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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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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不懂了。”
  “那换个说法吧。”
  “嗯。”
  “你看院子。”
  晴明伸手指向一旁的庭院。正是有那株老藤树的庭院。
  “那儿有藤树吧?”
  “喔,有。”
  “我把它取名为‘蜜虫’。”
  “取名?”
  “就是我在它身上下了咒。”
  “下了咒又怎样?”
  “结果它就很痴情地等着我回来。”
  “什么意思?”
  “所以它还有一串迟开的紫藤。”
  “你真是个莫明其妙的男人。”博雅说。
  “还是用男女的例子还说明比较易懂?”晴明望着博雅。
  “你给我说清楚一点!”博雅回道。
  “假如有个女人非常爱你,你也可以利用咒取得世上的任何东西,送给她——即使是天上的月亮。”
  “怎么取得?”
  “只要伸手指向月亮,再对女人说,‘亲爱的,我送你那月亮’,这样就可以了。”
  “什么?”
  “如果女人答应接受,那月亮便属于女人。”
  “这就是咒?”
  “是咒最基本的本质。”
  “完全听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高野那些和尚个个自以为是,认为只需要一句真言便能对世上所有事物下咒。”
  博雅听了之后,目瞪口呆。
  “喂,晴明,你在高野待了一个月,难道都跟和尚讨论这问题?”
  “是啊。实际上只讨论了二十天左右吧。”
  “咒真是难懂呀!”
  “对了,我不在时,有没有什么趣事?”
  “也许不能说是趣事,不过十天前,忠见过世了。”
  “《迷恋伊人矣》的壬生忠见?”
  “是啊,整个人骨瘦如柴。”
  “还是什么都不肯进食?”
  “是啊,等于是饿死的……”博雅回说。
  “今年三月——弥月时的事吧?”
  “嗯。”
  两人连连点头说的,是三月在皇宫清凉殿举行的和歌竞赛。
  和歌竞赛,是将歌人分为左右两组,分别朗诵事前出题并已作好的各一首和歌,彼此竞赛优劣的大会。
  晴明所说的《迷恋伊人矣》,正是壬生忠见在和歌竞赛中所咏的和歌首句。
  迷恋伊人矣我只自如常日行风声传万里此情才萌发心头但望人人都不知这是忠见的作品。
  彼时和忠见较量优劣的,是平兼盛。
  私心藏密意却不觉形于言色吾身之忧虑怎的人人皆探问为谁而若有所思这是兼盛的作品。
  当时甄别作品好坏的审判,是藤原实赖,而藤原实赖无法鉴别这两首和歌孰优孰劣,正左右为难时,村上天皇见状,喃喃念出其中一首。天皇念出的,正是《私心藏密意》。
  藤原实赖宣布平兼盛获胜时,忠见低声尖叫了一声,脸刷地变白,血色尽丧。好一阵子,这事成了宫中的热闹话题。
  那天以后,忠见食欲丧失,回家后一直卧病在床。
  “听说最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自尽而死。”
  据说,忠见曾努力想进食,却怎么也无法吞下食物。
  “外表看起来温柔文雅,其实是凡事念兹在兹的男人……”晴明低声道。
  “真是难以置信,不过是作品输给人家而已,竟会连东西也吃不下。”博雅喟叹不已,端起酒杯。
  此时,已没人为他们斟酒,两人都自酌自饮。
  博雅拿起酒瓶为自己倒酒,再望着晴明说:“结果,听说出现了。”
  “出现什么?”
  “忠见的冤魂出现在清凉殿。”
  “呵。”晴明嘴角现出微笑。
  “听说有好几位值更人都看到了。他们看到面无人色的忠见,口中喃喃念着《迷恋伊人矣》,于深更半夜在蒙蒙丝雨中,哀哀欲绝地从清凉殿踱步到紫宸殿……”
  “真有趣。”
  “你不要觉得好玩。这是近十天来发生的事。万一传进皇上耳朵里,惊吓之余,搞不好会吵着要迁居。”
  看博雅一本正经的样子,晴明连连点头表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话说回来,博雅,你到底怎么了?”晴明突然开口问。
  “什么怎么了?”
  “该讲正题了吧?你不是有事要对我说吗?”
  “你知道了?”
  “你脸上写得很清楚呀。你本来就是个老实人。”
  晴明的口吻虽饱含嘲弄,博雅却不苟言笔地回答。
  “晴明,老实说……”
  “喔!”
