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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宿舍的枪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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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他把未干完的事交给别的区的侦查员干。让别人搞这个棘手的案子去吧。

“不,不,”她突然急着打断他道,“谁也不如您能办好这个案子。”

“这就好,”侦查员装着考虑她的回答,高兴地说道,“明天我就开始审问您。明天开始调查,我就放心了。”

接着是长时间的预示着不祥的沉默和沉思。科尔涅托夫没有发觉她的变化,没有看到她那全无光泽的脸由于紧张而绯红,双唇紧闭着。她两手紧紧抓着椅背迟缓地站了起来。侦查员也没有发现,她那既不是灰色又不是蓝色的大眼睛虽然阴沉,却放射出某种坚定的光芒。

“您不必这样。我决不允许。”她对科尔涅托夫毫无顾忌地说道,“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季娜伊达不是在乞求他,也不是说服她,那是命令的口吻。他也没有不知所措。她继续以挑衅的口气说道:

“您当然要拘留我。要两个警察押着走过大街。”

科尔涅托夫没有立刻作出反应。这个女人使他精神上经受着困难的考验。他不能粗鲁地回答她,不能因自己的面子下不来台而感情用事。这是在她家里,桌上还摆着酒菜,他不能对女主人不礼貌。但是,案子后面很多事情都还要取决于他自己的决定。要是她传讯不到庭,这会引起议论纷纷,人们会说他纵容证人任性胡来有损于法律的尊严。这要是传到检察长耳朵里,就会对他新帐老帐一起算,是会被撤职的。

不祥的担忧使他的勇气和坚定受挫。他赶忙站起来,好象由于靠餐桌太近影响执行公务似地离开桌子严肃地说道:

“明天早上九点我等着您。别迟到。”

“如果我拒绝呢?”她挑衅地问道。

他后退一步,好象要在他俩过去和目前的关系间划清界限似地,更加坚定地说道:

“那就走着瞧吧。”

“您先别走,”她挽留他,“明天我不去。您也别想拘留我。有功夫您好好想想,您这样干对不对?顺便说一下,您是否查看了手枪上的号码?这支手枪怎么会落在鲍里涅维奇手里的?您没有忘记吧,这支手枪是您办的另外一起案子的物证,本是与鲍里涅维奇无关,应当是属于您的。”她幸灾乐祸地讥笑道。

是啊,那支丢失的手枪呢,是她从他的皮包裹偷去的,他曾对她说过丢了一支手枪。是不是掉在她那里了,那时她闭口不谈搪塞过去了。

“您偷了我的手枪!”他气得喘着粗气喊道,“您不感到羞耻吗?”

“一点也不。”她承认道,“您还是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您把手枪留给了鲍里涅维奇。他对我说过这件事。那时您把手枪拿出来对他说:‘这玩意儿我讨厌透了,放在您这儿好了。’我知道这件事。那一阵子您表现得还不错,我也就宽恕了您。”

“你撒谎!”

“不。”她冷漠地说道,“奉劝您别引火烧身。鲍里涅维奇是自杀也罢,他杀也罢,都是用您的手枪结束生命的。您是逃不脱罪责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让您将和我并肩坐在被告席上……”

第九节

季娜伊达和鲍里涅维奇充分地尝到了爱情的欢乐。虽然爱情迟迟到来,但是极其热烈。他俩的感情已发生了变化。他俩对此觉得很有意思,并确信彼此都很满意。爱情使两人变得更聪慧,赋予他俩了解对方愿望的能力。爱情启开了他们的心灵之窗,使他俩感情有如急流奔涌。爱情使两人相信,言语、偶然的手势和动作都有互为对方理解的含义。他们温情脉脉,窃窃私语,柔情蜜意超出了想象。两人海誓山盟,心心相印。爱情从他们的记忆中挤走了前不久的追求、希望和幻想。季娜伊达不再想教研室、荣誉和支配别人的欲望了。漂亮而冷酷的女助教忘了自己的年龄和地位,忽然变得象娇滴滴的小姑娘似地用那挑逗男性的扭扭捏捏的举动和声调行事说话。她也忘了那一次自己曾经对“一心寻找家庭安宁幸福的可爱的小傻瓜们”的严厉训斥。她过去常说,“男人无论勇敢、力量还是性格都不能使她满足。这一切在自己身上都有。”

