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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观-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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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莺莺拜启:相别经年,无日不怀思忆。前令乳母以亲事白于父母,坚意不可。事须后图,不可仓卒。愿君无忘妾,妾必不负君!姻若不成,誓不他适。其他心事,询寂可知。昨夜宴花前,众皆欢笑,独妾悲伤。偶成小词,略诉心事,君读之,可以见妾之意。读毕毁之,切勿外泄!词曰:
红疏绿密时喧,还是困人天。相思极处,凝睛月下,洒泪花前。誓约已知俱有愿,奈目前两处悬悬!鸾凤未偶,清宵最苦,月甚先圆?
浩览毕,敛眉长叹,曰:“好事多磨,信非虚也!”展放案上,反复把玩,不忍释手。感刻寸心,泪下如雨。又恐家人见疑,询其所因,遂伏案掩面,偷声潜泣。良久,举首起视,见日影下窗,瞑色已至。浩思适来书中言“心事询寂可知”,今抱愁独坐,不若询访惠寂,究其仔细,庶几少解情怀。
遂徐步出门,路过李氏之家。时夜色已阑,门户皆闭,浩至此,想象莺莺,心怀爱慕,步不能移,指李氏之门口:“非插翅步云,安能入此?”方徘徊未进,忽见旁有隙户并开,左右寂无一人。浩大喜曰:“天赐此便,成我佳期!远托惠寂,不如潜入其中,探问莺莺消息。”浩为情爱所重,不顾礼法,蹑足而入。既到中堂,匿身回廊之下。左右顾盼,见:
闲庭悄悄,深院沉沉。静中闻风响玎珰,暗里见流萤聚散。更筹渐急,窗中风弄残灯;夜色已阑,阶下月移花影。香闺想在屏山后,远似巫阳千万重。
浩至此,茫然不知所往。独立久之,心中顿省。自思设若败露,为之奈何?不惟身受苦楚,抑且玷辱祖宗,此事当款曲图之。不期隙户已闭,返转回廓,方欲寻路复归;忽闻室中有低低而唱者。浩思深院净夜,何人独歌?遂隐住侧身,静听所唱之词,乃《行香子》词:
雨后风微,绿暗红稀,燕巢成蝶绕残枝。杨花点点,永日迟迟。动离怀,牵别恨,鹧鸪啼。辜负佳期,虚度芳时,为甚褪尽罗衣?宿香亭下,红芍栏西。当时情,今日恨,有谁知!
但觉如雏莺啭柳阴中,彩凤鸣碧梧枝上。想是清夜无人,调韵转美。浩审词察意,若非莺莺,谁知宿香亭之约?但得一见其面,死亦无悔。方欲以指击窗,询问仔细,忽有人叱浩曰:“良士非媒不聘,女子无故不婚。今女按板于窗中,小子逾墙到厅下,皆非善行,玷辱人伦。执指有司,永作淫奔之戒。”浩大惊退步,失脚堕于砌下,久之方醒。开目视之,乃伏案昼寝于书窗之下,时日将哺矣。浩曰:“异哉梦也!何显然如是?莫非有相见之期,故先垂吉兆告我?”
方心绪扰扰未定,惠寂复来。浩讯其意。寂曰:“适来只奉小柬而去,有一事偶忘告君。莺莺传语,他家所居房后,乃君家之东墙也,高无数尺。其家初夏二十日,亲族中有婚姻事,是夕举家皆往,莺托病不行。令君至期,于墙下相待,欲逾墙与君相见,君切记之。”惠寂且去,浩欣喜之心,言不能尽。
屈指数日,已至所约之期。浩遂张帷幄,具饮馔,器用玩好之物,皆列于宿香亭中。日既晚,悉逐僮仆出外,惟留一小鬟。反闭园门,倚梯近墙,屏立以待。未久,夕阳消柳,瞑色暗花间,斗柄指南,夜传初鼓。浩曰:“惠寂之言岂非谑我乎?”语犹未绝,粉面新妆,半出短墙之上。浩举目仰视,乃莺莺也。急升梯扶臂而下,携手偕行,至宿香亭上。明烛并坐,细视莺莺,欣喜转盛,告莺曰:“不谓丽人,果肯来此!”
