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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楼-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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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躺在地上。
那个男人有两张嘴,一张在脸上,一张在脖子上。
他当然立刻想通了,脖子上的那只是一个伤口。只是这个伤口本应该流出很多血,现在只是慢慢地滴出一两滴,因此使得伤口看起来象是一个人在笑。
她也躺了下来。这让他的心一下抽紧了。她虽然和她还隔了一个人,但只要她朝床下看时一定会看到他的。
幸好她没有看。她只是闭着眼,脸上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情,躺着。
爬出床去只有一条路。他静静地看着她,她一动也不动。
用肘轻轻地压着楼板,然后让整个身体向前挪动一寸,再一寸。
现在他的身体已经离开了床底,离她也只有大约两尺,听得到她的呼吸长而缓。
她一定睡着了,不然她一定会听到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他慢慢站起身,小心地挪出一步。好了,现在已经到了楼梯口,只要下去了,她再也不会发现。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已经移出这恍如鬼域的屋子。
这时,他忽然听见她叹了口气。这让他的腿一软,脚一下踏空了,人登时象一个包裹一样滚下楼去。他听见她的叫声,然而他根本不去注意她叫什么,也不知有没有摔断骨头,他昏天暗地地爬起来,却感到一只手搭到他肩上。
这只手柔若无骨,宛如白玉,然而他只觉得搭在身上的就象一只五色斑澜的蜈蚣。他尖声叫起来,本已站起的身子又摔倒了,人也在地上滚了几滚,一下滚到墙边,把那些空酒瓶也打翻了好多。他失魂落魄地想爬起来,只觉那只手还搭在他肩上。
手边,他正好摸到一只破了的瓶子。他没有多想,操起瓶子,猛地向后扎去。
象刺进一块腐木,又象刺进雨后泥土中,那只手松了,而在他身后,她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让他向前滚了几滚。也正在这时,有人大叫道:“地震了!地震了!”
他回头看去,在她的脸正中,一个酒瓶正扎在那里。她痛苦地晃动着头,血液象水龙头里激出的水一样从酒瓶口中射出来,洒得遍地都是。奇怪的是,这时他不再有一点害怕,反倒有几分欣赏地玩味着这妖异而恐怖的情景。
外面已经哭喊一片,谁也不会怀疑这房里是一个女人在濒死前痛苦地喊叫。他站起身,看着她的身体象一只蠕虫一样扭曲着想象不到的形状。血流得遍地都是,真想不到她的身体里竟会有那么多的血。
门外,已经静下来了。整条巷子的人都已经逃向郊外,空无一人。
他拉开门,走下河埠头,洗了洗沾着血的手。当他的手伸进清澈的河水中,血丝就象游鱼一样,迫不及待地逃向水面,再无踪迹。
抬起头,看了看血一般红的月亮,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抬起头,看了看月亮,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间屋子由于发生过那么可怕的一件事,尽管在当时不了了之,但在人们嘴里却流传了很多年。人们猜测着她的死因,最耸人听闻的无过于说她嗜好吸男人的血。至于在她死后,每隔几年总有一个女子被吸干了血而死,那归罪于被她杀死的男人的怨灵。这种不科学的异谈是人们茶余饭后最好的消遣,尽管镇政府抓过几个有嫌疑的流浪汉,然而这流言象秋后的蚊子一样杀之不绝。
他摸了摸脖子上早已结好了的疮疤。那个齿印已不再象齿印,只是一个淡淡的标记了。他从嘴里吐出烟头,看着烟头在混浊的水面上亮了一下,灭了。
谁也看不到,烟头上带着的一点血丝。
和饼干盒子说话的人是没有的
在一个月色如洗的夜里,她把额角轻轻倚住蓝色缎带蝴蝶结的饼干盒子,喃喃道:“或许,我真的是个疯子。”
我对着橱窗里的玻璃,照照自己的模样。虽然不算怎么英俊潇洒,可穿着新西装,倒也并不碍眼。
二月十四日。十二朵红玫瑰。空气里也好象流淌着奶和蜜,一切都甜腻腻的。玫瑰每枝十元,一打优惠,一百元正。
只想让你知道,我生命中这段时光因为有你而璀璨。
这些话当然很俗,可是在今天,还是要说。我对着镜子里的我笑了一笑,那里面,一个手捧十二朵玫瑰的年轻人也笑得一如阳光般灿烂,璀璨得一塌糊涂。
按了按门铃,依稀听得到一小段幽渺的音乐。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谁呀?”
