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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菊者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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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苍冥好半晌不能反应,一是香帕上馨软的气味钻进脑海里,把思绪搅得一塌糊涂:二是她的语调和话意隐隐透著期待,牵动他心中某根弦。
  她在期待什么?昨晚,他带著随从巡视四周,回营地时,却见她由老太爷的马车下来。爷爷如此嗜棋,会邀她下棋是意料中事,只是不知除了切磋棋艺外,两人又说了些什么。
  若爷爷也像皓皓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向她“投诚”,那真是……真是……一时间,他想不出适当的用诃,只知道不愿亲人受到任何伤害,而淡菊出身复杂,他与她的姻缘来得突兀,往后会是如何?她能不能适应白苗的生活?能不能一辈子……厮守?
  停!该死!他想到哪里去了?!
  “你一整个早上都在偷看我。为什么?”抓下她的手,触感很软,他允许自己多握了会儿。
  这男人非要这般正经八百不可吗?她是躲在窗帘后,边盯著他宽阔的肩背,边胡思乱想,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这也犯法了吗?做什么这般咄咄逼人,定要她说清楚、讲明白?
  深吸了口气,她嘻嘻一笑。“你没瞧我,怎知我在瞧你?”
  他又不说话了,车和马同速并行,他拨开窗帘的手仍文风不动,双目直勾勾瞧著,硬要等出一个答案。
  唉,硬邦邦,半点风情也不懂,算是败给他啦!淡菊摇摇头,内心大叹,真是哭笑不得。
  “是——”她头潇洒一甩,认就认了呗。“我就是偷瞧,看了一个早上,不行吗?”
  鹿苍冥被她抢白一番,薄唇掀了掀,竟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不偷瞧啦,就光明正大地看著你,成不成?”淡菊脸靠了过去,嘟著小嘴儿,倒把他逼退寸许。
  “为什么?”他心微荡,眉峰皱折,还是要问个水落石出。
  “谁教你骑马的姿势这么帅,又挺又俊!人家不瞧你,瞧谁?”说这些话时,她胸口泛满热流,一半是为了逗他,另一半则是真心觉得他马上英姿无谁可比拟。
  鹿苍冥忽地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竟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瞧你,这是怎么了?”这男人大一板一眼,偏偏她就要离经叛道,怕了吧!略略探出身子,她小手温驯地拍著他前襟,俏脸仍摆著无辜样儿。
  鹿苍冥咽著唾沫调整气息,尚未开口,鹿皓皓已骑著马挨近,笑咪咪地插话进来:“嫂子,我骑马的姿势也挺帅气的,两肩舒张、双臂有力,怎么你都不觉得吗?”说著,又挺了挺没几两肉的胸膛。
  淡菊哼了一声:“再帅也没你大哥好看。”
  好人家的姑娘绝不敢这么大胆言语,当著旁人面前撩拨自己的夫婿,但她从来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儿,她呀,心肠顶坏,爱算计人,更爱瞧人出糗。
  “瞧瞧你大哥,五官这么有型,浑身肌理强而有力,你这瘦皮猴哪儿比得上?”果不其然,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声又来第二波,鹿苍冥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口口水呛得还真大口哪。
  淡菊干脆探出半个身子,像赶苍蝇般对著鹿皓皓猛挥香帕,一手仍继续拍抚著鹿苍冥的胸口。“讨厌啦,你走开一点啦,瞧,你把你大哥害得!”
  呜呜呜……说他没大哥帅气也就算了,他哪里害大哥了?!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真是天地良心啊。鹿皓皓愁蹙八字眉,委屈欲诉无处诉。
  这时,一直在前头侦探的鹿平突地调马回头,来到主子身边,队伍前进的速度整个缓了下来。
  “爷,左方林内有人跟踪。”他低声道,面无表情,双目精光闪动。
  闻报,鹿苍冥双肩陡紧,沉缓地呼息,他一掌按住淡菊在自己身上游移的小手,神色瞬间转为凝肃。
  双目细眯,不动声色地瞧向左方,他微微冷笑,一把将淡菊推回马车内。
  “做什么——”
  不理会她的抗议,在推她回马车内的同时,换他由窗子探头进去,用那对漂亮深邃的眼睛凝视著她,瞧得她心悸难平,双颊发红。
  “待在车子里,别出来。”平静的语气中仿佛多了些什么。
  淡菊尚来不及弄清,他已然撤出,还为她拉下了窗帘。
  什么跟什么?!要她乖乖待著,她就得乖乖待著吗?开玩笑!
