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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独角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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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呀,你知道我是谁吗?”独角兽满怀忐忑地问,蝴蝶回答说:“问得好!你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卖鱼贩儿,你是我的一切,你是我的阳光,你是一个小老头,你是一个影子,你给我带来睡眠,你是我皱巴巴的小脸儿,你是患痨病的玛丽·简……”他停顿了一下,迎风扇动了几下翅膀,又接着疯疯癫癫地说:“你的名字是一只金铃铛,挂在我的心坎上,为了叫出你的名字,我不惜把自己的身体撕成碎片。”
“说呀,说出我的名字呀!”独角兽恳求道,“如果你知道我的名字,请你告诉我。”
“你是一个小矮人!”蝴蝶嬉皮笑脸地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小矮人,你的胸前没有挂勋章。”蝴蝶在她的角上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小巧的翅膀闪闪发亮,边舞边唱:“你不想回家吗?比尔·贝里,你不想回家吗?还有哪里你没有去过?走吧,文索金先生,去找到那颗掉下来的流星。泥人儿静静地躺着,但血液已经流干。我的美名四海传扬,人们把我称为‘杀人魔王’。”在独角兽头上独角的映照下,蝴蝶的眼睛里闪烁着血红的光芒。
看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独角兽长叹一口气,步履沉重地继续赶路。这只蝴蝶既让她觉得滑稽,又让她感到失望。她自言自语道:“你这是自找的,你怎么能指望一只蝴蝶会认识你呢?他们如何能知道你的名字?他们就知道语无伦次地唱个没完,唱的尽是些他们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山歌小调,没头没脑,他们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们的歌儿唱得不错,可是他们却什么也记不住,他们又能记住什么呢?蝴蝶的生命那样短促,出生不几天,就一命呜呼。”
蝴蝶缠着她不放,在她的眼睛前面装模作样地唱个没完。“一,二,三,噢来哦……”他一边打着旋,一边喋喋不休地唱道:“不,我不想贪图享受,我想踏上漫漫长路去流浪。哦!因为时间跟她的宝贝泡过一句悄悄话,这句话一直让他放心不下。快呀!笑吧!我是司令官,不要愁眉苦脸,找到欢乐并不难,在市场上要一连卖上三天。我爱你!我爱你!哦!讨厌!讨厌!真讨厌!滚开,你这个讨厌的老巫婆,快滚开!你一瘸一拐地来干什么?你是不是走错了门儿。哦,柳树哟!柳树哟!柳树哟……”他在独角兽的头顶上又说又唱,声音像是一只风中的小铃铛。
好像怕她寂寞,蝴蝶一整天都陪着她一块赶路。后来,太阳落山了,天空中飘满玫瑰花瓣一样的晚霞,蝴蝶从她的角上飞开,在她的面前盘旋着越飞越高。“我现在必须去赶火车了。”蝴蝶彬彬有礼地说。在玫瑰色晚霞的映照下,独角兽能够看清蝴蝶天鹅绒一样的翅膀上,纵横交错地长着像叶脉一样纤细的黑色血管。
“再见了,”她说,“祝你学会更多好听的歌。”独角兽想,对于蝴蝶来说,这是最好的祝愿了。但是,蝴蝶并没有飞走,而是继续在她的头顶上忽忽悠悠地盘旋着,暮色越来越重,四野苍茫,蝴蝶好像也变得有点紧张,不像刚才那样嬉皮笑脸了。“快点飞回家吧。”独角兽劝他道,“天快黑了,会越来越冷,你不该在这么冷的时候到处乱飞。”但是,蝴蝶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劝告,照旧上下飞舞,嗡嗡嗡地自说自唱。
“他们骑着马儿,你管这马儿叫马斯多奈,”蝴蝶慢悠悠地唱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突然,他的歌声变得嘹亮,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传人独角兽的耳朵中,“夫独角兽者,古语所谓独角怪也;拉丁语又称麒麟,意谓一角。独者,一也;角者,犄角也。独角兽似马而生独角于额,传说中之神兽也。哎嗨哟!我是一个好心的伙伴,我是一名勇敢的船长,双桅船南希是我的好伙伴。啦啦啦,有谁见过我的心上人凯莉吗?”他也不管天色已晚,依然只管摇头晃脑,手舞足蹈。那些赶早出来的萤火虫看到这个大摇大摆的蝴蝶,又是惊讶,又是迷惑,纷纷围上来,打着小灯笼看热闹。
