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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煮研究生院-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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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怎么样?”她拿起一个蓝白相间的帆布手包,很随性自然的那种。
“好像… ”
没等枕流发表意见,吴雨便把包塞进他手中,并摆弄着男孩儿作出各种造型。
“小姐眼力不错啊,”导购员很职业地站到一旁:“这是昨天刚来的货,卖得特好,跟您先生的气质也挺配的,显得文质彬彬的那种。”
“是吧,”吴雨脸上绽出甜美的笑容:“我觉得也是,”她挽起枕流,孩子般地嬉闹着。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小吴老师似乎对徐枕流格外热情,且并不像原来那样把他当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而总是在一起探讨些深刻地近乎深沉的问题。尽管如此,敏感的小胖子依然觉得,吴雨眼中的自己恐怕并没有什么根本改变,更准确些说,她投向眷念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因为每当二人脉脉相对时,吴雨都好像是在和男孩儿背后的谁潺潺絮语着。
大言不惭地讲,徐枕流基本处于比较能吸引异性青睐的范畴中,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与那种令人赏心悦目并产生占有或被占有冲动的标准情人不同,在女生眼中,胖乎乎的枕流就像个高智商的宠物玩具一样,反倒比越来越市场细分的前者更加人见人爱,就算曾经处于敌对阵线的分外眼红,也很容易同他冰释前嫌,毕竟,谁会和一只耍赖起腻时不小心弄疼你的熊猫记仇呢。
那是周六的中午,枕流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那边有点儿耳熟的女声以命令的口吻让他立刻到研院门口“紧急集合”后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掉了。不知深浅的男孩儿赶紧梳洗打扮,等跑到指定地点之后才发现,把他从零食堆里拎出来的,居然是魏丹。
“怎么这么慢?”一身短打扮的姑娘毫不客气,似乎在吆喝自己的杂役。
“我,我还没起呢,”枕流只得紧跟人家的节奏。
女孩儿抿着嘴唇望向校园深处,宽宽地额头在骄阳下泛起饱满的光晕,一幅准备厚积薄发的架势:“你去把段青给我叫出来!”
“啊?”徐枕流也没敢多问,只是本能地愣了一下。
“去呀!”魏丹冲他瞪起那双炯炯的杏眼,高高扎在脑后的马尾辫沉沉地摇摆着,好像在为女主人站脚助威。
天地良心,可怜的枕流和那位既不同班又不同系的段师兄连话都没说过,当然就更不知道人家的行止出处了。屋漏偏逢连阴雨,刚才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时连手机都没带,他只好先回家打电话给程毅,结果又没人接。正当男孩儿急得团团转时,陆远航给他回了个十分简短的信息,只说自己正和程毅、咏嘉、当然还有段青一起参观798艺术区,连邀请枕流同往的礼节性客套都没有,看起来很是乐不思蜀。
在社会日益异化的今天,很多感到无助与疲倦的年轻人都在感情生活中有意无意地寻找比自己成熟的伴侣,以期得到横流物欲中愈发稀少的关怀备至。可遗憾的是,这种如意算盘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往往难逃落空的下场,就像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不把堕胎当作谋杀一样,剥夺弱小者的利益常常会成为惯例,且不受道德谴责。举个眼前的例子,在段青看来,魏丹之于自己不过是个小朋友而已,即便女孩儿的纯洁烂漫能让他感到几缕同龄人中难得的清新,但当这一切都稍纵即逝后,受伤害的恐怕还是那个不熟悉规则的新手。
“让他去死吧,”魏丹恨恨地诅咒着,尚嫌单薄的双肩轻微起伏着,尽管枕流并未如实奉告,只推脱说实在找不到人,但冰雪聪慧的女孩儿显然只需点到为止。