  晴明手中握着酒杯,深感兴趣地凑过头来。
  “玄象”是一把琵琶的名称。虽说只是乐器,但凡是名器均有专名。
  玄象原是醍醐天皇的珍藏,是大唐传入之宝。
  古籍《胡琴教录下》记载:背为紫檀,面板为三片衔木岑木。
  “到底是何人、何时、用什么方法偷走的,一点眉目都没有。”
  “那可真伤脑筋喔!”
  可是,晴明的脸上却毫无伤脑筋的样子。在博雅面前,晴明似乎会不自觉表露本性。
  “而且前天晚上,我听到玄象弹出来的琴声。”
  三
  听到玄象琴声的那晚,博雅刚好在清凉殿值更。
  《今昔物语》中也记载了这晚的事。
  此人(博雅)熟谙管弦之道,每思及玄象遭窃之事,时长吁短叹。某夜夜深人静,博雅听闻清凉殿南方,隐约传来玄象琴声。
  醒来后,博雅倾耳静听,发现果然是熟悉的玄象琴声。
  起初,博雅以为壬生忠见的冤魂因和歌竞赛败阵而怀恨在心,为了报复村上天皇,所以盗走玄象,在南方朱雀门附近弹奏。
  另一方面又怀疑自己听错了。再度倾耳远听,听到的仍是琵琶声,且毫无疑问,是玄象的音色。博雅熟谙管弦之道,不可能听错。
  博雅觉得很奇怪,于是,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带书僮一人,身上穿着便服、套上皮靴,便出门了。
  从监府值班室出来,循着琴声往南走,到了朱雀门。
  但琴声依然自远方传来。于是博雅继续循着朱雀大路往南前进。
  ……如果不是朱雀门,难道是前方的了望楼?
  看样子,不是忠见的冤魂盗走玄象,真正盗走玄象的人正在了望楼上弹奏琵琶。
  然而到了了望楼前,才知琵琶琴声依然远在南方。
  琴声大小和在清凉殿听到时一样。真是不可思议。听起来不像是这世上的人所弹奏的音色。
  跟在身后的书僮,吓的脸都绿了。
  就这样继续往南走,不知不觉,来到罗城门前。
  罗城门是日本规模最大的城门,高约十八公尺。此时,耸立在黑漆漆的天色中,更觉得乌黑一团。
  不知何时,蒙蒙细雨弥漫四周。
  琵琶琴声自上方传来。
  上方一片漆黑。
  站在城门下,藉由书僮手中的火光往上看,依稀可以看见罗城门。但二楼附近却已溶入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琵琶琴声在黑暗中铮铮作响。
  “回去吧。”书僮建议,但博雅生性耿直,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
  然则这琵琶声真是美妙呀!虽是从未听过的曲子,音色却紧紧扣住博雅的心弦。
  琵琶声铮铮地响。
  铮。
  “喔!这世上竟有不为人知的秘曲……”博雅深受感动。
  去年八月,博雅也听过同样是琵琶秘曲的《流泉》与《啄木》。
  弹奏者是名为蝉丸的盲眼老法师。博雅持续拜访了三年,才有幸听到上述两首曲子。
  当时,有位盲眼老法师在逢坂关卡附近盖了一间草堂住下。老法师本来是服事式部卿宫的杂工。
  这位老法师正是蝉丸。听说是琵琶名人,又听说会弹奏现今已无人会弹奏的琵琶秘曲《流泉》与《啄木》。
  博雅由于自己也懂着琵琶、笛等所有乐器,听到这种风闻,便迫不及待地想面听老法师弹奏琵琶。
  博雅派人到逢坂坡的蝉丸住地。
  何以居如此不期之地?未知可否迁居京城?
  “您为什么住在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呢?原不愿意搬到京城来住?”
  下人如此转达博雅的心意,蝉丸却不作任何回答,只弹唱了一段琵琶。
  世上岂无安居处贝阙珠宫土阶茅屋终是中看不中留“在这世上,横竖都活得下去。不管住居是豪华宫殿或简陋茅屋,反正总有一天都会失去……”歌词大意如此。老法师藉着琵琶琴声,唱出自己的回答。
  博雅听后,更加钦佩莫名。
  “真是位耐人寻思的人啊。”
  从此,博雅便朝思暮想,热切渴望要听蝉丸弹奏琵琶。
  老法师不可能会长生不死,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寿命到底有多久。万一老法师哪天突然过世,《流泉》与《啄木》这两首秘曲便会同时绝传。我一定要设法听到这两首曲子。无论如何都要听到。想尽办法也要听到。
  博雅如痴如迷。
  但是,如果前去拜访恳求老法师鸣弹,超脱不俗的老法师一定甚觉不快。就算愿意拔弦弹奏,恐怕也弹不出真情流露的曲子。
  如果可能,最好是在老法师无所勉强、油然弹奏时听到。
  耿直的博雅说做就做,此后便风雨无阻,每晚前往老法师住居。
  博雅躲在蝉丸草堂附近,夜夜痴情巴望,今晚会弹吗?今晚会弹吗?
