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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梦钟声度花影(清穿)-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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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得知哥哥圣宠优渥,并没有十分得意,对于大部分巴结她的外官命妇送的贺礼,她都退了回去。只有宫中后妃所赠,她收下了,却送了相当的回礼。

皇帝对她的行为大为赞赏,给她送去大量赏赐和名贵补药,让她好好养病。

然而,年羹尧的行为举止却让御史们大为诟病。

此次进京陛见途中,年羹尧令都统范时捷、直隶总督李维钧等跪道迎送。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骑马施施然而去。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只是点点头。

赠送给属下官员物件,“令北向叩头谢恩”;发给总督、将军的文书,本属平行公文,却擅称“令谕”,把同官视为下属;甚至蒙古扎萨克郡王额附阿宝见他,也要行跪拜礼。对于朝廷派来的御前侍卫,理应优待,他却把他们留在身边当作“前后导引,执鞭坠镫”的奴仆使用。

然而,最让皇帝心有不满的是,召见他时,给他赐座。按照规矩,只能侧身坐半边,才为恭谨。年大人却一屁股坐上去,只差没翘起二郎腿。据地方官员的传言,皇帝的恩诏两次到西宁,年羹尧竟“不行宣读晓谕”。 更有甚者,他向皇帝进呈其出资刻印的《陆宣公奏议》,皇帝打算亲自撰写序言,年羹尧却自己拟出一篇,要皇帝认可。

年羹尧在外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之时,贵妃在宫里,却坐如针毡,心如刀割。皇帝常将贵妃和福惠阿哥的生活情况亲笔写信告知其兄,却不让贵妃自己写一个字给家人。

二年十一月,年羹尧平定卓子山叛乱,赏加一等男世职,由年羹尧次子年富承袭。年氏家族女眷获恩准进宫觐见贵妃。贵妃终于逮住机会,向家人苦口婆心地训话,要他们谨记为人臣的本分,避其风头——

男人们在外边,女人们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只当贵妃是例行公事一般地训话,遂点头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贵妃见诸人愚顽无知,心中苦闷更甚。

这一日,福惠小阿哥在她身边嘀嘀咕咕背唐诗,贵妃心酸不已。若是将来外家祸延,福惠和她在宫中,将无立足之处。她不能不为儿子打算,找一个可靠的靠山。

在后宫中,能够靠得住,对福惠不会有加害之心的只有两个女人,就是那两个自己没有儿子的。但宋氏心中由来只有皇帝,谁对皇帝不利,她就像老母鸡一样,张开翅膀,狠厉以待。况且自己与她有宿怨,托给她是不合适的。

剩下已经无人可选,只有皇后了。虽然她位分低皇后一等,将小阿哥给她养有高攀之嫌。但她目前外家势力正盛嚣尘上,皇后也许并不会拒绝。

贵妃考虑再三,拖着病躯,起身前往牡丹园拜见皇后。

皇后见这个风头一时无人能比的贵妃突然前来拜见,十分惊讶。但她如今也是老狐狸了,就静待贵妃如何唱这一出。

贵妃一见皇后,就拉着福惠,跪倒在地,皇后连忙去扶,贵妃不起,说道:“臣妾缠绵病榻多时,原本不该来打扰娘娘静养。只是,臣妾也没多少时日了,如今圣宠优渥,也没其他念想,只剩这一子,恐身后无人照料,荒废了。娘娘佛爷心肠,还请拉扯福惠一把,臣妾——”

一番话没说完,泪如雨下。

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皇后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儿子,也流着泪,一把扶起贵妃母子。

皇后叹道:“如今贵妃外家势力正盛,此时让本宫——只怕皇上不会同意——”

贵妃见皇后推辞,有些心急,说:“娘娘,皇上那里臣妾去说,臣妾只问娘娘愿意不愿意。”

皇后说:“本宫膝下荒凉,如今年岁已大,养个小子在身边,也是一个念想——”

贵妃见皇后有意,打断她的话:“谢娘娘大恩,臣妾这就去向皇上说——”

贵妃给皇后再磕一头,领着福惠往万方安和去了。

皇后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唏嘘不已——

八贵妃来到万方安和,皇帝不在,却只有宋氏和红李坐在炕上玩纸牌。她一时进退不得,十分尴尬。宋氏位分不高,但地位却与皇后相当。当初皇帝为了不使她向自己行礼,居然不让百官向新封的贵妃朝贺。当时贵妃以为,只是为了突出皇后的地位——因为皇后没有儿子,恐怕后宫诸人不服。