枕流原本还有些担心,万一正愁无名烈火无处喷薄而出的魏姑娘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冲自己发飙该如何收场,听吴雨说,这位已很有几分冷艳风度的女孩儿曾把班上某追求者的情书丢到讲台上供同学们见习,搞得那个可怜虫一连几天都躲在家里装病。还好,毕竟是被良好家教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纵然满腔怨屈,但魏丹依然保持着基本的端庄仪态,与那些不分场合地点撒泼打滚并自以为得志的悍妇无赖有着本质区别。女孩儿转身走远时,枕流只看到她紧咬的双唇和似乎永远微蹙着的眉心,当然,还有书包上那只似笑非笑的流氓兔。
徐枕流抬头望了望头顶如洗的晴空,这是种令人发呕而又无汗的燥热,果然,夏天又在不经意间提前到来了。
初尝禁果的年轻人总会认为爱情就是全部,碰壁之后又要反过头来怀疑一切,于是,花花世界上总能见到些稚气未脱的黄口小儿张嘴便是:“我不相信爱情”,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其实,爱情本就不是一切,正如“主义”、“信仰”之于政党那样,它该成为你奋斗终身的目标,而不是拿来招摇撞骗的摇钱树,否则,党旗上那庄严的镰刀斧头怕是要换成鱼肉百姓的刀叉了。
可遗憾的是,在情感道路上,前车之鉴往往很难成为后事之师,虽然饱读了一肚子至理名言,但当局者迷的魏丹还是难以自拔。枕流后来听说,自从与段青的“情变”过后,一贯积极向上的魏姑娘似乎陡然间沦为了颓废主义者,她开始不再钟情于尼采而转向卡夫卡并将这种厌世哲学贯彻到现实生活中。那个曾经倔强如八、九点钟太阳的魏丹被永远尘封在了并不遥远的记忆中,而“不废江河万古流”的恋恋红尘则还在狞笑着滚滚向前。
历史总是惊人地巧合,十几年前,当赵冉渐渐明白魏一诚之所以要同自己结合的全部初衷以及对旧情人的念念不忘时,也曾经历过女儿今天正在面对的一切。机敏而沉稳的魏一诚更像是赵冉爸爸的选择,而非新娘自己,如同当年的吴雨一样,涉世未深的赵冉并没把父母之命当作种负担,在那时的她看来,婚姻大事与升学、考试、填报志愿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其实,几个世纪的女权运动早已使打算扼住命运咽喉的受害者们习惯于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宣泄不满,或者干脆就一拍两散拉倒,可这些常规武器显然都不适合温文尔雅的知识女性,她们更愿意用如止水般的外表把一切委屈、排懑以及对简单快乐的本能向往都压抑起来,即便凝聚成热核聚变也在所不惜。
常言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此处没说“不生儿”而单用一个“养”字,貌似随手,细品下来用心匪浅;联合国使用六种工作语言出版的文件单行本中,素以简约精确著称的中文版往往最薄,果然是名不虚传。常年在美国工作学习的赵冉虽然没能亲手将女儿带大,但感同身受的她却对魏丹此次的“感情危机”格外上心,想尽各种办法将灾害的损失降到最低;比如说,就在女孩儿跑到研院兴师问罪未遂后几天,不知从那里得到风声的赵老师便找机会向徐枕流了解了“最新动态”,还反复叮嘱男孩儿千万不要走漏消息、打草惊蛇,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孙俪有首歌中唱到“我们之间的爱轻得像空气,可我依然承受不起”,其实,不管轻重、浓淡如何,爱就是爱,只有是非之分、而无多少之别,就算远隔千里,甚至生离死别,它都能“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可遗憾的是,这种在父母之爱中体现淋漓的天经地义,到了男女之情中却变成了凤毛麟角;如今,“养儿”已不再为了“床前孝子”、“老来有靠”,可搞个对象倒越来越像是在做生意,京剧中“苦守寒窑”、“三娘教子”之类的故事大概也只能随着日薄西山的“国粹”渐渐消失在花花世界中了……
提起赵冉,敏感的枕流不难察觉到,这位导师对自己的用心似乎格外仔细,既真诚热情,又自然洒脱,不因显得刻意让人感到有压力。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渴望温暖,就连最万千宠爱的幸运儿也不例外;尽管奶奶打电话时曾多次旁敲侧击地告戒枕流不要和导师过分亲近,可面对同自己无话不谈的赵老师,向来不重客套的徐枕流赶上去所里办事时也常常主动跑到办公室跟她聊上几句,或者帮忙干点儿什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将心比心、人心换人心吧。