  这已是三年前的事了。有时博雅因在宫中值更不能去,但他的热情实非应景而已。
  每逢月明风清或虫鸣水沸的夜晚,博雅更会心头乱撞,以为如此夜晚肯定最适合弹奏琵琶秘曲,而倾耳静待琴声传出。
  直到第三年的八月十五日。
  那晚,月色朦胧,清风徐来,是神清气爽的夜晚。
  盼望多时,博雅耳边总算传来余音袅袅的琴声。曲子某一部分,正是博雅曾经恍惚听过的《流泉》。
  当晚,博雅听得心满意足。
  朦胧夜色中,老法师不但兴之所至弹奏了秘曲,更随着琵琶声吟唱。
  逢坂关卡夜未央大雨滂沱风疾驰孤穷一身蓬室居只因世间不容人博雅听毕,泪流满面,心中哀怜不已。
  《今昔物语》如是说。
  过一会儿,老法师喃喃自语。
  “啊?这真是令人雅兴大发的夜晚呀,不知这世上有没有其它懂情趣的人?若是有人愿意光临舍下,而且对琵琶稍有素养,老僧真想与他畅谈通宵啊……”
  博雅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跨前一步:“此处有合适的人在。”
  想必这个耿直男人不但欣喜若狂、怦然心跳,同时面红耳赤、彬彬有礼地露面吧。
  “您是……”
  “贵人多忘事。在下源博雅,曾经遣人招邀大师到京城来住。”
  “喔,是那时的……”蝉丸没有忘记博雅。
  “刚刚大师弹奏的是《流泉》?”博雅问。
  “您知道这首曲子?”听到蝉丸惊喜交加的声音,博雅大概乐得眉开眼笑。
  于是,老法师应博雅所望,又尽兴弹了秘曲《啄木》……
  听着罗城门上传来的琵琶声,博雅回想那夜的往事。
  而此刻响在耳边的曲子,足以凌驾《流泉》或《啄木》。
  这曲子旋律新奇,音色极其哀戚悲切。博雅甚至深受难以名状的感动。
  博雅侧耳细听由漆黑夜空传来的琵琶琴声,伫立在原地良久。
  最后开口问:“是何方神圣在罗城门上弹奏琵琶?这音色分明是前天夜晚宫中失窃的玄象。今晚在清凉殿听到这音色,令我不由自主循着乐音来到此处。玄象是天皇所珍藏的琵琶……”
  说到此,琵琶琴声突然停止,所有景象都消失了。
  书僮手中的火把也熄灭了。
  四
  “结果,我回来了。”博雅对晴明说。
  书僮吓的浑身发抖,泣不成声,火把也熄了。当晚,主仆二人狼狈不堪地归来。
  “这是前天晚上的事?”
  “嗯。”
  “昨晚呢?”
  “老实说,昨晚也听到琵琶声了。”
  “你又去了?”
  “当然去了。这回是单独一个人。”
  “去罗城门?”
  “唔。单独一个人去。听了一阵琴声后,我相信琴艺能够那么精湛的,一定不是人。当我出声询问后,琴声又停止了,火把也熄灭了。不过这回我有准备,马上点亮火把,上楼……”
  “上楼了?罗城门上?”
  “对。”这男人胆量大的令人摇头。
  罗城门上的黑暗不是一般的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假若对方也是人,上楼后,万一对方一言不发便砍下来,那还了得。
  “不过,后来还是算了。”博雅又说。
  “没上楼?”
  “对。上楼途中,楼上突然传来声音。”
  “声音?”
  “不知是人声还是什么,很像人或野兽哭泣的声音。听起来很恐怖。”
  博雅接着又说:“我仰脸望着上方登楼时,突然有样东西从楼上掉在我脸上……”
  “什么东西?”
