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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隔云端-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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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彦照帝便将年号定为“清越”,沿用至今。那么这个乌衣渡的船帮夫人,会不会就是那个清越公主呢?回想起当日乘船时侥幸得见的帮主夫妇温雅从容,甚至在蜃怪的幻象中亦可操纵渡船,不像普通船工须以黑布罩舱,靠司南辨别方位,实非平常人所能企及。

坐在乌衣渡的一个饭馆里,季宁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了水华,虽然她听而不闻,他仍然会说下去,就像她小时候缠着他讲故事一样。不过这一次季宁敏感地觉察出,有一个人正在暗处窥视着他们,无形的气势迫得他的心跳蓦然怦急。季宁猛地转过了脸。

他看到了那个人,虽然那人的面容被一个宽沿的大草帽遮挡了大半,读忆师的敏锐还是让季宁一震。

见季宁看见了自己,那人干脆走了上来,摘下他的草帽道:“原来你们在这里。”

季宁怔怔地看着他,不能相信名满天下的“破冰将军”风梧居然会孤身便装出现在乌衣渡。见对方已经将目光转移到水华身上,季宁站了起来,直视着对方道:“你要做什么?”

“她并未痊愈。”风梧这句话与其说是惋惜,不如说是庆幸,“你带她躲了我两年,还是治不好她,该将她还给我了。”

“水华不属于任何人。”季宁冷然回答。面对这个少年时代便杀人如麻的“破冰将军”,他内心中不能说没有恐惧,却全靠平素的傲骨支撑。可风梧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骄傲而孤僻的孩子,此刻他的眼中,是属于王者那睥睨一切压倒一切的自信。

“玄林说过,谁治好她,她便嫁给谁。这是个公平的竞争。”风梧从容地笑了,“跟我来,我会让水华恢复神智。”

季宁知道骤然反抗只会适得其反,只好带着水华跟在风梧身后走出了饭馆。此番相遇不过是巧合,季宁却猜不透风梧独自来到乌衣渡的目的。

乌衣渡的西面是真正的渡口,面临烟波浩淼的镜湖。渡口边有一排木舍,乃是旅人休憩和货物流通的所在。木舍后的小山上,修建了一座造型简洁的山庄,便是船帮的所在地了。

风梧一路当先上山,季宁扶了水华沿着台阶跟随。抬头看去,半山腰的山庄大门上只书了“云水”二字,其余便是白墙黑瓦,甚是朴素。

风梧径直走到山庄大门前,敲了敲门环,顷刻有一名老家人从里面走出来,礼貌问道:“不知客人来此,有何贵干?”

“我要见不离皇子和清越公主,你就说星尊帝后裔风梧,要取回属于他的东西。”风梧摘下草帽,露出了标志着血统的金色眼眸。

他只说出前半句话的时候老家人已是变了脸色,到得后来听到“风梧”的名头,更是大惊,慌忙将风梧和季宁等人让进客厅,自行禀告去了。

过了片刻,门帘一掀,果然有人从门外进来,朗声道:“不知'破冰将军'光临,李允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季宁礼貌地站起,眼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眉目清致,风度从容,却黄肤黑发,竟是中州人的模样,不由有些诧异。

“你便是不离皇子?”风梧忍不住问道。他为了今日之行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只知不离皇子乃是前朝景德帝流落在民间之子,却料不到他竟然是中州人的外貌。

“世上本没有什么不离皇子,在下名叫李允,无非前朝遗民,渡船为生。”李允不卑不亢地回答,迎上风梧的目光,顷刻间二人互相打量,于无声处仿佛已将对方看了个通透。就算季宁不明白他们两人的用意,也看得出来他们酝酿的,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我要属于我的东西。”半晌,风梧开口。

“在下不明白将军的意思。”李允道,“将军不妨明言。”

“我要'皇天'、'后土'两枚戒指。”风梧继续盯着李允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是帝王之血的传人,那两枚戒指是属于我的。”

“我这里没有什么戒指,将军或许是误听了传言。”李允淡淡一笑,“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在下就不奉陪了。”说着便要施礼告退。

“小李将军!”风梧跨上一步拦住李允的去路,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肯定早在前朝越京沦陷时,'皇天'、'后土'两枚戒指就落在了你手上,你之所以不呈给当今彦照皇帝,就是为了替这两枚神戒找到传人。如今,真正的帝王之血后裔就在你面前,你为何要隐瞒真相?难道,你自己生了独霸两枚神戒的野心?”