  “喂!”她唤著,再次撩开窗帘,头都还没探出,耳中却闻嗡嗡厉响,跟著砰地一声,一支响羽箭已插进马车木板。
  第五章
  “进去!”鹿苍冥厉声一喊,再度将淡菊那不听话的小头颅推进车窗内。
  出乎他意料之外,这攻击来得太快。对方既暗中跟踪,意图虽然模糊,但相对的杀意便减少,会在这当口发箭袭击,著实古怪。
  更诡谲的是,他相信藏在左方林内的敌人,仅是单枪匹马。
  此人发出的响羽箭锐声震耳,气势万千,第一支射在淡菊所乘的马车上,而后接连三箭,全飞向前头老太爷乘的那辆马车,跟著十来支箭分五路朝骑马的众人射来。
  “鹿平、鹿敬、鹿清,护住老太爷的车!”响羽箭嗡嗡之声不坠,鹿苍冥马缰一挥,将迫近的箭扫偏,一掌迅捷无比地将鹿皓皓提抓过来,朝后方丢去。“腾济儿,看好你五爷。”
  “大哥——”鹿皓皓拍著满脸土灰欲要爬起,却教腾济儿扑来压住身躯。
  “五爷伏好,箭没长眼哪!他妈的,哪个王八蛋?!”
  敌暗我明,在地形上又吃了大亏,一时间众人只能先找掩护。
  适才,淡菊教鹿苍冥一把推入马车内后,便怔怔地跌坐在车厢内。方才那支响羽箭便射在车窗旁,她稍一瞥,已然由箭羽的样式认出对方亦是东霖探子营的人,那人是师父的得力助手,以响羽箭为式器,她见过几次,是个气质冷酷的女子。
  是师父派来的吗?可说不过去啊,上头既已命她前往白苗,待在鹿苍冥身边,就不会派出第二批的人来捣毁阻挡,这不是自打嘴巴、自扯后腿吗?
  不、不,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哪里出错了。淡菊心中急切,却没时间用心领会,外头响羽箭声彻云霄,夹杂鹿苍冥镇静有力的叫嚷,她一颗心揪成结,莫名的硬块梗在喉间,闷得难受。
  头一甩,她固执地掀开车帘正欲跳下,却见鹿苍冥挡在面前,那骑在骏马上的身形就如她所说的,又挺又俊,帅得一塌糊涂。
  “该死的,你出来做什么?!给我滚进去!”这女人听不懂他的话吗?!
  “我要——啊——”说时迟,那时快,淡菊红唇刚启,拉车的马匹似是受到极度惊吓,忽地发出尖锐嘶鸣,四蹄狂张,竟拖著车飞奔而去。
  淡菊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整个人往里头滚了两圈。唉,好的不灵坏的灵,真是应了鹿苍冥的话——给他滚进去了。
  见状,鹿苍冥心下大惊。“守稳,众人各司其位,不可妄动!”语毕,胯下坐骑已风也似的朝马车追去。
  而响羽箭在淡菊的马车失控后,也跟著停止,林中人影晃动,对方亦追了过去。
  此时,鹿苍冥根本无心揣想对方有何动机,一心挂念著淡菊。寻常姑娘若是遇上这等状况,哪个不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连连,可是他没听见淡菊呼救,猜想她八成撞昏头,又或者吓得晕厥过去了。
  “淡菊?!”他扬声急唤,却没得到回应。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伤了?
  心快要跳出喉咙,他终于赶上马车,偏过上半身,一只大掌正要去扯住那匹发狂的马的缰绳,响羽箭竟选在这个当口射来,没对准人,却是出乎意料地没入那匹马的颈项中——
  马匹前蹄扬起,悲鸣一声,大量的血喷将出来,挣扎了会儿,终于气绝倒地。
  “哎啊——”疾速奔驰中陡地定止下来,车里头的淡菊猛地发出哀叫,跟著咚、咚、咚连三响,不知撞到哪儿了。
  “淡菊?!”鹿苍冥迅捷无比地翻身下马,尚未掀开车帘,一个娇小身躯已滚将出来,教他结实地抱个满怀。
  “呜……好痛……”她捂著秀额,痛得龇牙咧嘴的。
  “撞到头了吗?”他双臂将她抱得太紧了些,语气透著明显的紧张,向来严肃的表情不知觉间缓和不少。
  淡菊怔怔地瞧著他,顿时间,倒觉得额头不那么痛了。
  “鹿爷……”唇嚅了嚅,尚不确定要说些什么,越过鹿苍冥的肩,淡菊瞧见一道银光正对准他的背疾射而来。
  “箭!危险——”反射性地,她高声喊出,藕臂圈住他的肩颈反抱住,眉宇间尽是焦急。
  那箭嗡嗡鸣响,声似雷、快若电,鹿苍冥后背一阵发凉,立时抱住淡菊迅速回身躲避。只是,他快箭更快,没能完全躲开,尖锐的箭簇几乎是贴著他的右颊擦过,划下一道血痕。
  不留喘息的时间,第二、第三道银光飞快又至,那人的箭仿佛射不完似的。
  “放我下来。”淡菊推著他的胸膛,心想这么闪躲也不是办法,她得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女子显然对她没有敌意,因每支箭皆瞄准抱著自己的鹿苍冥,饶是他身手敏捷,一面护她、一面闪避,时间一久也难支持。
  “躲好,听话。”闪到车帘旁,鹿苍冥又把她塞进马车中,严厉地丢下命令。下一刻,人已如疾电般扑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驾”地一声往林中那人藏身之处奔去。
  淡菊怎可能乖乖听话,她七手八脚地撩开车帘,一瞧见眼前景象,险些厥了过去。
  他这是……这是不要命了?!还是仗著自己艺高人胆大?!竟然就这么直冲过去,不正中了对方心意?
