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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诅咒-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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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动笔,正处在积累阶段,鬼故事倒是听过很多,你想听哪种?”韩裳叉起一瓣弥猴桃,稍微蘸了点巧克力浆送进嘴里,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可以啊,午饭以后吧。嗯,那就一点钟,在我家吧,回头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挂了电话,韩裳朝黄惠芸笑了笑,说:“这个电话是我正在接触的一个案例,很特别。它让我开始有了点新的想法,论文的结构和原本设想的肯定会有调整。”

“说说看。”黄惠芸的目光在一排各种口味的冰激淋球上打转,选了个朗姆酒口味的挑在叉子上。

“说起来有点话长,还得要从茨威格开始讲起。”

黄惠芸停下叉子,有些意外地问:“茨威格?是写《国际象棋的故事》和《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茨威格吗?”

韩裳点头。然后她一边享受着冰激淋火锅,一边讲这个从茨威格开始的诅咒故事,仿佛把这件事,当成一味可以佐着冰激淋球吃的调料。

黄惠芸有点吃惊,她问韩裳:“他居然来向你求助,你给了他怎样的建议?”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是什么诅咒的力量。于是是所谓神秘力量,那么可能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情绪的波动有时甚至是致命的,而高明的艺术又很容易控制人的情绪,我想在这方面找一个突破口。”

韩裳详细解释了她的想法,黄惠芸能看出,这位学生在说到她的设想时,罕见的有点兴奋起来。

“我开始在整个艺术领域,寻找类似的案例。应该说我找到了一些相对应的例子,我正在试图从这些例子里提炼出共性的东西,某些能明显影响个体,进而在整个社会群体心理中产生广泛影响的东西。下午费城要来找我,听他的口气,好像又碰到了什么麻烦。我想和他多聊聊,一定还会有新想法冒出来,原先的设想会有修正。这个实例,肯定要成为我论文的核心,如果我的设想是对的……”

“如果你的设想是错的呢?”黄惠芸突然打断她。

“如果我的设想错了?”韩裳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导师。

“实际上……”黄惠芸想了想,“实际上,我并不赞同你现在的态度。”

“我的态度?”

“或者说,你的立场。你是站在研究者的立场,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仅仅只是个案例。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

“你对这件事作出一个判断,这个判断完全基于你的世界观,基于你个人的认知,或许……还有一些更个人的因素。”

韩裳避开黄惠芸的眼神,挑了一个可可味的冰激淋球放进巧克力汁里。

“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旁观者,在某一本书上看到这个案例,你当然可以下一个判断,一边吃着冰激淋,一边翻到下一页,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这位女教授的词锋有时会变得很犀利,韩裳在这方面多少受了她的一些影响。

“可你不是旁观者,你提出你的看法,而这样的看法会直接介入到这宗还没有结束,不知道结果的事件里,产生影响。费城不是自己送上门的小白鼠,他把你视作是研究神秘现象的专家,而你也答应了提供帮助。我建议你调整自己的姿态,试着和费城站在同一条战壕里想问题。这是我对你的建议,生活并不是纸上的学术。”

韩裳默默地吃着冰激淋。

黄惠芸耸了耸肩,把一段香蕉蘸上巧克力送进嘴里。

“或许是我在管闲事。”她说,“但我想那个费城现在的处境可能很糟糕,你应该把他视作一个向你求助的朋友,而不仅是个向心理医生咨询的病人。你的建议会对他产生重大影响,所以,不要太过轻率地下结论。”

“你觉得我的想法有问题?”韩裳开口说。

“我不知道,我不敢就这么下任何判断。实际上,关于这件事,你知道的还太少,而判断又下得过快了。”

冰激淋球和各色水果慢慢减少,两个人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中。

“哎,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心理学能解释一切吧。”黄惠芸忽然开口问。

“它能解释很多。”韩裳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但绝不是一切。其实,我并不是很看好你做这篇论文,当你积累了足够多的案例,恐怕你过于极端的看法,会导致你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如果你不故意忽略很多东西的话。”

韩裳不明白黄惠芸说的到底是什么。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有个令你满意的解释。”黄惠芸说。

韩裳忍不住惊讶起来,她明白了,但她想不到,她的导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很喜欢弗洛伊德,那么,你知道弗洛伊德晚年时,他想法的变化吗?”

