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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骨纪--北疆生死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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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过石门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秦所。他脸上的扭曲逐渐回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冷静下来,只是尚存了一息悲伤神色。他的眼神接触到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叹息道:“这是命运。”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句低徊无奈的感叹会让严叔失控。他从队伍的最后快速冲了过来,用肘部抵住秦所的脖子,将他一直卡退到岩壁无路可退出。他手里的MP5抵在秦所的胸部,我听到严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也就没有这什么狗日的命运。”
严叔的声音在面具背后凶狠而冷酷,怨怼极深。我们悚然而惊,不知道一直对秦所恭敬有加的严叔为何如此暴怒。
“你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了……”秦所叹了口气,“开枪吧,这二十年,谁不是痛彻骨髓的捱过来?”
严叔和秦所对峙了片刻,松开了手,把MP5挎在肩膀上。他迟疑了片刻,伸手为秦所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老秦,走吧。”
我站在石门口,和两位师兄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老李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快点走,不要有什么意外再激动严叔。他手里的MP5可不是玩具。
转过身去,依稀听到严叔的低声对秦所道:“不要再跟我提什么狗屁命运。不管是天是神还是人,谁挡道,我杀谁。”
严叔和秦所奇怪的对话让我心中充满疑惑。但很快的,当我进入石门以后,这疑惑跟我即将面对的东西相比竟是如此微不足道。虽然第一眼望上去,石门内与外并无二致,都是一望无边的黑暗。
179、
“没有所谓命运这个东西,一切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
——伏尔泰
进入是门后的第一感觉是非常空旷。这里的怪石和立柱少了很多,依然是岩壁构造。我们纷纷进入后,严叔吩咐老六和土豆将石门复位。
“他这是怕有人逃跑。”老魏低声道。
李大嘴的嘴角抖了抖,俯身过来对我们悄悄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李大嘴的直觉总是很准,除了找老婆这件事失手,其他事情基本都是跟着直觉走没错。老魏则是个一切以理性为准的人,做事靠的是逻辑分析判断。但是这次老魏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我,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埂子的应急灯扫过我们身畔的空间。惨白而散漫的灯光撕裂一片片的黑暗,光线滑过以后那些黑暗又收拢起来,静静潜伏着。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寂静却让人心慌。
严叔回头问秦所道,“老秦,这里什么情况?”
秦所面无表情回答道:“死亡。”
老六咧嘴龇了一下牙,挥舞着手里的枪,“严叔问你话,你就回答,别他妈装X。”
想必老六被秦所抢过枪,心中有怨恨。他讨好的看了下严叔,似乎自己的言行是在将功赎罪。严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老六身体僵硬了片刻,讪讪低下头去。
秦所微微一笑,“既然你们执意进来,那就接受一切吧。”
他就此闭口不言,无论埂子或老六怎么发狠咒骂都不肯再说话。无奈中埂子转向朱亮,试图从他那里挖点信息出来。灯光照在朱亮身上,却看到他牙关紧闭,眼睛阖拢,浑身像通了电流一样不停的打着摆子。埂子走上前去摇了摇他,又伸手摸了他一下额头,扭头对严叔道:“他发烧了,额头滚烫,身上很凉……嗷!”
这声“嗷”的惨叫来得极其突兀,我们都被吓了一跳,陈伟甚至倒退了几步,躲在窦淼身后。(文-人-书-屋-W-R-S-H-U)
埂子的应急灯掉在地上,灯光没断,却见埂子的身影被光拉长,原地跳起脚来一叠声的咒骂:“狗娘养的竟然咬我!”
老六和土豆连忙上前几下放倒了朱亮,拿起应急灯察看埂子的伤势。埂子的左手有一个深深的半圆形牙印,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岩地上。埂子暴跳如雷,对着躺在地上的朱亮冲了过去,老六拦腰抱住他。
“埂哥,我给你包扎一下。”
我看到埂子手上的伤口时,心中骤然一动,呼吸急促起来。严叔对于变故并不惊慌,这一点上他和谭教授很相似,总是镇定自若的强大气场。唯一不同的是,或许严叔时刻在压制着自己的某种情绪,偶尔会爆发出来。
严叔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秦所。秦所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光的角落里他的脸色看上去异常苍白。
慌乱中小飞举起灯,老六从包里翻出纱布,胡乱的给埂子缠在手上。这一下显然咬得不轻,埂子面部肌肉紧绷,凶狠的望着躺在地上的朱亮。
这时老魏忽然叫了出来,“那边有光!”他从小飞手中抢过应急灯,高高举起照向远方,声音中抑制不住的兴奋,“看到了吗?光!”
