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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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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
  “真的!不过新妻是个妙人,到最后脸上被刺了字,还吵着:‘一般的父亲,一般的做官,偏他这等威势,俺父亲一些儿救我不得。我老实说,梅香便做梅香,也须是个通房。要独占老公,这个不许你的。”
  曹娥秀想了想说:“那我演张翠鸾,你演贡官小姐,最后被我在脸上刺上‘犯妇’二字,再贬你在房中做丫环伺候我。”
  “是,夫人。”秀儿盈盈下拜。
  “乖,等我吃完了饭,会把残羹冷炙赏给你吃的。”
  “多谢夫人赏赐。”
  “……”
  曹娥秀从这种假扮正室的游戏中是否得到了些许满足秀儿不得而知,但秀儿自己,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因为,在进戏班这些日子后,她终于得到了一个角色!只要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正式登台了。她的第一个角色,并非龙套,而是戏中的第二女主角,对于一个初次登台的伶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际遇了。
  曹娥秀还在安排戏中角色:“崔甸士就让白花演,翠鸾的父亲张天觉嘛……”
  秀儿小心地问了一句:“师姐,这个张天觉,可不可以让黄花师兄来演?听说他进戏班五年了,从没演过超过三句台词的角色。”
  曹娥秀为难地说:“不是我不让,而是他不合适。张天觉后来当了廉访使,廉访使不是小官,它的全称是肃政廉访使,在各行省负责监察官员的廉政情况,正三品的官衔。这个官可了不得,因为是管官的,所以,凡辖内的官员,没有不巴结奉承的,因为,得罪了廉访史,比得罪了宣慰史还可怕,他只要一纸文书就可能让你罢官甚至丢命。你想,这样威风凛凛的官,黄花能演吗?他演个小贡官身边的衙役,如张千那样的,还差不多。”
  “那就让他演张千吧,起码不只三句台词。”秀儿只能这样说。
  曹娥秀讲得也有道理,有些人天生就是奴才像,给他穿上官服也不像官,只会显得不伦不类。
  曹娥秀突然笑道:“要说廉访史,也不尽是威风凛凛的,我就见过一个特斯文的。那天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读书公子,后来别人给我介绍说他是廉访史大人,把我吓了一大跳。”
  “师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很少哦,只有他,真看不出来。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还威名远扬。据说他每到一地,几十里之外就下轿,带着随从步行,随处走访,还未到衙,已经把当地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平时也喜欢微服私访,那些贪官们无不战战兢兢的,生怕犯到他手里。他做廉访史五年,已经换了三个地方,现在这个省估计再待一段时间也要走,因为他已经把当地的贪官污吏彻底整肃了一遍。鞑子皇帝对他特别欣赏,虽然是汉人,却极为宠信,曾亲口说‘朕有了卢疏斋,何愁贪腐不除?从此海内靖,天下清。’一个汉人,能在鞑子皇上面前如此得宠,除了已逝的刘秉忠刘太师之外,大概也只有这位卢大人了。”
  秀儿睁大双眼问:“师姐说的可是卢挚卢疏斋?”
  “不是他还有谁?”