韩裳慢慢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但是你并不相信?”

“我不信。”

黄惠芸笑了,她笑得和先前都不同,就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倔强的女儿。

“我信。”她说,“也许,当这件事情结束后,你也会相信的。”

27

从猫眼里看见门外的费城时,韩裳就发觉他不对劲。

并不是脸色不好或双眼无神这种明显的表情,而是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恐惧、彷徨、沮丧这些负面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纠结缠绕着。

门开了,费城向韩裳笑了笑,很勉强。

“很少有女人的家里这么干净的,而且布置得很优雅。”他说。

“不用这样恭维,看你的样子,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费城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苦笑,“这么明显吗?看来我不太擅于隐藏情绪。”

说到这里,费城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才叹到一半,他就发觉了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借着笑把剩下的半口气掩饰过去。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我收到了一位德国朋友的回信。之前我曾经托他帮我查马特考夫斯基、凯恩茨这几个人的情况,结果证明,茨威格自传里记载的事情,是真实的。”

“这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吧,茨威格没必要在自传中说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

“老实说,我先前还有些侥幸心理。”费城耸了耸肩;他想让自己在韩裳的面前尽量显得轻松些。

“可即便这些都是真的,你也不必这么担忧……你的剧本改编已经开始了吧,你在梳理人物心理和琢磨对话时,感觉自己有什么异常吗?”

“我感觉非常好,改编得很投人,速度飞快,出来的东西也很满意,这算异常吗?”

韩裳的眉角稍稍一蹙,费城以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着,可她却觉得,他还有所保留。

“实际上,我一直在想你提出的设想,好像里面漏洞很多。”费城没让韩裳疑惑多久,

“漏洞?”韩裳的表情看上去饶有兴致。其实她也渐渐意识到了,只不过这些漏洞由别人提出来,让她在心理上产生了连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少许排斥。

“你所说的,艺术对人的心理乃至生理产生强烈的负面效应,这肯定是存在的。有种叫大卫综合症的病,就和你说的非常像。”费城试图尽量委婉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是的,大卫综合症,我知道这种病。典型的对艺术的欣赏导致生理系统的失控。而且我还找到了其他很多能和我的设想楣印证的例子,像‘黑色星期天’,很多人因为这首乐曲自杀。”

“这首曲子我也听说过,艺术的确有这种作用。可是,这种作用是在每个人的身上都会体现的,只不过有的人受影响大,有的人受影响小。比方你听了‘黑色星期天’,肯定就没觉得怎样。”

韩裳笑了笑,没接话。

“但是我这些天查了些资料,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也足以判断出,《忒耳西忒斯》、《粉墨登场的喜剧演员》、《大海旁的房子》这些发生了主演死亡事件的剧目,并非在死亡事件发生后,就此停演。相反,在《昨日的世界》中茨威格自己都间接提及,这些剧后来反复演出多次,并且还在不同国家的许多剧院上演。为什么除了首演之外的演出,没有演员死亡呢?如果真是茨威格的剧本会影响情绪和健康,它的作用怎么可能仅止于首演呢?”

“这并非不能解释。”韩裳把鬓角处垂下的头发拢到耳后,无名指尖在颈子一侧划过,留下道迅速变淡的白痕。当她的辩解连自己都不太确信时,就会做些毫无意义的动作。

“伟大的演员总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内心麻木,不容易被真正打动。”说到这里韩裳微微停顿了一下,她想到,如果这么说的话,自己听了“黑色星期天”没有立刻去自杀,岂不是也成了内心麻木?她把这个念头压下去,继续自己的反驳。

“后来的演出没有发生问题,就说明那些演员的内心不够敏感。至少,他们不属于容易被茨威格打动的那一型,或者说频率不对。再说,你怎么知道没有演员死亡呢?”韩裳反问道。

费城被她问得一愣。

“如果不是茨威格在自传里写出来,没有人会把那几位名演员的死和茨威格的剧本联系起来。如果死的不是这么有名的演员,而是个不知名的小角色,甚至只是跑龙套的,即使是在首演里出事,也未必会引起茨威格这么大的关注。所以,你怎么知道,在之后那么多场不著名的演出里,没有某些内心敏感的演员,因为茨威格的剧本而死亡呢?”