后来,弘昼和弘历小哥俩在御花园斗嘴,被她听了个正着,她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不过,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给宋氏的位分那么低,比李氏和钮钴禄氏还低。

前几年,宋氏只是躲在圆明园,无为度日,她都差点被骗过去——以为这个老女人,终于被皇上厌倦,失宠了。

今年春天,趁着二哥立功,皇帝龙心大悦,她向皇帝提出,福惠已经长大,应该有大名了。不料皇帝却说,当年为娶她进门,他发下毒誓,往后她生的儿子,不论多少,都不能按宗族排行。

皇帝很认真的样子,她也不敢逼迫太急。她决心一定要灭那个女人的威风,给儿子争来该得的身份。

没想,她居然就给她透底了,邬瘸子正等着她哥哥往网里钻。贵妃就不明白,当年为什么那样傻,瞎了眼,爱上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她彻底输了。

原来,她本不想争宠,雍亲王百般讨好,似乎除了她,眼里再没有别人了。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固然珍贵,但眼前的不是更值得珍惜吗?

头个儿子出生以后,她逐渐逼自己忘记那个院子,有那样一个人,她曾经不顾一切地爱过。福惠出生后,雍亲王更是喜出望外——

她逐渐沉溺在这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的温柔殷勤之中。宋氏如落水狗一般,躲进圆明园。

她曾经很可怜她,这个王府中最老的女人,后妃中最老的女人——虽然那张脸,一点都不老。

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可怜的——

从此她病了,真的还是假的,自己也说不清楚。

红李抬头,看见贵妃,忙下炕行礼。我坐在炕上,一点动的意思也没有。贵妃拉着儿子,犹豫一会儿,走上前来,冷冷地说:“我来找皇上——”

她走近了,我才发现,原来她哭过。见她手里拉扯着小福惠,不由得想:“又是为了儿子的名字?”也不对,我已经给她说得很清楚了,她是个聪明人,不会纠缠不休。

不过,我不太好奇,对她找皇帝究竟何事不感兴趣,于是也冷冷地说:“皇帝在武陵春色,考元寿和天申的功课。贵妃若是有急事,可去那里——”

贵妃一楞:“武陵春色?从没听说过——”

我见她略带尴尬的样子,道:“我在园子里住了也快有十年,才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贵妃今年才长住园子里,不知道也不奇怪。”

贵妃问:“能找个人带路吗?”

我对红李说:“叫个太监来,送娘娘去武陵春色。”

一个小太监来,谢罪:“娘娘饶恕,那条路奴才是知道走,可是船过不去了,皇上是坐冰车过去的。山路走过去,怕要两个时辰——那时,皇上就回来了——”

我让太监退下去。

想起她那日贬低桃花的言辞,我一时有出气的冲动:“贵妃如果没有急事,还是先回去吧,等皇上得空再来。武陵春色可能贵妃并不愿意前往,那里有俗艳的桃树几万棵,还全都是进不得厅堂的山桃。wωw奇書网这时都打着苞呢。”

贵妃一跺脚,离开了。

红李奇怪道:“贵妃大半年不肯见皇上了,为何今日——”

“她拉着六阿哥,可能是和孩子有关吧。”

“难道这宫里还有谁胆大到敢欺负她的儿子?两个大的被关在桃苑读书,更大的都已经出去办差了——”

我仔细想想,如果是我,处于她的这种状况,要做什么——尤其是今年春天彻底地打击了她。

原来是这么回事。

红李奇怪道:“格格,你点头又摇头,为何来?”

“我知道她今日来做什么。”

“格格知道?”

