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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孪生弟弟是MB-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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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就卧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像只猫。
我略略打量一下,房子是二室一厅。布置极其简单,客厅一对半旧的斜纹布沙发,一张旧大理石桌,一台创维电视,门后摆着两盆文竹,一只白猫伏在桌脚酣睡。
阿威喘口气,拉开一罐红枣可乐递过来。我接了,喝了一口,看着亚宁憨态可鞠的睡相,禁不住乐了。阿威在我对面坐了,搓了搓手,咽口唾沫:哥。。。
恩?我看出他有话要说,便笑了笑等他话。这下他反而扭捏起来,脸上满是不自在,却又不说了。末了,他挠挠头说:你们还真的挺像的啊。
我知道他在偏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当下也不好多问,就没放心上。又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了原态,说:哥你早点休息吧,你睡亚宁的房间吧,我和亚宁睡我那里。却听见亚宁咕囔着,含糊不请地说:我要和哥哥睡。。。
阿威就笑了笑,将空调调到最适合温度,然后一个人回卧室去了。
刚去那几天,正赶上亚宁考试。由于耽误的课程太多,亚宁不得不搬着各样的大部头电影理论整夜整夜地看,每每熬到凌晨四五点才会眯一会儿。亚宁是个心强的孩子,他不满足及格,他要最优秀。那么,他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阿威则一直在忙他的论文。毕竟大三了,他既要忙最后的学业,又要忙着四处试镜拍广告物色公司签约。我则清闲地不得了。除了给亚宁他们作作饭收拾一下房子,没有什么事情作。六月末七月初的北京躁热到不行,也没心思到处走。当亚宁和阿威不在家时,我便伺弄小猫,或者看影碟。我肯定我从没看电影看得那么过瘾过。整天没事一个劲看,反正阿威的碟子看也看不完,从《欲望号街车》到《鳗鱼》,从《日瓦戈医生》到《美丽心灵》,从《魂断蓝桥》到《教父》,很多看过的、没看过的、听过的、没听过的电影都看了个遍。亚宁还说哥,你想看什么尽管给我说我给你搞。天!连着看了一星期我都快看吐了去。
六月份的最后一天,亚宁终于考完了,阿威也似乎刚好有空。晚饭间亚宁提议从明天开始来个疯狂旅游周,阿威表示支持,当即拍板明天早上去天安门看升国旗。还说明天就是建党节,去看看有什么特殊仪式没有。
那个清晨五点半,等我们赶到时已经晚了。那天观旗的人特别多,以致于我们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外,只能看见红旗沿着旗杆慢慢往上爬,没能瞧见国旗仪卫队的整齐步伐。直到看到升旗结束,人群淅沥糊涂散去,亚宁才耸了耸鼻子骂了句脏话。
我知道亚宁是怕我没看到不高兴,便安慰他说没事的以后机会还多着呢,再说能来看看天安门我已经很高兴了。亚宁有些丧气地只埋怨都怪阿威洗刷太慢耽误工夫。阿威却不和他计较,一个劲嘿嘿直笑。
我们围着金水桥转了转,看了看华表,天开始热起来,才打算要回。才一会工夫,天却似乎却要下雨了,刚才同国旗一起升起的第一缕阳光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广场上也没有什么活动,只有不太多的几个闲人和观光的老外,几个卖北京市旅游交通地图的小贩。广场的地板砖还是五六十年代的老砖,已经有不少断裂凹损,所有远远近近可以看见有老匠工在操着简陋的工具不紧不慢地启砖。从容不迫。
中午时分,雨下来了,而是非常得大。刷刷刷刷疯了似的。
我们正好赶回家,却也被淋了个湿透。因为四和院在胡同深处,胡同里车子进不来,一下雨更酷了,凹凸不平的砖地上还有灌满泥浆的坑洼,我们只好上顶暴雨下踩黄泉,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冲。