  “下楼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一颗腐烂的人眼。大概是从坟场找来的东西。”博雅便不想再上楼了。
  “万一强行上楼,对方一气之下砸坏玄象,就没意思了。”
  “那你找我做什么?”晴明问。
  此时,酒喝完了,香鱼也吃光了。
  “今晚陪我去一趟吧。”
  “你还要去?”
  “要去。”
  “皇上知道此事?”
  “不知道,目前仅我一人知道。也吩咐书僮绝对要保密。”
  “唔。”
  “罗城门上的一定不是人。”博雅说。
  “不是人,是什么?”
  “不清楚。应该是鬼魅。不管是什么,既然非人,那就是你的工作了。”
  “原来如此。”
  “虽然目的在取回玄象,不过我实在很想再度听到那琴声。”
  “好,陪你去。”
  “喔!”
  “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酒去。”
  “酒?”
  “我也想边喝酒,边欣赏琵琶琴声呀。”
  听晴明这么说,博雅默默不语,凝视了晴明一会儿。
  “好吧。”最后低声答应。
  “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五
  这晚,有三人聚集在紫宸殿前。大家事前约在樱花树下见面。
  晴明出现的较晚,身上随意披着白色狩衣,左手提着一瓶用绳子系住的酒瓶。右手虽拿着火把,却没点上火,似乎就这样摸黑走到紫宸殿。脚上是黑皮浅底鞋。
  博雅早已在樱花树下等候,全副武装,宛如要上战场。不但穿着正式礼服,头上还着卷缨冠。左腰佩把翘得厉害的长刀,右手握长弓,背着箭袋。
  “噢!”晴明先打招呼。
  “喔!”博雅回应。
  博雅身边另有一位矮个儿法师。背上以细绳绑着竹琵琶。
  “这位是蝉丸大师。”博雅向晴明介绍。
  蝉丸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您是晴明大人?”
  “是,在下是阴阳寮的安倍晴明。”晴明的口吻谦恭有礼,举止沉稳。
  “久仰大名,博雅时常提起蝉丸法师佻的事。”晴明的证据尔雅温文,态度与在博雅面前时大不相同。
  “老僧也从博雅大人那儿久仰晴明大人。”矮个儿老法师再度行了礼。老法师颈项细瘦,宛如仙鹤长颈。
  “我将半夜传来琵琶琴声的事告诉了蝉丸大师,大师说也想同我们一起听听。”博雅解释。
  晴明仔细看了博雅的装扮,问:“难道你每晚出门时,都这身打扮?”
  “不,不,今晚是因为有陪客,单独一人时不会这样郑重。”
  博雅刚说完,清凉殿附近传来男人的低沉声音。
  那声音工作者嘶哑,阴郁暗澹。
  迷恋伊人矣……
  悲切地念念有词。
  声音逐渐挨近,夜里也能辨别的灰白色人影从紫宸殿西方角落绕出来。
  冰凉夜气中,蒙蒙细雨雾茫茫地笼罩四周。那人影有如浮游在空中的雨滴,不落地而凝聚出人形。
  我只自如常日行风声传万里……
  人影飘飘然自柑橘树下踱步过来,苍白的脸,无视四周景物。
  身上穿着白色文官官服,头上戴顶文官巾子冠帽,腰佩装饰长刀,身后拖曳着官袍底衣束带下摆。
  “是忠见大人……”晴明低语。
  “晴明!”博雅呼唤晴明。
  “他有他的苦衷才会出来,我们别管他吧……”
  其实晴明根本无意向忠见施法。
  此情才萌发心头但望人人都不知……
  人影消失在紫宸殿前。
  仿佛称心快意地融入大气中的烟霭,人影朗诵完诗歌,便与声音同时消失了。
  “那声音实在哀哀欲绝。”蝉丸自言自语。
  “那也可以算是一种鬼魅吧。”晴明说。
  不久,远处传来琵琶琴声。
  啪,晴明轻拍手掌。
  黑暗中,一位女人静谧无声地迎面走来。
  身上紧密穿着华丽唐装……是位全身包裹着十二单衣的绝世佳人。
  那女人身后拖曳着下裳,步入博雅手中灯火可及的光圈内。
  全身是紫藤色的宽松唐装。
  女人立在晴明面前,低垂着娇小白皙的眼睑。
  “让蜜虫帮我们带路吧。”晴明道。
  女人伸出白净小手,接过晴明的火把,随即点亮。
  “蜜虫?”博雅莫明其妙,“那不是你为院子那株老紫藤所取得名字吗?”