“她这是要托孤了——”

“什么?”红李不信,“她是后妃中年纪最小的,病前一直得宠——”

“她以前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得差不多了。后来虽然调理好了,却连生三个孩子,元气大伤,更何况,她如今又加了一重心病——”

红李说:“当初对她是不是太狠了些?恐怕要伤了格格的阴骘——”

“伤就伤吧,为了皇帝,我什么都得做,哪怕下十八层地狱。”

红李正叹息,皇帝转了进来,披风上的雪花落了许多。我奇怪道:“下雪了吗?为何刚才贵妃来时,还——”

“玉媚来过?”他似乎一惊一喜,我全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说:“她拉着六阿哥一起来的,听说皇上去了武陵春色,一时回不来,就回去了。不如皇上去天然图画看看?”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些酸?”他笑道。

“酸是有些的,不过这次贵妃前来可能是大事,皇上暖和一会,喝点酒,还是去看看吧。”

皇帝沉吟半晌,说:“那还不如现在就去,等下暖和了,又不想出去了。大冷天的她跑这么远,只怕是有急事——”

我对小盛子说:“你好生伺候着——”

皇帝就领着一群人出去了——

我和红李继续玩牌。

九不一会儿,皇帝就回来,似乎流过眼泪。

小别胜新婚,他们大半年住在一个园子里,却没有见过面,这次第,只怕与一见钟情差不多了。只是为何又回来了?

他上了炕,红李给他上了米酒和一碟点心。他吃一口点心,就放下了。我问:“可是不合胃口?不如换一种?”

他摇头:“今日玉媚说,想把福惠过继给皇后,若是怕她高攀,不过继,养在皇后那里也行——还求我,不要对他哥哥太狠——”

她也是个有悟性的,可是,她哥哥不是她——

皇帝继续说:“她缠绵病榻多时,如何知道这许多事?”

“不怕皇帝责怪,三月里她前往山房与我要公道,在福海我们碰上,我都说给她了——”

“难怪那时起她就再不肯见我,原来是你捣鬼——”

我大怒,起身拂袖而去——真是不知好歹,我为他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他还——

红李跟在我身后要劝,我说:“要么你现在去找人开船,要么——”

“格格,你气糊涂了,如今冰有几尺厚了,船怎么走?”

“你别跟我罗嗦,船不能走,找冰车,没有冰车,找人抬——”

皇帝从后面将我抱住:“不过是口误,你就发这么大脾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口误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平日里要哄着我,真正的想法都藏起来,压抑得很深,今日一时走神,没仔细想,就说出来了——”

弗洛伊德的理论,我很喜欢,就是常常会因此自寻烦恼。人性本来就复杂多变,更何况是一个皇帝?所以不免要时时留意,步步小心,揣测琢磨——倒不是为了讨好,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真相也许很丑陋,但真相就是真相,我们都需要看见它!否则,死了也不能安心。

他无奈地说:“你为何总是这么多疑心?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以前是因为太傻,现在是因为太闲——”

话没说完,红李找了暖轿过来。

皇帝怒道:“我看你今日往哪里走!冰天雪地,从这里绕到山房,还没等到,你就冻死了——”

“死了干净——”

他奋力将我打横抱起,往屋里走,亏他四十多岁了,还抱得动。

“你要我把心剜出来给你,才甘心吗?”他气得发抖,“为了江山,我像叭儿狗一样,伺候他们兄妹,哪一个都不是省心的。老八虎视眈眈,怎么都喂不饱。听人说,隆科多最近与他的一个门人时有来往。如今的朝堂,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张廷玉和老十三。

十三弟的身体,十几年来不得意,淘得差不多了,偏他为报知遇之恩,办差连命都不要了。想让他歇着,又没人可以替代他——你还三天两头找我的不自在,我也不想做这个皇帝,让他们闹腾去,折腾尽了头,滚回盛京去——”

天子动怒,伏尸百万,我有点怕了。

“你别这个样子,吓人。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转头吩咐红李,“拿酒来,今日我陪皇上一醉。”

亲自扶他上了炕,将虎皮搭在他的膝上,劝道:“八阿哥当初距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一个总理王大臣的身份如何能喂饱他?佟家素来两面下注,隆科多的老子当年为八阿哥鞍前马后,有把柄握在老八手中,那是难免的——

朝堂上的事我不能干预,你自己斟酌着办,没别的嘱咐你,做任何事情,但问心,不后悔,即可——”

红李布上酒菜,站在一旁伺候,我笑道:“依你服侍我这么多年的情分,封个妃子也不为过,委屈你了。今日陪我们喝一钟,说说话,也让皇上消消气——”

红李大方地在我对面坐了,执壶为皇帝倒酒。皇帝叹道:“一个红李,一个露叶,暂时是没办法加封的,封低了,委屈了,只能——紫霞和绿珠先走了一步,倒得了大解脱,免去如今的诸多尴尬——”