  秀儿惊叹不已:“天那,我只以为他是大才子,原来竟是朝廷重臣。只是他的年龄好像还不大吧,记得我家的那本藏书是他十八岁时他父亲为他刻印的,到现在,最多也就六、七年。”
  那本书曾是秀儿最喜欢的床头私藏之一,喜欢书是一个方面,仰慕作者本人又是一个方面。诗词写得好的作者多,但一个同时代的少年写的书就比较稀罕了。
  曹娥秀说:“他今年本来就只有二十五岁啊,他二十岁中进士,在殿试中跟鞑子皇帝很是投缘。鞑子皇帝好附弄风雅,最喜欢别人说他文武双全,既骑得了蒙古马,又做得来汉人诗,故而当堂跟他联句。最后,鞑子皇帝一高兴,当场就封他做了廉访史,赐尚方宝剑,大有‘代朕出巡’之意。他也不负厚望就是了,这几年,汉人中最得宠的臣子就是他了,有名的新贵派掌门人。谁知那天一见,人家竟然还是一副太学生样子,见我走近,他还脸红呢,才好玩。”
  怎么会呢?“他不是二十五岁了吗?家里应该早就妻妾成群了。”也不是不相信师姐,只是她的说词真的很没有说服力,一个大权在握的铁腕人物,会见到名伶走近就脸红?这不合常理吧。
  曹娥秀不知道秀儿心里的这些疑惑,只是说:“这个没好意思问,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想也是吧,青年才俊,又是皇帝宠信的名臣,真正的乘龙快婿啊,多少大臣家的千金排着队等着嫁他。”
  这晚睡下后,秀儿辗转反侧,脑海里自动翻阅着廉访史卢大人十八岁时出的那本文集,名字好像叫《春熙堂戏笔》。其中秀儿最喜欢的是一首《六州歌头》,中间有几句还记得是这样写的:
  渺湘灵不见,木落洞庭波。抚卷长哦。重摩娑。问南楼月,痴老子,兴不浅,意如何。千载后,多少恨,付渔蓑。醉时歌。日暮天门远,愁欲滴,两青蛾。
  沉入梦乡之前,秀儿想的最后一件事是:明天跟师傅请个假回一趟家,昨天左相府每个人赏了一个小银锞子,可以买两斤肉回去,再带点书回来看,比如,卢挚的那本书。回来的时候,再用剩下的钱买点大师姐喜欢吃的点心,她小产了一次,作为师妹,本来就该买东西探望她,不能因为住在一个屋,就省了这个基本的礼数。
  ————————画蛇添足的分隔线—————
  注1:原来称呼丈夫为老公,元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并非广东香港那边的专利。
  注2:梅香是丫环的代名词,做梅香就是做丫环。至于通房嘛,就是说,这丫环也是男主人的女人,可以跟男主人有一腿的。《红楼梦》中凤姐房里的平儿是通房,《金瓶梅》中潘金莲姐姐的丫环春梅也是通房。所以,崔甸士可爱的后妻在被前妻刺上“犯妇”贬为丫环后,还要争取做通房的权力,也就是争取继续跟前夫勾搭的权力。
    第二折 (第十二场)路遇
     更新时间:2008…9…26 19:21:23 本章字数:3091
  接下来的几天秦玉楼好像都很忙,每天早去晚归的,秀儿总没找到机会开口。
  直到五天后,秦玉楼总算闲了下来,亲临现场指导弟子们练功。秀儿等到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一面请教一面小心翼翼地提出请假。
  之所以会如此小心,是因为听说他很严格,没有正当理由不许弟子外出,不知回家拿东西算不算正当理由?
  还好秦玉楼很爽快地答应了。想来,如今不比平时,曹娥秀卧床将养,弟子们上午练完基本功,下午要排的戏本就不多,没有主角,其他的配角们能排的戏份能有多少呢?所以,这段时间请假比平时松些。
  请好了假,心里本来很高兴的,可一回头,脸又暗淡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看到了别人的冷脸。秀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是不理解俏枝儿,如果一个人执意认为别人都不如她,她自己才是该挂头牌的人,可秦玉楼就是不栽培她,可能真的很憋屈。
  就像现在,曹娥秀明明卧床养病,秦玉楼还是把新剧本拿给了她,也就是,新戏依然是曹娥秀挑大梁,她俏枝儿照样靠边站,这个打击,对她而言肯定是非常大的。她不敢怨秦玉楼,也不能跑去找曹娥秀出气,就只能给秀儿甩甩脸子了。
  殊不知,秀儿是那种最不信邪,愈打压愈要强的人。俏枝儿越是这样,秀儿练功越认真,做出来的动作、手法越到位,秦玉楼看了越满意,也就不吝称赞。俏枝儿的脸更黑了,好看的秀眉皱成川字,好看的杏眼闪着嫉恨的光,好看的瓜子脸因恼怒而扭曲着,原有的美破坏殆尽。
