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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夫教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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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真好听,温厚中带点磁性,杜萱娘好奇地再次抬头仔细看了一眼,门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月白襦衫,同色方巾,长得是剑眉阔目,肤色白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后面两个人着青衣,一脸的警惕,一人替读书人撑伞,另一人背着重重的行李,身边都有长形包裹,应该是带兵器的护卫。

“下雨天,哪有那么多讲究?你们若不怕淋雨生病,就在外面呆着吧!”杜萱娘笑道。

为首的读书人此时也露出释然一笑,迈步走了进来,“那就打扰小娘子了!我们等雨小一点就上路。”

两个随从忙抢前一步,寻出凳子,用袖子擦了擦,请读书人坐。那读书人撩起长衫的下摆,缓缓坐下,那坐姿很规范,极有气势,杜萱娘心中了然,此人必是位高权重者,而且出身不凡。最难得的还是一个守礼的君子,这样的人当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那两位随从一看就是公门中人,能在大唐朝带着长兵器四处跑的不可能是平民百姓,再看那读书人的气度举止,也只有世家大族才培养熏陶得出来。

习惯使然,杜萱娘对这位看起来并不坏的位居高位者,不由自主地想上前结交一番,社会关系是需要未雨绸缪,提前打好基础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了,尤其是对目前基本上一无所有,单打独斗的杜萱娘来说,哪怕是一点点有可能的助力她都不允许自己错过。

杜萱娘找出三个茶怀满上,先递给为首之人一杯,“这是自家备的茶水,三位大郎若不嫌弃,可用它来解解渴。”

那为首之人一愣,随即点头接过,一个随从却上前端起其中一杯先闻闻,再尝尝,然后轻轻点头,示意茶水没问题。

杜萱娘对此番小动作视而不见,只是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皱眉喝那汤水一般的茶。

那为首之人目光灼灼,似乎对杜萱娘很感兴趣,“看娘子穿着,似乎今日便是大喜之日,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凉棚之内。”

杜萱娘抬起头,不亢不卑地说道:“今日的确是我的喜日,我家郎君要回家收稻,所以留我一人在此,申时才能回家!”

两位随从互看一眼,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是寡妇再嫁,难怪一个人穿着嫁衣待在路旁的凉棚里。

为首之人唇角上扬,露出儒雅的笑容:“恭喜小娘子,不知小娘子家住何处?今年家中稻米的收成如何?粮价几何?”

杜萱娘心想,这算是微服私访?虽然杜萱娘刚来这大唐朝,对此还不太熟悉,可也听姜婆子说了不少当时的社会状况,再加上她还是一千多年后的政经高手,应付这个简直是信手拈来。

“先生如此问我,倒叫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为首之人眼中的兴趣更浓了,这个美貌小娘子实在太特别,让他忍不住就想和她说话,“你只管说,不必顾虑!”

“如今对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稻子收成好不好,都与我们过日子无关,收成好,物贱钱重,多出来的粮食也换不来我们想要的东西;收成不好,物价飞涨,钱难挣,大家更得要过苦日子!”

为首之人一听,笑容敛去,似乎为此也颇为苦恼,站起来来回踱步,突然回头对杜萱娘说道:“朝廷的赋税可以用绢绵代替,并且明令不许商家滥抬市价,十贯钱以上的可以物易物,难道那些奸商们敢违抗朝廷之命!”

杜萱娘冷笑一声,“这位大郎果然是高居庙堂的读书人,这与商人们有何关系?假如我要买一只五百钱的镔铁锄头,而我又只有卖不成钱的稻子,请问我是要拿这些稻子直接去和商铺老板换,还是将稻子换成绢,再去换锄头?稻子和绢的成色有好赖,请问商家要如何来定这个价钱?再说了是不是每个商铺都得再造个大仓库来装这些东西,然后再拉着这些东西去别处进货?这中间的产生的费用又该怎么算?所以商家重钱轻物也是常理!”