独角兽终于从这只喋喋不休的蝴蝶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阵狂喜,以至于根本没有在意蝴蝶在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中,把自己比作马儿。“哦,天哪!你真的知道我是谁!”独角兽惊喜地叫道,她只顾高兴了,一不小心,大声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把蝴蝶一下子吹到了二十多尺的高空。那只蝴蝶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刮着,一连翻了好几个筋斗,好不容易稳住阵脚,悠悠荡荡地落下来。独角兽恳求他道:“蝴蝶,好蝴蝶!假如你知道我是谁,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看见过我的同类。告诉我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他们,告诉我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蝴蝶,蝴蝶,今天我该到哪里栖身?”暮色越来越昏暗,蝴蝶还是只顾没完没了地唱,“甜的点心,苦的点心,马上就会上桌,耶稣基督呀!我的心肝宝贝躺在我的怀里,我自己躺在被窝里。”蝴蝶落到她的角上,独角兽能够感觉到他的脚冻得瑟瑟发抖。
“求求你,蝴蝶。”独角兽说,“我只想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独角兽,请你告诉我,别的地方仍然还有像我一样的独角兽。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会马上回到我的森林,我已经离开那里很久了,我曾保证会尽快回去的。”
“在遥远的地方,在月亮山上。”蝴蝶说,“在黑暗谷的下面,前进,勇敢地前进吧!”说着,他忽然停顿了片刻,接着,用一种奇怪的声调唱道:“不!不!听!不要听我的。听!如果你很勇敢,你就能找到你的同伴。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沿着条条大道,走向远方,红色公牛紧随其后,扫除他们留下的脚印。莫害怕,别泄气,但要注意安全。”蝴蝶扑打扑打地扇动着翅膀,翅膀扫在独角兽的皮肤上,让她觉得痒痒的。
“红色公牛?”她问,“红色公牛是谁?”
蝴蝶又开始唱起来:“跟着我,往前走!跟着我,往前走!跟着我,往前走!跟着我,往前走!”忽然,他使劲摇摇脑袋,接着像小学生背书一样说道:“高贵的公牛具有无上的威力,他的犄角是野牛的犄角,他将会用这个犄角杀人,直到把世界上所有人都杀光。听,听,快听!”
“我正在听呢。”独角兽说,“我的同伴都到哪里去了?到底谁是红色公牛?”
蝴蝶并没有马上告诉她,而是突然扑到她的耳朵前,哈哈大笑。“我做了一个噩梦,我变成了一只小小小小鸟,我使劲飞呀飞呀也飞不动,掉在地上转呀转呀转不停。”他唱道,“那几只小狗,一只叫盘子,一只叫布兰切,还有一只叫苏,他们围着我使劲叫。那些小蛇,朝我咝咝地吐舌头。乞丐们纷纷来到城中,最后姗姗来迟的是一只蛤蜊。”
蝴蝶又在她的面前跳了一会儿舞,然后就瑟瑟发抖地离开她,飞走了,一会儿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一边走还一边洋洋得意地唱着:“那是你和我,蛾子!我们手拉手,手拉手,手拉手,手拉手……”独角兽目送着蝴蝶远去,最后在路旁的树丛中一闪,就不见了。不过,也许是她自己看花了眼,因为现在暮色已经很浓重了。
独角兽伤心地想:“至少,他知道我是谁,他也许想告诉我什么。”但是,接着她又反驳自己,“不对,他并不是想告诉我什么。他那番关于独角兽的高谈阔论,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首独角兽之歌而已,或者是他读过的一首古人诗词。但是,他说的红色公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想,那也不过是一首歌而已。”
她继续赶路,天已经黑下来了,沉沉夜色紧紧地包围着她。夜幕低沉,除了厚厚的云层后面模模糊糊透过一团昏黄的月影,天空一片漆黑。独角兽轻声地唱起歌,很久以前,她曾经听一个到森林里来的小姑娘唱过这首歌:
猫咪懒洋洋,
麻雀叫喳喳,
到我鞋里来做客,
大家说说悄悄话。
海蓝蓝、浪哗哗,
鱼儿鱼儿快来吧!