我按捺不住地激动,小声说:“亲爱的,是我。”
门开了。里面那个小院子,草长得乱七八糟,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我又惊又喜,看着那虽然小,掩映在树丛中美如仙境的小楼,几乎胆战心惊地走上了白色的台阶。
台阶光滑而细腻,是汉白玉的吧。很多年了,上面的雕花多半已漫漶不清,细缝里长了些苔藓,让柔润的白色里透出点绿意。黄昏的阳光斜斜照在地上,两根柱子的影子懒懒地拖在地上。
我又敲了敲门,连自己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进来吧,门没锁。”
我推开门。她坐在一张小圆桌前,一身白色衣裙,纤细的身材,楚楚动人,除了年纪大一些——她七十八岁。
她坐在桌前,一身白色衣裙。一个老太太穿成这样,不免有点惨不忍睹。好不容易,我忍住了不让自己撇嘴:“亲爱的,你好,给你的。”
她没站起来:“谢谢。”
“来晚了,真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在聊天室时聊得够多了,也够熟悉了。”
我打量一下四周。里面远不及外面那么美丽,根本谈不上整洁。她坐着,膝上摆着一个结着蓝色缎带蝴蝶结的饼干盒子。那是一种老牌子的德国产朱古力曲奇饼干,香甜松脆,每盒七十八元,不是我这种无业游民可以随便享用的。不过这盒子很旧了,都几十年了。
桌上,是两个放在小碟子上的小杯,黑乎乎的液体在里面打着转,发出一股醇厚的香味。
“想到了什么?”她看我打量着盒子,问道。
我笑了笑。我的联想并不是太好,所以不敢说。她好象知道我的心思,说:“没事,你说吧。”
“是《孤星血泪》。”我说。
“蠢货,是《远大前程》。”她没有看我,只顾自搅着咖啡。我讪笑了一下。自然,只有她这样的老太太老有空熟读狄更斯,我只在小时候看过那本连环画。
“喝吧。”
她把一杯咖啡推了过来。我喝了口,甜得发腻,但我还是装出高兴的样子:“好喝极了,你的手艺真好。”
“不要乱拍了,只不过是速溶咖啡。”她冷冷地扫视了我一眼,“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会爱上我这个老太太?”
因为你的钱,老东西。
我的脸上浮上了甜蜜的假笑。“因为你那种高雅的态度。第一次看到你,是那个冬天,你坐在窗前,淡黄的灯光洒了你一身,空中传来了钟声。那种圣洁和高贵让我的心也在颤抖。”
“说下去。”她眯起眼,象欣赏着一段音乐。
“在聊天室里碰到你时,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深深打动了我。那时我想,你一定是个有着长长头发、不快乐的女子,每天坐在窗前看着晚霞幻想。我就想,如果能与你携手到老,那是我一生中最美的事。”
“在平安夜我们约定见面时,你为什么不来?”
你当我是喜欢啃骨头的么,老东西?
“说实话,你虽然告诉我你七十八岁了,可我一直不相信。当我走在街上,看到你时,我的勇气一下子消失了。在回家的车上,我茫然若失,好象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那一夜我抽了很多烟,当我重又鼓起勇气,回到你窗前,你的窗子已经暗淡成一片,融化在周围的暮色中了。”
她笑了:“刚才你还说的,第一次见我时就打动了你,现在说出实话了?”
