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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骨狼心-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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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辰是在这天的午后进了公主府的。他刚刚交办完军务,同文璟帝商量了西北布防,又听说了翎瑚的病,脸上倦色中又添了一层忧色,“锦平怎么样了,父皇说竟是不好?”逸寒刚哄着翎瑚睡了,此刻出来,脚步轻缓,嗓音也压得极低,“也没什么,只不过比从前更像个孩子而已。”海辰瞥了眼里间垂下的层层纱幔,“这孩子听说可黏人得紧。”逸寒淡笑。海辰又道:“父皇急得都上火了,我还以为你这里必然更为忙乱,谁知走进来也觉还好。你也是,看来竟同平日没什么两样。”
“凭我的医道已经无法为她诊治,太医又说了成事在天,我再急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好好陪着糊糊,反正她总是我的妻子,成什么样我都喜欢。”逸寒说的理所应当,海辰紧盯了他一眼,心下细细琢磨着他的话。逸寒看他拿着杯盖出神,自己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弄出些许声响。海辰回过神来,自失地一笑,“你说得好!我看父皇已知道了你的心,所以放了你的假也没说什么。我可不行,要不是这次大捷,我看父皇今日非斩了我不可。”
逸寒的唇角稍稍有了些弧度,“父皇不过是急火攻心,哪会真要斩你?再说这次之事责不在你,是我……”他语气转沉。海辰劝道:“这事谁也无法预料,你又何须自责?我倒听说蓝祈枫这大半年来也在找锦平,幸好你快了一步,不然又是一场祸事。”逸寒想起祈枫杵在边上木立着的情景,不愿多说,转过话头问海辰道:“这半年多来四处奔走,未收家信。亦兰如何?听说是你亲送她回狼山的?”
海辰听他问起亦兰,眸色就是一凝,“是。她当日伤重,在裕城养了几日后就说要回狼山。我拗不过她,只好偷闲送她回去。”
“那你有没有向她表明心意?左右战事已了,没什么再能阻挡。”
海辰结眉,沉默半晌发出一声叹,“说了,她……她不肯嫁我。”
“哦?为什么?”
海辰犹豫了一下,“她说我不是诚心,说我是为了那时候给她换药,看了她的身子才说要娶她。其实,天地可鉴,我娶她之心早已有了,哪是为了这个。”
逸寒出了会神,微微笑道:“既如此,你就准备算了?”
“不算了还能如何?”海辰声音中隐隐透着几分傲气。
逸寒看他道:“算了可就说明她说中了你的心事,你要继续死缠烂打才能让她知道她错了。”
“死缠烂打?”海辰不敢苟同,“按她的脾气,非啐我,赶我走不可。”
“那可不一定,”逸寒一笑,正要往下说时忽然微微侧耳,听了听后他站起身道:“你坐,我先进去看看。”海辰还未答话,里面早已传出连声迭唤:“相公……相公,你在哪儿?”逸寒答应着往里走,海辰这才知道他刚才虽同自己在说话,一颗心却仍是留在翎瑚的身上。果然是被驯服的狼,比狗还忠诚。海辰噙着一抹笑意端起茶盏,堪堪喝去一半,逸寒已步了出来,怀中是盖着一条小毛花毯的翎瑚,抹着眼儿显然才刚睡醒。“实告诉你一句,糊糊就是我死缠烂打得来的。你看,现在不是很好?”
翎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听见“很好”这一句,立即鹦鹉学舌道:“是很好很好,相公。”海辰看着依偎在人怀里笑得无比甜蜜的翎瑚,满腹的忧思愁绪中无端夹杂进几分羡慕:先前只当逸寒故作轻松,眼下所见却真是如此。这句很好很好,何时他才能得到呢?
