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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剑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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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定睛地瞅着她。
  这番刻骨铭心的话,她竟然说得这样镇静,这样平和,像事不关己般。可语句中无法漠视的苍凉与幽怨,才令他恍然领悟到,她原来一直是这样深切地责备着自己,宁可独自舔伤,也不愿面对他!
  他无法说动她,她的固执是有目共睹的。
  这是第一次两人心平气和地进行推心置腹的谈话,他们彼此都抛开了原先刻意的遮掩,赤裸裸、毫无隐瞒地道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心声,却依旧各行其道,没有一个人可以接受对方的思想与打算。
  他拉过她冰凉的小手,在她的掌心里烙上了一个滚烫的印记。
  他清楚地感觉到她一阵痉挛,“我会给你时间,我们彼此都需要再次证明彼此的忠诚。不论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的未婚妻子。”他缓缓站起身,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也往上抬升,直到他站稳身形,“情之所终,此生不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他转身健步离开,留她呆坐在椅中,已经目眩神移,心碎魂摧。
  这天的夜里,小芹高兴得总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小姐终于肯见掷剑了,他们的情况正在好转。至少掷剑对杜十娘依然那么一心一意,让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哭了。
  她重重地叹口气,那么苦命的小姐,大概也终于熬到头了吧?老天终究还是长着眼睛的,让她们预见到了幸福。
  正想着,模模糊糊地就要入睡,她瞅见窗棂上有半扇在冒着红红的颜色。
  天边有朵火烧云……她念叨着儿歌,眼看就要睡着,却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醒了。
  胡乱披上衣服,她赤了脚跳进院里,看见城西的一角,已经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救火的呼声在郊外都可以隐约地听到,她已经看见附近的邻居有人拎着水桶赶去救火。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刷地白了脸,没命地去敲杜十娘的房间,一迭声地狂喊:“小姐,‘悦友’客栈的方向着火了!‘悦友’客栈的方向着火了!……”
  杜十娘在拼命地奔跑着,夜间的凉风迎面而来,冷冷的,飕飕的,瑟瑟的。鞋子早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小路上尖利的石块划破了她柔软的脚踵,但是她仍是不知 疲倦,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奔跑。
  小芹猜得没错,当她披着满头乱发,仅着几件单衣狂奔到城西时,“悦友”客栈里早已经是一片火梅,火势很大,旁边的几间店铺也全都烧得面目全非。
  到处是扛着重重的水桶奔忙救火的人。
  她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哀求着问:“客栈里还有人吗?掷剑出来了吗?”
  那人粗鲁地甩开她,破口大骂:“臭娘们!滚一边儿凉快去!没瞅着这儿着火了吗?”急匆匆地又去汲水救火了。
  她眼瞅着火势越来越大,穿插在救火的人群中,揪住一个又一个人昏乱地问,不停地问。
  掷剑出来了没有?
  掷剑出来了没有?
  掷剑出来了没有?
  小芹跟在后面,一样赤着脚,衣衫不整。她死命地 往外拽她,却拗不过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只好一遍 又一遍向旁边的人哭着:“你们有没有人看见西厢房的 掷剑和柳满谅公子?你们有没有人看见?”
  就在猛烈的火焰面前,这两个满面流着泪的女子激起了所有人的同情,终于有个脑袋、胳膊全扎着绷带的人过来将她们拖到一边。“我是店小二,西厢房没有一个人出来……怕是已经……你们还是赶快往安全的地方去吧!”
  小芹的哭声顿时像被突然剪断了一样死寞。
  杜十娘一片死灰的脸上则显出了惊人的坚决,她抢过一桶水当头一淋,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茫茫火海,火焰像不久前的湖水一样迅速接纳了她,将她裹住。
  “小姐——”小芹慌乱大喊,却被周围的人硬生生按住,她眼睁睁地看着杜十娘瘦小的身子钻进火光万丈的客栈,急得没命地挣扎,又咬又踢,却还是动弹不得。
  火苗滚烫,浓烟呛得她什么也看不清,不时还有着着火的碎木掉在身上,地狱里火烧煎熬的滋味,也不过如此了。
  她却全然不觉得痛,不觉得烧烤,不觉得火烧烟薰,只是一味往里跌跌撞撞走着,一边咳嗽,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他的名:“掷剑——掷剑——”
  她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身上所有的知觉都化成了他的名字,眼前火红的一切都化成了他深邃的眼眸。老天难道要收回这双漆黑动人的眼睛了吗?他甚至还没确定她的心意究竟是怎样的,甚至不明白她有多么多么爱他!
