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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谋--诱妃入帐-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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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怕?”他五指微张,掌心中一团冷气氲氤凝聚。
“怕有何用?”她面带微笑,淡然回答。
阴阳星宿低低一哼,眼睛沉沉地盯着她,手中雾团更加浓厚,而只与他两步之隔的宁天歌身上已覆上一层白霜,原先翻飞的衣袂已被冻住,密长的睫尖一滴冰珠轻悬。
墨迹悄悄地放下苏屿,蓄力待发。
而苏屿向来淡泊温润的眸子里亦皆是焦虑。
“不要过来。”宁天歌并未回头,淡声吩咐。
“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你?”墨迹索性明目张胆地捋袖子,“我可不能看着你死。与其被主子抽筋扒皮,还不如与这怪老头拼个你死我活,还能让主子高兴高兴。”
“我是希望黄泉路上能有人陪着,不过可不是你。”她沉下唇角。
“你不能杀他!”冉忻尘放下四喜,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她旁边,一臂横在她身前,冷静地望着阴阳星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毅,“你不能杀他。”
“别担心,先生不会杀我的。”宁天歌将他的手按住,意欲将他往后推。
“我不走。”他却固执地不肯动,下一刻眼睛蓦然睁大,“你!”
宁天歌收回手,将动弹不得的冉忻尘推给墨迹,之后回头,“来找先生是我的主意,刚才出言不慎惹了先生生气的也是我,与他们无关,先生既然不肯救我朋友,便请不要为难他们,有什么后果由我一人承担便是。”
阴阳星宿一直冷冷地凝视她,此时蓦然大笑,煞冷之色陡然消弥于无形。
墨迹与冉忻尘因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而怔住,要说怪,这人真是怪到了极点,刚刚还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现在却笑得令人摸不着头脑,只有宁天歌神色不变,依旧淡淡而视。
不急不躁,不惊不乱,不慌不惧。
“好,好,好!”阴阳星宿连说三个好字,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他的神情有些意味不明,又颇为意味深长,却并未多说什么,身上的冷意尽数散去,而宁天歌身上的衣袂复又随风而动,长睫上的冰珠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在月光下莹莹发光。
抬掌一拍,旁边那几间草棚木屋的木门忽然齐开,从里面各走出男女十数人,长相虽远不及阴阳星宿之俊美,却也个个模样上等,骨秀清奇。
要打理这么大一个山谷,凭一人之力确实不易,光看那片花田就知道了。
而看这些人轻灵飘逸的身法,可见亦有不凡造诣,倒不知有多少年岁了。
“小娃儿,今晚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一晚,其他的事,明日再说。”阴阳星宿身形一动,已落足于小溪那边。
“哎,他这到底是救人还是不救?”墨迹背起苏屿,脑子转不过来。
宁天歌未语,只要阴阳星宿肯松口,便说明此事有转机。
将长睫上的那滴水珠抹去,用两指轻轻捻开,手心中的那丝冷汗令未回暖的手更为冰冷。
要说刚才完全不紧张,那是假的。
在这种脾气难以捉摸,功力又悬殊得让你根本无法有丝毫反抗机会的人面前,或许可以拼了全力侥幸脱身,却不能置其他人生死于不顾。
她凭的,不过是一点点直觉,一点点在他见到那串链子之时那一刻短暂的异样,直觉他不会真的伤害她。
正要进屋的阴阳星宿突然抬头。
他定定地望着宝蓝色的天幕,然后慢慢地转身,眼眸倒映着细碎的月光,里面清晰地写着震惊。
宁天歌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预感,还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所有人都随着阴阳星宿的目光望向天际,空中并未发生什么变化,银月依然高悬,如薄纱般的云絮丝丝缕缕,景致高旷宁远。
那十数名仆从脸色沉着,无声地聚到了阴阳星宿的两侧。
气氛由此而转为凝重,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压抑下来,宁天歌退到墨迹身边,将苏屿与冉忻尘护在一处,连四喜也出其地安静,乖顺地伏在冉忻尘怀里,不动不闹。
许久,才觉得有风吹来,不同于夏夜的微风,而是象是从极远的地方过来,带动天上安静的云絮也开始缓缓翻滚,搅得月光忽明忽暗,枝影斑驳。
阴阳星宿眼里的震惊渐渐平息,转为一种令人无法看透的深沉。“师兄,别来无恙。”虚空中,忽然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声音飘渺,分不清具体来自哪个方向,似极远,又似极近,语调明明轻柔得令人沉醉,却又似雪山顶上的千年寒冰,字字透凉。
阴阳星宿一震。
他霍然转头,紧盯着风吹来的上空,眼中似有莫大的喜悦,又似乎夹杂着巨大的痛苦,甚至,连唇角也抑制不住的抖了抖。
良久,他才涩声道:“师妹,你总算愿意来见我了。”
“不,师兄。”女子的声音未有丝毫起伏,除了冷之外,也未有任何感情,“我此次前来,并非是来见你,而是希望你能把那几个人交给我。”
无问!