费城觉得韩裳这话多少有点强辞夺理,但他没调查过那数百上千场非首演的演出,也不可能做这样的调查,他又不是CIA。

费城开始怀疑自己向面前的这个女人寻求帮助是否正确。也许约她去看电影幽会是更棒的主意,可作为一个对神秘主义有所研究的心理学硕士,她难道会不明白,这样的回答固然可能让他哑口无言,却完全无助于解决问题吗?

当然,费城并不会哑口无言,他还有其他更充分的反证可以例举。

“可是我发现,我叔叔死之前,并没有看过茨威格的剧本。他只是在进行筹备,把德文原稿复印下来,交给一个懂德语的学生去翻译。他连翻译稿都没来得及看见就哮喘发作去世了。茨威格的剧本有再大的威力,也没办法影响他。所以我说,虽然你的理论可能正确,但依然无法解释这件事。”

韩裳皱了皱眉,似乎想要接话,可费城却接着说了下去。

“还有我险些煤气中毒,之前仅仅粗略看过初译稿,再说煤气中毒是事故。和生病完全是两码事。而连初译稿都没有过的夏绮文,连着两个晚上遭遇了神秘事件。”

“神秘事件?”

“是的”费城把夏绮文的遭遇告诉了韩裳。

“这些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你最初提出的理论所能解释的范围了。此外,在我德国同学查实的资料中,有一个人的死因没有查到,就是城堡剧院的经理阿尔弗雷德·贝格尔。在一般情况下,如果贝格尔是病死,那么一定能查到死因,就像其他三位演员那样。所以一个合理的推测是,贝格尔可能并非病死,而是意外身亡甚至死于谋杀。这样一来,茨威格所记载的四宗死亡中,也有一宗是你无法解释的。”

“那么或许贝格尔的死只是一个巧合,与这一连串的死亡无关。”

“巧合?”费城瞪大了眼睛,他现在确信自己来找韩裳是一个错误。这是一个死硬顽固的狭义科学主义者,不愿意相信任何在她思想体系之外的东西。

“你有没有想过,茨威格并不仅仅只写了这四部剧,在他所写的其他剧首演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既然不愿意相信,这只是艺术的负面作用,那为什么不把一切看成是巧合呢?这只是茨威格本身的神经质所致,他的心思太细腻,这样的人容易把许多无关的事情硬生生联系在一起。他故意忽略了其他的几部剧,而把这四部剧单独提了出来,对读者来说,连续的罗列产生了误读。或许这正是茨威格想要的效果。”

费城连连摇头。

“煤气管道老化而导致煤气泄漏,这不是稀罕的事情,大多数人都碰到过,只是恰好发生在这个时间点,让你和所谓诅咒联系在了一起。至于夏绮文晚上听见的那些动静……”

“全都是她的幻听幻觉,一个人住晚上难免会大惊小怪,是吗?肖像上的变化也是她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费城的语气间已经难以掩饰失望的情绪。

韩裳摊了摊手,没说话。

“那么,难道我叔叔的死也是巧合吗,只是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哮喘发作并且没有得到抢救?”