莺曰:“妾之此身,异时欲作闺门之事,今日宁肯诳语!”浩曰:“肯饮少酒,共庆今宵佳会可乎?”莺曰:“难禁酒力,恐来朝获罪于父母。”浩曰:“酒既不饮,略歇如何?”莺笑倚浩怀,娇羞不语。浩遂与解带脱衣,入鸳帏共寝。但见:
宝炬摇红,麝烟吐翠。金缕绣屏深掩,绀纱斗帐低垂。并连鸳枕,如双双比目同波;共展香衾,似对对春蚕作茧。向人尤殢春情事,一搦纤腰怯未禁。
须臾,香汗流酥,相偎微喘,虽楚王梦神女,刘、阮入桃源,相得之欢,皆不能比。少顷。莺告浩曰:“夜色已阑,妾且归去。”浩亦不敢相留,遂各整衣而起。浩告莺曰:“后会未期,切宜保爱!”莺曰:“去岁偶然相遇,犹作新诗相赠,今夕得侍枕席,何故无一言见惠?岂非猥贱之躯,不足当君佳句?”浩笑谢莺曰:“岂有此理!”谨赋一绝:
华胥佳梦徒闻说,解佩江皋浪得声。
一夕东轩多少事,韩生虚负窃香名。
莺得诗,谓浩曰:“妾之此身,今已为君所有,幸终始成之!”
遂携手下亭,转柳穿花,至墙下,浩扶策莺升梯而去。
自此之后,虽音耗时通,而会遇无便。经数日,忽惠寂来告曰:“莺莺致意,其父守官河朔,来日挈家登程,愿君莫忘旧好。候回日,当议秦、晋之礼。”惠寂辞去。浩神悲意惨,度日如年,抱恨怀愁,俄经二载。
一日,浩季父召浩语曰:“吾闻不孝,以无嗣为大。今汝将及当立之年,犹未纳室,虽未至绝嗣,而内政亦不可缺。此中有孙氏者,累世仕宦,家业富盛,其女年已及笄,幼奉家训,习知妇道,我欲与汝主婚,结亲孙氏。今若失之,后无令族。”浩素畏季父赋性刚暴,不敢抗拒,又不敢明言李氏之事,遂通媒妁,与孙氏议姻。
择日将成,而莺莺之父任满方归。浩不能忘旧情,乃遣惠寂密告莺曰:“浩非负心,实被季父所逼,复与孙氏结亲,负心违愿,痛彻心髓!”莺谓寂曰:“我知其叔父所为,我必能自成其事!”寂曰:“善为之。”遂去。
莺启父母曰:“儿有过恶,玷辱家门,愿先启一言,然后请死。”父母惊骇,询问:“我儿何自苦如此?”莺曰:“妾自幼岁慕西邻张浩才名,曾以此身,私许偕老。曾令乳母白父母,欲与浩议姻,当日尊严不蒙。今闻浩与孙氏结婚。弃妆此身,将归何地?然女行已失,不可复嫁他人,此愿若违,含笑自绝。”父母惊谓莺曰:“我止有一女,所恨未能选择佳婿。
若早知,可以商议。今浩既已结婚,为之奈何?”莺曰:“父母许以儿归浩,则妾自能措置。”父曰:“但愿亲成,一切不问。”莺曰:“果如是,容妾诉于官府。”遂取纸作状,更服旧妆,径至河南府讼庭之下。
龙图阁待制陈公方据案治事,见一女子执状向前。公停笔问曰:“何事?”莺莺敛身跪告曰:“妾诚诳妄,上渎高明,有状上呈。”公令左右取状展视云:
告状妾李氏:切闻语云:“女非媒不嫁。”此虽至论,亦有未然。何也?昔文君心喜司马,贾午志慕韩寿,此二女皆自私奔之名,而不受无媒之谤。盖所归得人,青史标其令德,注在篇章,使后人继其所为,免委身于佣俗。妾于前岁慕西邻张浩才名,已私许之偕老。言约已定,誓不变更。今张浩忽背前约,使妾呼天叩地,无所告投!切闻律设大法,礼顺人情。若非判府龙图明断,孤寡终身何恃!为此冒耻渎尊,幸望台慈,特赐予决。谨状。
陈公读毕,谓莺莺曰:“汝言私约已定,有何为据?”莺取怀中香罗并花笺上二诗,皆浩笔也。陈公命追浩至公庭,责浩与李氏既已约婚,安可再婚孙氏?浩仓卒但以叔父所逼为辞,实非本心。再讯莺曰:“尔意如何?”莺曰:“张浩才名,实为佳婿,使妾得之,当克勤妇道。实龙图主盟之大德。”陈公曰:“天生才子佳人,不当使之孤零,我今曲与汝等成之。”