  别人的失败和错误是一面镜子,从俏枝儿这面镜子中,秀儿看到的是,不能让嫉妒控制自己。嫉妒中的女人是丑陋的,不管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心境平和,要微笑,要宽容,做不到也要说服自己做到,要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一边是黑脸撇嘴,怨气冲天的俏枝儿和她的一伙,一边是笑语盈盈的秀儿和翠荷秀她们。秦玉楼这几天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似乎睡了一夜,不仅没减去疲累,反而更哈欠连天、无精打采,这样的人,自然不愿再去看黑脸徒儿,只会自动自发地走到秀儿身边,一招一式地指导她。
  中午吃过饭,秀儿出了门。没敢叫老周的车,戏班统共一辆大马车,不是师傅或曹娥秀出行,或黄花他们出去办事,谁敢随便叫车?老周可同时又是花匠,又兼顾洒扫,人家忙得很。不过他也的确有两下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他侍弄得很好。
  秀儿找曹娥秀借了一顶有帷幔的斗笠,这样出去,免得被那个瘟神找到。过了这些日子没他的消息,秀儿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但一出门,立刻又想起来了。
  戴着帷幔走在长长的铺着青石板的巷子里,看着墙角长出的一蓬蓬小草,耳朵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啼,抬头一看,几只小麻雀停在路边人家的围墙上欢叫着呢。
  能出门走走,心情真的很舒畅。戏班的人,台上看着风光,每天扮演不同的角色,还可以走南闯北,什么高官富豪家里都可以进去唱堂会。其实,他们的日子很单调的。在寓所就每天练功排戏,除了师傅拉你的劳力让你出去办事,其他人很少出门。戏多的时候,请假都不准的,怕耽误了排戏,因为你一个人出去,凡是你参演的戏,别人都要等着。
  就算出去场堂会,或去他州外府演出,戏班人也是坐在马车里挤成一团,像拖猪一样拖到目的地,演完,又像拖猪一样拖到别处。因为戏班的人特别招眼,为防止被当地流氓地痞纠缠,秦玉楼一律严令不许单独行动,所以,戏班的人,即使多次到过某处,你要问她那地方的风景名胜、风土人情,她可能还是一问三不知。
  总之一句话,戏班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是地道的过客。
  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小巷尽头,从这里往左手转,再走一会儿,就是太乙神坛了。那是鞑子皇帝祭天的地方,据说平时都大门紧闭,只有特殊的日子才会开放,接待皇亲国戚、朝廷大员过来拜神。那是蒙古人的神坛,汉人是不许进的,据说迄今为止,只有刘秉忠被先皇特许进入过。
  耳边又传来了几声鸟鸣,秀儿抬头向两边的围墙看了看,没麻雀啊?墙边又没树,这麻雀声怎么那么近呢。
  正纳闷着,巷口停的一辆马车窗里先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然后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惊喜的声音说:“秀儿,可算是等到你了。”
  “十一?你怎么在这儿啊。”秀儿同样惊喜,他乡遇故知,呃,也没那么夸张啦。
  “我们少爷天天在这里等你呢。”小书童菊香也露出脸来。
  少爷赶紧纠正:“哪有天天,偶尔顺路过来看一下。”
  小书童嘴都笑歪了:“是哦,天天顺路。”
  少爷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本来就是!我要到金城坊去,天天都从这里过,不就正好顺路了。”
  就算是吧,“以前你也从这里过,怎么没见你停下来等?”
  小书童的头上立刻挨了一颗爆炒栗子:“以前秀儿又不住在这里,我等谁呀?”
  小书童得意地笑了:“也就是说,少爷您,还是在这里专程等秀儿的嘛。”
  无言以对。但主子到底是主子,手一扒拉:“你给我一边去,多嘴多舌,看着就讨厌。”
  把碍眼的人从窗口扒开,让自己的脸霸占整个窗口,然后用邻家哥哥般热情又亲切,但决不谄媚讨好的口吻问:“你要上哪儿去?我送你。”
  “真的?那谢谢你,我正走得提心吊胆呢。”秀儿也不跟他客气,邻家哥哥么,自己人,还跟他客气什么。
  她自己也正犹豫着要不要叫辆车呢,即使斗笠上有帷幔,遮住了小脸蛋,可真走出巷子来到大街上,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被鼻涕虫一样的姐夫缠住是很可怕的。
  秀儿上了车,十一笑眯眯地问她:“要去哪儿呢?”