明明是朝廷的货币发行跟不上社会经济的发展,却要推到商家头上,难怪商人的社会地位一直较低,与朝廷的打压不无关系。

为首之人眉头皱得更紧,并没有因为杜萱娘的无礼而不爽,杜萱娘决定指点他这个迷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钱钞发行的不足,还有就是有钱人家大量囤积银钱,让市面上流通的金,银,铜钱更少。再加上运输的不便,丰收地方的农作物不能分散到其它欠收的地方,而粮食买卖又被官府和粮商垄断,丰年的时候粮食反而更贱,欠年时一斗稻子可能会卖到二十个钱,丰年时却只能卖到十多个钱。对百姓来说,不可能就吃粮食而已,粮食不管贵贱都得卖掉一些去换别的生活必需品。官价是一两银子兑一千文,黑市上一两银子最高却能兑到一千一百文,而且朝廷屡禁不止,这些到头来伤害的还是我们这些一辈子都见不到金银的斤斗小民。所以丰年欠年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辛苦一年依旧买不起一把锄头!”

为首之人失魂落魄地坐回到凳子上,突然又站起来冲杜萱娘抱拳说道:“在下崔颖,今日受教了!请教小娘子高姓大名?家居何处?来日必当登门致谢!”

杜萱娘心下明白,这是看不起女子,以为她这些话是从父兄处听来的,所以想查清她的来历。

“某姓杜名萱娘,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现在的夫家姓张,在镇上杀猪卖肉为生,致谢倒不必,这些不过是我们这些小民不敢说的心声而已,难得崔先生并不介意,若朝廷能多为我们这些小民作想,多铸钱币,打击私藏钱币者,还有鼓励商家与各地多多地互通有无,做到这些方可稍稍缓解一下小民的疾苦。”

崔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杜萱娘,“杜娘子认得我?”

杜萱娘嫣然一笑,这崔颖总算反应过来了,“不认得!我不过一介村妇,怎么会认得先生这样的贵人?”

崔颖却再一次为杜萱娘的美貌而惊心。柳眉素颜,白肤如细白瓷,唇色自然红润,身材纤细挺直,柔美中带些孤傲。实际上杜萱娘只不过穿了一件细麻布染成的嫁衣,简单的梳了个高髻,戴了一朵红色的绒花,耳朵上垂的是红线编成的小巧的如意穗子,通身没有一件首饰,却自有一股夺目的神采,尤其是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灿然的眸子,温和中带着一丝自信,让人溺入其中便不能自拔。

后面有随从轻咳一声,崔颖立刻从恍神中回复,脸上居然出现一丝可疑的红色,便掩饰般地站起来去门边观察凉棚外的雨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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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两个帅男

好半天,杜萱娘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怅然的叹息,“这一路走来,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收割的稻子,这场暴雨下来,百姓们又该受损了。”

杜萱娘心里一动,看来这个崔颖还真有几分爱民如子的味道,不知他官居何职?在何处为官?但愿他是果州境内的朝廷命官。

杜萱娘站起来也到门口观望,只见地面上已经雨水横流,炒豆一般的雨点砸在水坑里,激起一串密密麻麻的水泡。狂风肆虐,伴随着轰轰的雷声,让人心弦震颤。

一旁的崔颖脸上一片悲天悯人的表情,怔怔地看着门外的雨幕,发觉杜萱娘正在看他,眼神不禁柔软起来,这女子应该出身普通人家,出嫁之时居然连一套好一点的首饰都没有,见识和谈吐却如此不凡,可惜已为人妇,若早一点认识她该多好。

崔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雨中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似有大队人马向这边驰来,崔颖的两个随从立刻起身护在他的左右。

须臾之间,驿路上便出现一队疾驰的车队。青一色的突厥敦马,车架上高高的货物被厚厚的油布盖住,看不出是什么,每一辆马车上配有一个车夫和一个护卫,俱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为首的两骑突然停下,在雨中挥舞了一下令旗,一片“吁”声响起,车队嘎然而止,绝对的训练有素。

杜萱娘心中有隐隐的不安,这队人马显然也是冲这个能避雨的凉棚来的,崔颖也察觉了这点,向左边一步,将杜萱娘护在身后,低声说道:“这些人来历不凡,我们尽量少说话,少惹人注意为好!”

杜萱娘点头,不用说她也知道,来人身份不明,人多势众,当然是能低调便尽量低调。

崔颖的目光突然又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杜娘子可将帷帽戴上!”