  他们还应该有一生一世啊!现在却短暂得只剩下几声喘息了!
  木制的客栈快要塌了,只有几根大梁在支撑燃烧着的残骸,眼看着它们摇摇欲坠,就要压垮她薄弱的身子时,有条人影流星一般闪进来,一把抓住她疾速向外狂奔。
  当悦友客栈终于在烈火的侵袭之下变得支离破碎,燃成了一堆火红的废墟时,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了熊熊燃烧的无情的烈火。
  掷剑激烈喘息着,面无血色地摇撼怀里无声无息的躯体,“十娘,十娘!”他痛彻心肺地怒吼,“醒来!求你快醒来!”
  杜十娘没有昏倒,她只是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泪水在滚滚而落。她睁大空洞的眼睛,只是反反复复说着那一句话:“掷剑出来了没有?掷剑出来了没有?”
  他含了泪,将她的脑袋扳向他的脸,没命地说,重复地说,颠三倒四地说:“我在这里!我就是掷剑!我根本没在客栈里!老天,你要吓死我了……你要吓死我了……”
  满谅早就远行去了,他和少聿外出探案,算是命大,全都躲过了这场火劫。他是个出类拔萃的剑客,从不曾感到过恐惧,可是当他闻火讯赶回客栈,听到小芹撼天震地地冲他嘶叫:“小姐在里面!小姐在里面!”的时候,他感到天塌了下来!
  她停止了问话,专注看他,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忽地,像是突然明白了似的,她紧紧地扑进他的怀里,哭着喊:“再也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从我身边走开!火海我敢进,刀山我也不怕!只要你还肯要我!只要你还肯要我!”
  “你当然是我的,你也只能是我的!从始至终,我都把你看作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从未放弃过!我们一生一世都不能分开了!”伴着她的哭喊,他更紧地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像是要把她揉进体内,再不分开。
  她身上有着数不清的烧伤和烫伤,脸孔都被烟熏得黑黑的,披散的头发尖都被烧焦了打着卷儿,他的样子也很狼狈,衣服都烧出了大大小小的洞。
  可是两个人的眼珠都是那么亮,那么有神,那么光彩流动,他们疑视彼此的眼光是那么深情款款,那么柔情似水,那么坚定不移,让在一旁的小芹又忍不住抽抽泣泣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第七章
  点起了家里所有的蜡烛,小芹把屋子弄得亮如白昼。就懂事地躲进房里了。
  掷剑仔细地将烧伤药膏涂在杜十娘受伤的冰肌雪肤上,动作轻柔,惟恐让她感到疼痛。
  她烧伤和烫伤的地方虽然不严重,却很多,几乎全身都有,尤其是腿部更严重,肉皮儿都是鲜红的,露出了里面的嫩肉。
  他跪在地上,慢慢卷起她满是洞的裤管,将药一点点涂在烧坏的皮肤上面,不时抬头关切地看她:“疼吗?”
  她坐在椅上,专注的眼神只追逐着他,对于身体上的痛似乎无动于衷。听到他的问话,又察觉他也在注视着她,就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垂下了。
  “你真傻……就算我真的在里面,你冲进去,不是把自己也置于危险里面了吗?”他心惊胆战地回忆刚刚凶险的画面,他险些要失去她了。
  她在灯下端坐着,神态安详,浑然没有了方才的昏乱与慌张,只是用一种柔柔的、幽幽的、带有些哀怨与轻愁的眼神望着他,眼睛是清清亮亮的,晶莹澄净。
  “那有什么……”她轻声叹,“至少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不分开了……”那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要一路追随着他,黄泉地府也无所畏惧。
  掷剑一震,眼眶顿时热了。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在感谢这场大火了。它烧掉了她的怯弱,烧掉了她的自惭形秽,却烧出了她的真感情!
