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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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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弓硬弩的技艺便日新月异的超出了。目下蓝田大营排列的万余弓弩,便全数为咸阳作坊打造。
最后便是这八千桶猛火油。猛火油,便是后人所说的石油。这种可以猛烈燃烧的物事,春秋战国时名称颇多,石漆、石液、石脂水、石脑油、猛火油等等,不一而足,有人干脆叫“可燃之水”。战国时,秦国河西高原的高奴 是天然猛火油渗流最多的地方,所以秦国的猛火油可说是得天独厚。当时,这种物事还派不上更多的用场,除了当地人盛来烧火煮饭,便是军营取来装桶密封,一则在阴雨天行军扎营时引火野炊,更要紧的,则是用来做火攻之物。但有攻城大战,抛出万千渗透猛火油的木棒,射出万千急燃不灭的火箭,一齐扑向城头城门吊桥壕沟等要害处,便会燃起漫天大火,实在是抵得上千军万马。
魏冄办事如霹雳猛火。白起刚到蓝田三日,一队牛车便星夜运来了囤在咸阳府库的八千桶猛火油。对于一次大战来说,这是最富裕的准备了。
这些大型利器在秦军中是第一次集中操演,将士们亢奋异常,惟恐不能熟练操持技巧而被临阵裁汰,竟是不吃不喝不睡地守在大校场反复演练。步兵主将山甲更是老而弥辣,火暴暴地来回巡查,旬日之间便嘶哑了声音红肿了眼睛。白起大急,严令全体将士按照统一号令操演,违令者立即裁汰!这才制止了步军将士无休止地疯狂操演。
十月初大校,竟是人人娴熟个个精通,无一士卒因器械原因被裁汰。
五、冬战河内 狂飙拔城
隆隆聚将鼓又一次响了起来!
白起升帐发令:步军五万,编为三个大营——冲车营一万五千、弓弩营一万,由中军主将蒙骜统领;攻城营两万五千,由步军主将山甲统领;三大营先期两日出河西离石要塞,沿大河东岸山地,向魏国故都安邑秘密进发!骑兵五万,编为四路,第一路一万五千,由前军大将王龁率领;第二路一万五千,由后军大将王陵率领;第三路一万五千,由骑兵主将嬴豹率领;都从陕塬山地隐蔽过河,王龁铁骑埋伏于孟津北岸山谷;王陵铁骑沿大河北岸河滩的无人区秘密进入敖仓渡口北岸的河谷埋伏;嬴豹东进到淇水入河口的山谷埋伏;第四路五千精骑,白起亲自率领,出龙门峡谷渡河,直压汾水入河口的皮氏 ;五路大军务必于立冬前一日到达集结地,立冬那日一齐发动猛攻。
白起严厉命令:“步军先下安邑、蒲坂,再依次攻克河内城池!三路骑兵务必击溃魏国从北上援军!我自率五千精骑,扫清河内之零星驻军,并驰援策应各路大军!”
