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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兵-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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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在此时此刻,却有比这档事更重要的事得做,那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若我成功,必娶你为妻,尽一生心力照顾你、爱护你。若我失败,你便忘了我……”公孙遥说这此时,又将卫中芸紧紧拥入怀中。卫中芸颤抖著发不出声,她感到公孙遥身躯因激动而发出的热气,她尚自咀嚼著这傻楞青年难得说出这么一番忘情告白,但语末却让她心惊且绝望,她闭著眼睛,哽咽地说:“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你一定要成功
  ……“
  大雪下得甚急,两人细语交谈了一阵,卫中芸喂完了盒中点心,正欲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掏掏棉袄口袋,摸出了个物事,递给公孙遥,幽幽地说:“系在你的剑上,在你心中充满悲恨之时,看看它……我们之间,也绝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此生都会等你……”
  公孙遥接下,那是个缀饰,是两枚金色花叶子系著绳结,一叶上刻印著──
  “祈苍天守护”
  另一枚金色花叶缀饰上头……
  另一枚……
  “中芸!中芸!”公孙遥啊啊叫喊,身子翻腾坐起,只觉得全身火灼一般疼痛。他只觉得四周尽管昏暗,目及之处却仍见得著周边事物。
  卫靖便蹲在十步之外的水潭畔,裤子脱至膝盖,歪著脸瞅著他看,见他大叫醒来,也是一惊,两人无语半晌,公孙遥这才开口。
  “卫兄弟,你……”
  “……我在拉屎,你终于醒啦。”
  公孙遥撑著身子,勉强站起,只觉得摇摇欲坠,全身上下的伤处都在疼,几乎分不出是哪儿在疼了,他走了两步,就要跌倒。忽而后头一个大东西蹭了上来,抵住了他,暖呼呼、毛茸茸的,是千里。
  “千里……”公孙遥有些惊讶,心中感伤,搂著千里蹭了蹭脸。
  “你那时在马上昏了,我骑著马躲入地下海来,你这马听不懂人话,我叫它往东它偏往西,在地底跑呀跑地,跳到这儿,上不去啦……”卫靖用潭水洗净屁股,拍拍手,穿上裤子。
  公孙遥点点头,摇晃著身子走向卫靖,四顾看著,问:“这儿就是你说的地下海来。”
  “是啊,这儿是地下第三层……不,或许是三层半。竟是这般模样,吓人吧,你要小心水里有怪兽,叫做‘鳄’,比狮子老虎还凶!”
  公孙遥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缓缓蹲下,想掬水喝。
  “等等你干嘛?”卫靖大叫。
  “我口干得难受……”
  卫靖拉起公孙遥,将他往这小滩另一头拖拉,说:“那儿是拉屎区,你要喝水在这头喝,不然便要喝到大爷我的屎了……”
  卫靖见公孙遥神智还不是挺清楚,便掬水喂他喝了几口,又将两人怎么会流落到这地底水潭中小滩的经过说了一遍。
  “唉,这下子真没办法了……你受伤,我也不会游水,困在这儿该怎么办呢……”卫靖无奈地跳上大石,抱著膝盖说,见到公孙遥跪在水潭旁发愣,唤叫他两下也没回应,便大声说:“没事别在水边发呆,我不是跟你说过水里有怪物吗!”