这对恋人在其他方面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俩都特别勤奋。和从前一样,女助教在狞猎中熟悉野兽的脾性、跟踪野兽的本领和知识使男朋友钦佩不已。她能根据树上蘑菇的分布、被破坏的鸟窝、树杆中储藏的松果准确地找到松鼠的巢穴。她懂得怎样引起野兽的好奇心,巧妙地引兽出洞。好奇而轻信的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咯嚓咯嚓地发出声响引起对自己的注意,直到一声枪响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谁教会您这些本领的?”他钦佩地问道。

“生活。”她因为不能对他讲出一切而感到难过。

她从小就养成了对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和隐藏自己的感情和思想的习惯。生活——战争使她懂得,对付敌人要把武器隐蔽起来。应当让别人什么也不了解你:你的力量、你的智慧、你的能力。一切都会对你不利。她从不外露自己的思想,希望把思想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里。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想让鲍里涅维奇窥视一下她内心的秘密。

“当把您和您的躯壳分开时,”她问他,“您会感觉到吗?万念丛生,象蜜蜂似地飞来飞去,心中感到无比舒轻松。一切看来都是可望可及的,没有任何限制。突然心中升起一种不祥之兆,昏迷一阵散开了。思想仍然又回到狭小的身体躯壳里。”

没有,他作梦也没有这种感觉。

“您曾有过一种无名的恐惧吗?家里寂静无声,没有个。突然听到一声响动,你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就说现在吧,您站在衣柜旁边,而我却看不见……”

鲍里涅维奇想谈别的。他觉得他自己无论是思想还是说话都很轻松。他讲起自己到远方的旅行,谈起自己成功地猎取熊和狼的事。还讲了他曾有几年闭门不出的事。

“您在野地里露宿过吗?”他幻想似地问道。他如同往日,深沉而远眺、冷淡而心不在焉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你躺在温暖的草地上凝视着天空。天空一片漆黑,只有星星在对你眨眼睛。突然一朵红云从树林后面腾空而起,射出光芒,燃烧起熊熊大火,好象烟雾一般散开了,满天都亮了起来。那火光燃烧着弯曲了。一把通红的镰刀高高挂在天空……午夜你一觉醒来,月亮又好象不见了……黑暗、露水、寒冷……”

他不说了,陷入了沉思。脸上泛着红光,眼睛温柔湿润,无忧无虑。

爱情没有影响一对恋人的日常工作。鲍里涅维奇给大学生讲课,考查,写论文。季娜伊达潜心钻研自杀的规律,为鲍里涅维奇的理论寻找论据。她以细心和机敏不断发现新的论据。他对此非常高兴,好象是两人在共同完善着这篇科学论文。

“您想想那些发生自然灾害的国家。”她举例说明新的看法,“河流上涨,淹没了城市乡村。忍饥挨饿和无法睡眠的人们在树上栖身。虚弱和生病的人们担心从树上摔下来,只好似自己捆在树上。但谁也想不到要自杀。面临危险的人的自卫本能不允许他们自杀。”

鲍里涅维奇同意这一正确的观点。接着她又举了另外一个例子:

“有个国家鼠疫猖獗。老人儿童都死于这一瘟疫。每个人都自身难保。但没有人自杀。人有自己的目的——为生存而斗争时,是不会自动走向死亡的。”

鲍里涅维奇对这一论据也表示满意。

“战争爆发了,”受到鼓舞的季娜伊达继续说道,“人们处在精神和物质困扰中,有的人置身于敌人机枪扫射下的肮脏的堑壕里。周围是死亡和穷困,但没有人自杀。爱国者是不自杀的。崇高的理想加强了自卫本能,对痛苦也就不那么敏感了。即使面对敌人也不能阻止求生的欲望……”

爱情带来极大的欢乐,但也使季娜伊达的生活变得复杂起来。以前白天无论怎样忙得团团转,但一到晚上这一切就会结束。到了家,把自己的假面具和衣服都一起剥下来了,直到第二天天亮之前,她是真正的她。恋爱使她失去平静。她和鲍里涅维奇不论在教研室,还是在宿舍总是形影不离。疲惫不堪的季娜伊达心灵受到温暖,充满了对给予和唤起她这种欢乐的人的感激之情。她以狂热的希望冲刷着以往的阴影,在男朋友面前焕然一新。听他柔情的赞扬,接受温存,并给予回报,但这又不完全是出自内心的真诚。这对于她来说真是太难了。想中止和抑制自己眷恋的想法是很不可靠的。她过去不允许自己有的一些看法和见解总是时隐时现