宁天歌心中的预感一经得到证实,震撼可想而知。
无问竟是阴阳星宿的师妹,而且两人的感情非同一般!
如此一来,阴阳星宿在看过苏屿的身体之后会拒绝救治就有了个很好的解释。
如今无问要求阴阳星宿交出他们,阴阳星宿可会同意?
“这死老太婆,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墨迹咬着牙低骂一句。
阴阳星宿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
宁天歌心里一沉。
如果阴阳星宿要将他们交出去,她根本无法阻止,而落入无问手中,先不说他们会怎样,单是苏屿,便绝不可能有好结果。
“如果师妹想要人,便自己进来吧。”阴阳星宿却说了句令她有些意外的话。
空中有片刻的沉默,无问似乎在考虑,而在这段时间里,阴阳星宿一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空某一点上,似在紧张地等待着无问的回答。
天上的云翻涌得更为厉害,连月光都黯了下去。
四喜不安地动了动。
冉忻尘将双臂紧了紧。
墨迹硬生生地将要出口的骂声咽了回去。
苏屿垂眸望着地面,看不清眸色。
空气中有花香拂动,在片片落花中,一袭白色纱衣翩然飞舞,衣袂飘飘,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光晕,柔和静谧,寒香袭人。
此时若用九天玄女下凡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尽管雪色的蚕丝面纱遮去了大半容颜,但丝毫无损她的美,反倒更显得她空灵绝伦,超凡脱俗。
无问!
阴阳星宿的眼眸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在她落地的刹那,他一个起落站到她身前,只唤出“师妹”二字,便再也没有言语。
无问的眸光落在他那一头银发上,又极快地,垂下眼眸,声音依旧清淡,“师兄,我已经来了,现在可以把人交给我了吧。”
“师妹!”阴阳星宿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被无问闪开。
他抿出一丝苦笑,“师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原谅?”无问低声地重复了一声,抬眸,字字清晰,“师兄,想要我原谅你,除非天地倾覆,海水倒流!”
他倒退了一步,身形不稳,“天地倾覆,海水倒流……”
无问蓦然转身,望着宁天歌等人,“师兄,这几人,我便带走了,我们……后会无期。”
足尖轻点,她便如一片轻羽般飞起。
宁天歌闪身挡在众人跟前。
“慢着!”阴阳星宿身形突变,阻在她面前,一扫先前的痛苦恍惚,沉声道,“这几个娃儿,师妹不能带走。”
“哦?”无问眼波一转,“为何?”
“有两个娃儿已被我收为徒弟,另一个,我也已答应救他。”他淡淡回答。
无问沉然问:“师兄可知道他身上的巫咒是我所下?”
他点头,“当然知道。”
无问望着他,少顷,清冷一笑,“如此说来,师兄是打算与我过不去了。”
阴阳星宿却未否认,“师妹怎么想都可以,只是这几个娃儿,我是不可能让你带走的。”
无问沉默地看着他,象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亦沉着脸,眼中半分柔情也无。
宁天歌说不出此时的感觉。
不远处的两人对峙而立,一黑一白,都是天人之姿,而且彼此明明有情,此时却如两个宿敌般对立。
阴阳星宿一开始就为了无问而拒绝救苏屿,此刻又如此相护,这让她不得不产生疑惑。
无问缓缓向后退,如玉般的柔荑优美转动,指尖处,片片花瓣旋转飞舞,不知从何而来。
阴阳星宿立于原处,五指微曲,掌下的寒气再次凝聚,冒着丝丝白气,寒意逼人。
这两人,竟要进行生死对决!