  卫靖见公孙遥仍不睬他,便气呼呼地跃下大石,想要拉开公孙遥,但见他泪流满面,对水潭哭著,呢呢喃喃地喊:“爷爷……爷爷……”
  卫靖无可奈何,知道行刺李靡计画走漏,公孙一家老少都给灭了,公孙遥此时心中悲痛必然更远胜于他当时哭于雪姐姐了。卫靖不知该如何安慰,也只能想想武裕夫、想想父亲、想想于雪姐姐,陪著公孙遥掉了几滴眼泪,两人一跪一站地在水潭边发了好半晌呆。
  卫靖想到什么,掏摸出那金色花叶,递给公孙遥,说:“对了,我在你身上找有无用处的东西时,找出一些银钱、打火工具跟这玩意儿,这是我那中芸堂姐做给你的对吧。”
  公孙遥本来呆滞默然,见了那金色花叶,心头一震,接了过来,在手中凝视半晌,觉得奇怪,问:“你怎么知道是中芸姐妹做给我的……”
  “你昏了一整天,老说梦话,除了喊你爷爷,再不然就是喊杀李靡,第三句便是唤著我那中芸姐姐的名儿了……这上头写著什么‘盼遥平安’,除了我那堂姐,难道会是我大伯做给你的吗?”卫靖摊著手说。
  公孙遥专注地看了那金色花叶好半晌,将其仔细收回怀中口袋。
  两人在这小滩上捱了许久,这时是初春时节,天气仍然冷,二人窝著千里身躯旁睡,尚不至于染上伤寒。公孙遥伤势时好时坏,所幸卫靖身上还带著王道士替两人搽药时给他的伤药,小小一瓶,见公孙遥脸色难看,就喂他吃一些,以及涂抹在公孙遥身上几处较重的伤势上。
  公孙遥则时常昏睡,又因疼痛醒转,醒时时常发楞,在地底不见天日,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几天。
  这日公孙遥让恶梦吓醒,他梦见一张小桌上堆满了人头,全是他的家人,另一旁还跪著许多公孙家的剑客、家仆等,李靡笑呵呵地举著大刀,一刀将他爷爷的脑袋斩下。
  公孙遥惊醒时,又是满脸泪水,他坐起身来,也无心去拭,只觉得万念俱灰,吸进胸膛的气都是冰凉凉的。他瞥头一看,却见到卫靖卷著裤管站在浅滩水中,握著八手,八手那端扳出来的是柄叉子。
  卫靖专心盯著脚下看,突然哼的一声,俯身一刺,什么也没刺著,还让水溅了满脸,气得暗骂脏话。一旁千里正喝著水,发出窸哩呼噜的声音。卫靖抹抹脸,推了千里一下,气骂:“笨马,不要说话,你把鱼都吓走了。”
  卫靖换了个地方,慢慢地走,看著脚下几条游鱼缓缓地游,但每要下手便是刺不到,发怒猛刺一记,摔得浑身湿透,挣扎几下竟站不起来,原来这几日他为了照顾时时昏睡、流泪的公孙遥,也是费足了心思,甚少休息,时常在大石上看著水潭,就怕有鳄。当他发现水中有鱼时,拿著八手捕捉好久,什么也抓不著。
  卫靖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只觉得双腿发软,饿得头晕,唉唉几声又要坐倒。
  缓缓赶来的公孙遥抵著了卫靖后背,抢过他的八手,拍拍他的背,笑说:“卫兄弟,你扶著我,一起抓鱼……”
  卫靖点点头,将公孙遥左臂架在肩上,往浅水处中走,公孙遥聚精凝神看水,一叉刺下,正中一条黑鱼。那鱼约莫手臂大小,两人欢呼一阵,公孙遥本想多刺几条,但他此时体弱无力,接下来再也刺不著了。
  卫靖等得不耐烦,抢回八手,将鱼宰了,虽有生火工具,但无可燃柴草。两人肚子饿得很,也顾不得鱼腥,一下子便生吞了这条鱼。
  “唉唉,最可怜就是你这匹马了,没草可以吃……”卫靖用鱼骨剔牙,看著千里说。
  公孙遥看著水潭远处另一端还有浅滩,但那儿深邃漆黑,看不清楚,便说:“再过两日,等我力气恢复了,泅水过去,说不定那儿有路……”