于是,就在立冬这一天,猛烈的攻城大战在河内突兀开打。
十月之交,立冬是个节气大关。从立冬开始,人们便进入了窝冬期。为了祈祷冬日平安,不要遭受饥寒劫难,大河上下便有了一个久远的习俗:立冬吃暖羹。一到立冬之日,举凡山乡城邑,家家都在院中支起一口大锅煮暖冬羹。羹者,五谷菜粥也。舂得黄亮的小米,光洁滑溜的麦仁,雪白肥胖的杏仁,紫红带核的红山枣儿,还有青青的秋葵与晒干的藿菜,殷实之家还要加进各种碎肉骨头,一股脑儿煮将去,一两个时辰后便是一锅五彩纷呈粘滑生香的暖冬羹。呼噜呼噜浑身冒汗地喝完这顿糊饭热羹,便是漫长的冬日了。其时山乡庶民便是省火缩食,尽可能的将储存的那点儿五谷接续到来年夏收。于是,民间也便有了冬日寒食的习俗。那时侯,除了楚国江南,秦、赵、燕、齐、中山、卫、魏、韩国等整个北方的山野乡民,都有冬日寒食的风习。虽然有人说,“寒食”是晋文公为了追念抱木自焚的介子推,而将清明前一日定为禁火寒食的“寒食节”而起。但究其实,寒食流布天下穷乡僻壤而成久远习俗,实在是生计艰难使然。
民人生计,暖冬羹之后便是窝冬,农夫歇田,商旅歇脚,百工减劳,大事都要等到来年春回大地再办理。邦国政务,立冬节气后也是多谋而少动,列国出使的车马大是冷落,用兵更是自然停止。本来赵国要大举攻韩,眼看着冬日迫近,便自然而然的要等到开春后了。这是一种久远的习俗,却是比礼法更为广泛地被天下所认同,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其中包括了多少原由,总而言之是有了“冬夏无大事”这样的天下之风,也才有了“春秋纪事”的讲究——举凡大事,都发生在春秋两季。
惟其如此,尽管列国间虎视眈眈,即将大战的传闻不断,暖冬羹的烟火还是弥漫了大河上下。就是打仗,也是开春之后了,窝冬之期想好对策养足精神便了,暖冻羹还是要吃得热热火火才是。可谁能想到,就在暖冬羹的炊烟弥漫之际,大河北岸竟是轰然一声惊雷,天下顿时瞠目结舌——秦国大军飓风般卷来,河内六十余城岌岌可危!
快马斥候流星般飞进大梁,魏国君臣一片惊惶。
年老的魏襄王竟簌簌抖成了一团:“这这这,岂有此理?如何,便便冬日与人开战?”臣子们也乱成了一片,丞相魏齐只不断高声喝问:“丢了几城?啊!丢了几城?”眼看无人应答,便高声吼道:“谁愿领兵驰援?封万户!”饶是如此,几个武臣也是脸色铁青地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魏襄王情急,竟拉长了哭声:“国尉啊,你倒是说说,该谁领兵了?”
白发苍苍的老国尉叫富无,原是执掌捕盗刑治大权的司寇,却因与丞相魏齐不和,被调任没有实权的国尉。见国王亲自发问,他皱着眉头黑着脸道:“自庞涓战死,魏国便再没有拜上将军,几员领兵大将都在要塞军营,仓促之间,能有何人?”魏齐见这老头儿在这个要命关口扯到自己不赞同设上将军头上,连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高声插断道:“臣启我王:大将新垣衍、公孙喜勇猛善战,可解河内之危!”老富无便是一阵冷笑:“社稷存亡,丞相竟还是一味任用私人,国将不国也。”魏襄王急迫道:“你倒是举荐一个了!”老富无铁青着脸色道:“信陵君!现成大将如何不用?”魏齐胀红着脸厉声道:“信陵君打过仗么?国事不是儿戏!”老富无亢声道:“名器束之高阁,如何便能放光?!”
魏襄王黑着脸思忖良久,兀自嘟哝道:“找信陵君谋划谋划也可,打仗还是晋鄙新垣衍公孙喜靠实了。”魏齐本来就一心捕捉老国王的颜色,立即高声道:“我王明断!掌玺官立即草诏,宣三大将入朝听候王命!”老富无大急,满脸通红地嚷了起来:“河内燃眉之急,纵然用此三人,也得立即派出快马特使,下令星夜北上!召来大梁,往返便是两日啊!魏齐!可有你这般丞相?我王明断啊!”魏齐此时如何能眼看这老倔头气焰猛长,便气狠狠厉声呵斥道:“军国大事,社稷存亡,我王要面授机宜,还要颁赐兵符、设宴壮行!富无,你这国尉白做了?王道法度,岂容如此草率?!”