我不得不再次欣赏一下我们所住的三间南房。布置真的十分合理。中间是客厅,一门是古旧的镂花木门,二门装了推拉格的玻璃门。西间用红木格障隔成的两间卧室,东间是隔开的厨房和浴室。东西北三厢都没有住人,偌大的院子只住着我们一家,据阿威说,这所精致的院子以前是一个贝勒金屋藏娇的小窝,后来荒废了,转到他一个远房亲戚手里面,他便租了过来。我极其喜欢这里的荒芜的精致。除了斑驳的雕梁画栋,还有那院子中央一大池子的青竹,长得郁郁葱葱的,在雨中像一大蓬灰绿的雾气。
我换了衣服出来,亚宁还在阿威的房间换衣服。我抱着那只猫倚在门口看院子里的雨中的竹子。模糊间,听见亚宁和阿威在房间里低低的声音。阿威仿佛在说,亚宁咱到底该不该告诉咱哥啊,要说你说吧,我是不敢。
亚宁有点紧张地说算了,以后慢慢再说吧,现在我也不敢。既而,他们无语了,只听得穿衣服的碎碎悉悉簌簌的声响。
雨哗哗地从屋檐往下砸,一刹间,屋子里沉默地厉害。
我问亚宁怎么了,亚宁在里面说哥没事,你把那只荷叶鸭给炖一下吧,我正和威哥商量给你找工作的事情。
院子里的竹林在风雨中摇摆,其他房间的门紧紧闭着,显出一种怪异诡醵的平静安宁。
过了几天,亚宁,我和阿威去海淀区小香榭里大街的一家酒吧。
下午的三点半,腐白的阳光烤着柏油路发软,街道两旁几乎没有树,都是名牌服装专卖店,很欧化,算是个贵族气的步行街。我喜欢透过玻璃橱窗往里面看的感觉,里面俊美的模特门穿着的衣服有的是仿十七世纪欧洲上层社会流行的百褶样式,繁缛复杂的滚边镶袖的工艺美仑美幻,让人眼花缭乱。
酒吧在步行街的尽头,名字叫做无忌流红。我始终不明白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只听亚宁说老板叫做白衣,是香港某著名影星的情妇,并且她与演艺圈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交情不菲,是个地道的女强人。
亚宁和阿威对这里似乎相当熟悉,阿威甚至自己到水台里面去,动手磨咖啡豆,冲了咖啡端过来。然后阿威出去接电话,我和亚宁坐着闲侃。当我们坐在落地窗前,快要喝完一杯咖啡时,老板才从里面出来。
酒吧是晚上六点才开始营业的,这会儿看上去挺冷清。舞池里满是未收拾的烟蒂、铝箔纸和口香糖,周围的连椅桌上也凌乱地丢满了空烟盒和杯碟。乐队平台上乐器都散乱地堆在一处,四处纠缠的大把大把的电线像一条条疯狂交媾的毒蛇,色彩斑斓,纠结盘舞。老板正是在这样的环境,推开套间门走出来。
白衣!第一眼看见她,便觉得她正应了那句话:名如其人…………她穿了件白色的几近透明的睡袍,不施粉黛,长长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一脸高贵的慵散。一支半截的香烟纤纤在手里捏着。
哟!白衣边弹烟灰边走过来冲亚宁说:宝贝儿,怎么又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亚宁带着某种神秘的笑站起来:白衣姐,我的双胞胎哥哥,玉宁。
白衣眉一扬,流光四溢的眸影昭示了她风月场老手的身份,那种圆滑、世故和精明,是外表的懒洋洋所掩饰不住了。她手一抬放在我肩膀上,吐了个曼妙的烟圈:哟,瞧瞧!哥俩活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我说你爹妈可真能耐,怎么折腾出这么一对招人心疼的孩子…………赶明啊,我要孩子就要你们这模样的。
亚宁忙说白衣姐说笑了,我。。。
要给你哥哥找工作是吧,白衣目光果然十分敏锐,一语道破。我垂下眼皮看她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和妈妈那双弹古筝洗衣作饭的手一样白皙修长,都保养的很好。只是她五之指甲长得吓人,涂着黑的指甲油。
坐,都坐。白衣收了手,将烟蒂随手一丢,坐到位子上去。几个同样慵懒的漂亮的吧员来收拾乱糟糟的东西。她向窗外看一眼,对亚宁说:宝贝儿,你哥好象不是咱圈子里面的。。。亚宁连忙截口道:不是不是,白衣姐,我只想给我哥找份塌实却又不真累的活作。
他神色有点慌乱地看着白衣,似乎有什么话当我的面不好说。
白衣一笑:其实在这里也挺不适合你哥的,他看上去比你冷静却也缺乏生气,在这里一点也不合适。不如这样吧,我先看看他的工作能力,先让你哥去刘涛那破酒店里学学经验,我再和沁圆春联系一下,到时候去那里混个大堂经理应该没有问题。
亚宁一口一个成,喜形于色,忙对我说哥沁圆春是个三星级酒店,可真的不错呢。
白衣正笑着,看到阿威从门外嬉皮笑脸地晃进来,忽然就脸一寒,站起来朝他咬牙切齿走去:
死小子,不是不来我这破烂旮旯了吗,怎么着来找抽啊!你小子给我过来!