  “不成不成……水里头有鳄,那玩意儿不好对付……”卫靖摇手说。
  公孙遥苦笑答:“那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千里也会泅水,它可以负著你过潭……”
  “什么……你会游水……”卫靖看看千里,只有自己不会游水,似乎有些丢脸,便说:“啧啧,要不是这几日太冷,我在这儿学学其实也学会了……”
  又过了两日,两人分头抓鱼,公孙遥拿著八手刺些鱼,卫靖则剪了千里几根鬃毛连成长线,用鱼刺做钩,用生鱼肉屑当饵钓鱼。
  这天两人吃了八条鱼,觉得十分满足,卫靖犹自在想下一次该如何改良捕鱼办法时,公孙遥拍拍千里的颈说:“卫兄弟,不能再拖了,千里再不吃些东西,就没力泅水了。”
  “也对……”卫靖对这黑漆漆的潭水仍然十分害怕。
  “这样好了。”公孙遥将八手递还给卫靖,指著远处那滩说:“我先上那滩瞧瞧,如果有出路的话,再来接你和千里。”
  “不,还是一起去吧。”卫靖呼了口气,舒长身体一番,这才爬上千里的背,拍著千里的颈子说:“神马呀神马,虽然我时常骂你,但其实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一定要好好地载我过水,我会请你吃香喷喷的草。”
  公孙遥牵著千里,往水里走去,前几步一人一马的身子都是渐渐下潜,卫靖本来趴伏在千里背上,双腿紧紧挟著,突然接下来一步,公孙遥和千里都是突地下沉,黑漆漆的水面一下子淹到卫靖颈子,吓得他怪叫怪嚷。原来浅滩几步之外便是深潭了,脚底已构不著地了。
  千里也是惊慌地踢了几脚,公孙遥探出头来,将口中潭水吐出,搂著千里颈子安抚,千里终究是万中选一的良驹,嘶嘶几声很快又镇定下来,尽管数日未进食,体衰力虚,仍鼓足了全力泅水。
  卫靖一手紧抓缰绳,一手紧握著八手,腰部以下都泡在水中,只觉得又是冰冷又是心慌,眼前的小滩尚有一段距离,这地底洞里的大石柱回荡著轰隆隆的水声,因漆黑之故,现下比当初在海上更加诡谲阴森,他回过头,只见到千里之后丈许处,亮晃晃的两个珠子。
  “啊啊,鳄出来了!”卫靖大叫,指著那头。
  公孙遥回头,什么也没看见,便说:“卫兄弟,你看错了吧。”
  “是真的,那亮亮的是它的眼睛!”卫靖慌得全身发颤,他扭头看著背后,只见身后漆黑水波晃动,只盼望赶紧上岸,不时转头看前方小滩岸边仍然很远,急得连连催促:“快快……再不上岸就要被吃了!”
  “卫兄弟,你别催,千里它没力气了……”公孙遥尽力游著,一手托著千里颈子。
  卫靖只觉得泡在水里的身子更下沉了些,摸摸千里,果然觉得它更虚弱了,牙一咬,翻身下水,抓著缰绳踢水,减少千里的负担。
  一番折腾,二人一马总算到了那岸,但那岸不是浅滩,而是略微陡峭的岩坡,岩坡和水面有手臂长短的高度差,公孙遥抓了岩坡,双臂一撑,翻身上岸,卫靖也翻上了岸,但千里却上不去。
  两人拉著缰绳,拖著它的脚,死命拉扯半晌,总算要将千里拖上一半。
  突然千里一声啸鸣,身子剧烈向下一沉,拖拉的力量差点将两人都扯下水。
  两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到岸边水面波涛激涌,沉入水里的千里又冒出头,悲鸣了两声,跟著又给拖拉下水。
  一只极巨大的鳄衔著千里翻身出水,在潭里滚动一圈,那情景好似山河动摇一般,潭水被溅上半空,暴雨似地落下。