“忒聒噪。”魏襄王不耐地摆摆手,“好了好了,立即派快马特使,召三将回大梁。”
大殿中一片愕然。白发苍苍的老富无一声长叹,竟是径自拂袖出殿去了。一班大臣眼见这个耿介老臣尚且碰得鼻青脸肿,便也悄无声息地各自散去了。
直到次日午后,河外将军晋鄙、睢水将军公孙喜、长垣将军新垣衍才分别从驻地赶到大梁 。这时的魏国没有上将军,丞相魏齐独揽军政大权。三位将军风风火火赶到,并不能直接晋见国王领取兵符,而是必须先到丞相府应卯。魏齐便先摆了一场接风宴席,与三位将军很是说了一番体己话,透漏了朝中大臣的诸般微妙局势,尤其叮嘱了三人千万不要沾那个晦气国尉府的边儿。酒宴结束,已是三更,魏齐反复念叨着:“社稷存亡,国事当先,老夫便与三位辛苦一趟了。”才备齐车辆,领着三人夤夜进宫。
魏襄王人老嗜睡,夤夜被老内侍唤醒,便大是不悦,被几名宫女半拥半抱着扶出来,竟是一片懵懂,不管魏齐说什么,都只是点头嗯哼。魏齐看在眼里,便不再禀报经过,只轻轻说一声:“请我王颁赐兵符。”
忒煞奇怪!魏襄王的老眼竟豁然睁开,亮闪闪的打量了三位将军一阵,竟摇晃着老迈的步子,亲自到帷幕后的密室搬出了三只铜匣,又小心翼翼地从胸前贴肉处摘下一支精致的铜钥匙,颤巍巍地打开了兵符匣。
“每人可调五万铁骑。”魏襄王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
“臣启我王。”老将晋鄙拱手道:“秦军有备而来,汹汹难当,十五万兵力不足退敌。臣请三路各十万,三十万大军一举退敌!”
“三十万?”老魏王猛然沉下脸,“秦军可只有十万。”
“我王明鉴!”新垣衍心直口快,“秦军虽是十万,但战力强于我军。大魏有四十万大军,若得三十万精锐,便可断敌归路,聚歼秦军,为河外战败雪耻!”
一说到调兵,魏襄王便一点儿不象懵懂老人,黑着脸道:“本王清楚,秦军十万,步骑各半。大魏铁骑十五万,还退不得十万步骑混师?没打过仗么?”
“我等想打一个大胜仗!为国雪耻!”公孙喜慷慨一句。
“大胜仗?”魏襄王冷冷一笑。“列国都成了疯子,齐国赵国楚国,都不防了?你等打仗,他们来偷袭大梁,谁来护卫社稷?”片刻之间,竟是运筹庙堂成算在胸。
三位将军顿时默然。魏齐极是老到,适时插上笑道:“我王神明。就是十五万了。至于聚歼,莫做此想。六国联军七八十万,都没聚歼二十万秦军,你能聚歼得了?只要河内不失,便是大胜!”
“正是。”魏襄王矜持地笑了,“本王再加一句:河内六十余城,丢几座小城邑不打紧。只要保住安邑、蒲坂、左邑、朝歌、野王、修武几座大城,便许你等大功!”
“好!我王神明!”魏齐大是兴奋,“三位将军,大功便在眼前!”
三位将军却是愕然相顾,终是谁也没有开口。
魏襄王疲惫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了,安歇去吧,明日午后,本王在长亭为你等壮行。”说罢颤巍巍站起,便被四名侍女左右前后地拥抱着去了。
“走啊。”魏齐笑了,“大喜事,还愣怔个甚?到我府中再痛饮一番了!”
次日午后,大梁南门外旌旗招展仪仗铺排,魏襄王率文武百官到十里长亭为三将隆重壮行,亲赐每人一辆镶嵌着硕大明珠的青铜轺车,随行大臣无不啧啧叹羡。赐酒、赐车、开鼎、赐宴、训诫、赏歌、拜谢等等,十几道仪典程序进行完毕,已经是日薄西山了。魏襄王这才一脸庄严地下令:“社稷存亡,将军奋身也!三位将军星夜回营,率兵北上!”