毫无疑问,这样的两大高手一旦使出毕生绝技,双方不可能毫无损伤,至于结果如何,很难预料。
两人身形骤然拔高,同时出手。
宁天歌却觉得心头没来由的一闷,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要——”
卷四 朔风乍起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出于本能地,一声“住手”脱口而出,然而本该清晰可闻的声音却被一阵强大的气流冲击得四分五裂,以至连身边的人都未能听清。舒殢殩獍
漫天的飞花自无问手中源源不断地撒出,在空中旋转成一股花柱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袭向阴阳星宿的胸口,而阴阳星宿手中的寒气本该击向无问,却在无问出手之际骤然撤去,非但没有对无问出手,甚至没有抵挡对面气势迅猛的一击,连防御都没有。
半空中轰然一声,巨大的冲击令宁静的山谷瞬间飞沙走石,水花四溅,在溪水中悠然转动的水车在这无形的气流中裂成无数碎片,向四方激射出去,而花田更是如飓风过境,无一幸免。
黑袍银发的身影如断线的纸鸢从半空中坠下,阴阳星宿嘴角鲜血涌出,一双眼眸却始终平静地望着无问,唇边一抹笑容凄艳绝美。
“尊主!”众仆既惊且骇,齐齐飞身到空中将他接住,一人已迅速取出一粒银色药丸喂入他口中。这样的变故始料未及,谁都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阴阳星宿会放弃对无问出手,而不躲不避地生生受无问一击。
这一击,会要了他的命吧!
无问飘浮在半空,怔怔地望着地面与她遥遥相望的阴阳星宿,露在面纱之外的灵动明眸似失去了光彩。
不仅仅是他人,便是她,也料不到会有如此结果。
宁天歌一步步走向阴阳星宿,胸口愈加闷疼,她不明白这种感觉始于何源,只能捂住疼痛的位置,手心处却有着异于肌肤的灼热。
一抓握,手中是那串珠链,原本乌黑的珠子隐隐泛着红光,而那人面蛇身像更是红得发赤,犹如烙铁。
阴阳星宿望着无问,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无人能看懂他说了什么,无问却顿时大悲,雪色身影疾飞下来,将他拥在怀里。
众仆无声退下。
无问抱着他坐于地上,眼中波光闪现,“师兄,你为什么不避开,为什么不出手?”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情儿,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能再见你一面,哪怕你不肯原谅我,亲手杀了我,我也甘愿。如今,我的愿望终于达成,既见到了你,也能死在你手里,再无遗憾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无问仰头闭了闭眼,哽咽道:“师兄,何苦?”
“这是我欠你的。”他将她的手握住,指腹细致而温柔地抚着她的手背,“若不是当年我做错了事,又怎会害你这么多年伶仃飘泊……”
“不要再说了。”无问低头打断了他,轻声道,“这些都过去了,不必再提起。”
“好,不提了。”阴阳星宿咳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是一个浅绿色泛旧的荷包。
无问一震。
她缓缓伸手接过,指尖微颤,将那荷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置于手心,月光下,一个手工粗糙模样丑笨的人偶正朝她咧着嘴笑。
“这个东西,你竟然还留着。”泪水象珠子般滚落下来,她将人偶贴近心口处,心痛到了极致。
多少年了,久远到她自己都快记不得,他却一直象宝贝般贴身存放着。
“这是你送给我的,我怎能丢。”他想替她抹去眼泪,却止不住连连咳嗽,嘴角的血大口咳出。
无问一抿唇,绝然地欲将他抱起,“师兄,我不会让你死。”
阴阳星宿将她按住,摇头道:“别费功夫了,有没有救你比我更清楚。”
悲恸之色溢于眉尖,无问无力地垂下肩头。
她并不会真的对他下杀手,使出的功力也只够抵挡他的出手,可是,对于一个存心求死连抵御都不做的人来说,那一击足够要他的命。
“娃儿,过来。”阴阳星宿朝远远站着的宁天歌招了招手。
无问转头看过去,眸光微黯。