我们齐齐顺着光线指示的方向望去,老魏关上应急灯,大声道:“就是那边!”
果然灯光关闭后,黑暗里隐约看到了那一点极其隐蔽的微光,似乎遮蔽在远处岩壁的拐角处。
老魏放下应急灯,拿出手电筒,快步向前走去,“我和李文常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们。”
严叔没有任何指示,他的目光一直在凝视那一星半点、给了我们无限希望的微光。当我们都雀跃而兴奋起来时,严叔依然沉静的站在原地。
老魏和老李一前一后,小跑着向微光处跑去。我回头看了看谭教授,她一脸关切的看着手电筒光后两个小小的身影。再看秦所时,却发现他仰起脸,微微叹息了一声。
180、
老魏是农家子弟。我们一起吃饭时,总是听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小时候如何逮知了、蚂蚱,烤着吃时如何美味。城市里长大的小孩无比羡慕的看着他,听他闪亮着眼睛吹嘘那些如诗如海的麦浪,那些赤脚下河摸螃蟹、小龙虾,用网子捉鱼的趣事以及他带着帮手阿福去偷西瓜的光荣战绩。
阿福是条中华田园狗,在老魏心中地位类似哮天犬。
他是家中的老巴子,上面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初中丧父后,家中哥哥姐姐全力支持他读书,因为他的成绩是家里几个小孩中最有希望考出来的。听说高考前他因为贫困差点放弃考大学,被他们村庄的村长捉住一顿暴打,他鼻青脸肿的参加高考并如愿考上了S大。
那个曾在麦浪里奔跑的小男孩,如今已成为S大里备受瞩目的学术新星。那双曾经握过锄头和镰刀的双手,虽然布满老茧却得一手漂亮的篆刻。
此刻的老魏举着手电筒,眼睛望着远处的微光执着的向前跑着。那簇微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是看到地面的希望还是考古的新发现不得而知,他一心一意的奔向那里,仿佛田野里的男孩奔向日光。
谭教授向前走了一步,关切的喊道:“你们慢点,等我们一起过去!”
李大嘴回头挥挥手道:“没事,你们照顾下病号和伤员,我和老魏探路!”
他仿佛有看到终点答案的预感,心中充满激动和忐忑转过身去找老魏。
他转身后,停在原地愣住了。
从我的角度看,队伍里的光线刚好差不多到李大嘴那里,再向前去就是模糊不清的暗乱。我隐约看到老魏的手电光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随即消失不见,连同他的人。
181、
我打开手电筒,发足狂奔至老李身边。他依然愣在那里,我摇了摇他,他恍如梦游中,浑身随着呼吸起伏。
他的手指缓缓举起,无声的指向前方。
跟着我一起跑过来的谭教授、严叔和考古队的人都愣住了,手电筒的光柱交织在一起,齐齐照向不远的前方。
一道约十余米的深渊横亘在我们面前,阻隔了我们和对面的岩地。
我们在地下行走时,虽然也曾遇过断层,但大都不超过两米,且地面相连。此刻骤然见到这深不可测的大裂隙,惊骇之余,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我趴在地上,向前匍匐几步,爬到裂隙边缘,颤巍巍举起手电寻找老魏的踪迹。我心中怀了一线希望,希望这裂隙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深远。
就在这个瞬间,我忽然觉得生命里那些曾经重视过的东西,曾经让人心心念念无法放下的事情是多么可笑。与此刻盼望老魏还活着的愿望相比,那些一切的一切都如此渺小。
顺着手电光向下望时,光线见不到底。这深渊比我想象的还深。我的手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电筒从手中跌落,像一根被晚风吹起的羽毛,轻浮的滑过黑暗跌宕而下,直至看不到它,甚至听不到它落地的声音。
老六的应急灯跟了上来。回头望去,李文常站在距我几步的地方,脸色灰暗僵硬。谭教授从他身边急匆匆擦过,在我身边跪下向深渊里张望。赶过来的人们此起彼伏的喊了起来——“魏其芳!”“老魏!”“魏博士!”