在一次与鲍里涅维奇坦率的交谈中她不知怎么说出想把自己的著作献给一位职位高的人,哪怕此人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也好。鲍里涅维奇指出,不应当让这种人无功受禄。

“以前我也是这样想。”她以一种饱经风霜的人的口气讥讽地说道,“我原来的教授曾说过:‘明智的学者将自己的成就奉献给不学无术的人,是为了博得信任后反过来反对他们。’我曾反对过。我说,一个真正的学者是不会这样干的。他回答说:‘因此桂冠常常是摆在这些学者的坟墓上,而不是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戴在他们的头上。’”

鲍里涅维奇哈哈大笑,称她的老师是‘怪人’。

另一次,当他对自己的爱犬温存,喂它吃美食时,季娜伊达对他嘲讽地说:

“您对一条狗如此温情,好象除了它之外在您的生活中没有更亲近的人了。”

“瞧您多么能夸大其词啊,”他认为这是开玩笑,“我还有人民。如果您还想知道的话,全人类都是我的亲人。”

“人类对您又能怎样?”她轻蔑地说道。他把她的轻蔑当成是在挑逗他,“有这么一个人说过,狗是唯一爱我们胜过爱自己的生物。”

有一次,类似的谈话使鲍里涅维奇动了火,这是在季娜伊达的房间里。她患流行性感冒已五天了,尚未痊愈躺在床上。她两肘支着在枕头上休息,说话时没精打采。谈到了婚姻恋爱和家庭,后来突然又谈起了生活中严酷的规律。她说有多少活人包围着我们,这些人是如何地残酷。幸运者是稳坐在马鞍上的人。有些人生怕从马上摔下来被自己的坐骑踩死。这些人其实是不幸者。

“您应当承认事实如此。”她坚持道,“阶级斗争的理论实质上也是如此。”

鲍里涅维奇哈哈大笑起来。

“您把互相仇视的哲学,人类的战争同工人阶级的斗争相提并沦吗?您怎么尽瞎扯一气?好一种哲理!但这种哲理既不公正又没有爱,这种邪说认为人与人是狼。这不是斗争,而是打架!”

他没把这种看法看得很严重,认为这种看法是种变态的胡言乱语。她连日发高烧说胡话,可能是不自觉地在胡扯。

季娜伊达对鲍里涅维奇的这种宽宏大量有自己的理解。“他和我一样,”她心中对自己说,“说的是一套,而心里是另一套。这更好,这就不会妨碍我们互相说真话。”

“您也不必装腔作势,装出不同意我的看法的样子。”她毫不注意地继续说,“只有上帝能够从无到有创造出世界,我们只能卑鄙地为自己造福。”

“有可能,”他忍不住气愤地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不要幸福。”

鲍里涅维奇认为她在嘲笑他今天说的话,生气地走了。女人由于固执什么话说不出来。

她因认为鲍里涅维奇心里同意她的看法而感到兴奋,就想对他撕下自己的伪装和两面派手法。她决定将自己过去和不久前的往事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自己苦难的经历会引起他的同情,使爱情得到美满的结局,他会成为她的终身伴侣的。

先有难舍难分的眷恋和感情的交流才有真诚坦率的吐露。棋盘上卒子走动了,军官移位,那么……出现了意外的迟延——王,女王和几个侍从那天晚上却没有挪动。

接着是她长时间的自述。季娜伊达生于一九○○年。父亲斯捷潘·米哈伊洛维奇·普洛特尼科夫是哥萨克骑兵大尉。那时他指挥着守卫中东铁路的骑兵部队。这队骑兵打着剿灭红胡子匪徒的旗号主要是对付中国的和平居民。哥萨克遵照军方的命令对居民残忍无比。有关同“敌人”冲突的战报不断送往彼得堡。彼得堡向邻国政府提出抗议。并威胁派大军围剿。这位走红运的骑兵大尉受到嘉奖,士兵们也得到了半个银卢布的赏金。

骑兵大尉把白己十岁的女儿从首都接到部队。给她穿上男子的服装,教她射击。这成了这个女孩子生活中的大转折。在她的心目中男人服装是与女人趣味决裂的象征,说明她已加入了男人的行列,好象她已变成无愧于崇高使命的人。她学会了骑马,参加狩猎,亦翻山越岭行军。小姑娘接受了男人的生活方式。尽管讨厌,但也常常和男人们在一起喝酒,说假话,还经常打男孩子耳光。