  博雅想起早上在晴明宅邸庭院看到的那株老紫藤,以及那串迟开的紫藤花、甘芳醉人的香味。不,不仅想起来而已,眼前这女人的确也在冷冽夜气中散发着同样香味,香味飘荡至博雅的鼻孔。
  “识神吗?”博雅问。
  晴明只微微一笑,低声回答:“是咒。”
  博雅不禁凝望着晴明。
  “我深切感觉你真是不可思议的男人。”博雅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他瞄一眼将火把递给女人的晴明,再将视线转回到自己手中的火把。
  蝉丸手中没有任何火把,三人中只有博雅持火把。
  “只有我需要光亮?”
  “老僧是盲眼人,昼夜都一样。”蝉丸低声回应。
  蜜虫转过紫藤色唐装身子,娴静地步向烟霏雾集的蒙蒙细雨中。
  铮。
  琵琶声响起。
  “出发吧。”晴明道。
  六
  晴明提着酒瓶,漫步于烟雨霏霏的冷冽夜气中。
  他不时将酒瓶举至唇边啜饮,似乎享受着今晚的夜气与琵琶琴声的情调。
  “博雅要喝酒吗?”晴明问。
  “不喝。”博雅起初断然拒绝。
  “怕喝醉之后,箭射不准吗?”
  经不起晴明取笑,博雅干脆也喝起酒来。
  尽管如此,琵琶琴声依然是哀怨歌调。
  蝉丸始终一言不语,恍如梦境般边走边倾耳细听琵琶琴声。
  “我第一次听到这曲子,感觉非常哀戚。”蝉丸轻声道出感想。
  “听起来真叫人心如刀绞。”博雅将长弓挂在肩上。
  “大概是异国旋律吧。”晴明举起酒瓶回说。
  树木在黑夜中闲情逸致地丰熟,夜气中融合着绿叶芳香。
  一行人抵达罗城门下。
  果然,罗城门上传来余音绕梁的琵琶琴声。
  三人默默听了一阵子。听着听着,可以听出弹琴人一直变换曲调。
  弹到某首曲子时,蝉丸低声道:“这曲子老僧依稀听过……”
  “真的?”博雅望向蝉丸。
  “已故的式部卿宫生前某天,弹过一首据说不知名的妙曲,老僧记得旋律和这首曲子很相似。”蝉丸解下肩上的琵琶,抱在怀中。
  铮,蝉丸配合罗城门上传来的旋律,弹奏起琵琶。
  铮。
  两把琵琶的琴声开始缠绕。
  蝉丸的琴声起初有点生硬。
  不过,可能是蝉丸的琴声传进了对方耳里,罗城门上的弹琴人已不再换曲子,变成重复弹奏同一首曲子。每重复一次,蝉丸的琵琶琴声便逐渐流畅起来。重复几次后,蝉丸弹奏的旋律已同罗城门上的人一模一样。
  那真是出神入化的合奏。两把琵琶鱼水和谐,胶漆相融,琴声回响在夜气中。那琴声会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蝉丸陶醉地闭上盲目双眼,有如追赶体内某种激昂情怀,不停从琵琶上奏出琴声。脸上浮出欢欣若狂的表情。
  “我感到自己真幸福,晴明……”博雅感动得含泪喃喃自语。
  “没想到身为一个凡人,居然可以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
  铮。
  铮琵琶琴声飞升至夜空。
  那声音最初小得有如夹杂在琵琶琴声中的窃窃私语,后来竟愈来愈大。
  声音来自罗城门上。
  原来是罗城门上那非人之物,边弹琵琶,边嚎啕大哭。
  不知何时,琵琶琴声双双停歇,只剩下大放悲声的号哭。
  蝉丸的表情无比幸福,盲目双眼仰望着上空,像是在尾追残留大气中的琴琶余韵。
  哭泣声开始夹杂着语声,是异国语言。
  “这不是大唐语言。”晴明道。
  “是天竺语……”晴明嘟囔着。
  “你听得懂?”博雅反问。
  “听懂一些。”晴明补充,因为他相识的人多是和尚。
  “他说什么?”博雅反问。
  “他说,很悲哀。又说,很高兴。还有,好像在呼叫女人的名字。”
  天竺语,即古代印度语,也就是梵语。佛教经典原本以梵语写成,中国所翻译的佛典,大都以汉字音译而成。平安时代有几位能说梵语的人,实际上,也有一些真正的天竺人定居日本。
  “女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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