糟糕,说漏嘴了。
“第一次看见你,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对一个老人的爱戴,并不曾把你当成情人。”
这个理由不好。
果然,她笑了,咭咭地干笑着,对饼干桶说:“听啊,他说没把我当情人。”
“后来我就想,我不能只看到外表,应该看到人的内心。”
“你看透了我的心?”她有点讥讽地看着我。
我打了个哈欠,说:“不是这么说。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颗最美丽的心。年龄可能会相差很多,但心与心之间,是相通的。”不能困啊,这时候可不能想睡觉。
还好,她没注意我的倦意。
“你不在乎我都可以做你奶奶了?”
“年龄的差距不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老东西,我还嫌你不够老。
“你也应该知道,几个月前被查出,我长了肿瘤,确认是癌症。我的生命,恐怕只剩下一两年了。”
“所以我更应该及时向你表白。”是,老东西,你这张存折要到期了,我一定要抓紧。
她敲了敲那个饼干桶。那个有淡蓝色缎带蝴蝶结的盒子发出了“咣咣”的声音,却明显不是空的,很有点沉。
“听到了么?他来向我表白了。”
疯子,和饼干盒子说话的人是没有的。
“我把我的存款都带来了,”我取出一个包。“虽然不多,只有两万块,但我们可以举行一场象样的婚礼了。我们找一个安静的风景区,悄悄地渡过我们的蜜月。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相濡以沫,风雨同舟,白头到老……”
她看了看我那个寒酸的包,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不用了,你知道我有多少存款么?”
当然知道!若不知道这个,疯子才会向你这具木乃伊求婚!
“不知道。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两情相悦的快乐。”
她摇摇头,说:“我老了,这些话听得多了。”
“我可以把我的心给你!”
她哼哼地笑了两声:“是么?你们这些年轻男人,都这么说。”
她见我想说什么,扬起手,制住了我:“想听我说一个故事么?”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皮有点重。也许,因为装模作样了半天,让我太累了吧。我把身体靠进了椅子里,说:“好吧。”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只有十八岁的时候,那时我的头发光润油滑,象一道瀑布垂下。我的眼睛也象是夏天里最明亮的星星,手指仿佛初发的玫瑰花瓣。”
我出神地听着,不知不觉,又打了个哈欠。
“邻居有一个年轻人,比我大三岁。他高大,英俊,对我也温柔。我们订了婚约,说好平安夜去教堂举行婚礼。那一天,虽然不下雪,可天空中的星光也象是大大的雪片,悬挂在空中,晶莹剔透,美得让人心醉。”
“后来呢?”
“后来?”她笑了,“没有了。平安夜,六十年前的平安夜,一九四八年,在徐家汇的天主堂我等了很久,他没来。一开始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不是出事了,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和他上司的女儿搭飞机去了台湾。”
我呼出了一口气。她的过去也象一本三流的言情小说啊。当然,一个职业骗婚者、杀人犯不会被这么个破故事打动的。我装出一副纯情的样子,说:“他伤了你的心。”
一个哈欠破坏了我的形象。
“没有。他不是伤了我的心,而是让我的心变成了石头。从那时起,我就想看看男人的心是不是都这样子。可是,我失望了,一开始红红的热热的,渐渐冷了,干了,硬了,都象石头一样,喂狗,狗都不要吃。”
“肮脏的男人!”
她的脸也变成了石头吧?奇怪,我怎么这么困?
她移动轮椅,来到我跟前:“见过蜘蛛么?母蜘蛛躲在网中心,等着飞过的昆虫。那些昆虫只看见网上的美丽,并看不到蜘蛛的牙。我就是那只蜘蛛,你,也是一只傻傻的虫子。”
“所以我把他们的心都挖了出来。”
她笑着,用干瘪的手指挖开那个饼干桶。
在一片昏沉中,我听见她吃吃地笑着:“你放心,尸体很好处理,在地窖里有一口枯井,你坐的椅子有轮子,连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也很容易推动。而你们这些人本来就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你进来了没有出去。就算来了,我可以说你早走了,反正也没人会怀疑我的。嘻嘻。在那里,你不会寂寞的。”
一阵睡意袭来,我渐渐闭上了眼。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她从里面取出一把雪亮的小刀。而合上盖前,我也看见了里面那几颗黑色的球状物。
我闭上了眼,觉得她凑到我跟前,随着一股恶臭,一片象鞋底一样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嘴唇。在剩下不多的知觉里,我听到她说:“谢谢你的两万块,希望下一个也有这么多。”
铁血年代
(上)
“是这家么?”