宁天歌的双腿如被灌了铅般沉重,她缓步走过去,然后半跪在他身边。
阴阳星宿的眼眸里流露出温和,不同于对待无问的温柔,更象是亲人与长辈的慈爱。
“娃儿,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是谁。”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轻声叹息,“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
宁天歌的眼前倏忽模糊,将脸转向一边,默然不作声。
“当年你母亲私自离开部族,未经我允许便随你父亲去了天祈,之后又……”他顿了顿,话说到一半未接下去,“我当时一气之下便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并发誓再不管她日后如何,以至于她难产而死都不知晓……”
一口血咳出,他几乎接不上力,呼吸也沉重了许多。
“已是过去的事了,外祖父不必再自责。”宁天歌心有不忍,回头握住他的手。
一声外祖父,令阴阳星宿的眸中闪现欣慰之色,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之后闭起眼睛细细摩挲一番,又睁眸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点头,“确实跟阿原长得有七八分相象。”
“外祖父知道我……”
“知道。”他一笑,“一开始我就知道。”
宁天歌惊讶之下随即释怀,以他的特殊之力,看穿她的女子身份并非难事。
阴阳星宿却一敛笑容,无比郑重地说道:“娃儿,跪下!”
她一怔,却并不迟疑,依言跪在他面前。
阴阳星宿示意无问将他扶起,盘腿端坐在地上,咬破食指,将血珠点在她珠链的人面蛇身像上。
血与雕像一接触,便见红光一闪,那刚刚还通红的雕像瞬间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只是周遭一圈凹下去的细纹却有了红色流光,象是活的一般缓缓流动。
他神情肃穆地看着她,“自现在起,你便是天弥族第三十六代族长。这是族长的信物,望你妥善保管,切莫丢失。”
脖子上的珠链顿时有如千斤重,宁天歌几乎脱口就要请他收回成命另择人选。
并非她想推卸责任,而是她身处乱世,天弥族又世代隐居,她怎能做这天弥族的族长。
“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定然可以胜任。”阴阳星宿已看透了她的想法,疲倦地闭上眼睛,不容她推辞。
见他面容已露颓败之色,宁天歌只得应下,“外祖父放心,天歌一定会守护好天弥族,绝不让族人受到外界侵扰。”
阴阳星宿点头,睁开的眸中已是宽慰,他回头看向无问,眼中复又温柔,“情儿,在我走之前,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无问缓缓吐出一口气,轻柔地拭着他嘴角的血迹,“你说。”
“这几个娃儿,希望你莫要为难他们。”他略略转头,朝着苏屿等人的方向,“那个娃身上的巫咒,你便替他解了吧。情儿,世事多险,世人凉薄,我不愿再看到你涉身尘世,放开这些,还自己一个自在,可好?”
“好,师兄希望我怎样,我便怎样。”无问将他轻揽入怀,用手指梳理他的银发,象一个贤惠的妻子,“师兄,你以前头发比我的还要黑还要亮,如今都白了呢。”
他闭上眼,唇边含笑,轻声道:“那是为了让你能看到我对你的愧悔,对你的思念……”
手中一颤,无问的手中已多了根断发,她细心地将它收起,继续温柔地抚着他的银发,低语,“我已经看到了,也感觉到了……师兄,你以前最在意容貌,现在又怎可如此随意……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它恢复原来的样子……”
怀里的人面容安宁,双眸轻合,象是已经睡着。
无问却恍若不觉,“师兄,我带你离开这里吧,找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我们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我想把它补回来……”
宁天歌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还如何能补?又怎么补?