红李说:“奴婢一家,包衣出身,得蒙皇恩,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奴婢近侍皇上和格格多年,无怨无悔——”

三人于是举杯,一干而尽。

22 微风暗拂花枝动,几点残红扑酒罂(前篇)



雍正三年二月,日月合璧,五星联珠,朝臣纷纷来贺,帝龙心大悦,自此更是深信天命予朕,降此祥瑞。皇帝坚定了瓦解朋党的决心,对年羹尧的处分,也不再犹豫不决。

雍正三年三月,年羹尧表贺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将“朝乾夕惕”误写为“夕陽朝乾”,皇帝大怒,认为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于是,皇帝更换四川和陕西的官员,先将年羹尧的亲信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署理四川提督纳泰调回京,使其不能在任所作乱。

年贵妃得知皇帝借此小事大做文章,心知不妙,原本装病,如今却真的病了。福惠阿哥正式鞠养皇后宫中。

这一日,贵妃略觉得身体有些舒泰,命大丫头给她装扮了,于凉亭抚琴一曲。由于心绪不佳,一曲高山只到一半,琴弦嘣声而断,贵妃大惊,险些倒地,近侍丫头忙扶了她回房。

本想歪在榻上歇了,旋即又坐起,命丫头换上朝服,她要去见皇帝。

此时养心殿竣工,皇帝开始在圆明园临朝听政。

贵妃乘船到九州清晏,伺候的太监说皇帝还没有下朝。她等了一会儿,坐不住,命人用软轿抬她去养心殿。她从来就不是束手待毙的人。

下人无奈,四个太监抬了她来到养心殿东暖阁,皇帝正在炕上批折子。折子堆积如山,皇帝伏笔急书,没有注意到她来了,侍立在旁的太监魏珠连忙提醒:“皇上,贵妃娘娘驾到——”

皇帝才四十多岁,却已经戴上了老花镜。闻听贵妃来了,就放了笔,取下花镜,起身相迎。贵妃见皇帝无事人一般,不由得悲从心来,跪倒在地,不起。

皇帝知她为何而来,叹道:“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你这是何苦来呢?”

贵妃垂泪道:“六阿哥不到五岁,皇上难道忍心让六阿哥因外家获罪,而——”

皇帝扶她起来,劝道:“亮工狂悖,御史和地方官弹劾多起,朕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不过你放心,受处分的只有他一人,不会株连你的老父和大哥希尧——”

贵妃见他如此说,知还没有恩断义绝,哭道:“皇上若真能如此,玉媚也无话可说。二哥胆大,骄横跋扈是有的,但他绝不会如外边的人说的那样,有谋逆之心——”

皇帝闻得此言,疑虑顿生:“你在深宫,如何能知道外边的人说什么?”

贵妃自知失言,只好给自己圆谎:“二哥手握重兵,又干预地方政事,有人以此生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皇上原来颇为眷顾臣妾二哥,一般罪名不足以撼动皇上,所以臣妾揣测,是不是有人——”

皇帝明知她说谎,却没有点破,只是说:“爱妃当顾惜身子。虽即将入夏,然你自幼体弱,还是要仔细些——”

因皇帝许诺不株连,贵妃暗自揣测,恐怕对二哥的处分也不会太重,于是谢恩,放心离去。

贵妃宽了心,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她没有想到,皇帝对其二哥的处分,已经如上了弓的箭,蓄势待发。

四月,解除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年羹尧年少得志,仕途一路畅通,三十岁不到就成为封疆大吏,当今皇帝为皇子时,二人私交颇好,惺惺相惜,于是他没有死心。在赴杭州将军任的途中,逗留在江苏仪征,观望不前,希望皇帝还会改变主意。

皇帝得知此事,怒,在年羹尧调任杭州将军所上的谢恩折上批道:“看此光景,你并不知感悔。上苍在上,朕若负你,天诛地灭;你若负朕,不知上苍如何发落你也!……你这光景,是顾你臣节、不管朕之君道行事,总是讥讽文章、口是心非口气,加朕以听谗言、怪功臣之名。朕亦只得顾朕君道,而管不得你臣节也。只得天下后世,朕先占一个是字了。”

贵妃闻得此言,大惊,知事无挽回,再次病倒。皇帝前往探视,她坚决不见。

紫堇将从别处听来的闲话说给我听,我叹道:“她这是在学李夫人呢。”

紫堇奇怪:“什么李夫人?”