和那些冠冕堂皇地榨取学生廉价劳动力的导师不同,赵冉从不愿侵占枕流的业余时间为自己所用,即便偶尔在谈笑之余做些小事情,也大都是那种寓教于乐的闲差。比如,近期语用所正在筹办一年一度的“社会语言学前沿论坛”,赵老师便把闲来无事的男孩儿“请”到办公室书写会场横幅,事实上,凭她自幼的童子功,那祖传的董体远比半瓶醋的徐枕流高明许多。
“上回就想给你来着,后来一忙给忘了,”赵冉从书桌底下拎出桶汇源果汁:“你自己倒着喝吧,”话虽这样说,她还是给男孩儿斟满一杯摆在案头。
“好,”天长日久,枕流连“谢谢”都省了,在外人看来,他们似乎更像是一对母子,而不是现如今愈发市场化的师生;徐枕流自己也说不清,和赵老师在一起时总能感觉到某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与和谐:“您也喝啊,”男孩儿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没错儿,就是他最喜欢的菠萝口味,用原汁和香料调在一起的那种,不知为什么,赵冉对他的很多生活习惯格外熟悉。
“您,您好,”从半掩的门缝中探出个脑袋,是汉字研究室新分来的曹博士:“我能进来么?”她显得有些犹豫,难怪,屋里的情景的确令人感到不解,枕流正站在条案前挥毫泼墨,旁边铺纸涮笔的赵老师倒像个书童。
“来,来,请进,”两人异口同声。
“啊,是这样,”曹博士把手上捧着的一份材料交给赵冉,眼睛却总朝徐枕流这边瞄:“陈老师让我…… ”
说起来,这个汉字学研究室可是语用所中最为牛气熏天的部门,也难怪,人家是当年汉字简化工作的重要策划者之一,虽已是半个世纪之前的陈年旧帐,但如此千载难遇的“壮举”依然令徒子徒孙们至今驴倒架不倒。时过境迁,对于这个极左年代中的“盛事”,如今的学术界却是褒贬不一:倘若早知道电脑键盘输入能普及到现在这个程度,究竟有无必要为了书写便利而割断历史的确值得探讨;更何况,这个人为制造的变化形成了海峡两岸用字的客观差异,且已经被“台独”分子拿来作为“两个中国”的文化口实;算笔总帐,究竟划算与否,真是不好说。这种分歧在语用所内部尤其明显,上个月召开汉字学年会时,魏一诚公开支持“识繁写简(指‘在日常书写使用简化字的基础上,具备识别繁体字的能力’)”,同陈教授爆发激烈争论,这不,年纪大脾气也不小的陈老到现在还记着仇,恨屋及乌,作为“走资派狗家属”的赵冉也被划为阶级敌人,连送个材料都让别人代劳,以避免分外眼红。
其实,知无不言、言者无罪,本该是知识分子基本的胸怀与气量,可某些玩儿惯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学术霸权主义分子却不这么看,倘若有谁胆敢质疑他们的观点,便要以“否定新中国语言文字工作成果”、“开历史倒车”等大帽子扣将上来,更有甚者,还拿出《语言文字法》比比划划,大有要将“持不同政见者”“踢翻在地、再踏上一万脚”的架势。众所周知,理论研究并就是国家制定相关政策的依据,又怎么能以过去的决定来阻碍今后的言论自由呢?说到底,还是私心在作祟,简化字凝结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学术理想,也代表着他们的历史地位,一旦重打鼓另开张,于情于利都有些过意不去。
说起来,作为学者的魏一诚既不是随大溜的墙头草、也不是为虎作伥的“文痞”,算得上个有主见、敢于坚持学术信念的有识之士。但他这种带着些浪漫色彩的“意气书生”往往容易情绪化,比如上次开会时,魏老师说到慷慨处,曾痛斥汉字简化运动为“刨祖坟”、“崽卖爷田心不疼”,并预言“文化败类”们“终将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供子孙后代永世唾骂”……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激怒一贯待人随和的陈教授。