遂于状尾判云:
花下相逢,已有终身之约;中道而止,竟乖偕老之心。在人情既出至诚,论律文亦有所禁。宜从先约,可断后婚。
判毕谓浩曰:“吾今判合与李氏为婚。”二人大喜,拜谢相公恩德,遂成夫妇,偕老百年。后生二子,俱擢高科。话名“宿香亭张浩遇莺莺”。
当年崔氏赖张生,今日张生仗李莺。
同是风流千古话,西厢不及宿香亭。
………………………………………………
第四十三卷 王娇鸾百年长恨
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昔年歌管变荒台。转眼是非兴败!须识闹中取静,莫因乖过成呆。不贪花酒不贪财。一世无灾无害。
话说江西饶州府余干县长乐村,有一小民叫做张乙。因贩些杂货到于县中,夜深投宿城外一邸店,店房已满,不能相容。间壁锁下一空房,却无人住。张乙道:“店主人何不开此房与我?”主人道:“此房中有鬼,不敢留客。”张乙道:
“便有鬼,我何惧哉!”主人只得开锁,将灯一盏、扫帚一把,交与张乙。张乙进房,把灯放稳,挑得亮亮的。房中有破床一张,尘埃堆积,用扫帚扫净,展上铺盖,讨些酒饭吃了,推转房门,脱衣而睡。梦见一美色妇人,衣服华丽,自来荐枕,梦中纳之。及至醒来,此妇宛在身边。张乙问是何人。此妇道:“妾乃邻家之妇,因夫君远出,不能独宿,是以相就。勿多言,久当自知。”张亦不再问。天明,此妇辞去。至夜又来,欢好如初。如此三夜。店主人见张客无事,偶话及此房内曾有妇人缢死,往往作怪,今番却太平了。张乙听在肚里。至夜,此妇仍来。张乙问道:“今日店主人说这房中有缢死女鬼,莫非是你?”此妇并无惭讳之意,答:“妾身是也。然不祸于君,君幸勿惧。”张乙道:“试说其详。”此妇道:“妾乃娼女,姓穆,行廿二,人称我为廿二娘。与余干客人杨川相厚。杨许娶妾归去,妾将私财百金为助。一去三年不来,妾为鸨儿拘管,无计脱身,挹郁不堪,遂自缢而死。鸨儿以所居售人,今为旅店。此房昔日妾之房也,一灵不泯,犹依栖于此。杨川与你同乡,可认得么?”张乙道:“认得。”此妇道:“今其人安在?”张乙道:“去岁已移居饶州南门,娶妻开店,生意甚足。”妇人嗟叹良久,更无别语。
又过了二日,张乙要回家,妇人道:“妾愿始终随君,未识许否?”张乙道:“倘能相随,有何不可。”妇人道:“君可制一小木牌,题曰‘廿二娘神位’,置于箧中。但出牌呼妾,妾便出来。”张乙许之。妇人道:“妾尚有白金五十两,埋于此床之下,没人知觉,君可取用。”张掘地果得白金一瓶,心中甚喜。过了一夜。次日张乙写了牌位,收藏好了,别店主而归。到于家中,将此事告与浑家。浑家初时不喜,见了五十两银子,遂不嗔怪。张乙于东壁立了廿二娘神主,其妻戏往呼之,白日里竟走出来,与妻施礼。妻初时也惊讶,后遂惯了,不以为事。夜来张乙夫妇同床,此妇亦来就卧,也不觉床之狭窄。
过了十余日,此妇道:“妾尚有夙债在于郡城,君能随我去索取否?”张利其所有,一口应承,即时雇船而行。船中供下牌位。此妇同行同宿,全不避人。不则一日,到了饶州南门,此妇道:“妾往杨川家讨债去。”张乙方欲问之,此妇倏已上岸。张随后跟去,见此妇竟入一店中去了。问其店,正杨川家也。张久候不出,忽见杨举家惊惶,少顷哭声振地。问其故,店中人云:“主人杨川向来无病,忽然中恶,九窍流血而死。”张乙心知廿二娘所为,默然下船,向牌位苦叫,竟不见出来了。方知有夙债在郡城,乃杨川负义之债也。有诗叹云:
王魁负义曾遭谴,李益亏心亦改常。
请看杨川下梢事,皇天不佑薄情郎。
方才说穆廿二娘事,虽则死后报冤,却是鬼自出头,还是渺茫之事。如今再说一件故事,叫做《王娇鸾百年长恨》,这个冤更报得好。此事非唐非宋,出在国朝天顺初年。广西苗蛮作乱,各处调兵征勦,有临安卫指挥王忠所领一支浙兵,违了限期,被参降调河南南阳卫中所千户。即日引家小到任。
王忠年六十余,止一子王彪,颇称骁勇,督抚留在军前效用。
倒有两个女儿,长曰娇鸾,次曰娇凤,鸾年十八,凤年十六。
凤从幼育于外家,就与表兄对姻,只有娇鸾未曾许配。夫人周氏,原系继室。周氏有嫡姐,嫁曹家,寡居而贫,夫人接他相伴甥女娇鸾,举家呼为曹姨。娇鸾幼通书史,举笔成文。
因爱女慎于择配,所以及笄未嫁,每每临风感叹,对月凄凉。
惟曹姨与鸾相厚,知其心事,此外,虽父母亦不知也。
一日清明节届,和曹姨及侍儿明霞后园打秋千耍子。正在闹热之际,忽见墙缺处有一美少年,紫衣唐巾,舒头观看,连声喝采。慌得娇鸾满脸通红,推着曹姨的背,急回香房。侍女也进去了。生见园中无人,逾墙而入,秋千架子尚在,余香仿佛。正在凝思,忽见草中一物,拾起看时,乃三尺线绣香罗帕也。生得此如获珍宝,闻有人声自内而来,复逾墙而出,仍立于墙缺边。看时,乃是侍儿来寻香罗帕的。生见其三回五转,意兴已倦,微笑而言:“小娘子!罗帕已入人手,何处寻觅?”侍儿抬头见是秀才,便上前万福道:“相公想已拾得,乞即见还,感德不尽!”那生道:“此罗帕是何人之物?”
侍儿道:“是小姐的。”那生道:“既是小姐的东西,还得小姐来讨,方才还他。”侍儿道:“相公府居何处?”那生道:“小生姓周名廷章,苏州府吴江县人。父亲为本学司教,随任在此,与尊府只一墙之隔。”原来卫署与学宫基址相连,卫叫做东衙,学叫做西衙,花园之外,就是学中的隙地。侍儿道:
“贵公子又是近邻,失瞻了。妾当禀知小姐,奉命相求。”廷章道:“敢闻小姐及小娘子大名?”侍儿道:“小姐名娇鸾,主人之爱女。妾乃贴身侍婢明霞也。”廷章道:“小生有小诗一章,相烦致于小姐,即以罗帕奉还。”明霞本不肯替他寄诗,因要罗帕入手只得应允。廷章道“烦小娘子少待。”廷章去不多时,携诗而至,桃花笺叠成方胜。明霞接诗在手,问:“罗帕何在?”廷章笑道:“罗帕乃至宝,得之非易,岂可轻还?小娘子且将此诗送与小姐看了,待小姐回音,小生方可奉璧。”
明霞没奈何,只得转身。
只因一幅香罗帕,惹起千秋长恨歌。
话说娇鸾小姐自见了那美少年,虽则一时惭愧,却也挑动个情字,口中不语,心下踌躇道:“好个俊俏郎君!若嫁得此人,也不枉聪明一世。”忽见明霞气忿忿的入来。娇鸾问:
“香罗帕有了么?”明霞口称:“怪事!香罗帕却被西衙周公子收着。就是墙缺内喝采的那紫衣郎君。”娇鸾道:“与他讨了就是。”明霞道:“怎么不讨?也得他肯还!”娇鸾道:“他为何不还?”明霞道:“他说:‘小生姓周名廷章,苏州吴江人氏,父为司教,随任在此。与吾家只一墙之隔。既是小姐的香罗帕,必须小姐自讨。’”娇鸾道:“你怎么说?”明霞道:“我说待妾禀知小姐,奉命相求。他道,有小诗一章,烦吾传递,待有回音,才把罗帕还我。”明霞将桃花笺递与小姐。娇鸾见了这方胜,已有三分之喜,拆开看时,乃七言绝句一首:
帕出佳人分外香,天公教付有情郎。