有一天父亲把文书安德烈·雅宏托夫叫来抱怨上帝没有赐给他儿子,而是一个女儿。他为女儿学会喝酒感到后悔,要文书教她学文化。

这可是一件不讨好的差事。对军人生活更感兴趣的野丫头对读书和写字是格格不入的。使老师吃够了苦头。她不断地向父亲告状,她不择手段地说假话污蔑中伤老师。这种乖巧的告状闹得年轻文书无法再教下去了。但这位不久前的大学生又不敢提出不干。

后来母亲把小姑娘带到敖德萨,脱掉男人衣服换上了连衣裙。女儿为此大为不满,她把可恨的裙子撕成碎片。她瞧不起女孩子,仍然和男孩子在一起打闹。

父亲在白军中死去了。妻子为此伤心,但为时不久……

季娜伊达中断自己的故事不说了。她给自己和鲍里涅维奇倒上酒,一口喝完,又倒一杯。酒增加勇气,她说得更加自言,目光更加粗野,还处在回忆往事的兴奋之中。悔恨忧伤的口气消失了。骑兵大尉的女儿追求的不再是同情和怜悯了。而是在夸耀她的英豪气概。

那时那个大学生文书雅宏托夫帮了她的忙。是他把二十岁的季娜伊达带到了莫斯科,帮她找到了工作,并准备上大学。

“后来,”最后她说道,“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在我的任何履历表上您都找不到刚才我讲的这段经历。”

她在他面前摆出几张照片。他看到一个身着戎装的孩子,旁边站者高大的父亲——骑兵大尉,还有一个扭扭捏捏的瘦小女人。再有一张是身穿时髦连衣裙的十六七岁的小姐。

“您爱怎么评论我就怎么评论好了。”她说道,“但不要忘了,我们的命运不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

这并不是全部。在她的记忆中有很多暗淡失色的东西。往事使她感到害怕。她有很多事没有讲出来。

他俩分别时已过了午夜。由于谈起往事而心情激动,她久久没有入睡。

鲍里涅维奇从季娜伊达的悲伤叙述中得到了经常使他困惑的问题的答案。他明白了她为什么把生活、社会看成是兽群。为什么她认为科学研究中只有弄虚作假才能站得住脚。悲惨的过去使她丧失了认清生活真谛的能力。她认为人的爱是不会使生活幸福。要获得幸福必须善于消除生活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她的谬误使她盲目。这将会残酷地惩罚她的。他有责任帮助她改正谬误,看到人生的真谛。

季娜伊达把鲍里涅维奇对她宽容的批评当作是宽恕她的罪过。他好象也承认是这样。他俩都有权有自己的信念:赞扬革命,为革命成果而欢欣鼓舞或是诅咒革命成果。观点的不同并没有影响他俩的爱情。学者是能同不同见解的人相处的,有时其至还要抬高他们。

季娜伊达认为白己的盘算万无一失。她让早先的软弱和秘而不宣的思想纵情流露出来。他常常看到她酗酒,越来越放肆地表白自己的内心想法。

“两千年前,”有一天她说道,“罗马人——文化传播者也和我们处在一样的地位。他们也和我们一样被自认为是近在咫尺的地上天国的无知想法所迷惘。我认为我是野蛮人中的罗马人。广场上、大街上人们粗野地推挤我。电车上、公共场所,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使我喘不过气来。”

最后几句话她说得凶相毕露,她的脸变得狰狞可怕。

鲍里涅维奇反对她的观点,尽管目前的社会形式还不尽善尽美,但不能求全责备。成为人类希望的社会变革要经过几个世纪才能完成。最初几十年不可能令人一切都感到满意。

他的长篇大论和热情使她不悦,但又担心惹他生气。她装出很有兴趣地听他讲的样子,让他觉得他的说教很吸引她。否则,弄不好他会大发脾气,无法平息他的怒火。她没有忘了那一次他被激怒,头也不回地疯狂跑走的事。