“我若有野心,云荒早不是如今的模样。”李允看着恼怒的年轻将军,微笑道,“奉送将军一句话:有德者得天下,有没有戒指都是一样的。”说着,他点了点头,径直出门去了。

“慢着!”风梧目光一寒,霎时间已如闪电般抢出门去,伸手便搭上了李允的肩头。李允应变奇快,微微侧身躲过攻击,反手格开风梧的当胸一掌,怒道:“'破冰将军'是想在这里动手么?”

“只要你拿出戒指,一切都好说。”风梧说话间招式已变,飞足踢向李允下盘,却又被对方巧妙闪避过去,不由勾起了好斗的心思,“不然,就让我领教领教昔日威震军中的小李将军的功夫!”

“星尊帝的后裔,就沦落到只会凭借武力的地步了吗?”李允一边招架,一边斥责道。

“因为对你这种人,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说话间,两人已斗在一处。季宁见水华安坐在椅子上,对四周的情形毫不在意,便走到门边,观察二人的战况。此刻院子里已呼啦拉围拢了不少人,大都是船帮的伙计下人,眼见庄主与那威风凛凛的年轻人斗得眼花缭乱,个个面上满是惊异和仰慕的神色。

“夫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个中年美妇走入了人群内侧。季宁认出来,她就是传说中彦照皇帝的女儿、李允的夫人清越。数年未见,她眼角虽已添了细纹,却更添了几分女性温婉的风姿。

“庄主只是陪客人练练功夫,大家都散了吧。”清越一开口便说出这句话,船帮里的各介人等果然听话地散了开去。偌大的庭院,最后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们几人。

“清越公主是怕在下抓他们做人质吧。”风梧长声大笑,“我若要不择手段,大可不必今日亲自找上门来。”

清越见丈夫此时左支右绌吃力非常,而风梧竟然还有余力谈笑,她不由暗自惊心,面上却冷笑道:“'破冰将军'手段非常,我们自然不得不防。想当年将军在叶城为了阻止冰族鲸艇游弋,竟然能将叶城市上所有的鲛人聚集杀掉,制成悬浮在海内的怨灵血障,这等气魄和手段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夫人既然知道在下的手段,就烦请说服不离皇子,将'皇天'、'后土'戒指归还于我,否则在下若是伤到皇子,可担不起罪责。”风梧一边笑语,手上的劲力却蓦地大增,眼看着冷汗一滴滴地从强弩之末的李允额上滑下,耳听清越并无言语,风梧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轻啸一声,他双掌蓦地反扣住李允的肩头,膝盖一顶,已将他压跪在地上。

“李允!”清越隐约听到丈夫一声闷哼,她心痛如绞,颤声道,“不如……我们便将两枚戒指取出来吧。”

“不可……”李允转过头,惨白的脸上神色却甚是坚毅,“我们蒙晔临皇子所托,寻找帝王之血的传人,怎么可以轻易辜负了他的牺牲?彦照皇帝虽然没有帝王之血,这二十多年来却已证明他是个开明勤奋之君,云荒的民生和风气比起天祈朝好了何止百倍!风梧的底细我们早已调查清楚,此人自幼被仇恨浸泡,性情残忍,好勇斗狠,独断专行,若是主政云荒,只怕又建出一个天祈朝来!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拥有帝王之血,我们都不能把'皇天'、'后土'交给他,要留着交给一个仁慈开明的星尊帝血裔,不再让云荒重蹈覆辙……”

“骂得好啊,可惜就是不知你还有没有命留着去找下一个帝王血裔?”风梧手上加劲,直捏得李允肩骨如要断裂,让他只能咬紧嘴唇,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求你放了他!”清越惨白的唇不住颤抖,哀求道,“我这就去……去给你把戒指拿来……李允,那两枚戒指再重要,也不能换了你的命去!”