  “千里──”公孙遥尖叫,便要跳下水救马。卫靖紧紧将他抱住,往后拉扯,吼著:“快逃,是鳄!”卫靖瞪大了眼睛,瞪著水面波涛,只见那巨鳄虽仅露出水面半身,但要比上次和樊军所见那二十尺巨鳄,还要大上一圈,卫靖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怪物,拚了命也不能让公孙遥下水,只见到水面又一翻腾,千里的身躯已经弯折扭曲。
  “放手!让我救它!”公孙遥哭吼著,推著卫靖的脑袋。
  “你打不过它!”卫靖大吼,仍死命拉著公孙遥后退:“你不想替你爷爷报仇了吗,想想你爷爷!想想我堂姐!我堂姐祈求苍天守护你,要你平安──”
  公孙遥见水面仍然激涌翻腾,但已不见鳄与千里浮上,绝望地跪下,痛哭失声。
  “可怜的千里呀……”卫靖一面抹去眼泪,一面拉扯著公孙遥,将他往小滩深处拖拉,卫靖打量著四周,只觉得这儿较先前小滩更暗,但是似乎宽阔许多,靠著崖壁摸去,转了个弯,更是曲折弯拐,连接著高高低低的小坡,似乎可以通到其他地方。
  二人便这样向前行去,有时必须涉水而过,底下的石地高高低低,水有时会淹到膝盖,有时会泡到腹部。
  两人狼狈地走了半晌,四周潭洞仍十分宽敞,抬头望去,上头石壁顶端时高时低,有时石壁就抵在两人的头上,有时却有数层楼那么高。卫靖对此颇感奇异,喃喃自语著:“我从地下三层落到这怪地方,这儿到底算是地底三层半吧,却不知有无地底四层……上头说不定就是药三鸡的药铺子,掘个洞便能让他落下来了,再上去是地下海来一层,更上去是海来市地面,车水马龙的,谁知地底却是空的,怎地都不会坍下来呢?难道这些地底坚石当真这么坚固?”
  两人这么一走,竟不知走了几天几夜。卫靖猜测从前那些挖掘地下海来的人们,开挖到地底三层,发现了开挖中的甬道连接著这辽阔潭洞,便无法继续向下探挖。想来在这潭洞其他地方,或许便有能够回到地底三层的通道。
  这些时日他们肚子饿了,便试图在水潭里捉鱼来吃,捉不到鱼时,便喝饱一肚子水。
  卫靖衣服里还套著那鳄皮甲胄,因而尚可抵御寒冷,公孙遥尽管身上带伤,但终究自幼习剑练武,体质强健,在每日有鲜鱼可吃的处境下,也勉强支撑得住。
  这一日两人昏昏沉沈地走著,避开了一些聚有怪虫的洞穴,拐进一条较为干净的甬道之中,卫靖为此倒是犹豫许久,他就怕那些有毒虫的洞穴反而是出路,但又不想再让那些怪虫子爬满全身,此时可没有药三鸡的驱虫药,被螫咬了肯定熬不过去。
  此时两人身处这漫长甬道之中,有许多宽阔且深的水洞横挡在前头,四周昏暗,在前头开路的公孙遥,每走一步都要先伸出脚尖,在前头试探半晌,才敢接著下一步,以免踩进了水里。
  卫靖唔了一听,一把拉住公孙遥手臂,示意他停下脚步,这数日他时常竖起耳朵倾听四周动静,就怕那只大鳄吃了千里还不满足,还要吃他们。
  “听,那是什么嘶嘶声?”卫靖低声说。
  “什么嘶嘶声?”
  卫靖左顾右盼,只觉得隐隐听到一股细微的呼气声,这通道之中比先前的广阔潭洞更加阴暗,两人仅能隐约见到对方身影而已。
  “或许是风在洞穴中吹的声响……”公孙遥继续向前走。
  卫靖掏出八手,扳出小刀,紧张地跟在后头,两人又走了十数步,那嘶嘶声更为明显,就连公孙遥也听到了。
  “是鳄吗?鳄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吧?”卫靖大口喘了喘气。
  公孙遥咦了一声说:“这倒像是人的呼吸声。”
  “谁呼吸这么大声?”