杜萱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帷帽是唐朝良家女子出门必备的一样物事,这里所说的良家也就是稍有点条件的人家,一般贫苦人家的女子整日为生计奔波,也没那么多讲究,杜萱娘一寄人篱下的小寡妇,当然没有准备这个东西。

“家穷,没有那个。”杜萱娘淡淡地说道。

崔颖一怔,眼中闪过怜惜,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来人。

车队中又有人大声呼喝着什么,不一会儿,车夫们纷纷跳下马车,从车上抽出油纸伞,站在马首旁边,给马儿挡雨。

护卫们则在雨中站成两排,并不向凉棚来。

杜萱娘正在奇怪,风雨声中突兀地又响起一阵马蹄声,一辆双驾大马车缓缓开过来,直到凉棚前面停下。

一个护卫上前拉开车厢门,另一个护卫赶紧送上脚凳,一把黑色的大伞首先从车厢里伸出展开。

一双黑色的男子的鹿皮长靴稳稳地踏在脚凳上,然后一道高大的黑色的男人身影出现在大黑伞下,遗憾的是这男子居然还戴了一顶层窄边斗笠,看不清面容,杜萱娘收回好奇的目光,对崔颖说道:“我们先进去吧,这些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崔颖神情紧绷,默默地点了点头,自己动手将四人的茶怀移到最靠里边的一张桌子上,请杜萱娘坐到了最里面,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杜萱娘挡去一些不相干的视线。

杜萱娘在心中定义,这崔颖不但是个君子,还是个细心的男人,在这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这类男人还是比较罕见的,尤其是他这种还有些身份的。

穿鹿皮靴子的男子率先步入凉棚,后面还跟了两个青衣小婢,再加上一涌而入的十几名护卫,一下子便将凉棚挤得满满的。

“老板,给我们烧几壶开水!要快!”声音很冷很硬,让杜萱娘忍不住越过崔颖的肩头好奇地向来人打量。

说话之人正是那穿鹿皮靴子的男子,着黑色暗纹长衫,紫色织金半臂,腰上是一条金银丝线绣成,上面缀满各种玉片和宝石的腰带,左侧钱袋,右侧玉佩,典型的暴发户啊,杜萱娘不禁双眼放光,在前世她最喜欢这类人,只要她这位代表着党和人民的年轻女镇长亲自出马为他们脸上多贴几层金,那赞助之类的哗哗地就从他们的腰包里飞出来。

崔颖抬头看向来人,说道:“这里没有老板,我们都是进来避雨的路人!”

其中一个护卫却不爽了,“我们每次路过这里都要进这里来喝茶歇脚,岂会没有老板?再说你们现下喝的茶水又是从何而来的?李老头,快点出来,大生意来了!”

原来是这凉茶棚的老主顾,崔颖笑笑:“这位壮士误会了,我说的是这里的老板今天没有做生意,我们喝的茶自然是我们自己带来的!因此今日这凉棚可供大家避雨,却不能提供茶水。”

那护卫还待说话,被其主子举手阻止,那两个青衣小婢忙找来干净的长凳,放上软垫,方便那暴发户坐下,谁知那暴发户竟取下头上的斗笠向崔颖等人走来。

杜萱娘眼前一亮,心底惊叹一声,今天运气不错,竟连续见到两个超级大帅男。男人的帅总的来说分三类,一类便是崔颖这种儒雅白净型,另一类便是暴发户这种冷硬豪放型,还有一类便是王亦诚那种儒雅豪放兼有的综合型。

最要命的是杜萱娘遇到的这三人都还属于多金有为的男子,若放在现代不知要迷倒多少女人,杜萱娘郁闷的是怎么前世里没有遇到这等好事呢,以至于临死都还是一个连初恋都没有过的大龄剩女,还是那种最不受待见的事业型剩女。

杜萱娘正在独自感叹,没提防那帅男暴发户冷硬的目光竟然直接绞杀向她惊艳的目光,将她惊了一下,忙收敛目光,悻悻地低下头去看手中的茶怀。

“在下蜀州李进,敢问先生是否果州崔郡守?”

此言一出,崔颖的两个随从惊得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戒备地将手放到了腰间。然而最吃惊的还是杜萱娘,虽然早料到崔颖必是官场中人,却没想到他竟是大唐山西南道辖下最大一个郡果州郡的郡守,果州群治下分四个县,龙泉驿镇就属于县衙设在果州城的南充县。

震惊中的杜萱娘竟然又挨了那个叫李进的一眼刀,这回目光中含有浓浓的嘲讽。

杜萱娘心下暗恼,这人真讨厌,难道第一次见没戴帷帽的女子?犯得着如此露骨的蔑视吗?