终于,在宏大的壮行乐舞中,三位将军站在璀璨的六尺伞盖下辚辚上路了。风驰电掣的战马,却被拴在华贵的青铜轺车后面碎步沓沓地走着。臣子不张王赐,那可是大大的有违国法。整整走了一日一夜,三位将军才回到各自大营。及至魏国三路大军开赴河内,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此时,白起大军已经横扫了半个河内,拿下了三十二城。
白起的部署:先行猛攻紧靠大河东岸的安邑、蒲坂,而后向东向北推进,逐一夺取河内城邑。白起很清楚,此战夺城多少,全在于能否抵挡魏国援军。基于这一判断,白起始终坚持让三路骑兵守住了魏国向河内增援的三处运兵要隘——洛阳西北的孟津渡、敖仓西北岸的广武渡口、濮阳西岸的白马津,而只让步兵全力攻城。
白起对敌方的预料:魏国纵然拖沓,也当在五六日内大举北上;魏国有四十万大军,除了各处要塞驻军,至少出动二十五六万援兵;魏国铁骑在庞涓死后已经衰落,大军以步军精锐——魏武卒闻名天下,援军很可能以战力最强的步军为主;步军虽然推进慢,但以魏武卒之精锐,秦军铁骑纵然埋伏突袭,最多也只能击溃,全歼几乎不可能。为此,白起准备了后手援兵,必要时函谷关步兵杀出阻截!只要挡住魏军精锐步兵一个月,河内攻城战便告大捷。若魏军倾四十万兵力北上,秦军就只有在夺取数十城并运走府库财货后撤退,设置河东郡的目标便只好暂时放弃。
毕竟,战场是瞬息万变的,要想打胜仗,便先要算到各种败的可能。白起的用兵天赋便在这里,罕见的勇猛,罕见的灵动,更有罕见的冷静。
谁知白起的预料竟然全部落空。斥候营飞骑探马几乎是一个时辰一报,可每次都是“未见魏军动静!”到了第六日,白起大起狐疑,严厉命令斥候营总领樗里狐:“哪有如此颟顸之邦?六个昼夜,爬也爬到了河内!给我将探马直放河外!若魏军有诈未能探清,军法问罪!”白起为将,这是第一次发作。樗里狐大急,竟亲自率领十三名精干斥候化装成商人,潜入大梁刺探。次日午后,三个斥候便带了一个活口回来,樗里狐却仍然留在大梁,继续监视动静。
这个活口是个相府书吏,胆小如鼠,一见白起的森煞气势,便吓得直打哆嗦,竟是不待发问便结结巴巴将大梁情势说了一遍:魏军大将刚刚确定,正在调集兵马,三路共十五万大军,预计将在旬日之后抵达河内。白起黑着脸反复讯问细节,书吏都毫不犹疑的应声回答,全然没有作假模样。饶是如此,白起依然不敢相信,昔日声威赫赫的魏国如何能这般迟钝?难道是诱兵之计,要将秦军陷在河内四面包抄?可是,撒遍周遭三百里的斥候探马,却没有一处发现异常,竟是令素来慎重精细的白起忐忑不安。反复思忖,白起也是想不出个头绪,竟狠狠骂了一通:“直娘贼!你做肉头,我便狠打!等你撞上来再说!鸟!”