“祖师姑,我外祖父已经去了。”她心口闷得发疼,嗓子里象是被一团棉花堵得无法呼吸,却仍轻声对无问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不,师兄没死。”无问抬头,语声平静,“师兄是天下闻名的阴阳星宿,又岂会如此轻易就死,就算他想,我也不许。”
宁天歌无声地默视着她。
“你不信?”无问恍惚地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颗珠光色的珠子放入阴阳星宿的舌尖下,之后将他小心地抱起来,“你不信没关系,只要我信就好。”
宁天歌只能沉默。
阴阳星宿自求一死,莫说与他有过刻骨铭心感情的无问无法接受,连她都觉得恍如做梦。
“将苏屿带到屋子里去。”无问转身,抱着阴阳星宿走向中间那间木屋。
她默立半晌,回头朝远处的几人点了点头。
月色黯淡,划落中空,举目间满目疮痍,再不复之前世外桃源的宁静雅致。
谁说世事无常,道不尽人间沧桑。
——
“少主,请节哀。”十数名仆从依次上前向宁天歌行礼。
他们面容沉静,对于阴阳星宿的离世,他们的悲伤深切而沉重,然而他们控制得很好,并不将这种悲伤流于表面,只是深藏在心底,只有一个不经意间才会流露出来。
她略略点头,只是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苏屿在里面,他们几个都被无问关在了门外。
天色已透亮,她并不担心无问会对苏屿怎样,既然作出了承诺,无问不会反悔。
她担心的,却是无问会对她外祖父如何。
情到极致,亲眼看着心爱之人离世,且死在自己手里,这种痛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如果做出什么疯狂之举,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冉忻尘如她一般默默地盯着那扇门,阴阳星宿的死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那是他一心想拜的师父,是他满心尊崇的人,他此时的心情并非简单的惋惜与遗憾所能形容。
墨迹却不去关心里面的人,而是时不时地看宁天歌两眼,眼里全是探究与好奇。
这么个看似简简单单的人,怎么身世却这么复杂。
木门无声打开,无问走了出来,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她光洁美丽的额头竟已添了细细的幼纹,眉目间也有掩不去的倦怠。
“他睡了,你们暂且不要去打扰他。”她关了门,阻止急欲进内的墨迹,转而对宁天歌说道,“我们聊聊。”
说罢,便自顾往无人处走去。
宁天歌默然跟在她后面。
竹林幽静,大半竹子经不起昨晚的风浪而折了腰,只有少数几根还挺直不倒,两人一前一后踏着脚下松软的竹叶,来到一片地势较高的空旷处。
晨光自林间泻下,微风拂过,纱衣飞舞,更显得无问飘渺若仙,她头上发髻已散,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于身后,背影孤寂寥寥。
“你的外祖母,她是个好女子。”良久沉默之后,她悠悠开口,说的却不是她自己。
宁天歌没有回应,她明白,这个时候她需要做的,只是静静聆听。
“她聪明,善良,性子恬静,从不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问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却正好相反,刁钻,顽劣,争强好盛,占有心又强。”
“你外祖母一直喜欢你外祖父,你外祖父也知道,却一心喜欢我。而我,则仗着你外祖父的喜欢,将其他喜欢我的男子全都踩在脚下,将他们贬得一文不值。”她沉浸于回想之中,言语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可以想见,当初我得罪了多少人,也正因为如此,我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些被我羞辱过的男子,暗中设计了你外祖父,让他与你外祖母有了床第之合……”
“我知道,自始至终,你外祖母都是无辜的,可当时,我几乎想要杀了她,而你外祖父,则因为我伤了你外祖母而打了我一巴掌。也正是因为这一巴掌,我与你外祖父割发断义,发誓从此以后再不相见。”她似乎笑了笑,略显苦涩,“当时我是多么高傲,在你外祖父苦苦哀求之下决然离去,可这么些年过来,终究无法对他忘怀。”
语声落寞,说来清浅,却可想见,以这样性情的女子,在当时又是如何的激烈,如何的绝决。
宁天歌低声道:“这一路来,你未再对我们进行阻拦,让我们顺利找到这里,其实也是为了给你自己一个见我外祖父的理由,是么?”
无问蓦然回头,眸光冷厉。
宁天歌静静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
无问眼中的锋芒渐渐褪去,化作一声轻叹,“你很聪明,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再见他一面,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自己当年错得有多离谱,白白与他错失了这么多年……不过,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最后那句话,已变成喃喃自语。
宁天歌眼前浮现出那张俊美的脸,岁月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那颗心里盛放的感情也未因岁月的流逝而转淡,反而更加浓烈,浓烈到用生命来证明。
她也不希望他死,但死而复生,可能么?
无问抬起眸,专注地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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