一起来到我的家。
虽然她不明白歌词的意思,但是,那个小姑娘唱得真好听,她当时真想跟着她回家。那时,当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走出森林时,她失望极了,好像是秋天降临一样,秋风落在身边的山毛榉树上,吹得树叶飒飒作响。
夜已经很深了,独角兽找了一片凉爽的草地,躺下来睡觉。所有的动物中,独角兽是最机警的,但是,她们睡觉时却睡得很死。不过,只要她不是在自己的家里睡觉,她依然会很警醒。夜里,如果路上有马车经过,车轮的轧轧声和车铃的叮当声就能让她马上醒过来。即使车轮上包着毛毡、车铃上裹着布条,她也能听到。但是,这次她睡觉的地方离路边太远了,远得连车铃的声音都传不过来,因此,她睡得香极了,一直没有醒。
不知什么时候,夜幕中突然出现了几辆马车的影子,马车黑乎乎的影子越来越近,能够看清一共有九辆。每辆马车都从上到下紧紧地用黑布围着,拉车的都是清一色的黑马,那些马都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一阵夜风吹来,掀开包车的黑布,让马车两边的栅栏暴露出来,那些栅栏像是长满獠牙的大嘴。打头的一辆车前面蹲着一个赶车的小老太婆。裹尸布一样的车帷上用大写字母写着一行字,令人看了就会不寒而栗:芳丹娜嬷嬷的巫魔会;这行字的下面还有一串用小写字母写的字:生于黑夜,现于光明。
打头的马车离独角兽睡觉的地方越来越近,忽然那个老太婆猛地勒住她的黑马,马车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马车上的人却都静静地呆在车上,一声也不吭。那个小老太婆纵身跳下马车,扭动着干瘪的屁股,蹑手蹑脚地走到独角兽身旁,她眯缝着小眼睛凝视了独角兽好大一会儿,方才喃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我这干枯的心,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最后的一只给我找到了。”随着她说话的声音,空气中弥漫开一阵浓浓的蜂蜜和火硝混合的味道。
“如果他知道了……”她咧开嘴洋洋得意地微笑着,露出满嘴长满黑斑的大牙,“不过我是不会让他知道的。”她转过身,朝那些黑色马车拍了两声巴掌,马上从第二辆和第三辆车上下来两个车夫,朝她走过来,其中一个长得又黑又矮,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另一个则长得又高又瘦,一脸慌里慌张的神情,他披着一件破旧的黑色斗篷,眼睛在黑夜中绿莹莹地发亮。
“快看!这是什么!”小老太婆问那个矮胖子说,“卢克,你看这躺在地上的是什么?”
“一匹死马。”卢克回答道,“噢,没有死。把它拿来喂我们的人首狮身蝎尾兽吧,或者喂火龙。”
“笨蛋!”芳丹娜嬷嬷狠狠地骂了一声,然后,又问另一个车夫说:“你认为呢?你这位聪明的巫师、博学的术士、神通广大的魔法师。睁大你那有魔力的双眼,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她就和那个叫卢克的男人一道放肆地大笑起来,不过,当她看见那个瘦高个仍在一个劲地盯着独角兽看,就马上止住笑,恶狠狠地问道:“告诉我,你这个大骗子!”见那个瘦高个头也不回,老太婆摁住他的脑袋使劲扳过来,伸出蟹爪一样干瘪的手,摩挲着他的下巴,用她那两只黄蜡色的小眼睛使劲盯着他的绿眼睛。他禁不住她的逼视,垂下了眼睑。
“一匹马。”他嘟嘟哝哝地说,“一匹白色的母马。”
芳丹娜嬷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吃吃地笑着说:“你也是一个大笨蛋,魔法师。你不但比卢克更蠢,而且还比卢克更坏。他之所以撒谎,只是因为贪婪;而你撒谎,却是因为胆小。不过,也许是因为仁慈吧,哈哈哈……”那人一声也不敢吭,老太婆又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好吧,”她说,“就算这是一匹母马吧,我们的狂欢聚会上正好缺一道菜,用她正合适,最后那辆车正好是空着的。”
“我们需要找根绳子。”卢克说着,转身就要回车上拿绳子,老太婆连忙喝住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绳子能绑住独角兽,”她说,“就是当年那些神仙们用来捆绑芬里斯狼③的那种绳子,那根绳子是用鱼喘的气、鸟吐的唾沫、女人的胡须、猫的叫声、野熊的筋,还有别的一些东西混在一起纺成的。不过,今天我手头没有这些东西,也找不到侏儒帮我纺线,我们就只有想别的办法了。现在瞧我的,我来给她催眠。”说着,芳丹娜嬷嬷就在夜色中一边舞动起双手,一边用喉音叽里咕噜地念动着古怪刺耳的咒语。随着女巫念动咒语,一阵闪电一样的气味渐渐地笼罩在独角兽的四周。
“快点,把她装进笼子里。”女巫命令她的两个手下说,“在太阳升起之前,即使你们吵翻天,她都不会醒来了。不过,你们这俩蠢货,千万不要用手碰到她。快点,把第九辆车上的笼子抬过来,把她围起来。千万小心,不要碰到她的鬃毛,否则,我马上就会让你们的爪子变成驴蹄子。”她用刚才那种嘲弄的目光盯着那个瘦高个子说:“魔法师,休想耍花招,否则有你好瞧的。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天快亮了。
