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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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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只龙鹫不是姥姥魂魄所化,为什么它要在群鹫的尖喙下救出我来?为什么要引着我奔向旁人不敢妄入的“天之涯”?又为什么驱走那些卑劣的贱民,将我带上长空?
碧眼龙鹫呀呀尖叫,象在回答着我的连串疑问,朝下张翼急冲。
前方极远处的海平面上,伸出一角雪白的陆地,险崖高矗,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银光。
龙鹫急速俯冲,狂风扑面,碧浪喷舞,鸥群惊鸣四散。
我几乎是贴着海面,狂飚似的朝西飞翔。轰鸣震耳,浮冰摇曳跌宕,龙鱼接二连三地从我身边高高跃起,夭矫冲落。
那片陆地越来越近,岸崖高达数百丈,巍峨如雪山,迤逦连绵,横亘于碧天蓝海之间。不断有冰块从陡峭的崖壁上轰隆崩落,掀卷着滚滚雪雾,冲入大海,激涌起滔天大浪。
碧眼龙鹫尖啸着冲天飞起,转眼便载着我掠过了岸崖。
岸上是一片茫茫冰原,由南而北,形成了长达百余里的犄角,仿佛银剑刺向天海交接处。就在这狭长的雪原上,成千上万的青鹿正在狼群的围堵下,东折西转,狂奔如潮。尸鹫漫天盘旋,尖啼阵阵。
这里想必就是所谓的“天之涯”了。但此处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如何养得活这么多青鹿?既有如此庞大的鹿群,为何又看不见半个猎户?难道是那些人所畏忌的“小妖女”的缘故么?
我心底虽然疑窦丛生,但那时既已认定龙鹫是姥姥魂魄所化,相信它绝不会害自己,带我到这里来也必有寓意。权且听之任之便是。
遥望这片冰陆的另一端,水雾蒙蒙,云蒸霞蔚,变幻出绚丽迷离的层叠光彩。隐隐能听见远处隆隆轰鸣,如闷雷不断。
龙鹫提着我朝西疾飞,越飞越快,不久便冲入了那片云霞中。
大风凛冽,浓香馥郁扑鼻,仿佛还夹杂着淡淡的泥土与青草的芬芳。我精神一振,更觉惊奇,不知这寒荒极地哪来的花草清香?
又过了一会儿,轰鸣声越来越响,冰山倒掠,云霞飞散,四周豁然开朗。我忍不住脱口低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不知何时,下方的茫茫冰原竟已变成了广袤原野,碧草起伏如浪,繁花似锦,一直朝西绵延二十余里,与海天相接。
草坡南北两侧都是巍巍雪岭,彩云横绕。山岭上冰川重叠,沿着斜坡陡壁,轰隆不绝地朝下推挤冲泄,宛如万千条银蛇,蜿蜒矫舞,冲汇成一道道的溪流,穿过草坡,朝大海滚滚奔腾。
数之不尽的青鹿、雪兔、白羚……以及诸多说不出名字的珍禽异兽遍布山坡,悠然自得地饮水吃草,只有在虎狼鹰鹫等猛兽突施偷袭时,才发足飞奔。
远处海面蓝如靛青,不见半块浮冰,映衬着两侧雪岭,明净如画。海天一色,惟有大风刮来,白云层层翻涌时,才看得出哪里是海平线。
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随着姥姥在茫茫北海征伐激战,又时值极夜,触目所及,除了冰洋雪地,就只有变幻莫测的绚彩极光,此时突然看到这壮丽奇景,竟有些呼吸窒堵,恍如隔世。
“轰!”后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呜鸣,天摇地动。