  淡菊跳下马车,顾不得安危地跟著跑去,同一时间,竟见五、六支响羽箭朝他飞去,他手无寸铁,仅挥动著手中缰绳,便将近身的箭簇“铿锵”几声全打偏到地上。
  此时,一段距离外的鹿平亦连同两名随从策马赶来。
  林中那人见他后援将至,响羽箭忽地转换目标,咻咻两箭射瞎了鹿苍冥的坐骑,那匹骏马痛得兽性大发,又是仰蹄嘶鸣,又是发狂乱窜,竟将他硬生生由背上抛下。
  “爷——”有心无力,远水难救近火,鹿平等人狂喊,却只能眼睁睁瞧著鹿苍冥任那匹发了狂的马践踏。
  不、不要……
  所有气息全塞住胸腔,胀得发疼,淡菊拚命跑著,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所有的动作全由意识支配。
  最后,那小小的身躯朝鹿苍冥扑去,杂乱的马蹄和嘶鸣声在周遭狂响,乱糟糟的、闹烘烘的,而四下皆是危机,她揽住他的头和肩,凭著直觉往一个方向翻滚、翻滚、翻滚……
  那个女子要杀他!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惊惧,怕响羽箭又要追来,淡菊抬起头,拧著眉心瞧去,却见一名男子现身,立在不远处的林中,面容虽有些模糊,但她认得那身形,是师父来了。
  她想说话、想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教这一切全搅乱了。
  为什么要杀鹿氏一族?为什么要取他性命?为什么?!为什么?!无声地掀了掀唇瓣,身子有些疼,她恍惚地瞧著,目睹师父陡然握住那名连发响羽箭的女子的手,身形一晃,眨眼间已杳然无踪。
  “师父,为什么……师父……”好不容易挤出话来,她喃了声,眼前忽地黑压压一片,好多人影晃动,好多声音在耳边叫嚣吵嚷,她合上眼,头无力地垂下,便动也不动地伏在鹿苍冥胸膛上了。
  “我就知道,这趟入东霖迟早会出事,爷应该把大批人马带著,而不是让他们在农庄里傻傻等候。”小小方屋中,腾济儿来回踱步,年轻的脸上满是火气。
  “从以前到现在,东霖表面上虽和白苗交好,私底下却动作频频。爷您让白苗众寨封了个‘鹿王’,替白苗寻铁矿、开采冶制,生产大量轻重兵器,既让白苗众寨利益均沾,又有足够武器巩固边防,东霖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可不谋个十七八条法子谋害您?这回遇刺,肯定是东霖那个新帝派来的,还好咱们的援兵及时赶到,一见人多,那放箭的家伙倒跑得可快了!”