说完,巫婆转身回到了她的马车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那个叫卢克的男子压低声音发起了牢骚:“不知道这个老乌贼怕的什么,连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魔法师悄声地对他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一碰到她,她就会醒来,你看她睡得这样死,可能是魔鬼的主意吧,芳丹娜嬷嬷可没有这个本事。”
“哼!整天装出一副法力无边的样子,”那个黑矮子鄙夷地说,“驴蹄子!哈哈哈……”他慌忙把双手深深地插在衣服口袋里,“还装模作样地念什么咒语,小题大做!这不过是一匹年老体衰的白马而已。”
不过,那位魔法师没有继续听他发牢骚,他转身朝最后一辆黑马车走去,边走边转回头来向同伴喊道:“快点!天就要亮了。
他们把那个黑色的大铁笼子从第九辆马车上搬下来,把笼子拆开,然后,把它围绕着沉睡的独角兽重新组装起来。他们把铁棍一根根重新安装到笼子上以后,卢克使劲拽了拽笼子的铁门,看看它关紧了没有。他们手忙脚乱地干完这些之后,霞光已经从东方升起,曙色朦胧的东方天际,树木渐渐显露灰色的轮廓。就在这时,独角兽从沉沉睡梦中醒来,两个人见状赶紧跑开。那个高个子的魔法师在跑开前,偷偷回头朝笼子里的独角兽瞥了一眼。只见她站起身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深陷铁笼子的包围之中,无力地垂下她白马一样的脑袋。
第二章 误入险境
天亮之后,那九辆马车继续前行。在白昼明亮的阳光下,那些马车不再像黑夜中看起来那样可怕了,也比在晚上小了好多。马车在无边的旷野上颠簸前行,就像是几片轻飘飘的枯叶,在风中翻滚。人亮以后,这些马车上原先的黑色帷幔就被解了下来,那用黑色毛毡做成的旗帜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装饰在旗杆上的那些七长八短的绳子,在晨风中有气无力地摆动。这个诡异的车队现在摆成了一个奇怪的队列,在长满矮树丛的旷野上逶迤前行:九辆马车排成了三层,最外面是五辆马车,排成五角星的形状;第二层是三辆马车,排成三角形的形状;包围在中心的是芳丹娜嬷嬷的马车,在众车辆的护卫下轧轧而行。整个巫魔车队中,只有最里面的这辆车还依然挂着黑色的帷幔,把车厢里面的东西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天亮以后,车上再也看不见芳丹娜嬷嬷的身影了。
看到这九辆奇怪的马车,附近村庄中的老乡们纷纷赶过来看热闹。那个叫卢克的男人领着这些乱哄哄闹嚷嚷的乡下人,从一辆车走到另一辆车,带着他们参观,故作神秘地跟乡下人介绍车笼子里装的各种奇异动物:“瞧,这是人首狮身蝎尾兽,长着人的脑袋、狮子的身子、蝎子的尾巴,我们是半夜里逮住它的,它专吃狼人,这样可以让它呼出的气息带着甜味。生于黑夜,现于光明,此之谓也。看这儿,这就是火龙,没见过吧!它会从口中喷火,小心哟!小家伙,不要碰它,小心它喷火烧到你!它的身体里面是一座地狱,一年到头烧着熊熊的地狱之火。但它的皮肤却很凉爽,即使在它喷火的时候也足凉的。火龙能说十七个国家的语言呢,不过它很容易患痛风病。瞧!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萨提尔④,半人半兽的森林之神。女士离远点,小心!它会勾引你。萨提尔,女士不宜,只对先生们展出,参观要收费。快看呀!生于黑夜的怪兽。”
卢克带着众人正忙着参观外面的五辆马车,而中间一层的三辆马车里,其中一辆就关着独角兽。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正在熙熙攘攘地向车队涌来,魔法师低声对独角兽说:“我得赶紧离开这里,那个老巫婆禁止我靠近你。”说着,他咯咯地窃笑了起来:“自从我跟着她的那一天起,她就瞧不起我,笑话我。嘿嘿,老子也不是好惹的,她一直对我放心不下。”
独角兽几乎没听见他说的话,她一直在囚笼里转来转去,使劲缩着身体,以免碰到那些包围着她的铁栅栏。铁栅栏冰凉刺骨,没有哪个动物会喜欢被冰凉的铁栅栏关起来。这些铁栅栏看起来既丑陋又可怕,对这一点,独角兽尚能忍受,她受不了的是铁栅栏透出的那种血腥的气息。这种气息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向她的骨肉里面渗透,把她的骨头碾成粒,磨成粉,把她的血化成水。那些铁栅栏肯定是给人念了魔咒,要不,它们怎么会这样一刻不停地窃窃怪叫,语调又歹毒又阴险。挂在铁门上的那把大锁也同样被念了魔咒,就像一只中邪的猴子,一会儿哀哀悲泣,一会儿呵呵傻笑……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魔法师用芳丹娜嬷嬷曾对自己讲过的话说,“你从笼子里的那些神兽身上看到了什么?”