我掏出通知对了对门牌号。没有错,确实是这家。我点了点头,让她走在前面。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让这户人家开门后见到的是一个女子,可能心里要好受些。
她按了按门铃,里面传出来一个人趿着鞋的声音。我有点百无聊赖地看看四周,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抽烟。只是就这么点时间,做事时抽烟总不太好吧。
门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半张脸看了看我们。她道:“请问,这里是邓宝玲的住宅么?”
这男人有点狐疑地看了看我们,脸一下变得煞白,道:“你们……你们是……”
她还想解释什么,我有点不耐烦地走上前,道:“我们是。请邓宝玲女士快和我们走吧。”
“她还在梳洗,请你们……稍微等一下吧。”
我站在她身后,刚想说什么,她已经抢先说:“没关系,让她慢慢来吧,我们等她。”
那男人有点如释重负,道:“请进来坐坐吧。”
她已经走了进去。尽管有点对她那种心慈手软不满,我还是跟着她走进去。在十三个行动组中,她是唯一一个女子,我毕竟还得随着她点。
这邓宝玲家里并不是太富裕,但整理得很干净,墙上,还挂着几幅廉价的中国画复制品,倒也并不恶俗。
一进他们家客厅,刚坐下来,我便说:“请邓宝玲稍快一点吧,我们还要赶时间。”
男人低着头,道:“好,好。”
他抹了把眼角的泪水,这时,内室的门开了,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走出来,嘴里道:“爸,妈说……”他一见我们,象是被砍了一刀一样,叫了起来:“爸!你说过不去叫他们来的!”
男人没说什么,她站起身,道:“小朋友……”
那小男孩冲过来,想要去打她,我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乱抓着,两脚还向我腿上踢来,嘴里叫着:“不许你们把妈妈带走!”
我把这男孩拖开几步,顺便看了看手腕上的探测器。还好,并没有信号,这个男孩还是个正常人。我抓着他,对那男人道:“请把你儿子管好吧。”
那男人又抹了把眼泪,一把抱住这男孩,道:“小康,听话,妈妈是跟叔叔阿姨住院去的。”
“你骗我!大人说过,妈妈要被烧掉的!我不要妈妈被烧掉,爸,爸,你去打他们,去打啊!”
这男孩象一头凶猛的小兽一样,在那个男人手里挣扎着,还想着冲过来打我们。男人死死抓着他,即使男孩拼命咬着他的手。
“小康,别闹。”
内室里,一个女子又走了出来。我有点惊愕,几乎有点妒忌这男人了。
这邓宝玲居然是个美人,婚前她身边一定聚集了一大帮献殷勤的男人吧。虽然现在年纪不算很轻了,依然还有着很大的魅力。
“请问,你是邓宝玲女士么?”
我也听得到自己语气里有点惋惜了。
“是的。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那男孩已经不闹了,突然,他大哭起来,叫道:“妈!妈!”
邓宝玲蹲到男孩跟前,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康乖,要听爸爸的话,妈妈会经常来看你的。”
她站直了,对我们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她的镇定我也不禁有点佩服,我侧了侧身子,让她先走过去。
门关上了。门里,还传来那男孩的哭声。邓宝玲突然用手掩住嘴,无声地抽泣着。她关切地道:“没事吧?要不,再看看你儿子?”