  他用心将所有的伤口处理好,却禁不住手在发抖,无法抑制地抖。那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从心房发出的激动,久违的激动。
  他站起身,看着烛光下的杜微尽管布衣荆裙,尽管脸庞黯淡,眼睛却生动极了,美极了,带着水晶般的晶莹剔透,像两颗闪着光芒的黑宝石,目不转睛地也在回望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同样是痴痴的,温柔似水的。
  她薄薄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出声,转而哀求般的仰起小脸,依旧用她动人的翦翦水瞳幽幽地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可是他却已经听见了她的心声,每一个无言的动作,每一个无言的眼神,每一个无言的睫毛扇动,都在强烈地呼唤着他,感召着他,依恋着他。
  他上前一步,轻轻拥她人怀,让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尽情沉溺在自己结实的胸膛前,略带着叹息与激动说:“你……终于不想逃了……不,即使你仍然想逃,我也会继续追下去,直到你改变心意为止!”
  她伸出双臂,扣紧他强健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我再也不逃了。这辈子除了这里,我哪儿也不想去。”她带着梦幻般的声音说。此时此刻,她还能否认吗?她还能继续说出违心的话吗?她还能再拒幸福于三舍之外吗?
  当面对死亡时,一切伪装都会卸下冰冷的外衣,再精心装扮的外表也会被剥得精光。她历劫归来,就好像是重生了一般,获得了新的勇气与活力。
  他慢慢抚摸她的头发,粗糙的手指显得有些笨拙,“你该早点说出口的。”
  他说得那么虔诚,那么自然,那么充满深情,让她的喉头迅速哽了一下。
  她用脸庞摩挲着他粗布的衣裳,柔顺又乖巧:“你不嫌弃我的头发吗?我对着镜子,都觉得自己像个鬼,怎么你可以忍受……”
  她的话被他用手轻轻地掩住了,“你当我是什么人?色衰恩弛的薄情人吗?你再这样说,就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了!”
  她的泪花隐隐欲现,为了怕掉下来破坏这温柔的气氛,她使劲抽着气,可是仍然忍不住,还是哭倒在他怀中:“呜……为什么你可以毫不在乎?为什么你一点都不介意……你让我觉得,自己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我害得你伤心,我害得你痛苦……你该好好骂我的……或者,不要我也好……”
  他哑声说:“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一直都是你要赶我走而已!我是曾经很伤心,也曾经很痛苦,可是你自己,不是每次都先承担了十倍之于我的痛苦?过去的种种,只要我们都不要了,就再不会觉得伤心,再不会觉得痛苦!”
  她哭得颠三倒四,含含糊糊地说:“我们……有将来吗……”
  他擦擦她渐缓的泪水,抬起她尖尖的下巴,笃定地说:“我们今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如果你不信,就用一辈子来检验。”今生今世,她再也逃不开他了。他的手指在她白玉般的脸庞上游走,低沉又温柔地说:“我爱你,杜微!”
  这是他第二次的心语,较之上次两人间紧张的情形,他们现在的气氛真诚、幸福、深情万丈。她的泪戛然而止,半张着被自己咬得通红的樱唇,似是怔住了。
  他也不再说话,任她去消化遗失已久的爱情和告白。
  黑眸里,她苍白的脸上渐渐升起了血色,泛起了红晕,像是一种生命力的表现,迅速将她大理石雕像般沉默的身形,渲染得浑然生辉。鬓边早生的华发,裸露皮肤上被火烧伤的红迹,和粗布印染的农家衣裳,都阻挡不了她的美丽不可方视。
  她渐渐焕发出一种形容不出的神采,脸庞奕奕发光,好似突然之间被注入了新鲜的生命力,在白烛下顾盼生辉。
  良久,她才轻声说:“可不可以拿个东西给我?”
  他点头:“当然。”
  “在镜子后面,有一样东西。”她低声说,“请你拿给我。”
  他走过去,把手伸到镜子后面,触到了夹在镜子和墙壁中间的一样东西,硬硬的。他指尖微一用力,把那东西取了出来。
  “你居然留着它?”他有些惊讶地说,手中执着一块木板,正是他不久前负痛逃离北京时,在杜家小院里做的小小的墓碑。
  回来之后他致力于解破她的秘密,从没注意到,如什么时候竟然偷偷把它挖了出来,一直藏在镜子背后。
  难怪,她总是对着那面镜子恍恍惚惚,她哀悼的不是失去的美貌,而是遗落的心!