“别去……”李允奋力说出这两个字,可清越已是匆匆跑开了。

“这就是女人的弱点。”风梧笑了笑,松开劲力,看着李允脱力地大口喘息。“告诉她不要玩花样。我一个人来,就是打算什么事情都做得不留后患。”

“你无……”李允“耻”字尚未出口,风梧一道气劲已将他的话逼了回去,“我不喜欢别人骂我,我从小挨的骂已经够多了。”

“戒指在这里,你放了他!”清越远远地奔了过来,焦急大叫。她高举的手上,是两枚白金托子嵌蓝宝石的戒指,光华灿烂,仿佛两颗星辰。

“拿过来。”风梧的视线不自觉地被戒指的光华吸引,脱口说道。

“给你!”随着清越冷硬的声音,几道白色的光线已从戒指上射出,如同利刃一般射向风梧的要害!风梧乍惊之下推开李允翻身侧退,却仍然没有躲过其中一根光线,电光火石的一瞬,那白而细的光已将他的右胸刺穿,鲜血四溅。

“李允,你没事吧。”清越见风梧捂住胸口倒退跌倒,她连忙抢上去扶住李允,焦急地问道。

“你……不该伤他……”李允勉力说出这句话来,让清越一时不明所以。然而她越过李允的肩头,正看到风梧慢慢撑地站了起来,他金色的眼眸仿佛被自己的血点燃,宏大的愤怒如同乌云一般朝他们压了过来。

不假思索地,清越再度举起“皇天”戒指,希望能再次将风梧击退。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风梧只是伸出他沾满血迹的手,那两枚戒指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离了清越的把持,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它们认出来,我流着星尊帝的血。”风梧拿起“皇天”戒指,慢慢地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再把“后土”戒指放在怀中,“我是它们的主人。”

“你若是发怒,就杀了我好了,不要伤害她!”李允下意识地撑起身,挡在清越面前。

风梧并不回答,只是专心查看着手指上的戒指,仿佛在鉴证它有怎样的神妙。右胸的伤口在“皇天”戒指的灵力下慢慢愈合,然而他眼中的戾气却在无声地集聚。他本意并不想伤人,却总是被他人所伤,既然这一生摆脱不了冷硬嗜血的名声,他又何必去争那个虚名?眼中精光来回变幻,最后,风梧举起握拳的手,将戒指对准了李允的方向。

眼看风梧眼中杀气大盛,而清越一把推开李允朝着风梧迎了过去,一旁的季宁焦急万分,心念一动,不假思索地大喊了一声:“风梧,水华在看着你!”他心中一直仰慕李允夫妇的为人,对李允此前的一席话也深有同感,是以一心想要阻止风梧,竟忘了水华目盲,根本是不可能“看”的。

然而,这句蹩脚的谎言居然也收到了效果,风梧果然停下了催动戒指的意念,转向厅房看过来。季宁侧过身,不可思议地看见水华果真站在自己身后,黯淡无光的眼睛直直地对着风梧的方向。

“你真的要当着她的面杀人么?”季宁从见面伊始便暗暗惊诧于风梧望向水华的神情,此时更是不遗余力地试探。

风梧见水华容色惨淡,整个人靠着门框轻轻地颤抖,他心中一软,那股催动“皇天”戒指的念力便无心发出。他再也不看依偎在一起的李允清越夫妇,转身朝着山庄大门外走去。不料那坚固的庄门竟也经不起他的怒气,“轰隆”一声,赫然中分裂开,坍塌在原地。

眼看季宁背起水华踩踏着废墟随后离去,清越缓过一口气,勉力笑道:“幸亏那个姑娘,要不我们就被你的迂腐脑筋害死了。”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云荒又要改朝换代了。”李允叹了口气,“为什么星尊帝的血裔会是这个样子?难道上天真的要灭亡空桑了吗?”

“只要有那个姑娘在,情况就不会太坏。”清越安慰道,“她虽然懵懂,可身上那种宽和宁定的感觉却是掩盖不了的,倒有些创世神的风范呢。可惜'护'的力量太弱,压制不了风梧的野心,一场内战看来是免不了了……”

“我想要离开这里,到中州去看看。”李允说到这里,伸手理了理清越散乱的头发,神色黯然,“六千多年了,一个独夫接着又一个独夫,云荒没有一点改变,好不容易苍梧朝有了新政的萌芽,却马上又要功亏一篑,我真是有些失望了。”

“去中州吧,云荒又要回到星尊帝的血裔手里,我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清越遥望着帝都的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风梧带着季宁水华一路出了乌衣渡,却不返回自己的军营驻地,反倒朝着郊外走去。