这是违反纪律的,可是,我也没有阻止她这种女人气的做法。我坐在驾驶座上,敲了敲方向盘。如果她还要回去看看,我就不发动车子了。
“不用了,多见几次也没用,还不是一样。”
邓宝玲坐进了车子的后座。等她坐到前座我边上,我按了下起动钮。
车开了。在离开那幢楼前,我眼角扫到了那楼上下,不少窗子都开着,也几乎千篇一律,每个窗前都有一些面目呆滞的人看着我们,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看着。
这车是特制的,前座和后座用强化玻璃隔开,是专门运用感染者的。当我开动车时,后座就完全被封死了,与外界一点气也不通,完全是一个密封的铁箱,要是呆久了会憋死人的。其实,不少时候连这点空气也不需要的,后座的杂物箱里放了几颗氰化物胶囊。那也是专门给那些不那么坚强的人。我向局长提过几次意见,要求氰化物胶囊不要在放在车上,可以下车后由我们提供,不然把死尸弄出这个铁箱子是很困难的,可局长说这是上级的意思,上级说要尊重公民的选择。
开着车,在肮脏的大街上走着,我的心里却更是一阵阵寒意。很不祥地想到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希腊神话,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福斯。我现在做的一切,与西西福斯不也很象么?在那些大街小巷里,每时每刻会出现多少感染者?我们又能处理掉多少呢?
我心里有点烦,打开了车里的全方位激光音响,登时,车里传来一阵柔美的江南丝竹的乐声。
那是她爱听的音乐。我不由看了看坐在边上的她。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里有点茫然。
处理场马上就到了。我打开后座的车门,邓宝玲走了出来。我注意到,在我手腕上的探测器显示屏上,格数又上升了一格。
“到了,请服药吧。”
邓宝玲手里已经抓了一颗药,但她象是没听到,只是看着远处。
处理场原先是个垃圾填埋场,现在好久没用了,长出了不少草和灌木,倒比使用时干净得多。因为是秋天,草木都半凋了,没什么生气,时面一阵风吹过,扬起一片尘土。邓宝玲几乎贪婪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忽然,象是自言自语地道:“你们放了我吧。”
我皱了皱眉,道:“不要想这些了,放了你,你也没几天好活,却有可能害死一大群人。你总不想这样吧?”
邓宝玲转过头,看着她,道:“小姐,你就发发善心,放过我吧,我保证不会害人的。”
她没说话。这些话我们也听得多了,我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道:“你看看这个吧。”
那是一张未公开的新闻照片,是好些年前一个体内食尸鬼已经孵化的感染者的样子。那时感染者不多,那个感染者不知为什么漏掉了每周一次的大检查,可能是家里的亲属帮他瞒下来吧。结果,当邻居听到从那家人家里传出凄惨的叫声,通知警察来时,在那户人家里,看到了如同最恐怖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因为太过血腥恐怖,尽管这照片可能是让感染者自愿结束生命的最好武器,市长也严禁发布,只是让我们带在身边,给那些事到临头失去勇气的人看看。说实话,带这么张照片在身边,我也很不舒服。
邓宝玲看了看照片,象看见一只蟑螂或者死老鼠一样,一下扔到一边。我多少有点幸灾乐祸,道:“好了,请快点吧。”
邓宝玲闭上了眼,一下把那颗胶囊吞了下去。
氰化物,几百年来一直是一种有效的毒药。虽然随着科学的发展,自杀的手段也日新月异,但氰化物作为干净、迅速而无痛苦的自杀手段,很受人青睐。
看着她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发青,我从车后箱里取出一瓶助燃剂倒在邓宝玲的尸体上。这具尸体虽然失去了生命,但还是有些魅力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邓宝玲在这时死去是一件好事,至少她留在世上的一切都还会让人有好感。如果她的丈夫和儿子能幸运地活到轮到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也许会想念这个美丽的妻子和母亲吧。
我取出枪,扣动了扳机,一道火光喷出,邓宝玲身体一下子被火舌吞没。在火光中,她的身体开始拼命扭动,发出尖利的声音。当然,这声音不是她发出的,可是听起来却象是她在挣扎喊着救命。我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具会动的尸体化成灰烬。
我注意到,她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我不由暗暗笑了笑,女人到底还是女人,不论她装得多么坚强。这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二十八世纪的人类,也许仍然留着很久以前那种男尊女卑的思想。
天已经暗了下来。今天我们已经跑了三次,完成定额了。只是,我也觉得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连前些天的新闻里也说,感染者已达百分之三点二,以一千万人计算,该有三十二万人。可按我们的进度,十三个行动组,每天四十人上下,做完的话那要多少年?
天空中,划过一颗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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