这场冬雪一直欲降未降,黑灰色的积云压在头顶,使得雁京城的天空一直阴沉沉的不见一丝日光。因这天气,阴郁郁积在人们心头,如冬日里的寒风,一点一点透骨而入,各家各户除非必要,都窝在家里暖着炕火。一向最爱冬日寻猎的文璟帝今年也失了兴致,整日在明英殿中长吁短叹。只有公主府中依旧热闹,每日里探病的太医、看望的人流、以及从宫里带去玩物与吃食的太监从早到晚川流不息。再加上翎瑚近日爱上了院中的秋千,每日歇好午晌必要去那里坐坐,于是一到时辰,内侍、婢女一起忙碌,检查牢固、拭灰、搭上皮子,只等逸寒抱着翎瑚出来。
这天万事侍弄完毕,逸寒将翎瑚抱到秋千架上坐好,扣紧架绳站到她的身后,“糊糊,这天就快下雪了,坐一会儿就进去吧。”翎瑚原本兴致高昂地看着满院含苞的绿萼梅,听见他这一句又扁起嘴来,晃着脚想要催动秋千,“不要。屋里闷得很,一会儿有人来对着我直看,一会儿又有人来说些每天都一样的话。还是这儿好,只有相公和我。”逸寒把稳了架子,不让其摇晃,“怪不得每天来这儿的时候越来越长,原来是为这个。糊糊,你越来越坏了。”
翎瑚粲然,仰首望他道:“相公,我这么坏,你还喜欢我么?”“喜欢,怎么会不喜欢?”逸寒低头,薄唇覆上她的樱唇,辗转许久,抬头时又吻一记她已经圆润起来的下颔,“你越坏我越喜欢。”翎瑚“咯咯”一笑,鼻子恰好顶在他的下颔上。她“哎哟”一声捂住了鼻,逸寒即刻转到她身前,捧住她的脸道:“糊糊,怎么了,疼么?”翎瑚一松手,笑颜如同此刻纷纷而下的晶莹雪花,洁净而又惹人怜爱,“相公,我又使坏啦!”
逸寒莞尔,宠溺地为她戴上风帽,“糊糊,回去吧。”“不,”翎瑚晃着脚,伸手去接那积蓄许久的莹白,“等我接到了再回去。”雪花轻盈,如絮而起,等了许久,翎瑚才感到手上一点沁凉,“相公,快看,快看!我接到啦。”逸寒跟着她一起看着她手中的薄薄六角慢慢融化,最终变成一点雪水。
“好看。”逸寒说着,烫热的唇瓣就触到了她温暖的掌心,汲走那一点冰寒,“糊糊,我们回去吧。糊……”
他抬眸,翎瑚秀眉皱拢,紧紧咬住的唇角已失了血色,“相……相公……”
“怎么了?是哪里难受?”
她看向自己的大肚,“疼,疼……”
逸寒不再多问,一边抱起她一边高声喊道:“去请稳婆!”
一直在廊下守着的星痕与梦月听说后立即答应,等逸寒将翎瑚安置在床后不久,太医与稳婆就已赶到。“驸马爷,快出去吧,公主这是发动了。”稳婆一边忙着为翎瑚准备,一边出言驱赶。逸寒紧了紧翎瑚死死拽住他的手,柔声道:“糊糊,我就在外头,待会儿过来看你。”“不……不……”翎瑚疼得话都说不连贯,可她的手仍是不肯有丝毫放松,眼中也满是依恋,“相公,不要走。”
逸寒也舍不得,驻步在床头。那边稳婆已吩咐人打来了热水,回头见逸寒还在,不由焦急道:“驸马爷,快出去吧。女人的红房可是好待的?”翎瑚摇头,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已经掐入逸寒的皮肉。逸寒也不觉得疼,只向稳婆道:“她离不了我。你只管开始,不用理我。”稳婆还想再劝,在房内帮忙的星痕道:“你聋了?驸马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还说什么废话!”稳婆睨了她一眼,嘟嘟囔囔道:“老婆子我接生这么久,还从没有个爷们待在房里的,这叫我该怎么弄?”
“你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就当我不在这里就是。”逸寒说着半跪在床边,一手握紧翎瑚的手,“糊糊,我在,别怕。”翎瑚只是觉得疼,往日熟悉的摆设此时看来皆是陌生,满屋子的人影也教她分不出谁是谁来。无边无际的疼痛总不休止,惟有耳边那个声音令她觉得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人陪着她,不离不弃,“糊糊,我在,我一直都在。”
“公主,用力,再用一把力!”
“疼!”翎瑚的嗓子已经喊哑,眼前似有雾气笼罩,不管怎么走怎么逃,疼痛都是如影随形。她挣扎,就如同溺水中人一样想要上岸,可是无论她怎样挥动手脚,也使不出半分力气。“糊糊,你疼的话就咬我。”纷纷杂乱声响中,有人将手臂横在她眼前。她像是渴极已久的人,一口咬下,齿关咬磨间,疼痛似乎缓解,雾气消散,黑夜也随之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翎瑚的长睫如蝶翼般颤动,缓缓睁开双眸,雪青的床帐半垂,宝鼎中腾起袅袅青烟。她侧首,床边一人倚帐而坐,白衣如雪,侧影如梦,手中是一团火焰红的襁褓。她牵了牵唇角,轻轻开口,“逸寒……”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是为了更好的开始,大家,有缘再见!
【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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