阿威诞着脸给她扭住耳朵,任白衣将他拉着往里面走。白衣到收银台那里才回头对亚宁说就这样了啊宝贝儿,今儿阿威归我了,我得好好修理他呢你不吃醋吧。
我吃个屁醋,亚宁嘟囔了一句,然后对我说:哥咱先走吧。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按白衣的安排,我先去刘涛的饭店学点经验,然后由白衣安排到沁圆春去。
刘涛的“天鹅饭店”位于西郊四环那里,离亚宁居住的地方远的多了。我只好离开亚宁搬到那里去住。
临走前,将来前杜叔的女儿欢欢写给他的信给他,又将芳菲的电话号码留给他,便收拾妥当要离开了。亚宁因为要给某动画片配音,便让阿威带我去王府井添购几件夏天的衣服,再配一部手机。阿威的花钱方式挺让我吃惊的,买部诺基亚花千把块也就罢了,买衣服竟然就花了三千多块。我极力阻止,他却说不让你花钱你心疼什么。结果足足花了六千多块,买的东西根本拿不了了才甘休。
阿威逛街够疯狂的,原先我只是知道他和亚宁和租,其他的知道不多,现在才知道他是这么个购物狂。我开始担心起来,我不知道他给我买这么多东西亚宁和我要多久才能还他。六千块,可足足是我爸爸两个月的工资啊。
阿威看出了我的难堪,便说哥你不用担心,我手里的钱多着呢,我和亚宁是铁哥们,你是亚宁的哥就是我的哥,送你点东西是应该的。
我没什么可说,只好等有空了和亚宁商量一下该怎么还阿威是好。毕竟这个便宜我不想占。只是现在东西都买了,说什么也都没用了,只好作罢。
买完东西,阿威直接打车将我送到“天鹅饭店”。说实话,刘涛的那个饭店真的不怎么样,别看名字挺诱人,实际上名不符实,又脏又小又乱。好在我是来打工而不是来旅游的,再说在郑州那一年我什么活没有干过,工地上搬砖挑泥,饭馆里洗碗擦桌,相比来说这里还要好的多了,没有那么重的活。老板刘涛虽然平日冷眼冷面,冷颜冷语,人却还是很不错的,很少分派给我什么活干。每每还都会在打了佯后拉着我和另外三个在饭店里干的伙计喝酒。
我刚开始还感到奇怪,很多人都把我当成亚宁,而且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让人很摸不着头脑。我就不明白亚宁区区一个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认识他。更令人奇怪的是,来这里的客户很少有民工之类的穷人,大部分都是绝对的都市新贵,着装新潮,或者大肚便便。我始终不明白,这些本应该坐在金碧辉煌的酒店才是,为什么非要巴巴地跑到郊区来蹭着油腻腻的旧桌椅呢。这也台令人费解。
我不明白,却也不会多问,因为我不想多事,我明白有些事情是应该知道、而有些是不应该知道的。我知道分寸,我只想找份活干,挣钱供亚宁读完大学,其他的我不想多管。
我想我会一直塌实地在这里干下去,假如不是那天发生那件事情。
3。雪在烧
看不清谁在燃烧
谁在舞蹈。
黄河岸,枯蒿滩
难觅候鸟。
大地烦乱斑驳的心事
给纷扬的妖娆 掩去了。
听了杜叔的话,我留在杜叔家里过年。一觉醒来已是次日中午,因为有了充足的睡眠和食物,身子力气大有恢复。午餐是杜叔蒸的粉肉。杜叔在餐桌上边吃边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等这边收拾完了,房子交掉,就出去打工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杜叔皱着眉头说不像个好主意,你多大了,再跑几年连个窝都搭不起来。
我苦笑了笑。我何尝不想作个爸爸一样的人,娇妻爱子,立足菊城。可爸爸的下场我比谁都清楚,不就是因为他不会写太平盛世的文章、不会说谄妖媚俗的话么?!就因在一篇文章里替退伍伤残军人说句话,就遭到劝要的攻击直至妻亡子散!貌似幸福安康的日子被悄悄扼杀在《好日子》和《走进新时代》的歌功颂德的优美旋律中。
末了,杜叔叹口气说也罢,走吧,走了一干二净,反正我们也要走了。
他顿了顿:我被调到尉氏县境内的涡河水闸上去了,虽是穷乡僻壤,却好落个清白。哎,对了,吃完了去和你阿姨一块去外头再置办点年货,值当凑凑热闹散散心,今天年三十呢,街上肯定热闹。
我便回卧室,打开从北京带回来的皮箱,翻出自己的诺基亚。那是个天蓝色的双翻盖机子,还是阿威陪我买的。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它就和亚宁那款摩托罗拉一块被封进箱子里了。箱子里和手机在一块的,还有亚宁心爱的三星MP3。亚宁似乎很喜欢那种银白色,因为他的手机和MP3以及好多东西都是素净华贵的银白色,这可能与他的或多或少的心理洁癖有关。虽然他个人生活有时挺糟糕,但我肯定他的精神世界绝对高贵,因为他对兰波、卡夫卡、猫王、米兰·昆德拉甚至别人很少记得的毛姆都很偏爱,于是他的生命就像刀锋上闪过的银白色的寒光,华贵而凛冽,一闪即逝。