  坐在椅上的鹿苍冥眉心不禁拧起,挥了挥手。
  “腾济儿,别再走来走去,瞧得我头更痛。”不只头痛,胸腔亦疼得难受,每次呼吸像把火在里头烧著。
  他摔下马背时,隐约记得胸口曾遭马蹄践踏,一阵剧痛,跟著就没了意识,尔后清醒过来,据手下告知,是淡菊朝他飞扑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让他躲过马蹄接连的践踏。
  “大哥,你要不要回榻上躺著?你脸色嗯……不太好耶。”鹿皓皓望著兄长裸露的胸肌。那随队在农庄这儿驻扎的大夫虽来诊视过,也擦上伤药,但大哥胸上瘀青满布,瞧起来著实触目惊心。
  说到回榻上歇躺,鹿苍冥双目不由自主地瞄向里边,床帷内,淡菊犹自闭目昏沉,大夫说她是撞到额头又受惊吓,才会持续睡著,没啥大碍。
  很好、很好……他就等她醒来,一旦睁开双眼,定要狠狠地揍她一顿屁股,教她往后再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再掐住那纤细的脖子逼她立誓,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她既要与他共同生活,就该早些认清这一点。
  某种难以排解的紧涩情怀萦绕胸口,他下意识揉了揉,沉声道:“老太爷那儿加派护卫守著,今晚在农庄暂歇—宿,明日清早起程回白苗。”
  闻言,腾济儿不满到极处地嚷著——
  “爷,咱们就这么放手,当作啥儿事也没发生呀?对头都欺到咱们头上来啦,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怎忍得下这口气?!”
  东霖和白苗关系本就十分微妙,过去,白苗曾把公主嫁给东霖皇室,两国向来交好,但政局国情瞬息万变,尤其自东霖新帝即位后,在外交上渐渐显露出雄心壮志,两国表面平和,私下却暗流波涛。
  “现下尚在东霖境内,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妄动。”鹿苍冥目光严厉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瞧得腾济儿一颗头低了下去,兀自咕哝。
  当日为取回血鹿戒指,他进入东霖国境,却将整队人马留在私下购得的一处农庄里,只带著腾济儿和鹿平两名随从上丽京,就是不想太过招摇。
  鹿族当年因为瘟疫而死伤惨重,爷爷带著他和五弟逃至白苗,受到不少援助,而他虽非白苗人,却被众寨委以重任,这全得归功于鹿族人对土壤与矿脉有种与生俱来的预知能力,能在险恶的地形中轻易地找出矿源,加以白苗铁脉丰富,如石中之玉,藉助了他的能力才得以顺利开采。
  鹿族本质是温驯而爱好和平的,他会尽量避开冲突,不过,假若东霖最终仍欲夺白苗赖以维生的经济命脉,他鹿氏一族受白苗礼遇与恩惠,也当挺身与东霖周旋。
  “都出去吧。”他下了命令。
  不一会儿,众人全步出了方屋。
  关起门,屋内有些昏暗,他由怀中掏出火折子,扇出火星儿,点燃桌上的油灯。
  他起身来到榻边,撩开床帷坐下,如此一来,形成上身在床帷内,而一双健壮长腿则在床帷外的暧昧姿态!
  淡菊仍睡著,雪般藕臂上留著几道擦伤,向来光洁的秀额肿了个包,瘀青泛红,瞧了……极端碍他的眼。
  眉峰成峦,他下意识伸出掌,轻轻覆住她交叠在腹上的手,触感那么软、那么柔腻,一时间内心涌起莫名的柔情。
  “嗯……你被毁容啦……”宁静的气氛在床帷内小小的天地中流转,淡菊眼睫忽地轻颤了颤,语带戏谑。
  鹿苍冥由沉思中回过神志,倾身过去,眉眼深邃地盯著那张略嫌苍白的面容。
  “你醒了。”
  “是啊……醒啦,要不,你以为我在说梦话吗?”肩颈的肌肉有些酸疼,淡菊试著扭动,随即“嘶”地抽气,五官跟著揪成一团。
  他沉默不语,覆住小手的大掌缓缓移向她的肩胛,以适当的力道揉弄著。
  淡菊微微愕然,不太懂自己现下的心情,迷蒙地瞅著他的脸,轻轻又道:“那么长—道擦伤,别留下疤才好。”小手抚触他右颊上响羽箭划过的伤痕,血已干涸,拖著长长—道。接著,她眸尤自然而然地往厂移去,终于瞧见他赤裸胸膛上一块又—块的瘀青。
  “老天……”忍不住惊呼,她不顾晕眩,挣扎地撑起上身。“你还是被马蹄踩伤了?!我以为……以为自己抱住你了,以为躲过马蹄践踏……你、你你真是可恶,真莫名其妙,为什么一个人傻傻地朝那林间冲去?!那姑娘的响羽箭好生厉害,你手无寸铁,以为自己斗得过她吗?!”想到那一幕,心里又急又气、又慌又乱。
  鹿苍冥浓眉挑动,静声问出:“你怎知藏在林间的是个姑娘?”
