来一张移动尸床。两名法医戴上了手套,轻松一拎,将尸体抬上了移动尸床。我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感慨,人一旦没了气息,仿佛就真成了物件。
他们把尸体往火化室后面的走廊推去,我想,那就是他们的“露天解剖室”了。其实露天解剖非常不科学,但条件所限,即使是十多年后的今天,很多地方依然只能采取露天解剖的方式。
我木木地跟在后面,心里却渐渐慌乱起来。究竟这个饶博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尸床到了地方,圣兵哥的工作就要开始了。他表情严肃,动作一丝不苟,将那尸袋缓缓往下拉开。我的心跳越来越快。18年来,我无数次期待像父亲一样亲历现场,伸张正义,可我的第一课却来得如此凶猛而残酷:
尸袋里慢慢露出一张苍白、僵硬却熟悉的脸。
晴天霹雳!一瞬间,血腥味和悲痛感像海啸一样奔涌而来,让我无法呼吸,年少时的种种回忆一瞬间淹没了我的喉咙,也模糊了我的眼睛。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就算是七八年不曾见面,这眉眼的痕迹也不会说谎,是的,他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饶博……
第一次看解剖,解剖的就是我的小学同桌?这一定是我的幻觉,上天怎么可能对我开这么残忍的玩笑?
圣兵哥可能看出了我的异样:“怎么,受不了了?尸体都受不了,可干不了法医啊!”
我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不是……饶博……他是我同学。”
“啊,是吗?”圣兵哥也面露讶色,“那,要不,你先回去?”
我怔了10秒,还是下了决定:“我不走,我看。”如果我这一关都挺不过去,还当什么法医?
圣兵哥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好,看看也好,就当是锻炼下吧。要是受不了了就到车上去,没事的。”
“我受得了。”我全身麻木,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解剖台。
尸袋终于被完整取下。我曾经的同桌和玩伴,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我的面前,一只胳膊因为僵硬而半举着,眼睛微张,似乎还在望着什么,一点儿也不像书上说的,人死的时候就像睡着了一样。他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完全被血染红,裤腰到裆部也都浸透了,翻动衣服时,破口处还缓缓地往外涌着血。圣兵哥和他的搭档泽胜仔细检查起死者的衣着,边看边讨论着什么,一旁的小王哥紧张地做着记录。可他们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见,我盯着尸体,脑海里居然一片空白。
顷刻间,饶博的衣服已经全被脱光,露出了他身上我从未见过的纹身,那纹身已经被血液浸染得很模糊了。我微闭眼睛,不忍心往下看,但还是隐约看到了他胸腹部翻出来的脂肪和肌肉。看来之前真是伤得不轻。
主刀的是圣兵哥,他站在尸体仰卧位的右手侧,拿着一根标尺,一处处地量着创口。我清楚地听见圣兵哥报出的数字:饶博身中7刀,其中胸部3刀,腹部4刀。7处创口的创角(创角:是指创口的两角,通过对创角钝锐形态的分辨,可以推断致伤物的形态。如:单刃刺器、双刃刺器。)都是一钝一锐,创口长3到4厘米,致伤方式很清楚——他是被刃宽4厘米左右的单刃锐器刺伤的。
“圣兵哥,这还需要解剖吗?死因应该很清楚了吧?”我看见圣兵哥开始准备解剖了,未免有些不忍。
“当然要解剖,不然你知道他伤在哪个脏器吗?知道哪一刀是致命的吗?”
“这个……有意义吗?”