在我给自己的手机换电池开机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欢欢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像只幽灵猫一样无声无息。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自从她知道了亚宁的去世后,神色开始恍惚,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这会儿,她慢慢将手伸向亚宁的手机,慢慢抓了起来。她的手相当地嶙峋,原来的她并不是很骨感的女孩,而是非常地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拼命地减肥,减成了现在的一把骨头架子。不过这种木乃伊似的女孩子正赶上时代的审美潮流,也不枉了这样一个谗猫常年禁食奶酪糖果巧克力甚至冰淇淋。
喜欢就拿去吧,我说:这是你亚宁哥的。
你怎么能随便拿亚宁哥的遗物随便送人呢,太过分了你!她忽然神经质地冲我大喊,却又紧紧攥着那部摩托罗拉飞快地奔回她的卧室,啪的一下,门在她身后重重摔上。
杜姨说大宁别理你妹妹,她疯疯癫癫的,咱们去大梁门商场逛逛去;顺路去延庆观烧柱香,把咱以往的所有晦气都烧掉去!
我一边应着一边装电池。甫一开机,十几条信息跳出来,差点没把手机震爆。大致看一下,几乎都是亚宁生前的哥们儿毛毛、大伟和蝈蝈几个人发的问候旅途愉快的。看到最后两条,是陌生的号码,合起来信息全文如下:
“玉宁,我周扬,到家了吗?我猜你一觉醒来应该是腊月二十九下午三点钟对吗!我每次从北京回来都会睡到这个时间的。呵呵。快快收拾一下,晚上我在皇都路的千琴剧院门口等你,有丰厚的礼物送给你哦。对了,晚上七点半,不见不散。”
周扬?周扬?腊月二十九?晚上七点半?不见不散?
当我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拼接起来时,自己给自己吓了一跳。我问杜姨今天是大年三十吗,杜姨笑了笑嗔道当然了,这孩子怎么了这是你叔叔刚说过的。
我马上拨通了这个号码,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个鼻音很重的声音迷迷糊糊喂了一声。我说我是玉宁。那边喃喃重复了一下我的名字,然后马上大叫起来:不够意思啊哥们儿,你昨天怎么不回我信息!
那声音现在听上去一点也不像许巍了,倒似阿杜或者杨坤一般嘶哑。我正想问怎么回事,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传来:对不起,少爷正感冒,雷少爷交代过了,这两天谁也不能打搅。我听见周扬在那边沙哑着声音喊平姨平姨你把电话给我,然后,啪的一下,电话挂断了。再打已经关机。
大梁门市场有两条主街,一条是比较平民化的,鸡鸭菜类水果百货小吃都有,另一条是贵族似的,街道两旁安静地伫立着华伦·天奴、香奈儿等专卖店和几家娱乐场所。但不论哪条街,街面上都满是红通通的大红灯笼和红条幅,更有为招徕顾客而疯狂降价的优惠广告牌,招招摇摇地一层楼那么高。
杜姨基本上没有买什么东西,我知道她也就是想拉我出来散散心而已。当我们逛到有点累时,我说阿姨,咱们回吧。
杜姨说也好,那咱给你买条牛仔裤就回去。我明白,杜姨和妈妈一样,是个高雅却朴素的女人,很少去买名牌。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地非要拉我去“Lee”牛仔专卖店。我明白,在那里头,没有下三四百的衣服。但杜姨表现得很坚决,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在试衣镜前,杜姨像我的妈妈那样替我拉拉裤脚,卡卡腰围,神色很是精细。我从镜子里看到的杜姨已经不再是记忆里那个美丽的年轻的女人。还记得小的时候,爸妈带我们去看一场省级的民乐演奏会,当水银灯从高高的体育场的天花板倾洒下一柱银光时,我一眼就看见盘着螺髻、身裹银白色高领旗袍的杜姨,她像传说中美丽的仙子,面前摆着一盘蝴蝶样式的扬琴。她闲雅地体拈竹板,敲击出一串串清脆的流水一般的旋律。
如今她老了,在我身边显得有点佝偻。我看着比我还矮着半头的杜姨和她鬓边掩不住的白发、以及鱼尾纹纵横的脸,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楚。
杜姨没有察觉到我的神情,还在从我肩侧往镜子里看,一个劲地夸好看,说,身段好了穿什么都好看。付帐时,当收银员小姐盈盈吐出“四百九十元”时,我看到杜姨眼中掠过一丝遮掩不住的惊讶。可她还是很坚决地拉开她那个三十块钱一个的旧的人造革坤包。
当我们正要离开时,我看见了两个似曾相识的人。一个满脸青春痘,另一个头发卷得像狮子狗。他们一路说笑走进来并和我擦肩而过时,我才想起来他们就是在火车上与周扬在一块的朋友。我回头看他们,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扭头道:
是你!