我吃了一惊,回头眺望,只见一道巨大的水柱从云霞中滚滚喷起,冲天摩云。被水柱掀卷的炎热气浪冲击,周围的霓霞涟漪似的荡漾扩散,迅速冷凝成姹紫嫣红的云层,贴着草坡朝下翻腾。
闪电乱舞,雷声轰隆,暴雨倾盆而下。
两侧的冰山雪岭被热风刮卷,冰壁迸裂,接二连三地坍塌雪崩。那些高高堆积的冰川更如银河飞瀑一般冲泄而下,冲撞起滔天雪浪,极为壮观。
龙鹫欢鸣长啸,提着我乘风飞翔,冲过茫茫风雨,朝着远处那依旧风和日丽的海岸线飞去。
这场雷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会儿,轰鸣渐止,后上方的那道冲天水柱突然消失。大风又陡转寒冷,云霞弥散,天霁雨收,只有崖岭上的冰雪仍在崩泄不绝。
我们一路低飞,到了岸边,绿草渐少,乱石四立。漆黑的礁岩密密麻麻地朝南延伸,一直与西南侧的雪山相连。
龙鹫张翼旋转,沿着弧形的礁石群朝雪山飞去。
雪山高万仞,南面的峭壁上的冰层早已崩塌殆尽,露出青黑发亮的岩石,布满坑坑洼洼的凹洞。石缝间青草摇曳,万千海鸟鸣啼飞舞,冲落其间,啄喙梳羽,显然都在这里安家筑巢。
山脚奇石嶙峋,露出一个高两丈、宽三丈的黑洞,底下一半淹没在海水中。
碧眼龙鹫俯冲而下,将我轻巧地抛落在洞旁的岩石间,又呀呀尖叫着振翅冲起,朝西面辽阔的碧海飞去。
姥姥!姥姥!
我又惊又急,不知道它为何突然弃我而去,嘶声大叫,喉咙却已完全沙哑了。眼看着龙鹫越去越远,消失在天海之间,我竟泪水盈眶,惶急得象一个孩子。
海浪轰鸣,激撞礁岩,飞溅在脸上、身上,腥咸而苦涩。狂风凛冽,刮得我无法呼吸,丹田、经脉更痛如火烧刀绞。
我从小就受姥姥严酷训练,她要我成为坚韧不拔、刚强勇悍的王者。换作别人,两天内接连受了这么多的重伤,估计早就魂飞魄散了,我能强撑到这一刻,全凭着追随姥姥、寻找失散的妹妹的信念。此时龙鹫既去,支柱突消,体内所有的疼痛都加倍地爆发出来。
我半倚礁石坐着,朝着龙鹫消失的方向嘶声呐喊,却始终不见它飞回,心中绝望焦怒,第一次感觉到森寒刻骨的孤独与恐惧。
这时正值退潮,海水层层冲刷,倏然远退,越来越多的礁石露出海面。旁边那幽深的黑洞也随之越变越大,尖石交错,仿佛鲸鱼巨口,择人而噬。
我忽然又想,龙鹫生性嗜杀好食,如果它不是姥姥所变,早就将我吃了,何必千里迢迢送我到这海边岩洞?难道……难道这洞里藏有什么秘密?心中仆仆大跳,趴伏在岩石上,凝神俯瞰。
潮水退得越来越快,不过一会儿,洞口就变得十余丈高、二十余丈宽了。
左侧洞壁上碧光粼粼,从上而下刻着三个蛇篆大字,第三个字仍有一半淹没在海水中。
我跟着姥姥学过一些蛇文,认得第一个字是“鱼”,第二个弯弯曲曲,颇为复杂,一时辨认不出,第三个虽只露出一半,却可猜出是“宫殿”的“宫”字。
是了,鱼肠宫!我突然想起那些盖国长老所说的话,心中嘭嘭大跳,忍痛抓住石沿,一点一点地朝下攀爬,想要探查个究竟。
礁岩上青苔遍布,我气虚力弱,极难抓牢。一阵大浪拍来,手上一滑,顿时翻身急坠,重重地撞在旁侧的石头上,滚入海中。
“哗!”浪头卷涌,将我高高推起,眼前金星乱舞,什么也察觉不出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焚心裂骨似的剧痛,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隐隐约约看见乱石错立,幽深不可测,才知已被抛到了洞里。转头回望,海潮已退出数十丈远,露出犬牙般交错的暗礁与尖石。
虽然不知洞内到底有些什么,但那只碧眼龙鹫既是姥姥所化,它救我到此,必有道理。于是咬紧牙关,踉跄起身,扶着洞壁,一步步地朝里走去。
