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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笑城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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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雪隐城是庇护她的围墙,如今,却是禁锢她所有快乐的牢笼。
  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马车路过一个陡坡,车厢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侍雪不小心撞到受伤的脚,但是咬紧牙关没有叫出来,只是扶起翻倒的茶壶,轻声说:“公子,茶翻了,只能回雪隐城再饮茶了。”
  他没有回应,是夜色让他睡熟了吗?
  于是她抬眼看过去,对上的却是比星子还要亮的眸光。
  “终于肯开口了?”雪染低声问道:“一路上,你一句话都不肯说,为什么?”
  心痛的时候,选择沉默是唯一的疗伤办法。
  她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知道公子不可能在漆黑的车厢内看清她的表情,所以也就不特地掩饰眉宇间的哀愁了。
  “我只是脚疼,不大想说话,要是怠慢公子……”
  他的身形一移,立刻坐到她身边,大手握住她脚踝受伤处的上方,问道:“疼得厉害吗?”
  即使隔着鞋袜,那手上冰冷的温度还是让她的肌肤泛起鸡皮疙瘩。
  “不……嗯……”侍雪矛盾地想否认又想承认。如果她说她疼,公子就不会丢开她了,是吗?
  雪染的手心下忽然亮起一层白光,极冷的霜雪在他的手心处凝固。
  她一惊,抱住他的手,“公子,不可以!”
  他不能再用雪隐七式了!忽然她发现她碰到的手不似记忆中的光滑,手掌好像有许多裂痕,还带有一丝血腥的味道。
  “公子,你的手受伤了?”是为了救她打开密室铁门的时候受的伤吗?
  “放开。”雪染命令道。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听他的话,凄然说:“公子,别再为我做这些事了,你、你这样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那一片光芒陡然消失,他雪亮的眸子紧锁着她的,“你说什么?”
  “我……承受不起公子的厚爱,公子为我多做一件事,就只会让我更加痛苦而已。”
  雪染顿了下,然后猛然扯下车帘,让外面的月光毫无阻碍地全部透入,照亮了彼此的脸。
  “你再说一次。”他捏紧她的下颔。
  她阖上眼、闭上嘴、关上心,什么都不想再说。
  “说!你觉得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会说『痛苦』?难道对你好反而成了你的负担?”
  “是的。”侍雪无奈地睁开眼,“公子,请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侍雪,一个五岁起就侍奉在公子身边的小婢女,一个无才无貌、无权无势的小丫头而已,公子为了我使用雪隐七式,又得罪了薛家,难道你都不曾想过是否值得?”
  他凝视着她,提醒道:“你答应过我父亲,要一生一世跟着我。”
  “是的。时至今日我未曾改变过心意。”
  雪染的眸子缓缓泛起一层温柔的水光,抬手轻揉了下她小巧的耳垂,“只有你,曾对我做过这样的承诺,所以,我也要保护你一生一世。”
  她呆住了,即使现在有千军万马在耳边吶喊,也可能只是置若罔闻。
  公子的话就如同天籁之音一样,她等了十二年,从没想到今生可以听到这样扣人心弦的话。更没想过,这句话竟会在他娶妻前夕亲口说出。
  “侍雪……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吧?”他眸光幽幽地。
  公子从未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请求。
  她好想响应他的话,好想说一万句“不会”,但是她的喉咙干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薛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动作非常快,第三天就已经有不少陪嫁物品提前送到雪隐城。
  虽然雪染当日的一句“我成亲为什么要昭告天下?”堵得薛家两位公子无言以封,但是薛家非常在乎面子,依然通知了自己的挚友亲朋这个好消息。
  自然,不出三两天的时间,薛家小姐即将嫁入雪隐城这等喜讯就不胫而走。
  因为这桩亲事受人注目的程度太高,反而让先前魔杖现世之事暂时被人忘却而抛到一边。
  但较之热热闹闹的江湖,雪隐城还是一片平静。
  “启禀城主,今日华山派的孙一山掌门送来贺帖,并奉上贺礼如意一对。南海山庄的裘名越老庄主送来贺帖,并送贺礼南海珍珠三百颗。小叶门门主欧阳雄送贺帖及贺礼……”
  属下一件件地禀报,站在前面的雪染始终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等属下将长长的礼单念完,他才开口问:“侍雪去哪里了?”