没有回答。深渊里一片寂静。
谭教授从老六手中夺过应急灯,趴在我身边向下照去。应急灯扫过的地方可以看到那些暗无天日的岩壁,各种嶙峋古怪的面貌。它们沉睡了很久,好像灯光也不能让它们醒转过来。
182、
“谭教授,那里!”
窦淼叫了起来,他的手指指向我们这侧下方的岩壁,“看到了吗,好像是老魏!”
谭教授的灯光迅速向窦淼指的方向扫去,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眼睛慌乱的随着光线到达的地方寻找着。在那些巨大黝黑的岩壁上,我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挂在上面。老魏的双手死死抠着岩壁突起的地方,似乎全部精力都用在手臂上,在生死间苦苦挣扎着。
一时间大家激动不已,纷纷喊了起来。
“老魏,坚持住,我们马上想办法!”
“魏其芳,能听到吗?”
“大头,别说话,挺住!”
最后一句话是我喊的。我怕老魏一说话会泄气,余力不够支撑到我们实施救援。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老魏一直一声不吭的扒在岩石上,牙关紧闭。
身畔的严叔和埂子已经行动起来。他们迅速在老魏所在位置的上方岩壁打上膨胀螺丝,做了一个安全点。埂子准备用安全带上身时,李大嘴伸手拿过安全绳,声音低沉而快速,“我来!”
埂子一把推开他,“你不行。”
老李铁青着脸,像是风暴来临前的阴晦,“给我!我不放心你!”
一双瘦而有力的手分开了他们两个,严叔简洁毋庸置疑的断绝了他们的争执。
“没时间了,我来。”
严叔将保护带系在身上,察看了一下八字环和快挂的连接情况,向李大嘴和埂子点点头便开始下降。
我们心惊肉跳的看着严叔小心翼翼的接近老魏。他顺着岩壁逐渐摸到了老魏身边,借助绳子的力量踏在岩壁上,伸出手想给老魏挎上安全带。大家屏息凝气的看着严叔动作,不敢有丝毫的声音。隐隐听到严叔闷声对老魏道:“好了,别动,我给你连上绳子。”
我看到严叔伸出手去,准备将绳子的锁扣系在老魏腰间的安全带上。就在他的手即将接触到老魏腰间时,老魏闷哼了一声。他终于捱到了他体能的极限,双手再也支撑不住,从岩壁上坠落下去。
183、
时过境迁,我早已无从想起当时的心情。老魏的双手擦过粗糙的岩壁,却是无法遏制的坠势。我隐约记得听到李大嘴的一声狂吼,窦淼死死的抱住他。
电光石火间严叔双脚在岩壁上猛的一蹬,身体向下跃去。他借助速度追上了老魏,拦腰抱住了他。安全绳在岩壁上发出一阵让人心慌的摩擦声,严叔和老魏随即狠狠的撞向岩壁。连续几次撞击后,严叔终于稳住了身形,将绳子挂在了老魏身上。
“不好!”
当我们刚刚吁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李大嘴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安全点上,伸手拉住绳子。回头望去,这才发现膨胀螺丝似乎经不起刚才的震荡,悬挂的绳索摇摇欲坠。老李死死的拉住绳子,回头吼道:“都过来拉绳子。”
这片刻间的变故让大家都有点迟钝,老李被绳子拉的趔趄了几步,他就势向后仰着贴近地面,脚死死蹬着地面,回头又吼了一声:“拉啊!”
埂子、窦淼等人回过神来纷纷冲了过来拉住绳子,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时,绳子周围已经没有地方下手了。我看到老李的手深深的卡在绳子里,磨出了血。我拽住他的手臂,想支援一下,老李一边吃力的拉着一边道:“边儿上去,别添乱!”
众人终于七手八脚将严叔和老魏拉了上来,瘫坐在地上惊魂甫定。我和老李连滚带爬的扑向老魏。老魏样子惨不忍睹,脸上擦破了几块,流了鼻血,最严重的是手指,几个指甲都翻开了。
我慌乱的为他擦着血迹,上下齿一直在打颤,发出古怪的咯吱声。老李扒了扒老魏的大头,颤声道:“兄弟,你没事吧?”