在这沉闷的午后,卢克那生硬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一只叮叮当当的铃铛:“那是地狱的看门狗!三个脑袋,浑身的毛都是蛇,你也看到了。当年,它只用一只爪子,就把大力士赫拉克勒斯从地狱拖到人间。从那次以后,它再也没有来到过地面上。我们骗它,说会让它过得比以前更好,才把它骗到了地面上,好不容易才逮住了它。它的名字叫克耳柏洛斯⑤,好好看看他的红眼睛,一共有六只,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再次看到它们。请到这边来,来看看地狱之蛇,请跟我来。”
独角兽透过铁栅栏的缝隙,打量着关在另一个笼子里的动物,惊讶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那不过是一只狗嘛。”她小声自言自语地说,“可怜的小东西,看来它饿坏了,很不开心。它明明只有一个脑袋,身上也根本没有什么蛇呀,他们怎么能把它当成克耳柏洛斯呢?难道这些人都瞎眼了吗?”
“请看!”魔法师说。
“这自然是萨提尔喽?”独角兽继续说,“他所说的萨提尔不过是一只猿,一种古老的猿类。因为一条腿跛了,就被他们当成了萨提尔。那条所谓火龙,不过是一条鳄鱼,打死它也吐不出火来,说不定倒能吐出一条鱼来。而那伟大的人首狮身蝎尾兽,不过是一头普普通通的狮子。这头狮子倒是长得气宇轩昂、仪表不凡,不过和其他狮子比,也没有特别的地方。我真不明白这些人是不是疯了。”
“地狱之蛇,它能把整个世界都盘住。”卢克闷声闷气地说。那个魔法师又叫了一声:“再看一次!”
就在独角兽的眼前,怪事发生了。尽管独角兽的眼光很敏锐,敏锐得都能够穿透沉沉夜幕,但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忽然觉得眼花缭乱:每一个装着动物的笼子里都出现了一个幻影,这些幻影像一阵黑雾一样,从笼子里的动物身上慢慢升起,越来越清晰,慢慢地长大,渐渐跟笼子里的那些动物融为一体。这一切让独角兽觉得,自己虽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但却好像正在经历一场骇人的梦魇。现在,在她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一头人首狮身蝎尾兽。它目露凶光,血口贲张,嘴角淌着涎水,咻咻地咆哮着。它身子后面拖着一根可怕的蝎子尾,那可怕的尾巴高高地卷举起来,那歹毒的尖刺几乎高过它的头顶。在这头怪兽的巨大的阴影里,那只真正的狮子现在显得是多么渺小和可笑,不过他们的形状却是一模一样。独角兽让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一个笼子里都发生了同样怪异的变化,看吧!魔怪般的巨龙张开大嘴,嘶嘶地向外喷着熊熊烈焰。那些看热闹的人刚才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此时立刻来了精神,对这巨龙又是惊叫又是喝彩。那只地狱的看门狗浑身都是蠕动的毒蛇,凄厉地嚎叫着,仿佛到了世界的末日,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心惊胆战。大庭广众之下,只见那个一瘸一拐的萨提尔在笼子里搔首弄姿、频送秋波,惹得看热闹的姑娘们咯咯直笑,又是害羞又是开心。再看看那真正的鳄鱼、猿和那只可怜的狗,它们仿佛中了魔咒一样,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连独角兽明察秋毫的眼睛也几乎看不见了。“这是一种很古怪的魔术。”独角兽心中暗暗嘀咕,“不知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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