“如果你真能这么想,大概就没事了。”

其实韩裳已经发觉,这场谈话已经滑向失控边缘,可是不知为什么,从嘴里又进出了这样的回答。

费城“腾”地站了起来,韩裳吃了一惊,上身微微向后撤去。

费城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想,我该走了。”

28……1

很多人站在教堂里,看上去乌沉沉的一片。他们默默祈祷着,不断有人走上来向她告解。

那些告解的低沉声音进入一侧的耳朵,立刻变成了嗡嗡的呢喃声,从另一侧的耳朵出来,让她难以明白具体的内容。

就这样过了很久,突然之间面前的告解者惊恐地尖叫起来,然后她发现,教堂里所有的人都在尖叫。凄厉的声音穿透了教堂的穹顶,变成了空袭警报的啸叫。

韩裳醒了过来。

刚才费城走了之后,她觉得有些疲乏,好像之前那并不激烈的争论却耗去了自己很多精神一样,倚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没想到又做这样的梦。

手机在响着。铃声是她新换的老上海街头叫卖声,“阿有旧咯坏咯棕棚修哇……赤豆棒冰绿豆棒冰……”,原本觉得挺有趣,可现在却分外嘈杂刺耳。

接电话前她看了来电显示,是费城打来的。旁边显示着当下的北京时间:13:57,她只睡了不到半小时。

“喂。”

“啊……是我,费城。真不好意思,这两天我的压力比较大,刚才在你这儿失态了,真是很抱歉。”

“哦,没关系的。”韩裳有些意外,费城会主动打电话来道歉。

费城简单说了几句,尽到了道歉的意思就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韩裳坐在沙发上发呆。

十分钟后,她重新拿起电话,拨给费城。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再聊一次吧。”她在电话里说。

“当然愿意。在哪里,还是你家吗?”

“我无所谓,都可以。〃

“一起喝下午茶吧,找个有阳光的地方。”

这家星巴克在徐家汇一幢购物中心的三楼拥有一块伸展出去的露台。在不太冷不太热也不下雨的时候,坐在露台上喝会儿咖啡是挺惬意的。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候,而且还有暖暖的阳光。

费城端来了两杯咖啡,一杯浓浓的蓝山,一杯浇着厚厚奶油的拿铁。后者是韩裳要的。

韩裳接过拿铁放在桌上,捏着杯柄转了半圈。

“怎么?”费城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还行。

“本该我向你道歉的,没想到是你先打电话来。”韩裳说。

“这是美女的特权。”费城笑了,“哦,开个玩笑。”

“想把自己伪装成绅士吗,总觉得哪里还差口气呢。”韩裳也笑起来,开始用吸管搅动杯中的咖啡和奶油。

“需要糖吗?”费城把糖包推给她。

“不用,星巴克的拿铁本来就挺甜。”韩裳吸了一口,放下杯子,目光越过了费城的肩膀。下方可以看见商业区的车水马龙,太阳晒着露台上的桌椅,几对两两相坐的人,不论光还是影,都懒洋洋的。

“其实,在我自己的身上,也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

韩裳淡淡地述说,费城安静地倾听。

“在我三岁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我梦见自己在一间很漂亮的大房子里,有人和我说话。在梦里我不是我,是个留着胡子的外国人。过了一些日子,我又做了这样的梦,同样的房子,不同的人和我说话,说不同的事情。我渐渐能听明白他们的话,但总是不懂其中的意思,毕竟那时年纪太小。这样的梦开始反复在夜晚出现,后来白天午睡时也会做,还慢慢多了一些可怕的场景,常常让我一身冷汗地惊醒。

“后来年纪大一些,开始明白,那间大房子是一个教堂,而和我说话的人,是在做告解。梦里的我是个神父。那些穿着制服在梦里出现,而且拿着枪让我害怕的,是日本军人和德国军人.还有集中营和毒气室。再大一些,我知道了那个教堂并不是天主教堂,也不是基督教堂,而是个犹太教堂。梦中的我也不是基督教的神父,而是犹太教的拉比。”

说到这里,韩裳笑了笑,对费城说:“其实反复做同一个梦的情况,很多人都有,特别是小时候。”

费城点头,“我也有过,两三次做到类似的梦,不过醒来也会觉得有些怪异。〃

“我把我的梦告诉父母,他们和我说,这没什么稀奇的。他们总是这么说,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每个孩子都和我一样,一年会做十_几个差不多的梦,而且年年都做。”

“啊。”费城吃惊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到十一岁的时候,我知道了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比如我其实有八分之一的犹太血统。”

“八分之一?这么说你祖父祖母里有一个是犹太人?”