  “侍雪姑娘说后厅的新房布置有问题,所以亲自去打点了。”
  他的眉沉了下去,抽身走向后厅。
  后厅的人并不多,他一眼便瞧见了侍雪那纤细的身影,因为脚有不便,所以她就坐在一张木椅上吩咐所有的事宜。
  “这双白玉羊脂瓶不要放在正房的中间,应放在卧室的床头,再插上一枝梅花才显得清雅。”又转移目标道:“这条紫霞茜影纱不适宜做窗纱,还是换成那条银红水纹的吧。”
  有人又过来询问:“侍雪姑娘,城主的床要不要换张新的?”
  她微微沉吟了一会,“那床是有点小了,但是,这件事还是问城主比较好。”
  “我房内的东西什么都不能动。”雪染的声音倏然响起。
  所有人都跪拜下去,只有侍雪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似要站起又站不起来,只是背对着他,甚至忘记了请安。
  “你们都下去吧。”他的一句话让这里立刻撤了个干干净净。
  “公子,时间仓促,来不及多做准备,若有做不对的地方,请公子指正。”她还是没有回头,面对着屋子正门淡淡地说:“薛小姐是江南人,那边气候温暖,而我们雪隐城却是终年积雪,我怕她受不了这边寒冷的气候,所以在屋中准备了一个火盆。
  “公子房内陈设简单,我听说薛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所以已经准备好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古琴、棋盘、棋子,以及古书数十部。但是,到底要放在公子房中,还是另辟别居,还要请公子指示。
  “还有就是南厅的那张紫檀桌……”
  她的话骤然停住,因为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我刚才说过,我房内的东西什么都不能动。”
  “是我疏忽大意,自作主张了。”侍雪微垂下头,“我马上让他们另将西厅改成新房。”
  雪染的手忽然伸出停在她的眼前,却又僵在半空中,“侍雪,告诉我,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开心吗?”
  “为公子做任何事我都无怨无悔。”她不敢抬眼看他。
  “无怨无悔?”他哼了声,将手放下,“你还是没回答。我问你开不开心?”
  “公子娶夫人,我为公子高兴。”她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开始僵硬,公子要是再追问下去,她真想拔腿就跑,只可惜现在这只残脚迫使她哪里都下能去。
  “是吗?”他忽然显得很怅然,“为什么我自己却不觉得开心?”
  雪染低下头,看到她的脚踝处还裹着厚厚的布。
  “这两天脚怎么样?”
  “已经好很多,白日要忙的事情繁杂,也顾不上疼了。”她答得很古怪,让他的目光停留在她低垂的眼皮上。
  他皱眉说:“看着我。”
  知道自己无法躲避,她只得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将目光悄悄移开三分,看向他肩膀后面的梅树。
  但是他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也蹲伏下身子,与她保持水平的目光。“白日忙得不知道疼,晚上呢?”
  侍雪揪起了心。她话里难以隐藏的心情又被公子看透了!她其实是想说,到了晚上寂寞无人的时候,心和脚会加倍的疼痛,无法抒解又无处发泄。
  “公子的体恤之情,侍雪铭感在心,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公子准备这婚事。”她想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将他的问题化解,但是他的眉心却丝毫不见舒展。
  “你跟了我十二年,竟然听不懂我的心。”
  那冷冷的嘲笑,还带着几分悲凉的声音,是从公子的口中说出来的吗?他真的是在说给她听的?
  她抬起眼,眸光柔柔地停在他的脸上,但他已经起身,将视线投向远处不知名的地方。
  公子刚才的语气,比黑罗剎的两次袭击更伤她的心!他怎么会认为她不懂他?这世上又有谁比她更了解他?她对他所倾注的关切,远比世人的全部还要多得多。
  这十二年里,她到底是为了谁留在这里?又是为了谁坚持活下去?