季宁不明白风梧的用意,既不放他们走,也不说要去哪里。然而一种奇怪的感觉却渐渐从季宁心中升起,倒仿佛这一路走下去离终点越来越近,有什么结局就要揭晓一般。

一直到了目的地,季宁才明晰这种感觉。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骏鹏。

此刻骏鹏站在乌衣渡郊外一座寂静的庄院前,他身后的大门朱漆斑驳,一看就是临时找到的栖身之处,身后的随从也只穿着便装,印证了“破冰将军”的乌衣渡之行是一个秘密。骏鹏望见季宁和水华时忍不住露出惊诧之色,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冲着风梧走上来道:“二弟,事情办得怎么样?”他和风梧早在伊密城时便已结拜为兄弟,可以说风梧如此迅速地组织起自己的势力骏鹏功不可没,因此彼此间称呼非常亲切。

“已经成了,大哥不必担心。”风梧点了点头,指着季宁和水华对从人道,“给他们安排个住处。”

季宁看了一眼骏鹏,忍住心底的杀身之恨,扶着水华走进了庄院。在转弯处微微扭头,正看见骏鹏和风梧低声交谈。

事到极处,反倒没有了什么恐惧,季宁照常给水华安顿了床榻,又服侍她吃饭休息。水华平时安静,却决计抗拒进食,因此每天三餐总要耗费季宁不少时间和精力。等到水华安然躺下,wωw奇書网季宁凝视着她的睡颜,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她柔软的嘴唇,一滴泪便落在她颊边的发丝里。然后他疲倦地坐在桌子边,端起冰冷的饭碗开始吃起来。

“你倒是还镇静得很。”风梧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总是要杀我的,还是吃饱了好受些。”季宁伸出筷子再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

“可是你的手在发抖。”风梧站在他旁边,讥讽中渐渐搀杂了愤怒,“做下的事情,你也知道害怕了?”

季宁不答话,直到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吃了,方才站起来:“不要吵到她。我们出去。”说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的水华,理了理衣衫迈步出门,一直走到隔壁的院子里才止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风梧捏着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杀意。

“一晚的背弃造成终生的遗憾,这一天,其实我等了很久了。”月光中,季宁站在树影扶疏的院墙边,看着几棵高大的木棉树在夜风中抖落着花瓣,想起和水华第一次见面也正是在一个盛开木棉花的庭院中。他转过头,看着风梧缓缓地道,“我只是不能确定,你是否是值得托付的人。”

“我的心意,没有人会明白。”风梧傲慢地望了一眼季宁,见对方的衣袂已被自己的杀气带动,却仍旧执著地盯着自己,仿佛一定要自己许下什么承诺才肯就死,便沉声道,“我自幼受人歧视,生活孤苦,就像白日里不离皇子所说,是被仇恨浸透了的人,惟有毁灭才能发泄我心中的愤懑。可偏偏在我母亲受辱、我濒临疯狂的时候,水华出现了,我一下子惊诧于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纯净无瑕的人,她就像山泉一样,让我被烈火烧炙的心得到清凉的平和,感觉到这个人世还有它值得存在的一面……”

季宁静静地听着,风梧的讲述让他回到多年前的交城,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中,目盲的少女抱住了疯狂的凶手,她雪白的脸颊上沾着血点,那般刺目,却又那般圣洁。那一刻的景象,就仿佛被冰冻了放入脑海,不管再过多久都不会忘记。从那次以后,季宁自以为超脱了一切,便解开了自己封印的记忆,致使原本空灵的心再度染上尘埃;可没有想到,那一次的事件,对风梧而言,则是一次灵魂的洗礼,让他在炼狱之中看见了天堂的星光。

“其实杀人之后,我并没有离开,而是凭借自己的功夫继续躲在交城。我常常隐身在总督府里,偷看她的一举一动,从那个时候,我就深深地恨你——你这种百无一用的人,凭什么让她恋恋不舍?终于,你被流放了,我却依旧躲藏在她身边,看她如何细心地照顾我病弱的母亲,揣摩她为了什么欢喜,为了什么忧愁。几年中,她父亲迁官到一个又一个地方,我就偷偷地跟随到他们新的住址,帮他们打发掉冰族或者其他人派来的刺客,却从来不曾让她发现我的存在。后来我母亲去世,我把她的骨灰送回交城,回来的时候他们却消失了。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寻找他们的下落,才知道他们去了偏僻的伊密城。”风梧说到这里,面色一沉,“可我更想不到的是,她疯了,我这么多年来连和她说话都觉得是亵渎的水华疯了,是你逼疯了她!你叫我如何不想杀了你!”