甬洞幽黑曲折,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尖石锐岩,以我彼时的微弱真气,只能影影绰绰地瞧见些轮廓,摸索前行。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两百来步,额头、双腿便已被石沿接连磕碰,痛入骨髓,脚底更是划得鲜血长流。
前方忽然阴风大作,卷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依稀还能听见女孩儿嘤嘤的哭泣声,时断时续。
我心里一震,妹妹!一定是妹妹!惊喜欲爆,顾不上危险,一边跌跌撞撞地朝里大步奔踏,一边嘶声大吼。沙哑的回声隆隆作响,震得什么也听不清了。
又摸黑走了两百多步,腥臭气越来越浓,闻之欲呕,前方突然跳起一点绿幽幽的火光,接着两点、三点、七点、数十点……越来越多,交相辉映,仿佛萤火虫在夜色中成群飞舞。
我虽然自负胆大,心中也不免生出几丝寒意,正想凝神细看,脚下一绊,猛地扑地摔倒,双手下意识地往下一撑,“格拉啦”一阵脆响,似乎将什么压得粉碎。
“哧”地一声轻响,指缝间擦起几点火星,接着“劈啪”连爆,几绺碧翠的火光冲窜而起。
我猛吃一惊,险些低呼出声。
双臂所撑处,居然是一具骷髅,雪白的头骨恰好与我正对,眼洞森森,齿颚迸裂,仿佛正盯着我无声狞笑。
那几簇火光熊熊高窜,赫然是骷髅碎裂后所迸发的磷火。受其所激,四周萤光闪耀,碧火纷燃,将洞内照得惨绿透亮。
我屏息环顾,倒抽了一口凉气。
洞窟高阔幽深,曲折不见底,地上横七竖八地尽是骷髅残骸,或躺或坐,或立或卧,从骨骼粗细来看,全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有几具甚至不过七八岁大小。
骸骨具具都颇为完整,保持着临死时的姿势。如果是被凶兽猛禽拖到这里吞食,最多残留些许头颅、椎骨,绝不会是如此景象。但如果是被人所杀,为何骨头上又见不到半点折裂损伤?
我又是惊疑又是骇怒,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掰下那具尸骸的腿骨,当作火炬高高举起,一步一步地朝里走去。右拳紧握,片刻也不敢放松。
刚走了几步,又听见那“嘤嘤”的少女哭声。
那哭声与妹妹何其相似!我心头一紧,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顶,不顾一切地朝里大步冲去。
阴风怒啸,磷骨火把猎猎卷舞。越往里奔,地上的骸骨越来越多,被我脚底踏过,火星“劈啪”四溅,窜起万千点鬼火,映照得甬洞深碧惨绿,幻影憧憧,象是幽冥地府。
前方恶臭扑鼻,哭泣声越来越近。洞角出现了一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接着又是一具。依稀可见是两个八九岁大的男童,张大嘴,圆睁双眼,全身勾蜷紧绷,满脸都是恐惧痛苦的神色。
向左拐过一个弯,那嘤嘤的哭泣声突然消失了,阴风也随之停止。任我如何纵声嘶吼,前方死寂沉沉,全无回应。
磷火跳跃,左侧惨青的石壁上,赫然刻着两个人头蛇身的图案,一男一女,两两交缠。
我当胸象被重锤猛击,这图案分明是姥姥为我们兄妹所作的“伏羲女娲旗”!姥姥说过,要想打败公孙轩辕,就必须戳穿他“伏羲转世”的谎言,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告诉世人,惟有我们兄妹才是真正的伏羲、女娲转世。
这张旗图至今尚未公布,无人可知。姥姥将它刻在这洞中石壁,自然是要引导我救出妹妹!