“是外曾祖父。”

费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数学不太好。不过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的长相挺混血的。”

“家里并没有外曾祖父的照片,隔了那么久,家人一般也不会谈起他。所以我直到十一岁才知道这件事。而且我还知道了,外曾祖父在上海的摩西会堂,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拉比。一直到日本人把那里划为犹太隔离区,他都是。”

费城呆住了。

“你也想到了吧。太容易产生这样的联想了,我在梦中变成了自己的外曾祖父。而偏偏在我得知自己的血缘身世之前,就已经开始做这样的梦了。这算不算神秘事件?”韩裳笑笑问。

“当然,非常神秘。〃费城用力地点头。

“这些梦里其实有些明显失真的东西,比如说我外曾祖父从未进过德国集中营,而日本人对待隔离区里的犹太人,也没有我梦里那么穷凶极恶。这都是现实里看到的读到的,在梦里的显现。可是为什么化身为外曾祖父的确有些难以解释。做这样的梦很不愉快,糟糕的是,这些年来,做这个梦的频率开始上升了。以至于我表演系毕业后,不敢进演艺圈,怕演戏太投入出问题。”

费城点头,对此他完全理解,“所以你又去读心理。”

“是啊,我一方面很害怕,一方面又拒绝相信,这真是由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造成的。我告诉自己,这一切是有原因,并且可以解决的。我相信心理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最后一句韩裳加重了语气。费城有点拿不准,她是曾经相信心理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还是现在依然相信?她是真的相信,还是强迫自己一定要相信?

28…2

“那么……现在解决了吗?”费城问。

“的确可以用心理学来解释。比如我虽然在十一岁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一个犹太人外曾祖父,但是在幼年,可能在无意中听到了父母相关的谈论。这些谈论没有进入记忆,却被潜意识记录下来,反映在梦里。而连续做这样的梦,或许是因为童年某次印象深刻的记忆,比如严重的心灵伤害。但问题并没有解决,梦依然在做,而且越来越频繁了。”

说到这里,韩裳停了一会儿,仿佛在消化对自己心理分析治疗没有见效力引起的挫折感。

她吸一大口咖啡。才徐徐说:“我一直不相信神秘主义,和这是有关系的。'奇‘书‘网‘整。理提。供'要是我的梦和某些灵异的东西有关,意味着我可能永远无法摆脱这个梦魇。这是我对自己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现在我对神秘主义有着天然的排斥,我得对你承认这一点。刚才在家里我对你的态度,就是发现事情难以解释,越来越向神秘靠近时,不由自主的过激反应。”

韩裳都这么说了,费城只有苦笑。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个沙龙上,我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驳斥他们那些灵异经历吗?”

“当然记得,你当时的样子很迷人。”费城注视着韩裳说。

“其实,弗洛伊德如果活着,他不一定会认同我那天说的话。”韩裳说。

“为什么?难道你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当然没有,弗洛伊德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更确切地说,他曾这么认为。而在他的晚年,关于一些事情,他的看法变了。比如神秘主义。”

“竟然是这样,听起来,和牛顿晚年信教一样。”相比于弗洛伊德对神秘主义看法的改变,费城更惊讶于韩裳会把这件事说出来。难道她对神秘主义的看法也开始松动了吗?

“在步入晚年之前,弗洛伊德努力想通过非神秘的方式来对神秘现象做出圆满的解答。其中最多的是借助于他的潜意识理论。他曾经期望有朝一日所有的预兆、心灵感应、灵异、奇迹等等现象都能归纳到潜意识心智历程里,而不至于太动摇他学说的根基。那天沙龙上,我在辩论时所引用的,都是这个阶段他的观点。可是在晚年,他几乎全盘放弃了这种努力。”

“弗洛伊德承认神秘主义和神秘现象的存在了?”费城急切地问。

“至少他放弃了用精神分析去解释它们。在《精神分析新篇》里,他是这么说的,‘精神分析对最令人感兴趣的问题,即这类事情的客观真实性,却不能给予直接的回答’。此外他还承认,自己对心灵感应一无所知。再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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