  “先去菜场买点肉菜,然后回和宁坊,回来的时候再买点心给曹娥秀姐姐。”
  十一会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还知道巴结头牌,孺子可教。”
  “才不是,她……”,还好及时打住了,差点说漏嘴的。
  “她怎么啦?”十一的声音里透着真挚的关切,即使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秀儿,他还是曹娥秀的超级戏迷。
  “病了。”
  十一点头道:“难怪的,我就说最近你们戏班怎么好像闭关了一样,也不上戏,也不出门,你知道吗?昨天凤仙班上了一部新戏,第一场就爆满,唱了个满堂红。你们戏班再不出关,观众都跑光啦。”
  秀儿惊讶地说:“啊,这么快就抢走我们的观众了?”看来杂剧圈子竞争真的很激烈,稍微停下来歇一口气,就有被别人赶超的危险,可是,“那也没办法啊,大师姐现在病着,没人挑大梁,上了戏,如果让观众看了不满意,越发会流失。还不如索性等大师姐好了再上戏,这样起码观众还能保留一个良好的印象,还会对新戏有所期待,再说时间也不是很长,只要一个月就够了。”
  十一的关切点很快又转到曹娥秀身上:“娥儿病得很重吗?到底是什么病啊,我回去跟爹说一声,叫他明天来看看。”
  秀儿吓得赶紧摆手:“千万别,她的病养养就好了,可不敢劳动伯父。”开玩笑,关太医那样的名医,一把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十一越发纳闷了:有病,病得还不轻,需要卧床休养一个月,可是拒绝给大夫看。这样不合常理的事只能有一个解释:曹娥秀根本就不是病。
  然后“一个月”这几个字再次闪现,医生世家的自觉让他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脸色一变,索性直接说了出来:“她不会是怀上那个蒙古男人的孽种了吧。”
  秀儿大惊,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幸好还在车上,没有外人听见。
  既然他猜到了,秀儿就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十一和菊香听了也只是叹息,除了叹息,再也无话可说。左相窝阔台,谁敢去老虎头上捋毛啊,就算是蒙古贵族也不敢开罪他,就别提在一般人眼中至轻至贱的乐籍女子了。
    第二折 (第十三场)色艺
     更新时间:2008…9…26 19:21:23 本章字数:3680
  秀儿回到家,刚好爹娘都在,颜如玉一把抱住,又嘤嘤地哭了起来。过去十几年一直跟在身边的女儿,突然一下子出去了,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当娘的心里那空落落的滋味,唉,不说也罢。
  哭了一会儿后,她感叹道:“还是不要生女儿的好,就像给别人养的一样,你看你二姐三姐,真正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了,一年半载都不回来一次。你呢,以为至少比她们好点,谁知也是这么久才打个照面。”
  秀儿赶紧把戏班的规矩讲给她听,告诉她,今天能回来都是因为大师姐病了没上戏,比平时空闲,师傅才准假的,以后忙起来,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回来一次。
  朱惟君也帮着劝慰自己的娘子,见她依旧只是抹眼泪,无奈地朝秀儿一笑说:“这些我早就跟她说过了,她何尝不知道戏班规矩严,可她就是想你想得慌,所以才忍不住念叨的。”
  秀儿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小八,背上趴着小七,五妹和六妹则一左一右地紧挨着她坐着,一个月不回家,她成家里最香的饽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十一突然敲门走了进来,后面的菊香手里还拎着好几包东西。
  秀儿诧异地站了起来:“你不是说送我到家了就回去的吗?我请你进门喝茶你都不肯下车,说家里还有事。”
  十一笑道:“我给你时间和叔叔阿姨还有小鬼头们叙天伦啊,我怕我在,你们都不好意思哭了,我爹常说,想哭的时候就要哭,憋着对身体不好,很多病都是长期郁结造成的。”
  颜如玉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五妹和六妹不依地逼上去问:“你说谁是小鬼头?”
  十一也不搭话,只是从容地把菊香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晃了晃,双胞胎姐妹的声音立刻变了:“啊,这是什么?驴打滚?还有酥口松?都是我喜欢吃的,谢谢十一哥哥,十一哥哥最好了。”
  秀儿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俗语说得好,“有奶便是娘”,给人好处,让人拿着手软吃着嘴软,果然是无往而不利的法宝。十一刚才故意离开一会儿,就是为了去买这些点心吧,本来在街上他就要买的,因为秀儿坚决拒绝,不让他们在点心铺子门口下车,这才没“得逞”,想不到他到底还是杀了一个回马枪。
  在爹娘的坚持下,秀儿和十一留下来吃了晚饭。回去的路上秀儿还有些担心,怕师傅嫌她回去晚了。
  十一安慰她:“应该不会吧,你好不容易才回家一次,连饭都不吃,你爹娘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道理是没错,“可是师傅要是不高兴怎么办?”