  两人细声交谈数句,得不出什么结论,便继续往前走,又走了数步,公孙遥突而一惊,他以脚尖轻踩探路之时,每每不是点到水洞,就是点到石地,但这时脚尖传来的触感却是软的。
  卫靖听见了公孙遥的低呼声,连忙问:“怎么了?前头有什么?”
  “这好像是……”公孙遥低俯身子,伸手探摸,这才发现横躺在他脚前的是一个人,这人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一动也不动。
  “这是一个人!”卫靖也过来摸了摸,只摸到那人脸颊上又粗又卷的胡子。
  卫靖和公孙遥对那人又叫又摇,那人就是不醒,也不知是伤了还是病了,两人讨论半晌,只觉得不能将他扔在这儿不管,只得各自架著那人一条胳臂,将他架著走。
  “唉……这家伙又臭又重!”卫靖皱著眉头,一路抱怨,只觉得这家伙胳臂、身子都不如樊军壮硕,却是出奇的重,且发出阵阵酸臭,像是数月没洗过澡一般。
  两人在地底煎熬了这么些日子,本便虚弱,这时架著这么个怪人,走起路来更加缓慢狼狈,但心里却增加几分希望,都想既然在这儿发现了个人,就表示附近或许另有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眼前渐渐明亮了些,这甬道连接著另一个潭洞,仍然是蜿蜒曲折的潭水,和一些小滩。
  两人将那怪人拖拉上一处岩石,蹲坐在石边歇息。卫靖见四周石壁上长了些发著亮光的苔藓,却无那些以苔藓为食的奇异虫子,以致于这处潭洞比先前几日所经之处明亮许多。他和公孙遥到了潭水畔喝水,掬水洗脸,卫靖见公孙遥头脸上那些刻意让蜂螫咬的肿包已然消退,拔去的眉毛也已长出,又恢复成本来的公子模样,只是仍然顶著个平头,且数日没梳整脸面,唇上、下巴处都生出了些胡须。
  “公孙遥,原来你也会长胡子。”卫靖嘿嘿笑了两声,摸摸自个儿下巴,摸出几根短短细须,惊奇地喊著:“啊呀,我也开始长胡子了!”
  “是啊,男人长大了便会生胡子。”公孙遥喝饱了水,抹抹嘴巴。
  卫靖仔细地抚摸著脸上他处,检查除了下巴三根胡子外,还有无其他地方生出胡子,喃喃自语地说:“要是像樊军那样,满脸都是胡渣子可也难看,那家伙除了脸上的胡子之外,手上脚上全都是毛,他连胸腹都长有毛。你说说看,这是人还是猿猴?”
  “人人体质不同啊……”公孙遥苦笑了笑,转身检视方才抬来那怪人。
  两人藉著苔藓光芒,只见那怪人一身稀烂破衣,脸上满满的泥垢脏污,胡须头发纠结,比海来市的乞丐还要脏臭数倍。
  两人注意到他的身上的确有不少伤痕,但似乎都是些陈年旧伤。他的脸上和樊军一样有道疤,自左额划过左眼至嘴角处,因此那人的左眼处是一块凹陷纠结的眼皮。
  而他的颈子也有两道可怖疤痕深入衣领之中,他双臂袖子卷至上臂,两只手臂黑黝黝的也有许多陈年伤疤,那些疤痕的颜色已和皮肤同色,但伤疤上突出的肉痕却狰狞扭曲,可想而知那些刀剑伤痕砌砍得有多么深。
  “他或许也遭仇家追杀,来这地下海来避难。”卫靖见这怪人模样,倒想起了当时逃亡到自家的武裕夫,那时武裕夫便也是这般模样。
  卫靖和公孙遥说起武裕夫逃亡到自家的经过,公孙遥叹了口气,说:“武兄为报义父之仇,以身殉死,至义至勇;我爷爷死于闯天门凶徒手上,公孙一家尽遭屠戮,我却只能在这地底作老鼠,我可真惭愧。”
  “那么你便好好地活下去,想个对付闯天门的办法吧。”卫靖这么说,又补充一句:“可别再玩刺杀这把戏了,那也得杀得成才行,武大哥的确够义气,但他……唉,我总觉得他是白白送死。”