再往里奔了几十步,只见一个少女匍匐在地,黑发披散,动也不动。我心底骤然一沉,握着骨火炬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摒住呼吸,慢慢地踏步上前。不断地暗自祷告,却不知道当否希望她就是妹子。
“呼!”
刚停下脚步,右边腥风大作,黑暗中突然冲出一条巨物,将我紧紧缠住!
我遍体重伤,经络错断,又奋力狂奔了这么久,早已经如强弩之末。想要聚气挣扎,丹田却像被重锤猛击,周身瘫软,黄豆大的汗珠涔涔滚出。
那怪物发出狂暴凄厉的尖嚎,越缠越紧,勒得我脸色涨紫,透不过气来。森冷的气息喷吐在我颈间,吹得寒毛尽乍,继而脖子上又是一凉,仿佛丝丝雨水,接连滴落。
我胸膺窒堵,呼吸越来越困难,五指渐渐松开,腿骨火炬“噗”地掉落在地,火光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地照耀着四周。
那怪物缠绕着我缓缓滑动,影子投映在石壁上,蜿蜒盘绕,约有四丈来长,似是一条巨蟒。
雪白冰冷的鳞甲从胸前倏然晃过,光泽刺目,还来不及细看,眼前一花,咆哮震耳,只见獠牙森森,红舌吞吐,一张血盆巨口已将我当头笼罩其中。
许多年以后,我又梦见了那一刻的情景。
冰冷的鳞甲紧贴着我的肌肤,獠牙刺入脖颈,长舌在我的脸上拖过湿湿的唾涎……那曾经窒息得将欲爆炸的恐惧,在梦里却化作了无边的甜蜜、悲伤、幸福与惆怅。
多么希望时光能永远凝结为那一刻呵,那是她与我最为贴近的瞬间。
我甚至曾想,如果那一刹那,她真将我吞入了肚里,是不是好过后来发生的一切呢?所有的恩怨情仇、雄图霸业全都在开始时嘎然而止,向死而生,向生而死,至少可以和她同化一体,永不分离。
但是这样的念头在我的心底只是一闪即逝。
我一直记得姥姥所说的那句话,孩子,你生来就是统治这个世界的。山的上面是天,天的上面是星辰,你要想站在昆仑的山顶俯瞰苍生,就要忍受孤独与寒冷。
当我真正明白这句话时,距离初见她的那一瞬间,已经沧海桑田。
第二章 玄婴老祖
初见她的那一刻,她是一条蛇。
许多年以前,在那绿光明灭的山洞里,我被她紧紧勒缠,呼吸窒堵。蛇信舔吮着我的脖子,将涌出的鲜血汩汩吸入。我浑身酥痹刺痛,想要奋力挣扎,却连指尖也动弹不了。
我一点一点地沉陷入无边的黑暗里,觉得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恍惚中,我听见狂风怒吼,鹫鸟尖啼,火焰劈啪作响;听见海潮退涌,冰雪崩落,那条巨蛇凄烈不绝的长啸。眼前昏黑,气血乱涌,依稀又听见女子嘤嘤的低泣声,犹在耳畔,然后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当我再睁开双眼时,已经躺在了海边的乱石堆里。
蓝天,白云。
冰山,碧海。
鸥鸟欢鸣,浪花层层叠叠地卷过我的双腿,涌向胸前,冰凉沁骨。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身在何处、发生何事,心中一凛,伸手抚摩脖子,发觉伤口已经结疤了,浑身仍在火烧火燎似的疼痛。不知道那条巨蛇为什么没将我吃了,我又如何从洞内回到了洞外?满心疑惑,刚想站起身,丹田内剧痛如裂,顿时又重重地摔回海水中,金星乱舞。
“喂,你想找死么?你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一百六十八处伤,再乱动弹,灵山十巫也救不活你啦!”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就像竹叶间筛落的春风,莲叶上滑落的露水。