殷勤寄取相思句,拟作红丝入洞房。
娇鸾若是个有主意的,拚得弃了这罗帕,把诗烧却,吩咐侍儿,下次再不许轻易传递,天大的事都完了。奈娇鸾一来是及瓜不嫁、知情慕色的女子,二来满肚才情不肯埋没,亦取薛涛笺答诗八句:
妾身一点玉无瑕,生自侯门将相家。
静里有亲同对月,闲中无事独看花。
碧梧只许来奇凤,翠竹那容入老鸦?
寄语异乡孤另客,莫将心事乱如麻。
明霞捧诗方到后园,廷章早在缺墙相候。明霞道:“小姐已有回诗了,可将罗帕还我。”廷章将诗读了一遍,益慕娇鸾之才,必欲得之。道:“小娘子耐心,小生又有所答。”再回书房,写成一绝:
居傍侯门亦有缘,异乡孤另果堪怜。
若容鸾凤双栖树,一夜箫声入九天。
明霞道:“罗帕又不还,只管寄什么诗,我不寄了。”廷章袖中出金簪一根道:“这微物奉小娘子,权表寸敬,多多致意小姐。”明霞贪了这金簪,又将诗回复娇鸾。娇鸾看罢,闷闷不悦。明霞道:“诗中有甚言语触犯小姐?”娇鸾道:“书生轻薄,都是调戏之言。”明霞道:“小姐大才,何不作一诗骂之,以绝其意?”娇鸾道:“后生家性重,不必骂,且好言劝之可也。”再取薛笺题诗八句:
独立庭际傍翠阴,侍儿传语意何深。
满身窍玉偷香胆,一片撩云拨雨心。
丹桂岂容稚子折?珠帘那许晓风侵?
劝君莫想阳台梦,努力攻书入翰林。
自此一倡一和,渐渐情熟,往来不绝。明霞的足迹不断后园,廷章的眼光不离墙缺。诗篇甚多,不暇细述。
时届端阳,王千户治酒于园亭家宴。廷章于墙缺往来,明知小姐在于园中,无由一面,侍女明霞亦不能通一语。正在气闷,忽撞见卫卒孙九。那孙九善作木匠,长在卫里服役,亦多在学中做工。廷章遂题诗一绝封固了,将青蚨二百赏孙九买酒吃,托他寄与衙中明霞姐。孙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伺候到次早,才觑个方便,寄得此诗于明霞。明霞递于小姐,拆开看之,前有叙云:
端阳日园中望娇娘子不见,口占一绝奉寄:
配成彩线思同结,倾就蒲觞拟共斟。
雾隔湘江欢不见,锦葵空有向阳心。
后写:“松陵周廷章拜稿。”娇娘看了,置于书几之上。适当梳头,未及酬和。忽曹姨走进香房,看见了诗稿,大惊道:
“娇娘既有西厢之约,可无东道之主,此事如何瞒我?”娇鸾含羞答道:“虽有吟咏往来,实无他事,非敢瞒姨娘也。”曹姨道:“周生江南秀士,门户相当,何不教他遣媒说合,成就百年姻缘,岂不美乎?”娇鸾点头道是。梳妆已毕,遂答诗八句:
深锁香闺十八年,不容风月透帘前。
绣衾香暖谁知苦,锦帐春寒只爱眠。
生怕杜鹃声到耳,死愁蝴蝶梦来缠。
多情果有相怜意,好倩冰人片语传。
廷章得诗,遂假托父亲周司教之意,央赵学究往王千户处求这头亲事。王千户亦重周生才貌。但娇鸾是爱女,况且精通文墨,自己年老,一应卫中文书笔札,都靠着女儿相帮,少他不得,不忍弃之于他乡,以此迟疑未许。
廷章知姻事未谐,心中如刺,乃作书寄于小姐。前写:
松陵友弟廷章拜稿:自睹芳容,未宁狂魄。夫妇已是前生定,之死靡他;媒妁传来今日言,为期未决。遥望香闺深锁,如唐玄宗离月宫而空想嫦娥;要从花圃戏游,似牵牛郎隔天河而苦思织女。倘复迁延于月日,必当夭折于沟渠。生若无缘,死亦不瞑。勉成拙律,深冀哀怜。
诗曰:
未有佳期慰我情,可怜春价值千金。
闷来窗下三杯酒,愁向花前一曲琴。
人在琐窗深处好,闷回罗帐静中吟。
孤栖一样昏黄月,肯许相携诉寸心?