  望着上面那入木三分的几个大字“爱妻杜微之墓”,他毫不犹豫地双掌用力。“喀喀”几声响毕,整块木板化成了一堆木屑,他一松手,那堆粉屑就飘飘然掉在地上了。
  他静静地开口:“你心中的疑惑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他凝视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充满期待与渴望,“你是谁?”
  她再不犹豫,再不徘徊,再不忧心忡忡,以同样目不转睛的专注回望着他。“杜微,我是成掷剑的未婚妻子!”
  站起身,她奔过来,奔进了他宽厚的胸膛,奔进了这早已只属于她的位置,紧紧搂住他挺拔的腰,泪扑簌簌地流下来,直流进两人间的密合处,濡湿了他的,还有她的衣衫。
  他则用力环住她瘦小的身躯,不住地吻着她有些烧焦的头发,声音有些感慨,也有些哽咽,“我等了你五年了,杜微……”
  窗外,清辉满地,月光溶溶,如纱如绸,洒满杜家的小院、大地、河岸,树影、屋影都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一场大火烧毁了悦友客栈和周围的几家店铺。当皓月当空,满天星光闪烁时,地上只留下一堆焦黑的木头、残垣断壁和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青烟,忽而有忽而无地飘在空气中。疲惫的人们脸上带着浓烟熏出来的黑渍,纷纷拎着自家的水桶回去歇息,夜已经很深了。
  可是在朴实的人们争相汲水救火,一片嘈杂时,在相隔不甚远的一座高墙豪宅里,有人却在院子里露天摆上一摆酒席,彼此觥筹交错,吃得满席狼藉,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享受着西边烧通天的火势。
  “来来来!干了这一杯!”坐在座首的孙富亲自倒了一杯酒,敬给一个瘦长脸,长着老鼠须的男人,“张老板不但当铺经营得好,连江湖上的消息也是点水不漏,精通得很哪!”
  张老板警惕地转转眼珠,看着旁边的仆人都被遣退了,才接过酒,不无得意地说:“哪里,这没有什么。我只是还在奇怪,都过去五年了,怎么还有人来我们‘升记’询问那柄金玉剑的下落。我心想,这事可古怪,就暗自派了些人手去查,谁想到居然查出个杜微的未婚夫。这也该是他命中注定!”他说着哈哈大笑,语气中带着奉承,“只要是敢和孙老板对着干的人,咱们能给他好下场吗?”
  “就是!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背靠着孙老板这棵大树好乘凉呢!自然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末座的是个老妪,和貌不惊人的张老板不同,年纪一大把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抹得喷香,衣裳都是最鲜艳的料子。“这就跟几年前一样,凡是孙老板看上的东西,我们拼了命也要弄到手,如果弄不到手,就干脆砸了它!”
  孙富听得舒服,惬意得像是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要轻飘飘起来了。他摸摸肥胖下巴上长着的几根胡子,冷笑着说:“这一把火不把他烧得连根头发都不剩,我就不姓孙!要是都像你们这样识时务,哪会招得祸害进门!可偏偏还就是有人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像他们这样儿的,我孙富自然不会轻易饶了他!”
  张老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晚上这招‘斩草除根’果然唱得有水平!不仅咱们平息了几年前的事情,还灭了他的口,免得他到处去乱说,万一不巧告到官府去就不好了。”
  孙富从鼻孔里哼着:“告到官府我也不怕!”他伸出戴着大宝石戒指的手指,往脖子里一横,恶狠狠地笑着说,“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男的就一刀宰掉,女的,就送进妓院去做娼妓!”
  升记当铺的张老板恭维地说:“这还是当初孙老板的计用得好,人也用得好!我一直觉得贵府里面养着那么些鸡鸣狗盗之徒,只会招来麻烦事端,谁知他们办事还真是有一套!”