我转头朝东望去,看见碧浪起伏,浮冰跌宕,她骑在青黑的巨鲸背上,右手斜握着一条长长的蛇鞭,腰悬龙角,长发、绿裙猎猎鼓舞,冰雪般晶莹的肌肤被阳光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不可逼视。
那一刹那,我的胸口突然象被什么刺痛了,竟有些无法呼吸。
我见过许多好看的姑娘,在我眼里,容颜纵使美丽如花,也不过转瞬凋为春泥,比起不朽的功名霸业,实在无足珍惜。但她的美却如此独特,无法言传。就象初春早晨,阳光下闪耀的枝头新绿,仲夏夜里,月色中消融的雪岭冰川。清新纯净,让人不忍摧折。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那双紫色的妙目凝视着我,神情无邪而妖媚。大风吹来,缭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半边莹洁如玉的脸颊,耳垂上悬着两条碧绿的小蛇,不住地曲弹伸缩。
“喂,臭小子,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她眉尖轻蹙,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仿佛有些嗔恼,说话的声音却依旧那么动听。
我突然醒过神来,耳根滚烫如烧,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窘,张开嘴,想要回答,喉中却依旧只发出嗬嗬的沙响。
她连问了几声,怒色少消,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臭小子,原来你是个不会说话的闷葫芦。”
右手蛇鞭飞扬,“啪”地一声,将我身畔的一块礁石劈成两半,高声说:“不管你是谁,这里方圆三百里,不管花草树木、人鱼禽兽,全都属于我。你既到了‘天之涯',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奴隶。”
奴隶?我一愣,心里陡然涌起怒火,正想反唇相讥,忽听空中传来“呀——呀——”的声音,抬头望去,那只碧眼龙鹫平张双翼,衔着一枝淡紫色的雪莲,从雪山顶颠急速地俯冲而下。
是姥姥!我又惊又喜,哑声大笑。想起昏迷前听见它的尖啼,越发确信一定又是它救了自己。
碧眼龙鹫扑扇着翅膀冲落岸边,昂首踏步,将那枝雪莲抛落在我身旁,“呀呀”叫了几声,神情倨傲,似乎在催促我吞下。
雪莲花瓣玲珑剔透,冷冽的幽香钻入鼻息,就象炎炎夏日喝了清凉的山泉,我精神一振,心想,这必是姥姥给我疗伤的仙花妙药。于是也不理会那紫瞳少女,拾起莲花大口咬嚼,囫囵吞咽。
花瓣入口辛寒如割,刚吞了几口,肚内突然剧痛如绞,我指尖一抖,险些连花枝也拿捏不住。
紫瞳少女一怔,格格大笑:“笨蛋,这‘断肠花'是嚼烂了,和着冰雪外敷的,谁让你吞下?”
我脸上烧烫,将信将疑。腹内果然越来越疼,牵扯着身上的各处伤口,我越是咬牙强忍,越是痛楚难捱。
她却笑得前仰后合,幸灾乐祸,耳垂上的那双碧蛇一齐嘶嘶吐信,仿佛也跟着在嘲笑。
眼见我蜷身颤抖,满头冷汗,却始终不哼一声,她渐渐止住笑声,似乎有些诧异,嫣然道:“你倒真是个有嘴儿吐不出声的闷葫芦。”招了招手,碧眼龙鹫盘旋着落在她的左肩,低头轻啄她的掌心,说不出的亲昵。
我心中一沉,象是突然坠入了无底的冰渊。
姥姥骄傲刚强,从来不肯居人之下,就算她死后化作了碧眼龙鹫,又怎会对这陌生少女如此恭顺服贴?难道……难道这只龙鹫只是她豢养的灵宠?不过是阴差阳错将我带到此处罢了!