鲍里涅维奇心中也在发生着变化。他仍然认为他爱她,和以前一样对她温存。他仍然幸福地憧憬未来;争论中他懂得了分寸;他默默地承受着怀疑和受屈的折磨。但是往日的信心被某种别的东西所取代了。他开始发现很多以前没有注意的东西。好象有人从内心里支使他的注意力转向过去从未注意过的地方。他不由自主地总是在观察,想不这样可越来越难。有一次打猎时当她猎获一只野兔时,她那凶狠的目光和残酷的表情使他感到惊讶。暗藏在她黑暗的心灵深处的残忍本性流露出来了。她同样冷漠地用枪托把山鹑的脑袋砸烂,把一只离开母兔的小野兔的头也砸得稀烂。

“别这样,”鲍里涅维奇推开她的手求她,转过身去不忍目睹这种残忍的举动。

“您作为一名法医也太有点伤感主义了,”她讥讽地笑笑,“您尽给飞鸟和昆虫唱赞美诗,喜欢天真可爱的生物。可您看长尾山雀,它把粉红色蝴蝶连翅膀都一起给吃了。”

她脸上轻蔑和幸灾乐祸的表情伴随着蔑视的说话口气。只有当偶尔什么龌龊不祥之物落到脚底时人们才这样说话。

在一次考试期间,一个女大学生向鲍里涅维奇抱怨季娜伊达老师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说她不喜欢学生。她讲起一次考试的情形。“您为什么给我打不及格?”女学生问助教。“这是因为男生太喜欢您了。”女助教回答说,“您不配有这样的幸福。象您这样的女孩子不会成为一位有才能的学者,也不会成为一位正派的医生。”

类似这样的话以前就有人对他说过,但他没有重视。她是善良的,爱孩子,爱老人和病人。在他的心目中她不可能会这样冷酷无情。女学生的抱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开始听人们怎样谈论女助教了。大家说她心肠不好,不关心他人的疾苦,而且还很厌烦。鲍里涅维奇企图为此寻找辩解,但这是徒劳。他的疑心加重了,他感到痛苦和烦闷。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而且来得如此突然。

鲍里涅维奇在法院遇到一位年轻的法医,他们谈起一起难以侦破的棘手案件。他查不清楚是挥金如土的出纳员开枪自杀,还是盗匪把他打死的。年轻法医请鲍里涅维奇帮助他。

“您去找我们的季娜伊达吧,”鲍里涅维奇说道,“她有一篇关于火药药灰痕迹的著名论文。她自己对各种武器也很在行。”

“谢谢,正派人是不应当同她这种人打交道的,”法医突然这样回答道,“请原谅我粗直的言词。是她害了我的父亲达里涅茨基教授的。父亲临死前写信告诉我的。”

鲍里涅维奇本想保持沉默,他觉得过于好奇是不应该的。但良心早就是他的严厉的审判法官,他不能沉默。

“我认识您的父亲,”鲍里涅维奇满怀同情地说道,“他的不幸真可惜。我们都坚信他是无罪的。请问,季娜伊达与您父亲的死有何关系?”

“不清楚。”年轻法医不说了。

偶然交谈引起鲍里涅维奇极大的不安。这是真的还是诽谤,或是企图使他俩闹翻的挑拨?但愿不是真的。如果这是事实,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天季娜伊达回到家非常高兴和得意。她去找一天没有看到的鲍里涅维奇,并邀他一起去看歌剧。她有两张票,应当赶快动身。

他要她坐下,说道:

“您对我并不很坦白,您的过去没有全告诉我。我要您想一下有关达里涅茨基教授的事。我很想知道。”

他话语简短,声音不高,举止安祥平静,丝毫没有歹意。她妩媚地一笑说道:

“我一时很难想起来,咱们在幕间休息时谈吧。快穿衣服,时间不多啦!”

“晚不了。”他仍然平静地说道,“我想知道您上大学时出过什么事?您同达里涅茨基教授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我的情人。“她戏谑地说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七十岁的老头子。怎么样,满意了吧?现在快走吧。”

爱情是天真轻信的无穷的根源。季娜伊达没有想到,她是多么的不谨慎。

“我跟您说过了,”她越来越不耐烦地说,“咱们在幕间休息时再谈。得啦,您就让步吧,别和我争了。”

“我不去了,”接着是不友好的回答,“您说说您和达里涅茨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是最后一次问您。”

季娜伊达气极了,粗暴地问道:

“您干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干么要这样贬低我呢?谁灌输给您这种诽谤的,您说,说呀!”她越说越气,“您怎么不说话啦?”

她觉得再说一句不好的话,他就会火冒三丈,急风暴雨地向她劈头盖脑而来。“一生气我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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