客客气气地送走曹博士,赵冉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走回到徐枕流身边,继续“欣赏”着男孩儿功力一般却自信满满的作品。她似乎很喜欢端详枕流,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像是能透过他窥见到什么温馨而诱人的图景似的:“这字一看就是奶奶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内涵,而不像你爸爸,潇洒、帅气、不拘一格。”
中国人相信字如其人,把书法当成“门面”,否则大街小巷也不会有那么专门多设计签名的地摊了。其实,真正能体现出本人学养气质的字体一定要通过人生阅历自然而然地磨砺出来,绝不像广告里说的那样、发个短信就可以一蹴而就。举个眼前的例子,枕流父亲从小家传的本是略带台阁气的柳体,可风霜洗礼后却逐渐演变成了如行云惊鸿般的游龙戏凤,也算是家国不幸文章幸吧。
那是经历了太多波折动荡的一代人,年龄稍小的徐爸爸虽没轮到上山下乡,可“三名三高”一类家庭出身所带来的压力甚至包袱也自然可想而知,身为独苗的他本该是被寄予厚望的种子选手,可命运却偏偏喜欢造化弄人。游手好闲的地痞、打手、黑老大要搁在战争年代或许就会成为师长、将军、革命家,而那些有点儿清高、有点儿柔弱的知识分子倘若经历了高低沉浮的锻打,却往往会变得如草原上的野马一般桀骜、逍遥,很不幸,枕流的父亲就属于后者。旁人大概很难想象,语研院常务副院长的儿子连大学都没上过,更准确地说,人家根本就没有考。可论起学问,家里那几面墙的藏书徐爸爸倒都基本看过,或者说,都浏览过,在那个热闹而冷寂的“红色岁月”里,除了天南海北地转悠就是猫在屋里翻书,别的好事儿也与他无缘,没这两下子,后来也不可能跑到院里混份差事;当然,在把学术当成“标准化生产”的中国,像枕流爸爸这种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圈儿外人士”只能搞搞行政充数。
现代社会有个重要特点,那就是社会需要与人性的背离,说得通俗点儿,“混得好” 的不见得“人好”。虽然大半辈子干什么都没亨通,可徐爸爸的人缘却很不错,在朋友们看来,这位自由随性、磊落豁达又多才多艺的大个子倒是很值得交往的人物。所以说,枕流童年那点儿有关父亲的残存记忆,大都与互朋引伴、诗酒唱和有关……
对科技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与“著书都为稻粱谋”的中国知识分子不同,欧洲早期科学家中的相当一部分都出身贵族,正是这种衣食不愁的“养尊处优”才造就了他们“敢为天下先”的探索精神;照此看来,现如今招生领域花样翻新且水涨船高的“择校费”、“赞助费”也并非毫无道理,没那个“仓廪实”,你就别来“附庸风雅”。道理都一样,二十多年来,徐父亲之所以能“仰天大笑出门去”、“天子呼来不上船”,倘若没有枕流妈妈作为“金主”,恐怕也扑腾不了多久。可话又说回来了,“经济基础”并不能代替“上层建筑”,比如父亲那笔记本上深沉而**的字字句句恐怕就不是枕流印象中严谨干练的妈妈所能理解得了的……
“你小时侯,有一回懒得写寒假的书法作业,还是我帮你写的呢,”赵冉一边将男孩儿刚完成的“圆”字展平晾好,一边浅浅地笑着:“记得么?”
    正文 二十一、来吧
     更新时间:2009…2…2 10:47:14 本章字数:11257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自然界中,哺乳动物分成两类,肉食性或草食性;社会中,人类族群也分作两种,游牧的和农耕的,很不走运,我们都属于后者。
近代以来,中国人总在不停地寻找自己之所以倍受欺凌的根源,最后的结论是吃草的打不过吃肉的,大米白面塞多了自然满脑袋糨子;于是乎,便开始鼓励人民群众向列强的饮食结构看齐:每天一杯奶,强壮中国人。
其实,从老祖宗那里继承来的品性没那么容易改变,有机会您可以到咱们的饲养场看看,把原本生龙活虎的牛啊、羊啊、当然还有猪都关到圈里照死了喂,按种地的办法畜牧,吃这种货色的人能变成食肉动物才怪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中国人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国民生产总值,把这当成政府业绩、官员升迁的证明材料,好像经济总量上去了,什么问题都会不在话下。可翻翻历史,你就会发现,鸦片战争时,咱的GDP也是世界第一,怎么还让几个“小国”打得满地找牙呢?其实,什么事情都一样,质量远比数量重要,羊再多也是狼嘴里的一块儿肉,快醒醒吧,还记得当年的大炼钢铁么?