  “为了忠孝信义而死,为了报恩而死,我想是值得的。”公孙遥正色说著。
  卫靖正嫌这些时日没人和他斗嘴,嘴痒得很,便回说:“是没错,但活著却更有意义,你知道地下海来有个余二腿吗?他以往独自一人保护一条街的老百姓不受田鼠帮欺侮,若他无故死了,那条街的老百姓可就遭殃了。然后,我不得不提飞雪山庄的大前辈贝绿,他已经不在人世,但他孙女儿还在,就是在大扬府出手救我们的那家伙,说起那家伙也是无聊透顶了,死缠著我赶了几天路,到了沿海一个渔村,却是去剿了两个祸害乡里的帮派。你说说,比起为报私仇,平白赴死,这是否更有意义许多。”
  “或许是吧……”公孙遥叹了口气答。
  “跟著又不得不提刀疤王樊军和小原村卫大爷,这两个人可也无聊透顶,无端端跑去大扬府上搅和。那卫大爷说来也是为了他一个兄弟,还凭一身铜皮铁骨替那家伙挡了两三下,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救出,可惜那家伙是傻的,每天唉声叹气痛哭流涕,动不动就说想死,可糟蹋了刀疤王和卫大爷一番苦心了,那刀疤王现在或许还被闯天门追杀呢,唉……唉……”卫靖一面说,一面大力地摇头叹气。
  公孙遥苦笑了笑,拍拍卫靖的肩说:“卫兄弟,你及樊大哥的恩情我会记在心中,没齿难忘。我也明白你的用心,我实在是难过家里亲人全死于非命,忍不住心伤落泪。为报大恩,为报大仇,我不会再轻易言死的。”
  “那我堂姐呢?你吃了她这么多的小笼包饺子,你得娶她才行。”卫靖见公孙遥全然不反驳自己,全无斗嘴乐趣,便找话题激他,这几日来公孙遥经不住卫靖百般盘问骚扰,将他和卫中芸夜里树下相会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唉,我早该想到,就算我刺杀李靡成功,和中芸之事也必然是不成的了,你大伯得知我的身份和意图之后,怎么也不可能答应将中芸许配给我了。”公孙遥摸著口袋中的那两枚金色花叶缀饰,无奈地说。
  “我大伯不答应,你可以硬抢啊,我大伯武功比李靡还差,也没有神武堂和无双堂的保护。拿出你刺杀李靡的勇气,杀入卫家剑庄,将我堂姐抢出来。大不了我再帮你一次忙,我们可以找樊军一起去。”
  “这怎么成!”公孙遥连连摇头。
  “不成?那你就是白吃人家小笼包饺子了,你这和抢劫有什么两样?你抢我堂姐就是抢我,我当你是兄弟,你怎能抢劫我?”
  “……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事儿,去看看刚才那人吧。”公孙遥总算明白卫靖故意和他瞎扯,摊了摊手,低身又探了探那人鼻息,翻动他身子,检视有无伤口。
  卫靖看那人口唇裂得可怖,想他或许久未进水,便掬了水,滴淋在那人嘴上。
  那人突然睁开独眼,看看卫靖,看看公孙遥。
  卫靖和公孙遥先是一愣,正要开口询问,两人同时脖子一紧,让那人一手一个给紧紧掐住了。
  “喝!”公孙遥只感到颈上那只手像是铁爪子一般,便要刺入颈子当中,又见到卫靖两眼翻白,痛苦挣扎,当下想也不想便以双指作剑,直直攻向那人右眼。
  那人立时松开了卫靖的脖子,抓住公孙遥双指,喀啦一声扭断了。
  “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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