“呵呵,有没有意义,你一会儿会知道的。”
刀起皮开。圣兵哥麻利地一刀从颈下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皮下组织顿时露了出来,黄的红的,十分扎眼。
“一字划开胸腹部,这是我们国家法医习惯的解剖术式(解剖术式:是指惯用的解剖方法。如一字型切口、Y字型切口、T字型切口。) 。颈部解剖一会儿再进行,先解剖胸腹部,这样相当于放血,可以防止颈部解剖时划破血管,导致血液浸染肌肉组织。那样的话就无法判断是肌肉出血还是血液浸染肌肉组织,也就无法明确颈部是否遭受过外界暴力了。颈部是关键部位,要留心。”圣兵哥一边分离着胸部的肌肉组织,一边解说着,“分离胸部的肌肉要贴着肋骨,不要采用像外科医生那样的小碎刀,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一刀是一刀,范围要广,下刀要准,刀面要平行,不要切伤肋骨,更不能刺破胸腔。”
看着饶博的胸部被一点点打开,我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只能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很快,腹膜也被打开,涨了气的肠子噗的一声涌出来。圣兵哥仔细检查了死者的腹腔,摇了摇头:“肚子上四刀,没一刀伤到脏器和血管,连肠子都没破,死者本来应该还有救的!”
接着他麻利地用手术刀沿着肋软骨和肋骨的交界处切开,提起了胸骨,沿着胸骨的背侧一刀刀地分离,组织分离的刷刷声在幽静的走廊上回荡。
饶博的胸腔被打开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只好离开手术台,远远站着。只听圣兵哥说:“真是不巧,只有一刀进了胸腔,刺破了主动脉弓。剩下两刀都顶住了肋骨,没进胸腔。这孩子真是运气不好,刀歪一点儿,顶多是个血气胸。”我回头去看,发现饶博焦黑的肺脏已经被拿出了体外,我顿时又涌上一股呕吐的冲动。
“圣兵哥,他,是不是烟瘾大,所以……”
“你说肺背侧的黑色吗?呵呵,不是,这是尸斑。人死后,血液由于重力往下沉积,所以感觉比上面的组织黑一点儿。”
“你确定死因了吗?”
“是的,他中了七刀,但是只有一刀致命,就是胸口这一刀,”圣兵哥边说边掀起死者左侧的胸大肌,指了指皮肤上的创口,“这一刀刺破了主动脉,导致了大失血死亡。”说完,他开始用一个汤勺一勺一勺地把胸腔的血液舀出来装在一个器皿里。
“胸腔积血1500毫升。”圣兵哥说,“加上流出体外的血液,足以致死。再加上尸斑浅淡等尸体现象,死因很明确。”
紧接着,圣兵哥解剖了饶博的颈部和头部,未发现明显的异常。那个时候,还很少见电动开颅锯,法医是用小钢锯来回拉锯,直到把头骨锯开为止,那种骨屑的味道,我至今依然最怕闻到。
刚刚缝合完毕,准备收工,只见侦查员小李一路小跑过来。
“怎么样,审讯有进展吗?”圣兵哥很关心审讯的情况。
“别提了,”小李擦擦汗,“三个人持刀,都固定了证据。但是三个人的刀的样子基本上差不多,他们三个都不承认捅了胸部,都说是捅了肚子。”
现在的地痞流氓也都知道捅肚子比捅胸口捅死人的概率小多了。
“那不是扯淡吗?胸口三刀怎么解释?”圣兵哥皱皱眉头。
小李摊了下手,表示无助。
“刀带来了吗?”圣兵哥盯着尸体上的伤口,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知道哪把刀是谁拿的吧?”
“没问题,证据都固定了。”
圣兵哥仔细看了看伤口,又挨个儿拿起分别装着三把刀的三个透明物证袋,仔细看了看刀刃,微微一笑,拿出了其中一把红色刀柄的匕首说:“致命伤,就是这把刀捅的。”
我顿时觉得很神奇:“为什么?这也能分辨出来?三把刀看上去都一样啊!”
“形状是一样,但是大家仔细看尸体上的七处刀伤,看上去形态基本一致,粗略分析是由一种凶器形成。但是,再仔细看一看创壁(创壁:就是指创口裂开处的两边皮肤和皮下组织。),致命伤的这处创口,创壁有一处皮瓣,看出来了吗?”
大家一齐点头。
“为什么其他创口没有皮瓣,就这一处有皮瓣呢?创壁是刀的侧面形成的,刀面基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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