从懂事起,中国的孩子们就被告知要“乖”、要听大人话,不然打屁屁;好不容易自立了,又得服从组织、尊敬领导,不然小心被“专政”;搞对象时更是如此,不像老外那样喜欢“肌肉猛男”而格外青睐“玉树临风”也就罢了,将“老实本分”作为择偶标准也无可厚非,可将“朴实”等同于“庸俗”就有些奇怪了。中国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经验,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是莫名其妙,你到军犬大队看看,哪只也不假深沉。推而广之,还把这种逻辑贯彻到人身上,因为“言多必失”,所以要“敏于行而讷于言”,沉默是有内涵的表现,碎嘴子往往被斥为“轻浮”。
于是,很多成功人士便被塑造得“深不可测”,自己忙乎了半天,别人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而其结果,却往往是错失良机,等您把一切都准备好,才发现黄花菜都凉了。易欣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明知道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枕流最害怕孤独,可却经常把他一撂就是十天半个月,弄得男孩儿与自己的关系总是达不到彻底沸腾需要的温度。事实上,她之所以敢于这么做,就是信奉了中国人一贯的“少说多做”信条,并想当然地认为徐枕流能够体谅。
最近几个月,易欣和枕流的联系更加屈指可数,她自然是没闲着,策划筹备的开发区生产基地已经初见眉目。其实,女孩儿之所以对这个项目如此上心,也完全是为了和枕流的未来着想。易欣原本打算奋斗个几年时间在公司内部晋升成部门经理一类,凭她的精明强干,这本不成问题,可偏偏节外生枝,女孩儿发现那个刚好分管人事的副总梁湃对自己图谋不轨、且狼子野心愈发按捺不住。按照易姑娘的性格,本打算甩给癞蛤蟆两计耳光、一走了之,但又实在舍不下自己近三年来的奋斗成果,虽然“树挪死人挪活”,可像她这种刚刚驾轻就熟的中层管理人员不到山穷水尽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正在两难之时,总部恰好决定要投资一个新生产线,易欣作为融资和精算领域的专家也参与了最初的策划,便主动提出此事由自己牵头,以便远离是非之地,而外资企业又对这个新项目所须的官场学问一向头晕脑涨,公司高层很希望能借助易欣父亲在政界的人脉,只是发愁该如何开口,于是,两边一拍即合。按照女孩儿的设想,待几年之后,分公司建成投产,自己当然是一把手的最佳人选,这也是不重论资排辈的外企挖掘后起之秀的惯例。到那时,枕流的“书山”估计也差不多该爬够了,老大不小的二人正可以在广阔天地的开发区共建爱巢、双栖双宿,徐枕流将来也无经济上的后顾之忧、便可轻松上阵地选择自认为有价值的人生道路。
虽然易欣本人对皓首穷经缺乏兴趣,但毕竟是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女孩儿对读书人的学海无涯有种本能的尊敬,正因为她没指望枕流能挣下金山银山,所以才不声不响地为他、当然也是为自己勾画好了未来。女人都有种悲悯弱小的天然母性,不让须眉的花木兰便常常将这种倾向运用到感情生活中,比如易欣,她们不习惯成为依人的小鸟,更愿意用温厚的翅膀来独自扛起所有重担。其实,对于“下笔有千言、双臂难缚鸡”的穷酸书生来说,能有多半边天给自己遮风挡雨绝对可谓是前世积德,按照弗洛依德的说法,《聊斋志异》中那些法力无边而又善解人意的狐狸精、美女蛇不正是一生蹉跎的作者蒲松龄内心渴望的曲折反射么?事实证明,枕流父亲之所以能逍遥自得、信马游缰,与作为强大后盾的徐妈妈不无关系。可问题时,这份苦心未必能被体谅,对于“言简意赅”的中国人尤其如此,“非典”期间,信奉“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的同仁堂赔本制药却被谣传为“发国难财”,就是吃了不懂得宣传的亏。
在社会金字塔中,越往上就越会感到高处不胜寒,成功人士似乎就活该要坚强得刀枪不入,而他们的内心苦衷却只能冷暖自知。这群倒霉蛋还不在少数,除了易欣自己,她那位老同学李彬也“有幸”位列其中。
“你怎么在这儿?”周五傍晚,下课后又到操场教女生打了半天篮球的枕流刚走出研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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