“汉武帝的李夫人——”

“什么?她能和汉武帝的李夫人相比?”

“怎么不能比,她也是多年得专房之宠。这么做,是为了让皇帝不忍心对她的家人下手。”我想起当年和皇帝的约定,摇头。

紫堇问:“姐姐,你摇什么头?”

“如今咱们年纪大了,说给你听也无妨。当年皇帝和我约定,他的妻妾,只要有后,绝不再碰。但年氏连生三子,前面一个夭折不算,福惠阿哥才周岁,年氏就怀了孕——他为她破了誓言,所以,专房之宠并不是假的——”

“什么!”

“我知道你们会怪我。但是,我从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大同之地而来,忍辱负重近三十年,看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你知道我心里是怎样的吗?”

紫堇摇头。如今她已经三十出头了,饶她比往常沉稳了,却还是嗟叹不已:“姐姐,这也太狠了。你知道后宫有多少怨妇吗?”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更何况——”

紫堇打断我的话:“难怪你独独对她那么狠,其实你是真的翻了醋坛子,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乎呢?”

“她很特殊,因为她哥哥,我不得不让步。可是,我从没有甘心情愿过。”

紫堇因为有儿子,况且她一直是个随时守分的,倒也没有过多的诘难我,只是推说身体不适,回别有洞天住了几日。

第三天,她又腆着脸皮来到了山房,给自己找台阶下:“姐姐,我从来没得过宠,也从没想争宠。因为姐姐的照顾,天申被他老子当宝贝似的看顾着,我也想通了。”

我并不饶她,说:“你是为天申想通了吧。”

她不好意思。

我叹:“你这样,我能理解。若不是这样,我才真要担心了。”

“为什么?”

“你在乎,说明你心中有皇上,但又能顾大体。往后我不在了,你要多照顾皇上——”

“姐姐,你就别胡说了,你能比我大得了多少?况且,听说今年要选秀,各地适龄女子已经在路上了,我就是想照顾皇上,轮得到我吗?”

我笑:“皇上是个重情义,守礼法的人,纵然再来佳丽三千,没有一个能大了从潜邸出来的旧人——”

二五月,各地秀女抵京,皇后召有主位的后妃前往牡丹园商议选秀之事。

除了贵妃病重,其他人都到了。因为今早春吉说红李病了,偏我赶着往牡丹园来,所以皇后说什么,我也没听清楚。身边的紫堇推我,我才回过神。

“皇后问你,可否要放丫头出去,换新人进来?”紫堇说。

我忙请罪:“红李病了,我有些担心,冒犯娘娘——”

皇后知道我对此事不关心,遂笑道:“姐姐言重了。不过若是要新人,和其他诸人一样,将要放出去的丫头的名字报上来,到时候我们姐妹一起去选人。既然红李姑娘病了,让兰儿送些补品过去——”

我谢了皇后,说:“我回去问问。我那里的丫头,若有愿意出去的,再给娘娘回话。”

皇后点头,又说:“皇上的意思,他年岁已长,朝堂事情又多,无意选秀,说是没的耽误了女儿家清白,无奈祖宗规矩如此。皇上让我们自己挑,他那里按规矩拨几个过去就行了。至于出身世家,不得不封的,让我们姐妹几个斟酌——”

我笑道:“既然皇上不在乎,我们就把好的都放出去,或自己留着,他那里派几个老实些,样子周正的也就是了——”

熹妃也笑,接话:“若是皇上问起来,漂亮女儿家都上哪儿去了?我们只回话说是姐姐藏起来了,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于是众人皆笑。

皇后笑了一会,说:“既然没有意见,我这主事的也好办了。到时候再请各位姐妹们一同斟酌。”

因一同在潜邸伺候多年,皇后并不轻易摆架子,始终站在大局的角度,为每个人考虑。这也是众人服她的原因。

回到山房,我去看红李,她说是前几日游湖染上风寒了,因怕我担心,自己也抗得住,就没有回我话,今日实在是不能起身了,才——

我问秋如,有没有请太医来,秋如说太医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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