老魏喘息了一会,低声道:“没事。我……”
老李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脚轻轻踹了一下老魏的腿,大口喘了几下,“祸害活千年,我就知道你是个老不死的。”
老魏的脸侧了过来,先是看看我,又用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找到了蹲在他身边谭教授。
“谭教授,我,我在下面看到了……”
184、
谭教授轻轻拾起他的手,用纱布轻轻擦拭着,低声道:“别说话了,先休息。”
她的声音先是有些哽咽,几秒钟后就控制住了自己,恢复了往昔的镇定。
另一侧围着严叔的埂子等人也在忙不迭的拿纱布为严叔擦血。他的手和臂都有严重的擦撞伤,人躺在地上,没有声音。我见老魏没事了,连忙拿起应急灯照着严叔,希望给埂子等为他止血的人帮点小忙。
无论如何,是严叔救了老魏,我深深的感激他。过去的恨与憎恶和现在的感激之情交织在一起真是种难言的情感。在老魏下坠时,严叔完全可以不必冒生命危险向下跳去。这种须臾间没有犹豫的相救,让我对严叔另眼相看。
“严叔昏迷了。”
埂子轻声道。
“他的头部受伤了。看,他流血了。”
当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严叔血肉模糊的手臂上时,细心的窦淼却发现了严叔昏迷的原因。灯光移到严叔的头部,我看到严叔的面具逐渐被血浸透了,面具黏在脸上,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
一向凶恶的埂子有些慌张,他抬起头,居然向谭教授询问道:“谭……谭教授,怎么办?”
谭教授俯身察看了一下,果断道:“揭开老严的面具,先给他止住血。”
埂子惶惑的伸出手去,手在空中颤抖了一下又停住,他低声嗫嚅道:“严,严叔不会允许的。”
谭教授冷冷道:“他现在流血不止,你是更担心他死掉还是担心他会责罚你揭开面具?”
埂子的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而动,显然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不容他做长考,于燕燕颀长白皙的手指已经伸过来,捏住严叔面具的一角缓缓掀开。
“当断不断,有什么出息。”于燕燕的声音中充满了轻蔑。
奇怪的是埂子并没有对于燕燕公然的蔑视进行反击,他只是定定的看着严叔的脸。于燕燕的目光从埂子身上转到身边的严叔脸上,她一下愣住了。
谭教授也愣住了。
大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集中在严叔脸上。巨大的震惊让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只有陈伟“啊”了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
我看了严叔一眼,只觉得口干舌燥,心惊肉跳。
185、
严叔的额头和太阳穴各有两个出血点,大量的血迹让他的脸看上去血肉模糊。在严叔抓住老魏之后所受的撞击中,他承受了绝大部分伤害,相比之下老魏算是轻伤了。常人遭受这样的重创之后一般都会立即都会立即昏迷,但严叔超人的意志让他一直坚持到他和老魏被救上来为止。此刻严叔静静躺在地上,面具被揭开,他仿佛不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首领,只是一个陷入昏迷的老者。
一直以来我们对严叔的面具私下有很多猜测。老李分析这是好事,因为看不到严叔的真面目,我们被灭口的可能性降低了很多。但老魏认为这个推断有硬伤,因为埂子等人并没有带面具。从害怕事后法律惩罚的角度来说,埂子等人的暴露实则就是严叔的暴露。两人争论不休,始终没有一个服众的的结论。
严叔的面具是麻质的,轻而透气,他从不脱下面具,即便休息时。此刻严叔的脸骤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困惑我们良久的谜团竟然就这样轻易的揭开了答案。我没想到的是当我们的好奇终于得到满足时,伴随的心情竟是如此震惊而又产生新的疑惑。
严叔的脸几乎可以用狰狞扭曲来形容。他的脸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到处都是瘢痕和凹伤。乍看之下,这已不像是一张人脸,更像是他的脸整个被掀开过后又胡乱的贴在肉上。他没有眉毛,除了歪斜的双眼依稀可辨,嘴和鼻子的形样都诡异可怖。
血迹密布在他凹凸不平的皮肤的皮肤上,他仿佛是深入过地狱的恶鬼又爬回人间。在晦暗明灭的光线中,他每一次呼吸都让我们心头陡然一跳,似乎看到被毁灭肉身后还魂的恶尸。
我们静默无声的望着严叔,连老魏都侧着脸望着,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秦所缓缓走向严叔,在他身边蹲下,拉起他的手握住。秦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严叔。
“怎,怎么会是这样?他……他还是人吗?”