  “好办”,十一指了指放在车厢角落的那个大包裹。
  秀儿纳闷地问:“那里面不是给大师姐配的补药吗?”又关师傅什么事了?
  这些药还是十一建议秀儿买的,本来秀儿打算买点心来着,可出身医生世家的十一少爷说了,小产的女人最需要的不是点心,而是补药。于是秀儿狐疑地跟着他来到他家的药铺,给了一点点钱,拿走了几大包药,还都是名贵补品。秀儿知道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连付个零头都不够,可十一少爷非要把药塞给她,最后还急得发话道:“又不是给你的,你跟我客套个什么劲!我给娥儿养身子的补品,托你带一下都不行吗?她是你的大师姐啊,又那么提携你,你不会这么没良心吧。”
  得,都上纲上线到“不拿就是没良心”的地步了,秀儿只好一边吐血一边接住。
  “你过去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故作神秘的一笑。
  菊香狗腿地把包袱双手递过来,秀儿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补药外,还多出了好几包不明物品,有几包似乎是点心,另外还有两包,竟然是几块布料。
  秀儿好笑地抖开其中一块:“秋香色的,送给白花师兄还马马虎虎,他反正把自己当女人了,送给师傅嘛”,回身恶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你存心让我去讨骂是不是?”
  十一伸手捞起一包油乎乎的点心:“这个才是给你师傅的,他长得比猴子还瘦,我特意给他买的猪油酥酪”,又指着布料说:“这是给你的,你自己看看你都穿的什么,我见你五、六次了,你才换过一次衣服,而且这两件衣服的历史我估计都在二十年以上……”
  后面的话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咕哝,因为嘴巴鼻子眼睛一起被迎面甩来的布料遮住了,拿布当暗器袭击他的家伙还在怒声嚷着:“你管我呢,就算历史在一百年以上,又关你什么事。”送几块布就有资格嘲笑人家了?本姑娘我还不稀罕呢。
  菊香在窃窃偷笑,都忘了去帮自己的主子,十一只得自己扯下罩在头上的布,然后理直气壮地问秀儿:“请问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俺是戏子,咋的?”戏子不偷不抢,靠自己的辛苦赚钱,不怕向全世界承认。
  “很好,你对自己目前的身份有很正确的认知,既然是戏子,就靠色艺赚钱,对吧?”
  “色……艺?”秀儿声音颤颤的,脸上是一副受到了侮辱的表情,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我看你是整天逛窑子逛坏脑子了吧,窑子里的女人才需要靠色艺呢,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是唱戏的,靠的是艺,不是色!”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秀儿的声音铿锵有力,简直掷地有声。
  十一却摇着头,一副“你错了,你大错特错”的遗憾表情。但看秀儿如此愤怒,他也没再重复方才的论调,只是问她:“假如你去戏院看戏,你是希望看到台上的角漂亮呢,还是不漂亮呢?”
  秀儿仓促答道:“当然是喜欢漂亮的了,但,这与那角平时的穿着有什么关系?她是靠唱戏征服观众,让他们自愿掏钱买票,又不是靠打扮得花枝招展招徕顾客。”
  十一叹息着说:“等你正式登台后,你就明白这个道理了。那些买票进戏院看戏的人中,有一些是要到后台去看你们的,还有你们唱堂会,比如上次去左相府,要先穿着自己的衣服去拜寿,应酬一阵子,才开始化妆换戏服,是吧?那次因为你还不是角才没人注意你,要是曹娥秀也穿一件二十年前时兴过的老土服装,那一下子就把形象丢光了。别忘了,一般的人可都是以貌取人的,一眼看过去,服装那么土气,先就失望了。”
  菊香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秀儿,这女人嘛,三分人才七分打扮,你要是再穿得好点,那更是天仙了,你师傅更会卯着劲栽培你。”
  菊香的这句话打动了秀儿,别人怎么看她无所谓,她又不靠出卖色相赚钱,可师傅如果能更认同她,那添置一些衣服还有必要的。
  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嘴里还是礼貌地推辞着:“你拿回去给你娘嘛,你那么多娘,一人添一件就要十一件,这些肯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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