  孙富的厚嘴唇乐得咧到了耳根,小眼睛泛出阴冷的光:“那是!留着那些亡命徒,就是干这个用的。他们那次还真是让我满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把个死读书的呆子弄进了赌坊里,整治得现在连他爹娘都不认识他了!”听说他前两天跳湖死了,反正已经没用,孙富也就不去管他。
  媒婆连忙不甘寂寞地凑上来口吐莲花,直说得巧舌如簧:“孙老板那是知人善用,有诸葛亮之风。那杜微不识时务就算了。略施小计就送她进火坑,还去得心甘又情愿!这张老板也是人中龙风哪,要不是您联合了北京城所有的当铺,杀她一个低价,这价值不菲的金玉剑怎么能三十两银子就落到咱们手里呢?是不是?”
  孙富执起酒杯,三个人“当”一碰,仰头喝了,相视哈哈大笑。在西边天空一蹿一蹿的火苗映照下,表情格外狰狞可怕,他们谈论着遁良为娼,杀人放火,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如同下酒的小菜般,谈笑风生!
  就在他们的无法无天的笑声中,一声冷冷的声音响起,虽然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动静,每一个冰冷的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很好,你们三个都在,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伴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他们还在相顾愕然间,眼前突然寒影一闪,脖子上顿感一凉。只细细的一道伤痕,血液就已喷得老高,三个人连痛都来不及觉得,就倒在地上,咽气了。
  这是刹那间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在几秒钟内完成了,无声无息的,这几个丧尽天良的禽兽便见了阎王。
  掷剑高大的身躯,在月色朦胧的夜晚里,像是踏夜而来的死神般,用冰一样的寒瞳,冷冷地看着他们的颈部喷出红色的血箭,慢慢收剑人鞘。
  杜微在小床上不安地翻动着,时而不安地嘟喃,时而紧蹙眉头。
  “啊!”伴着一声尖叫,她猛地醒来,惊慌失措地叫着:“掷剑,火!快点逃!有火!”
  她慌张地在黑暗中摸索,却只揪到布幔和棉被。
  木门“吱”地响了一声,掷剑飞快地从门外奔进来,点亮了一盏油灯。
  他在灯下把她乱抓的小手拢在一起,坐在床沿,“别怕,你在做梦呢。火已经熄了。”
  她害怕地向他张着手,还没有完全摆脱掉梦魇,“火……我看见了好大的火……你还没有出来……”
  他怜惜地俯身将她颤栗的身子抱在怀中,轻轻抚慰:“那是梦。我不在火里,他们想要烧死我,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我看见你还在楼上,我拼命地在火里跑,就是跑不到你身边。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我好害怕!”她哭着和他贴得更紧。
  她这样毫无保留地惦念着他,令他深受感动。他反复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发誓说:“今生今世,再没有谁能够分开我们。”
  他说得那么坚定不移,那么震撼人心,慢慢地,她清醒过来,喃喃地问:“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走了……”
  他让她这样没有安全感,时时都有着危机感。他自责透了,觉得自己很失败,“要不要喝点水?”看着她干而焦的嘴唇,他柔声问。
  她顺从地点点头。
  他取过一杯白水,看着她如饮甘泉般喝下,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她没事,只是被吓坏了。
  掷剑取走她手上的空杯子,她就呆呆地拥被屈膝坐着,不开口也不做声。
  他看看树梢上的月亮,刚刚半夜。
  看见她肩头的一片肌肤露在外边,他扯过被子,“再睡一会儿吧,今天你累坏了。”
  跑了很远的路,又冲进大火里,烧伤了皮肤还深谈了很久,难怪她的脸色这么差,自得像纸,脸颊两面深深陷了进去,眼睛显得更大更圆了。
  她先是很听话地平躺下,却突然攥住他欲退去的手腕。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我冷,我很冷。”她的手寒得像冰。
  感受到她无言的颤抖,他略一沉吟,脱了鞋子和外衣,便钻进了棉被,抱住她冰冷的身躯。
  她一颤,不想却用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扭过脑袋,拒绝道:“不要靠近我。”
  在油灯昏黄的光亮下,她的脸躲在暗处,让他看不清。他的浓眉蹙了起来:“为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夫,没人会笑话你的。”
  “不是这个问题。”她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你最好……不要碰我……”
  听到这话,他的脸阴鸷起来,眉头间的结已经打了十七八个。“不愿意我碰你吗?”直觉上,她又要逃了。
  她闻言一动不动,斜卧着,背对他一言不发。
  他的心情一下坠到谷底,她真的打算再逃了!明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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