陈伟躲在李大嘴身后,探出头来颤巍巍问道。
秦所回过头去冷冷的看着他,他的眼神中是我不能理解的情感。陈伟被他的目光刺得抖了一下,讪讪的低下头。
“秦所,您以前认识严……叔?”
于燕燕微微低下头,仔细看着秦所,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查看到蛛丝马迹。
秦所站起身,点点头,他脸上是没有丝毫掩饰的直截了当的神情,“二十年。我认识他二十年了。”
186、
我们心里一惊,严叔和秦所的关系果然印证了此前心中隐隐的猜测。两支考古队和这支神秘的职业军人组成的队伍,竟然有如此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不是你到营盘遗址前,严叔已经和你联系过了?”
于燕燕的话像刀子一般划过黑暗,逼向秦所。
秦所摇摇头,“不,我是接到匿名消息,说营盘遗址可能将遭到新一轮盗墓,这才匆忙带队……”他骤然停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看了看倒在地下、间或抽搐着的朱亮,神情有些悲哀,“失控了,一切都失控了……这远远超出我的预料。”秦所抬起头,声音急切了起来,“谭教授,你带队马上撤离这里,要快!没时间了!”
我们心中惴惴不安,有千百个疑问想问秦所。已经走到这里,且老魏在下面似乎发现了什么,如此离去真是让人心有不甘。但秦所的表情绝非故意耸人听闻,他迫切的表达着一种信息,似乎有难言之隐。
“告诉我,你隐瞒了什么,我立刻带队离开。”
谭教授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平静。思路依然清晰。
秦所的胸口起伏不定的喘息着,他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我……”
“谁也不许离开。”一支黑洞洞的枪管在黑暗中举起,对着秦所。
持枪者的声音熟悉而又有着陌生的冷酷,“埂子,现在该你接管队伍了,照顾好严叔。”
我们向那个人望去,那个人身材并不高大,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身影却隐隐透着一股阴森之气。曾经蹲在一起吃饭的人,曾经拿着刷子清扫文物说笑的人,曾经患难与共的人,曾经让李大嘴心心念念想讨好的人,终于在这个时刻以这样一种方式现出真身了。
“高宏!原来内鬼是你!”李大嘴一声怒吼,抬起胳膊向高宏走了几步。窦淼一把拉住他,将他拖了回来。
“狗娘养的,你为什么要当叛徒?”李大嘴喘息着,满脸愤怒。
高宏脸色如常,“每个到这里的人都在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谁比谁更高尚,谁比谁更卑劣呢?”他的枪口在秦所面前晃了晃,“你如果再煽动队伍撤退,别怪我不客气。”
秦所摇摇头,低声道:“你根本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高宏环顾了一下我们,笑了笑,“这才是乐趣所在。我是读书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暴力。但是我要提醒你们,服从命令,别忘了小祁的下场。”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惊,我注意到于燕燕握紧了左拳,无声无息中有些颤抖。老李挡在于燕燕身前——高宏绝非一般角色。他斯文的外表下有一种暗涌的冷酷,我相信他的话并不是简单的恫吓。连躺在地上的老魏都意识到了,伸手拉住于燕燕的脚。
老六和埂子耳语了几句,走上前一步叫道:“陈伟!”
躲在人群中的陈伟听到喊他的名字,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期期艾艾的抬起头,嗫嚅道:“什……什么?”
老六咧嘴一笑,“交出来吧。”
陈伟的脸色一片死灰,仿佛垂死挣扎。
“交……交出来什么?”
“周谦的东西。”老六漆黑的烟牙露了出来,回头看看脸色紧绷的埂子,一脸邀功请赏的得意。
“你表弟小田从考古系带出来的黑布包,交出来吧。”
埂子低声如是说道。
187、
“小田”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窦淼见我一脸疑惑,轻声道:“起风沙那天,老魏在帐篷里讲了一个《考古系魅影》的故事。”
我恍然大悟。那个曾经让我们笑得乐不可支的故事主角就是小田,想不到小田竟然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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