刹那之间,就象溺水之人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浮板,我全身僵冷,嘴里又酸又麻又苦,所有的痛楚都突然感觉不到了。想到我仅凭着这孽畜碧睛黑羽,就一厢情愿地认定它是姥姥,更觉滑稽懊恼。
她抚摩着龙鹫的头颈,对它柔声说话:“小黑呀小黑,这小子虽然是个又哑又笨的奴隶,好歹也救过我一命,你再去寻些‘寄生草'与’冰甘果'来。”
龙鹫似是听懂了,呀呀叫着冲天飞起,朝那片绚丽如锦缎的山坡掠去。
她足尖在鲸背上轻轻一点,跃到我身边,从腰间取下一个银白的丝囊,往左手掌心倒了一颗赤红色的丹丸,运气化开,径直涂在我肚脐上。浓香馥郁,腹内顿时转暖,那刀绞似的痛楚亦大为转轻。
她的手柔若无骨,温软滑腻,抚摩在身上,感觉说不出的异样。我知道她在帮我疗毒,脸上却一阵莫名的烧烫。长到这么大,虽曾和一些女子有过肌肤之亲,却从未如此窘迫尴尬。
这只龙鹫是她的灵禽,已无疑问,但她又为何说我曾救过她的性命?难道她竟是……我心头咯噔一跳,突然想起匍匐在山洞中的那个黑发少女来。
是了,那只龙鹫定是瞧见她被巨蟒掳到了洞中,所以才将我带到这里,指望我救其主人。只是我当时明明也被巨蟒缠住,自顾不暇,又如何救得了她?隐隐觉得似有不当,却想不出其中关窍。
“轰!”
这时,东边云霞中突然喷起一道冲天水柱,仿佛银龙破空。
漫天霓霞乱卷,一层层涟漪似的,环绕着水柱朝外扩散。气浪所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两侧冰岭雪崩不绝。
我初到这里时,便见过这奇异景象,此刻遥遥相望,更觉壮观震撼。不知道那道水柱从何处喷出?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
海上鸥鸟惊啼,纷纷盘旋绕舞,飞回崖壁上的罅隙洞巢。就连她所骑乘的鲸鱼也发出低沉的呜鸣,缓缓向下沉去。
她“哼”了一声,挑眉冷笑:“老怪物又皮肉发痒啦。”从丝囊中取出几枚丹丸,捏开我的嘴,一颗颗喂我吞下。我闻着一股清冷的幽香,从鼻间直灌头顶,不知究竟是来自丹丸,还是她的身体。
她的指尖玲珑剔透,象春葱,象冰雪。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的肌肤有如她这般莹白光洁,浑无瑕疵。心中不自觉地嘭嘭大跳起来,摒住呼吸,仿佛稍一吐气,就会将她吹散,令她融化。
远处,那道水柱滚滚冲天,云霞汹涌,雷雨交加。海边却只有些蒙蒙雨丝,被狂风刮卷,牛毛细针似的飘忽乱舞,粘在她的发鬓上,闪闪如珍珠。
过了一会儿,阳光从彩云间透射而出,露出一角蓝天。海面上浮现一弯七彩的虹桥,她的脸颜也象是被映上了霓霞,光彩动人。
我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的痛楚,象有人扼住了我的咽喉,握住了我的心,酸痛、烧灼,而又带着几丝难以名状的甜蜜。这种感觉来得如此迅猛而奇特,竟让我有些莫名的惊惶、恐惧。
她松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颇为满意:“闷葫芦,你经络尽断,骨骼碎裂,脏腑又受了二十八处重伤,要不是遇上我,早死了一百遍啦。”
我凝神扫探,浑身上下数十个伤口都已愈合如初,就连错断的经脉、骨骼亦大多接合,只待休养恢复。又惊又奇,想不到她区区几颗丹丸,竟有这等奇效!
她见我讶异,更加得意,挑眉笑道:“这些‘五行丸'虽能迅速愈合骨骼、经脉,却少不了脱胎换骨的疼痛。你乖乖地在这儿躺着养伤,我去收拾那老怪物。”转身飞掠,碧衣如风荷摇曳,很快便消失在虹霞雨雾之中。
我吐了口长气,如释重负,心中却又空空落落,有些莫名的惆怅。不知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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