崔颖被揭穿身份,竟神色不动,杜萱娘在心底为他喝采,看向崔颖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佩服。

“原来是李大当家的,某正是崔颖,久闻大名,不想却在此相遇!”崔颖也站起来抱拳说道,面对傲慢无礼的暴发户,还能有如此大家风范,不愧为一郡之郡守。

那李进冷硬的脸上突然挤出一丝笑容,“看来李某终究还是与崔郡守有缘的,崔郡守刚上任时,李某几次亲自上郡守府拜访,都不巧崔郡守公务繁忙,终不得见,今日终于一偿所愿。”

看来这李进的身份是商人,曾被崔颖拒见,这李进不会是怀恨在心,见崔颖落单想找麻烦吧。

杜萱娘眼中有了一丝忧虑,且看崔颖怎么应付,这种事想来也难不倒他。

崔颖温和地笑笑,“既如此,李大当家找我应是有要紧事,相请不如偶遇,现在说也是一样!”

杜萱娘暗暗喝彩,回答得真得妙,不但将李进的暗箭轻松化解,还将了他一军。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是说找了我几次吗?那么有什么事你就说,只要你不避讳这满凉棚的人。

杜萱娘眼底的笑意还未及散开,李进冷冷的目光又扫了过来,突然冲杜萱娘一笑,仿佛冰山融化,露出冰层下的璀璨宝石,动人心弦。

“啪”的一声,两张金灿灿的金叶子掉在杜萱娘面前的桌上,“请这位小娘子帮我们烧几壶姜茶驱寒,这金子便归你了!”

杜萱娘感觉自己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脸上好不容易才保持住淡定,按市价一两金十两银,这两片金叶子最少二两重,也就是二十两银子,只不过是烧几壶水而已,这买卖实在是太诱人了。

崔颖却像是受到了侮辱,皱着眉头正要说话,杜萱娘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郡守大人,不过是烧几壶水而已,对萱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了,淋雨之人喝点姜茶,可预防风寒。”

杜萱娘回过头,左手向桌面上一拂,那两片金叶子就到了她手上,对李进说道:“姜茶拿来!”

李进目光中竟有几分得意,挥手叫人送上装姜茶的纸包。杜萱娘怀疑自己看错了,拿两张金叶子只不过是叫人烧几壶水就值得如此兴奋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人脑子有病!杜萱娘接过姜茶包,嫌弃地看了李进一眼,去凉棚后面的小灶间煮凉茶去了。

不是杜萱娘不够仗义,只不过她一介女流,留在凉棚内也帮不了崔颖什么,再说了那李进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危及朝廷命官的性命,越是有身家的越小心,这是定律,最多在言语上刺激刺激一下崔颖。不过,这崔颖是摇笔杆子的,就算李进能占到便宜,那也有限得很,根本用不着杜萱娘担心。


十七缘分论

小灶间有一口专门煮水的大锅,杜萱娘忙从水缸里舀水洗锅,然后放上姜茶和干净的水,灶间的柴火有些潮,但并不妨碍燃烧,只是烟气有点大。

杜萱娘又将粗瓷茶碗拿出来重新清洗一遍,李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卫生方面不太注重,若喝茶的客人中来个带传染病的,估计被传染的人致死都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正忙着,却见崔颖钻进了灶间,被烟熏得直咳嗽,杜萱娘打趣道:“怎么郡守大人连凉茶摊的灶间也要视察?”

“别叫我郡守大人,我排行十一,叫我崔十一或者十一郎都行!”崔颖郑重地说。

杜萱娘仔细看了看崔颖,见他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敛了笑容,爽快地说道:“好吧,我杜萱娘自然不认识什么郡守大人,只认识忧国忧民的崔十一郎,你也可以叫我萱娘!若有机会我当请你喝我亲手泡的茶,绝不似这般茶不茶,汤不汤的!”

崔颖眼睛一亮,“萱娘还会茶道?”

“什么是茶道,我可不懂,只是另有一种好喝的泡制方法而已,还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你可别抱太高期望。”

崔颖看着杜萱娘默默点头,不再说话。

杜萱娘也不想和崔颖说太多,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今天的相遇已是难得的巧合,将来不一定还有这样的缘分。最要紧的是杜萱娘相信今天的相遇已经足够给崔颖留下强烈的印象,若真到了有求于他的时候,他不当她是陌生人就足够了。

“大当家让奴婢们来帮忙娘子,不知还要做些什么?”两个青衣小婢被李进遣了进来,是怕他们在茶水中做手脚?