  是她不懂他的心,还是他……从未懂过她的心?
  “公子……”她悠悠说:“你可还记得,十二年前,老城主将我带到公子面前时,曾经说过些什么吗?”
  他转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那一句“一生一世”他们不是几天前才刚提过?她还说过,时至今日都不曾改变过心意。
  “我曾答应要照顾公子一生一世,只是,后来老城主还说过一句话,若有一日我有心愿要说出,无论多难公子都会为我达成。”
  雪染的眼眸一闪。是的,这句话他依稀也记得,那是在父亲将侍雪交给他之后,临走前忽然说出一句很古怪的嘱咐。
  一个奴婢,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向主人提出要求?那时候他很不屑父亲的说词,又没有多问。
  侍雪的心愿他想应该不会有多难达成吧,更何况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没什么……”她笑了笑,“既然公子还记得,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地在面对他时刻意去装出笑容,这笑容中揉杂了太多难以说清的情绪,像是轻松,像是解脱,又像是悲凉。
  次日,有两位宾客突然造访,通禀的门人先将两人的名字告诉了侍雪,她愣了愣,又问:“真的是他们?”
  “应该错不了,行歌公子和初舞公子的名气在江湖上大得很,谁敢假冒?而且那样如玉般的人物,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我们城主可以和他们相比了。”
  门人很肯定地回答。
  侍雪想了想,说:“推我出去,如果真的是他们再去禀报公子。”
  坐在刚刚打造好的轮椅上,被门人推到门口,她果然看到行歌和初舞就坐在城门旁的一个亭子之中,悠然自得地等候她的到来。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初舞,“初舞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这么远的路又是这么冷的天气,行歌公子为何不拦他?”
  “到了雪隐城,侍雪的口气好像比在外面气派了许多。”行歌笑道,“我是很想拦他,但他说这次的婚礼定要亲自观摩才行,我也只好陪他一起来了。”
  侍雪客气地说:“多谢两位公子的厚爱,因为公子本不想声张,所以没有给各位派发请柬。”
  初舞也笑道:“侍雪不用为你家公子多做解释了,他那个人的脾气压根儿就不可能给别人发请柬,更何况是我们这一群看起来与他毫无关系的外人。呵呵,我只是想来看看热闹而已。”
  他灿烂的笑容忽然让侍雪想起了枫红。四大公子中,初舞的性格与枫红似乎有许多相似之处,又似乎有着许多本质上的不同……可惜,如果公子也能拥有如此灿烂的笑容,那绝世的风采又有谁可以匹敌?
  她看着初舞悠然出了神,忽然听到公子的声音,“是你们?”
  行歌起身说:“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雪染公子不会立刻就赶我们出城吧?”
  侍雪急忙说项,“公子,行歌公子曾与我有大恩——”
  雪染打断她的话,又不耐烦地问那两人,“你们要待上几天?”