  淡菊心一促,双颊嫣红,不过瞬间已宁定下来。
  “我瞥见她的影子……挺纤细的,就猜想应该是个女子。”
  他还是以诡怪深究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你……你伤得严不严重?胸口疼吗?有没有让、让大夫瞧过?是不是很痛……你要不要躺著舒服些儿?”让他瞧得脸发烫、心悸动,浑身不自在。“我没事了,换你躺著睡会儿吧,你——啊……”
  他健臂陡张,猛地拥她入怀。
  淡菊轻呼一声,仰起俏脸,两人鼻尖几乎相抵,气息交错。
  “鹿爷,你……你……想干嘛……”这问话似乎挺好笑的,逗得他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教她芳心轻颤,呼吸紧促了起来。
  他想干嘛?
  适才,他对自己信誓旦旦,待这不知天高地厚、把他的命令当成马耳东风的女人清醒过来后,要如何如何、这般这般的严惩训诫一番,但现下,他单纯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二话不说,他头突然俯下,唇精准地捕捉住她的。
  “唔……”淡菊有些傻愣。她不是全然不懂,在百花楼潜伏的那段日子,耳濡目染之下,从其他姐妹口中得知不少男女之间的私密事,而云倚红甚至将这玩意儿视作她必学的知识,让她看过百来张男女交合的精致手绘图稿,还曾安排她由秘密洞孔全览真人演出。
  她并非像一般养在深闺中的姑娘纯洁若白纸,她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相互吸引,情欲炽张,进而以唇、以舌、以双手彼此探索。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亲身体验之际,心中火却烧得狂烈,焚毁所有理智。
  他的臂膀强而有力,几想将她揉进体内,舌由探索转为纠缠,教她身子不能自主地轻颤著,模糊低哑的叹息逸出喉间,是温驯的、带著浑然不觉的媚态。
  这个吻似乎持续了好久,待心思回转,淡菊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翻身上榻,而自己正伏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清楚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记起他胸上的瘀伤,她七手八脚地想撑起上身爬起,才一动作,腰间便猛地教一双男性臂膀束紧,她轻呼一声,再度跌回他身上。
  “会压伤你的,你……你放开啦……”老天!她在脸红什么?吻了就吻了,相濡以沬,没什么大不了。
  曾细想过,若以妻子身分待在他身边,他们迟早要做到这一步,还有……还有最后的裸裎相见、阴阳调和。
  但,她以为至少会拥有自己的心,操控在己,不会被任何力量夺去,可是现下情况却有些脱轨了。
  暗暗呻吟,她双眸明明瞧著他,可不知怎地,脑中竟闪过云倚红拿给她观看的那些春宫画,什么“劈破莲蓬”、“如瓶含艳”,什么“丁香笈吐”、“花开蝶恋”、“雨露承欢”,一张接过一张,而画里的人全是他和她——噢,老天……
  “你从没被吻过吗?”床帷中有些暗,男性的面容不甚清楚,嗓音却像醉人的琴弦,低低撩过。“你全身发烫。”
  她回应了他的探索,却如此青涩,甚至有些怯怜怜的,明明心乱如麻,偏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淡菊小手握成拳头抵在他的宽肩上,努力自持,而一头黑瀑似的发丝披散下来,柔软地扫过他的肌肉。“没被吻过并不表示我什么都不懂。”怎么听起来有点儿不服气?
  “你的确什么都不懂。”得到这样的确认,鹿苍冥心魂一荡。他承认,心中冒出的那股感觉可以称作欢愉。
  “我懂得可多呢。”她脸红,不满地嘟嘴,却忍不住抬起纤指戳著他肩头。“你为什么突然吻我?”
  瞧,这叫作懂得很多吗?她这一课显然学得不太好。
  鹿苍冥欲笑不笑,静瞅著她片刻,不答反问——
  “你不怕那些响羽箭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乖乖待在马车里?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全,在乱蹄中还朝我扑来?”
  淡菊微微怔然,柳眉轻扬,却也不答再反问——
  “那鹿爷呢?你不也一样?你不怕那些响羽箭吗?为什么要我乖乖待在马车里?为什么把自个儿安危抛到一边,驾著马,傻呼呼地朝林中奔去?”
  傻呼呼?!他眉心皱折,还是首次听人这么形容自己。
  他承认当时自己过分大意,来者意图不明,又突地出手狙击,不过,那人最明智的决定在于最后射瞎他的马,若非如此,他有九成的把握躲过飞箭,然后欺近对方身旁,一旦距离拉近,响羽箭的功用便要大减,而他有自信能活逮那人。
  “你不好好检讨自己,却来质问人家吗?”淡菊吐气如兰。
  他思索著她丢回来的问题,大掌有意无意地沿著她美好的背脊嫩肌滑动,忽地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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