白起立即传下将令,要三路铁骑依旧埋伏渡口要隘,却自率五千精锐骑兵直飞步军大营督战,要在魏军到达前尽可能多的占领城池。
蒙骜、山甲的五万步军原是集中一路攻城,已经拿下了安邑、蒲坂两城。白起到达,立即下令将步军分为三路横推向东,但见城池便攻,务求速决!蒙骜山甲大是振奋,立即以大型器械为轴心兵分三路,沿着大河隆隆压向东方。
战国之世,楚魏两国城池最多,楚国将近三百城,魏国两百城左右。其他大国都在百城以内,齐国七十余城,秦国八十余城,赵国六十余城,韩国六十余城,燕国五十余城。楚国城多,是因为吞并了吴越两个大国、数十个山地邦国与成百个山地水乡部族。山居部族多有城堡,寻常都举族居住在各种大小城堡之中,夺取城堡,实际上便是占据了邦国或部族的中心地带。几百年吞地灭国,楚国城池之多便居天下之冠。魏国则是由于崛起最早,逐渐吞并了最富庶的大河两岸平原。河内河外,本来便是诸侯林立之地。小诸侯但有数十里地面,便有两三座城邑,人口几乎全部住在城中。魏国占领之后,设郡设县,渐渐化为统一郡县制,大大小小的城池便做了县府郡府,或做了贵族封地的领主城邑。
这种城邑是财富集中地,守军却很少,官府只有捕拿盗贼的郡县守卒与官员护卫兵士,大城也最多不过三五百兵卒而已。贵族大臣的封地,法度不允许有私家兵卒,最多也只是数百户本族护邑精壮而已,且不能公然成军,只能有事应急。河内城池大大小小六十余座,除了安邑曾经是魏国都城而驻有三千兵马之外,其余城池几乎都是少量的非战兵卒。
寻常城邑不驻军,原是天下通例。城皆驻军,军兵便会多如牛毛,任你如何富庶的邦国,也是不堪重负。惟其如此,除了关防要塞渡口等兵家必争之地,一国大军集中驻防集中作战,便也是自古通则。哪里有敌情,大军便立即赶赴哪里,这便是兵无常地的道理。若有险情而大军不能赶到,便意味着遇险地区必定沦陷!毕竟,寻常庶民是根本无法对抗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强大军队的。
魏军迟迟没有赶到,河内便成了没有对手的战场。
秦军首攻安邑。几百座大礟与上万张强弩,在城下架排得黑压压密匝匝一望无边。冲车云梯望楼,山一般层叠矗立。两万攻城甲士大阵列开,黑色盾牌森森闪光!仅是这一番前所未有的气势,便令安邑城头的三千守军惊骇失色。及至战鼓如雷号角长鸣,大石巨矢便如暴风骤雨般倾泻到女墙箭楼,冲车便隆隆猛撞城门。片刻之间,箭楼轰然倒塌,城门轰然碎裂!竟是不到一个时辰,秦军便山呼海啸般涌进了这座河内最大的城堡。
再攻蒲坂。秦军的黑色方阵刚刚列成,城头便挂出了一副巨大的白布,城头便有一人嘶声高喊:“我是蒲坂令!秦军无伤庶民,蒲坂愿意降秦——!”高高望楼上的蒙骜大喊一声:“准你投降!官员军卒全数出城!秦军不犯庶民——!”
如此两城一下,相临城邑竟是望风归降。秦军步兵竟是昼夜兼程地行军赶路,只是忙着接收城池。不消旬日,便“夺下”河内西部三十余城。善后接收的,是魏冄的文官部伍与牛车大队,进得一城,便立即清点府库,将存储财货连同降官,一同装车运回咸阳;然后便是大体清点民户,立即划定连坐闾里,恢复市易等等。如此等等,竟是马不停蹄也难以跟上大军攻占的速度。魏冄又气又笑,竟是不断笑骂:“直娘贼!这个老魏嗣也忒他娘豆腐,老夫紧吃都来不及!”