“是骏鹏告诉你的吧?”季宁开口。他不想为了自己当初的偏执分辩,但他不能放任那个危险的人存在于水华身边。

“我知道他隐瞒了很多真相,不过我也猜得到,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风梧金色的眼眸中闪过雪亮的光,那是愤恨的孤狼隐藏不住的尖牙,“你放心,凡是伤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可是,你若是知道了水华的真实身份,还能保证如此对她么?”季宁惨笑道,不问清楚这一点,他死不瞑目。

“你指的是水华眼睛的秘密?”风梧好整以暇地盯着季宁震惊的表情,“知道我是帝王之血的传人,墨长老还不把什么都告诉了我?”

“那……你会如何对她?”季宁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件事情。两年前冰族大举进攻的记忆还历历在目,玄林的丑闻和死亡颠覆了他生前的清誉,现在的空桑人对冰族血统更是痛恨排斥,以至于他一直不敢用解药恢复水华蓝色的眼眸,生怕带给她更多的伤害。可是每次看到她黯淡无光的黑色瞳仁,他的心都如同裂开一般——他凭什么保护她照顾她?哪怕连一丝光明,都不能为她争取得来。

“如何对她?自然是用所有的心去爱慕她照顾她,让所有的真小人伪君子都不能欺负她。”风梧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不怕娶了一个冰族混血女子对你的前程有损?”季宁怀疑地追问。

“我已经获得了'皇天'、'后土'两枚戒指,是名正言顺的帝王之血传人,这大陆、四海和所有种族的百姓都是我的,娶一个冰族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我把'后土'戒指戴到她手上,天下又有谁敢多言?”风梧微微昂起头,轻蔑地笑道。夜风吹拂起他的衣角,猎猎飞扬,仿佛这一刻,天下已在他的股掌之中。

季宁怔住了。他万万料想不到,对自己万般为难的事情,到了风梧那边竟然会这般不值一哂。强者的逻辑,本来就不是他这样草芥一般的人能够理解的,因为他们可以完全不必顾及草芥的感受。可悲的是,只有这样目空一切的独夫,才有可能在这漩涡密布的人世中,保护荏弱如初生婴儿一般的水华。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然后我会在死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季宁伸出手。他没有更多的问题了,风梧那狂热而执著的情感代表了一切答案。

风梧坦坦荡荡地伸出了手,任凭季宁搭上手指读取他的记忆。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寂静的夜风让风梧听见水华起身的声音。可是,这个庄院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被远远支开,风梧要让水华清醒过来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自己。

季宁没有听见水华的到来,他的全部灵力,都在探究着风梧的记忆:他看见风梧隐身在树梢上,心底为了水华的一颦一笑而澎湃;他看见风梧骑着狷兽穿越沙漠,只因为他也想取得空寂山顶的泉水为水华治眼;他看见风梧放弃了断绝冰族脂水通道的打算,一方面因为他要以脂水胁迫冰族臣服,又以冰族为棋子要挟苍梧朝廷,一方面也是因为,墨长老说水华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眸,他不忍把她的族人逼到绝境……

“告诉我你的秘密。”看到季宁默默地点了点头,风梧适时地抽回手,命令一般地开口。

季宁原本想告诉他关于路铭的遭遇,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这个人的心中已经浸透了太多的恨意,父亲的牺牲只会让风梧更加仇恨空桑与冰族,这对一个将来的王者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季宁宁可食言,也要隐瞒下那段惨绝人寰的往事。

“你是在拖延时间么?”风梧觉察得出水华离这里越来越近,他冷笑地看着目光闪烁的季宁,“别妄想了,水华是我在世上惟一的珍宝,我不会允许任何威胁存在。”

“那好吧,我告诉你,我可以让水华恢复神智。”季宁终于说出了这个一直盘旋在心中却一直未曾下定决心的话,“只要我死。”

“我原本就是要你死。”风梧冷酷地回答。

季宁微微笑了。风梧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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