崔颖和杜萱娘相视一笑,不知不觉间二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很多,杜萱娘笑道:“两位小妹妹来得正好,姜茶快好了,帮我将这些洗干净的茶碗拿出去!”

身着红色嫁衣的杜萱娘如穿花蝴蝶一般在那群浑身湿透的壮汉间倒茶,两个小婢女则忙着将姜茶从锅里提到外面来。

李进喝的是从马车里带进来的茶水,白底青花细瓷茶具价值不菲,就是那黑乎乎的浓茶水不敢让人恭维。杜萱娘直接绕过脸上如同敷了两层千年寒冰的李进,根本不屑搭理此人。

喝过姜茶的护卫们立即出去接替还在外面淋雨的车夫,好在雨势是越来越小。杜萱娘又进灶间烧了一大锅,建议他们装在水袋里半路上喝。

那些护卫车夫们,自是心怀感激,有大胆的就和杜萱娘开起玩笑来,“怎么这位娘子刚成亲就出来做生意了?”

“我今天成亲,哦,再嫁!我夫家姓张,在这小镇上杀猪卖肉!”杜萱娘脆生生地说道,满室皆惊。

虽然大唐朝民风开放,女子再嫁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也没人会去歧视,但像这种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坦荡荡地说出来的还是比较罕见的。

护卫们轰然大笑,但那是善意的笑,端起茶碗以茶代酒,当作恭贺,凉棚内一片欢声笑话。

崔颖与李进各据一桌,各自低头喝茶,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交谈。崔颖听到杜萱娘的豪爽之言,不禁失笑,这女子真是可爱。

李进则看看杜萱娘,又看看李进,眼中探究的意味更浓。

果州历来是进出川蜀的重要通道,对商人来说了解新任果州郡守的背景与秉性以及结识崔郡守本人都是必做的功课。

崔颖,清源县望族崔氏之第八代嫡系子孙,排行十一,天宝七年进士,未婚配,上月携其寡母入果州任职。

此人文采出众,性格端直,且胸有抱负,在果州上任伊始,便整顿吏治,裁撤了一大批领空响,贪污受贿的官员。

在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刻竟然在凉棚中遇到这位郡守大人,身边还跟着一位着嫁衣的美貌小娘子,李进觉得诡异。同时不论是讨好这位不太上道的崔郡守,还是以此为把柄为将来行事留下伏笔,李进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此二人态度暧昧,如果是外室,那小娘子却又一身贫寒,身上连一件首饰都没有,以崔颖的为人,他不可能如此亏待她的女人。

所以他才会用两张金叶子去试探杜萱娘,结果杜萱娘毫不客气地收下,崔颖还特地追进小灶间去。

李进大惑不解,实在是猜不透二人的关系,直到方才杜萱娘自报家门。

原来这叫萱娘的有夫家的,且今日正好成亲,只是不知为何又与崔郡守聚到了一处。

最让人感兴趣的是这崔颖看那个叫萱娘的眼神很特别,分明就是一个男人情不自禁地欣赏一个女人的眼神。

这个叫萱娘的到底有何出众之处或者是做了什么事引起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崔郡守的兴趣?李进很想知道。

凉棚里正热闹着,张正冒雨赶着马车又回来了,进来看到这许多陌生客人,有些畏惧。

“张大哥,快过来帮忙煮姜茶!各位客官这便是我家张郎,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

杜萱娘热情地为大家引见,虽说这些都是路过的客商,基本上是不会与他们有什么交集的,但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一说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世事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了。

张正似乎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拘谨得很,客套几句就要进小灶间去。杜萱娘忙将张正拉到崔颖面前,说道:“张大哥,这位是我们果州的郡守大人!崔郡守,这位是便我的夫君!”

张正一听,膝下一软,就要硊下去,他张家上溯祖宗三代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今日竟叫他碰见了。

杜萱娘忙扯住张正的袖子,皱眉说道:“张大哥,这里不是官衙,也不是公堂,无须多礼!”杜萱娘对古人动不动就跪实在反感。

崔颖也忙站起来,抬手道:“张老板不必多礼,今日是你们夫妇的大喜之日,我身为这一方的父母官,却从没见识过当过的风俗人情,不知今晚可否方便前来道贺?”

张正诚惶诚恐地说道:“郡守大人不嫌弃小民家中简陋,小民全家与左邻右舍求之不得!”

杜萱娘却暗暗叫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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