青春痘马上有点生气的样子,不顾店员和杜姨的惊讶,冲动地冲我吼:张玉宁,你丫够绝的,昨晚害得哥几个白白等了你半夜。
卷头发见我一脸迷茫,便拉住怒不可遏的青春痘,冲我问:你是不是张玉宁。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好,他对青春痘说:彦辉,你冷静一下,让我跟他说。
经过那个叫陈陈的卷头发的讲述我知道了,原来昨天晚上,是周扬的女友主演的豫剧《香魂女》除夕专场,周扬专门邀请了几个哥们来捧场,其中就有我。可他一直不见我来,便让陈陈他们先进去,自己一个人站在剧院门口等,一直到十点半。历经三个钟头的戏剧杀场时,他还在那里站着,回家就发烧,三十九度五。嘴上满是泡子。
彦辉脖子上青筋暴跳,梗着脖子喊:你丫不知道周扬那小子的死脾气啊你,等你你都不来,冻死他你就好受了?!
我看不得他冲我大喊大叫,正想说周扬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句话来反驳他时,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来。我对杜姨说咱走吧,叔叔还在家里等着呢。杜姨问周扬是谁啊。我已经跨出店门:一个陌生人。
整个春节过的还行,和杜叔杜姨一家在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年初一,踩着铺地的大雪去逛庙会,逛清明上河园,到大相国寺祈福。
初一这天下午,雪下的特别的大,纷纷扬扬的。在相国寺的偏殿,杜叔和副主持空慧禅师道别,说年后就要离开开封,调离到乡下去了。空慧禅师也是个很发福的中年人,据杜姨说,空慧禅师是杜叔大学的同学,因年轻时被情感所累不勘忍受便忿而出家,倒因此看透红尘修成了正果。于小乘佛法颇有心得,在目前的佛教界享誉甚高。
按理说,空慧禅师是杜叔的大学同学,而杜叔和妈妈也是大学同学,那么空慧禅师也应该和妈妈是同学的。但是我从没有听妈妈提起过,今天跟杜叔来相国寺才第一次知道他们三人原来是同学。我问杜姨她可认识我妈妈,杜姨笑而不答。
当空慧禅师知道杜叔要调离的事情后哈哈一笑,道:老杜啊,你留在这里二十几年,菊也看够了,你还留恋什么!莫非你还愿意给那些俗务纠缠?到乡下去清清净净的岂不更好?
杜叔一笑,拍了拍肚皮说,万千滋味,都在这里了,能抽身而退,正是求之不得!
空慧禅师微微颔首:作了十几年的领导能两袖清风,不易;戴惯了乌纱能平淡退出,更不易!食得甘肥,嚼得菜根,杜兄颇有佛性。呵呵。
在我印象中,大凡得到的高僧一言一语都极有禅性的,出口如落天花,道理明澈,耐人回味。若不是亲耳听到空慧禅师和杜叔的对话,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现实中还有这样的智者。听高僧言,如沐春风,纵使话语之间文绉绉的,却也没有丝毫卖弄之嫌,反而更让人心明智清。
空慧为欢欢和乐乐摩顶,结束了,问欢欢,你似乎不高兴,有心事吧。
欢欢噙两眼汪汪的泪水,说,伯伯,亚宁哥他死了。说完就跑出去,消失在香客群中。
空慧怔了怔,看杜叔一眼。杜叔没言语。空慧就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他厚厚的手掌温暖柔软,让人感觉到一种贴心的舒服。他笑着,像大雄宝殿里供奉的弥勒。
这是玉宁,杜叔说:乔慧的儿子。
空慧又笑了笑说我可以感觉地到,小欢欢以前经常给我描述他兄弟俩。他转头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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