情急之下,魏冄只有飞书咸阳告急。宣太后一看,便对秦昭王咯咯笑道:“这白起啊,直是一只恶狼进了羊群。你看看,得想个法子了。”秦昭王少年心性,高兴得拍案便起:“我到河内去,如此一大块肥肉,不信咥不下去!”宣太后笑道:“也行,去历练一番也好。只是此事不能让白起知道,免得他分心呢。”
秦昭王做事快捷,连夜下令:征发关中全部牛车,每县三百辆,限期三日赶到函谷关集结!然后化名公子季,带着一百名文吏与一个百人铁骑队立即快马东进,秘密赶到河内与魏冄会合。魏冄精神大振,立即将这一百名文武兼通的快马吏员分派到前军接收城邑,将后面赶来的几千辆牛车编队,星夜运输各府库财货。一时之间,河内大道上牛车络绎不绝烟尘弥天而起,魏国百余年在河内积累的不计其数的财富,便随着滚滚车轮源源不断地流入了秦国。道边魏人看得心头滴血,却也只有仰天长叹。没有几日,便有一首童谣在河内流传开来:
三十河东 三十河西
吴白两起 天作玄机
童谣传到一个随从文吏耳中,他便唱给了秦昭王。秦昭王却是天赋聪颖,将童谣念叨几遍便笑了:“好!魏人将此战看作报应,便免了大仇大恨,看来这河东郡竟是到手了。”文吏恍然笑道:“啊,明白也!吴起当年夺秦国河西,富了魏国。白起今日夺魏国河东,富了秦国?”秦昭王悠然一笑:“此乃天地玄机,不许泄露,让他们唱去吧。”
便在这万千车轮的烟尘弥漫中,魏国的三路大军北上了。
魏襄王怪异幽闭,在位二十三年,竟一直没有设上将军,也是战国一奇。因了这个缘故,魏国的统兵将领便都直接受命于国王,互不统属。这次北上救援,也没有指命主将,而是各自调兵三路驰援。三将之中,晋鄙资历最老且以忠心耿耿闻名,然才能却是平平。新垣衍年轻善战,却是资历甚浅,唯一的一次河外大战还是大败而归,若不是深得丞相魏齐赏识,便是死罪难免。公孙喜出身世家大族,与魏齐家族有世交情谊,便做了睢水将军,却没有打过一次大仗。然无论如何,三人临危受命,还都是极想打好这一仗的。但诸般隆重仪典接踵而来,三将竟是无暇在一起聚商方略,离开大梁之日,草草说得几句,也只是商定了各自渡口与渡河后的攻击方向——晋鄙大军从孟津渡河,公孙喜大军从修武渡河,新垣衍从白马津渡河;三军合力攻向北方,将秦军逼进上党山地,至少压回河西。
晋鄙所部原本就是五万大军,不用增调,回到大营便立即从孟津渡河。这孟津渡口距离西北的安邑、蒲坂两大城只有两百余里,精锐铁骑两个时辰便可到达。晋鄙已经接到探报:秦军主力占领安邑蒲坂后已经东进,两城只有秦国一班文吏与搬运财货的民伕车队。晋鄙立即下令:先行夺回安邑蒲坂,再向东北推进!果能如此,第一道捷报传回,大梁便会大为振作,自然也是晋鄙的一份头功。
军令一下,五万铁骑立即沿着大河北岸的山塬向安邑狂风骤雨般卷来。正到一片山谷腹地,便听两边山头战鼓如雷号角大起,黑色铁骑便从漫山遍野杀来!晋鄙大军都知道秦军主力已经东进,这里已经是秦军后方,万万想不到竟有秦军的主力铁骑杀到,一时竟是惊慌大乱。仓促之间,虽有五万骑兵,却是无法展开,前拥后堵自相践踏,便困在了峁峁墚墚之中。
王龁铁骑已经窝了半个多月,骑士们眼见步兵攻城略地进展神速,早殷红得嗷嗷直叫,生怕魏军不来,自己没了仗打不能斩首立功。如今魏军终于出现,秦军骑士早已憋足了劲儿以逸待劳,猛勇冲锋,竟是势不可当!半月之中,王龁已经对伏击地段做了精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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