娇鸾看罢,即时覆书。前写:
虎衙爱女娇鸾拜稿:轻荷点水,弱絮飞帘。拜月亭前,懒对东风听杜宇;画眉窗下,强消长昼刺鸳鸯。人正困于妆台,诗忽坠于香案。启观来意,无限幽怀。自怜薄命佳人,恼杀多情才子。一番信到,一番使妾倍支吾;几度诗来,几度令人添寂寞。休得跳东墙学攀花之手,可以仰北斗驾折桂之心。眼底无媒,书中有女。自此衷情封去札,莫将消息问来人。谨和佳篇,仰祈深谅。
诗曰:
秋月春花亦有情,也知身价重千金。
虽窥青琐韩郎貌,羞听东墙崔氏琴。
痴念已从空里散,好诗惟向梦中吟。
此生但作干兄妹,直待来生了寸心。
廷章阅书,赞叹不已。读诗至末联“此生但作干兄妹”,忽然想起一计道:“当初张珙、申纯皆因兄妹得就私情。王夫人与我同姓,何不拜为之姑?便可通家往来,于中取事矣。”
遂托言西衙窄狭,且是喧闹,欲借卫署后园观书。周司教自与王千户开口。王翁道:“彼此通家,就在家下吃些现成茶饭,不烦馈送。”周翁感激不尽,回向儿子说了。廷章道:“虽承王翁盛意,非亲非故,难以打搅。孩儿欲备一礼,拜认周夫人为姑。姑侄一家,庶乎有名。”周司教是糊涂之人,只要讨些小便宜,道:“任从我儿行事。”廷章又央人通了王翁夫妇,择个吉日,备下彩缎书仪,写个表侄的名刺,上门认亲,极其卑逊,极其亲热。王翁是个武人,只好奉承,遂请入中堂,教奶奶都相见了。连曹姨也认做姨娘,娇鸾是表妹,一时都请见礼。王翁设宴后堂,权当会亲。一家同席,廷章与娇鸾暗暗欢喜。席上眉来眼去,自不必说。当日尽欢而散。
姻缘好恶犹难问,踪迹亲疏已自分。
次日王翁收拾书室,接内侄周廷章来读书。却也晓得隔绝内外,将内宅后门下锁,不许妇女入于花园。廷章供给,自有外厢照管。虽然搬做一家,音书来往反不便了。
娇鸾松筠之志虽存,风月这情已动。况既在席间眉来眼去,怎当得园上凤隔鸾分?愁绪无聊,郁成一病,朝凉暮热,茶饭不沾。王翁迎医问卜,全然不济。廷章几遍到中堂问病,王翁只教致意,不令进房。廷章心生一计,因假说:“长在江南,曾通医理。表妹不知所患何症,待侄儿诊脉便知。”王翁向夫人说了,又教明霞道达了小姐,方才迎入。廷章坐于床边,假以看脉为由,抚摩了半晌。其时王翁夫妇俱在,不好交言。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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