  初舞捂着胸口,大概是天冷牵动了伤势,脸色并不好看,但是依然保持笑容,“等你入了洞房我们就走。”
  侍雪的手一颤,不由自主地去看雪染的眼睛。
  他思索片刻,也将目光准确地对视过来,“派人给他们准备房间。”他将安排客人的工作交给了她,也就是说,他同意初舞和行歌留下来了。
  但是——
  “这里是雪隐城,不要忘了。”他最后说的话倒有些像是警告。
  初舞扮了个鬼脸给他,“知道了,不该去的地方绝对不会乱去,不该问的事情也不会乱问。”
  雪染又看了眼侍雪,“你总是坐着,那样会不利于伤口愈合的。”
  “是,公子。”她依然是将他的话奉为圣旨般,只是如今再说这个“是”字,却绝非是之前的宁静满足。
  初舞无意间提到的那句洞房,就像刀子一样深深插进了她的心里。
  她向公子讨来当年的那句承诺,在不久之后便会请公子兑现,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说出,也不知道公子是否会答应。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命运。
  第八章
  今夜无月,天幕黑色无边。
  侍雪自从伤了脚后,就不大方便每天晚上为雪染铺床熏被、端茶送水,只能另外委派别的丫鬟来做这些事。但是每天都听那些丫鬟委屈地说,她们做到一半就被公子喝斥出来,茶杯也摔坏了三、四个。
  今夜,她忙完了其它的事情后,让人把她推到雪染的房门口,房内还有灯光,他的身影就映在窗纸上。
  “侍雪姐,你现在不方便走路啊。”推她来的小丫头好心提醒,其实是自己实在没有那个胆量再进去了。
  侍雪叹了口气,“你把茶送进去就好,其它的事情我来做。”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敲了下房门,将茶盘送了进去,人还没出来,里面就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显然又有杯子被摔碎了。
  侍雪双臂撑着轮椅扶手艰难地站起来,她随身准备了两根比较坚硬的树枝当作拐杖,然后就这样一步一挪地蹭进了房内。
  眼见房内的景象和她想的一样,满地的碎片残茶,还有垂首一旁,浑身颤抖的丫头敏儿。
  雪染的目光静静地停在她身上,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料定她会进来,料定她要说什么、做什么。
  她柔声说:“敏儿,你先下去吧,再送一个杯子过来。”
  小丫头如蒙大赦,飞快地跑掉。
  侍雪艰难地一步步挪到桌边,想蹲下身捡起那些碎片,却因为脚踝疼痛站不稳而几乎摔倒。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的身体托起,她低声说:“多谢公子。”
  冷不防他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将她扯到椅子上,动作略显粗鲁。
  “谁让你这样到处乱走?”他的口气透着不善。
  她扬起脸,“公子不是说要我多活动活动,才有利于伤口愈合?”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你就是这样理解我的话?”
  “也许奴婢又理解错了。”她想低头却被他托住下巴,这一次他眼中的怒气并没有之前那样的“波涛汹涌”。
  “你如果再用这两个字,就别怪我冷漠无情。”
  这带着威胁性的口气,却让她追问下去,“公子准备怎么样?是要赶我到雪隐城的什么偏僻角落去做粗活,还是打我五十大板?”
  “哼。”他昂着头,没有立刻回答。
  敏儿此时将茶杯送了进来,她连看都不敢看雪染一眼,行了个蹲礼又立刻跑掉。
  “最近两天似乎已有不少人遭到公子的责骂,不知道是他们太笨手笨脚,还是公子心情不佳?”她冲洗茶杯,重新为他斟了一杯茶。“这茶也是我亲手烹制的,如果公子不满意,我现在就为公子重新去沏一壶茶来。”
  他伸出的手没有去握茶杯,反而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往面前一带,就着她的手喝下这杯茶。
  茶水还是温热的,茶杯的热度陡然像点起的火,烧红了她的脸。
  “公子……我、我去看看……”要去看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是想尽快地逃离这里。
  “你怕什么?怕我吗?”雪染的右手没有松开,左手在不经意间捧住了她的脸颊。“最近你好像变了。”
  “是吗?”侍雪的肌肤一被他碰触不住地微微颤抖,但是身体周围都被他圈住,无处可逃。
  “你说,我成亲你会为我高兴?”他又想起几天前她说过的话。
  “唔……”
  “那,为什么我在你脸上看不出一丝高兴的表情呢?”他的话问得直接而且直踩她的痛处。
  “那是因为……雪隐城的人向来不会多笑多语,这是规矩。”
  “是吗?”他看着她,“在我的面前你从来没有说过谎。”
  她吸了口气,“是的。”
  “但是……这一次我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他的手指从她的脸颊缓缓移到她的唇上,“你的唇很冷。”
  这句暧昧的话,简直像是在故意撩拨似的,即使这句话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但是仍然震动她的心弦。
  “昨夜下雪,所以……”她还在狡辩。
  “初见你的那一天,你的手是暖的,”他像是在喃喃自语,眼中竟然掠过一丝忧伤,一十二年后,连你的唇都变冷了。“
  她呆住。十二年前的事情只在梦中出现过,以为他未必能记得多少,但是……他竟然记得那么清楚,那些细节、那些心动的片段,原来不只是无法在她的记忆中抹去,连他也是如此?
  他的双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就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下,他的身体贴合而至,那双比冰雪还冷、比梅花还美的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覆上了她的唇。
  侍雪的身体顿时变得僵冷,忘记要做任何的反应,直到他松开手,说:“今晚留下来。”
  “不!”她的脸上不见任何的娇羞,反而是苍白不已。
  她不能留下来,绝对不能。刚才的这一个吻比起天崩地裂更让她恐惧,在此之前,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主仆关系,即使她为他耗尽了所有的心力都不失婢女的本分。
  但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他们之间再也不是以前那种纯洁的关系。
  他的吻,毁灭了表面的平和安宁,也将毁灭掉她。
  “公子,别逼我。”她咬紧着唇,几乎将那里咬破。
  “如果我逼你,那又如何?”雪染猛然圈住她,声音中竟有着一丝温暖,“侍雪,说你不会离开我。”
  “我……”她挣扎着,却不肯回答。
  “为什么不说?”他察觉到她心中不再住着以前那个卑微顺从的侍雪,刚刚舒展的眉峰又蹙在一起,“别想离开我,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她将唇咬得更紧,血丝渗了出来和进牙齿之中,腥咸的味道几乎淹没过刚才那一吻犹如落雪梅花的清香。
  答应他吧,这不正是她的梦想吗?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而且除了雪隐城之外,她也是无处可去的啊。
  她缓缓张口,就在那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窗外有道黑影就挂在树梢之上。
  好熟悉的身影,难道,黑罗剎跟踪到这里来了?
  但是对方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只是像暗夜幽灵一样冷幽幽地看着房内的一切。
  她的心头不禁一颤,忽然间又想起黑罗剎在密室中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是公子的弱点,若她死了,公子会怎样?
  难不成黑罗剎当日没有杀她,并非是因为他所说的什么“小加惩戒”,而是另有打算?
  比起用武功打败雪隐剑法,用她的情来杀公子的心,才是一招冷酷到极点的杀人招术,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便可以轻易地赢了这一仗。
  “公子,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她同时阻止他别的企图,“请公子为我留存这一分颜面。”
  她明白地拒绝再与他同榻而眠了。在今夜这一吻之后,如果他们再共寝不知道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相安无事,当他圈抱她的时候又是否能坚守住最后的底线,不撩动任何情欲?
  雪染深深地凝视了她片刻,双手下滑到她的腰上,“我送你回房间。”
  “让我多练习走走不是更好?”她连这最后亲密相处的机会都扼止住。
  也许因为她一再地拒绝终于惹得他不快,他放开手,看着她自己起身,撑起那拐杖,一步步捱到门口。
  “公子……”她又回过头,“虽然回到了雪隐城,公子还是要小心。”
  侍雪的提醒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没有回答,就这样定睛地看着她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他的目光终于转开,同样看向窗外的树梢。
  他怎会没有察觉到外面的那个人?他熟悉城里的一草一木,更熟悉自己身边的一切事物。侍雪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如同窗外那株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梅树一样,就是有再小的改变也会尽收眼底。
  此刻树梢上的黑影还高高地挂在那里,竟像是在等待他似的。
  雪染走到窗边,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飞了出去——
  侍雪被敏儿送回房间后,便让敏儿先去就寝,但她却没有立刻躺上床去。刚才那一个冰冷的吻像是醇厚的老酒,直到现在才慢慢渗透出热度,让她的脸颊红如火焰。
  公子吻她,或许并非是出于他对她有什么感情,只是在那样暧昧的情况下,他的猜测和她的试探都会演变成他们所不能掌握的结果吧?
  公子说十二年前她的手是暖的。是的,那时候她初来雪隐城,年少无知还带着稚气,只是一个仰慕喜欢着他的小女孩。想不到,十二年后,那份喜欢会变得如此强烈。
  公子说她变了,但她的转变又岂是一朝一夕?从多久之前,她就已经变了,但他并不知道,她也不应该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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