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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贵女(女扮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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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芙升好虽好,人品也齐全,只有一点,大太太蹙起了眉,她想到那先头她待字闺中时就与自己不对付的薛大太太郝氏。她这嫂子八字和她不对路,性子也冲,可取之处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会生儿子罢了。

过去大太太生怕女儿嫁过去受这恶婆婆的闲气,现如今倒没这么多顾虑由着她挑挑拣拣了。

打定主意把书湘的婚事往这儿靠拢,大太太心定下来,书湘今年是十三岁,等到十五上头办个及笄礼,再晚明年必须把身份的事情吐露出来,届时安安稳稳和薛家定下亲事——她晓得薛母有把书湘嫁给自己乖孙儿的意思,如此薛家这头事情办起来都会很顺遂。

要担心的仍旧是大老爷。

大太太不能透露出自己是受薛贵妃要挟才巴巴儿的要同薛家结亲,否则叫大老爷知晓她被亲姐姐算计威胁只怕薛宁两家情分更见少,她毕竟是薛家出来的,嫁出去的女儿无论如何只有娘家强盛自己在府里头才挺得直腰杆子,说起来,还多亏了如今薛贵妃得意,她这些年在国公府同老太太唱对台戏底气才足。

想到这里,大太太又翻了个身,顺出一口气。只要女儿和薛家的婚事定了,大老爷再盘算着中立也办不到了,她恨不能立时就找大老爷把话说清楚,薛贵妃是她亲姐姐,帮助她的儿子登峰造极于他们国公府只有益处再没有不好的。

中立是什么,谁相信绝对的中立?不管大老爷因何而中立,到得最后若是太子御极,薛府遭罪,宁府能全身而退?她不信。

想着什么时候往娘家薛府走一遭,和母亲把事情议一议,大太太眼皮渐重,将要睡着间猛听见门外传来付姨娘尖细的声音。

大太太眉心打结,扬声问了,外头霜儿回道:“姨娘说是有话儿同太太说,我说太太这会子歇下了,她不听,横竖是要进来!”

门外付姨娘听见里头传出大太太的声音忙跟着道:“太太好歹让婢妾进去,且听听我说什么,太太不会后悔的!”

她语气笃定、言之凿凿,门外的霜儿一怔,却想不通她有什么可说给太太听的,无非是小三爷的事。可小三爷这不是叫抱到老太太屋里去的,要哭到那头哭去不是更像哭对地方了?

“叫她进来。”

大太太坐起身子,整了整衣摆。倒要听听付氏有什么要说的,这贱蹄子过去嚣张的很,如今生了儿子还没捂热就给连番地抱走,心里不好受罢。

付姨娘果真就进来了,身上穿得很是朴素。大太太打眼瞧着,见她这些日子憔悴多了,没来由一阵舒心。付氏行过礼后竟破天荒喊丫头搬椅子叫她坐下。

付姨娘晓得自己身份,这方面她看得清,虽是大太太赐座,这当口上她也不敢造次,再三推拒了才挨着小杌子一角堪堪坐了。

“说罢,”大太太转着手腕上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不欲同她啰嗦,开门见山地道:“你方才说必不叫我后悔,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叫我后悔?倘若说得不好,我只当你是成心来寻我开心——是在骗我。”

付姨娘打了个寒噤,不晓得今日大太太是哪里不称心了,往日虽也治下严厉,却万不会一上来就给人软刀子吃。

幸而她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为了儿子,不惜出卖大老爷,她也在乎不得了!

遂从杌子上起身站近了,声音低低道:“婢妾晓得老爷的一桩事,这事满府里除我外料着再没有几个人知晓……”

大太太笑,“老爷这事既如此机密,怎偏就让你晓得了?”

付姨娘面色不变,看了大太太一眼,复低头道:“却是一次老爷酒醉了进我屋里,醉里说出来的话。我听后咽进肚子里,也不敢声张,如今之所以决定和盘说给太太听,实在是望着借此求太太一句话。”

“什么话?”大太太不以为然的态度忽地变了,她端着面色呷了口六安茶,托着茶盅道:“你只管说便是,若你所言非虚,我许你个什么也值当。”别是大老爷醉酒说出和中宫那位相关的事来,大太太垂眸,一丝锐利的冷光斜过眼角。

付氏若说出的是大老爷和皇后有首尾之事,就不能让她活着了。

付姨娘再三斟酌着,“只求太太日后或可将小三爷许我自己养着……”

大姑娘虽是她亲生,却因自小是奶妈子带着大的,没在她身边养到七岁就搬进她自己的院子里住,因此并不与她亲厚,付姨娘做梦都想自己带大小三爷,如此日后才是真的有了指望。

“这不是问题。”大太太答应得颇为爽快。付氏活到几日都不一定,答应她什么都不是问题。

与此同时,书湘却进了院子。

午后时间人本就懒散,忙活一上午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仆妇要么在用饭要么跑出去躲了懒。正屋前本该守门的两个没留头的小丫头只剩了一个,眼睛闭着靠在墙上打盹儿,外间霜儿才又被郑妈妈叫了去。

书湘在正屋前站了会子,想是母亲这会儿在歇午觉,于是径自打了帘子进到外间里,她脚步本就轻,旁若无人地朝里屋走。

癸水来了她身上不舒服,慈平是因郑妈妈授的意,没经她同意就使了人往学里告假,她得知自己竟是一连请了六七日的假期,忙就来大太太这里。

郑妈妈是不会自作主张授意她屋里人的,想来合该是大太太的意思,便想来知会一声,横竖她等身上舒服一点了就会去学里的,万万不会一连着六七日不上学去,给大老爷知道了问起来叫她可怎么说。

告诉大老爷她来癸水了?真叫人想起来就窘迫得外焦里嫩。

里间传出付姨娘的声音,书湘抬脚的步子一顿。

知道是大太太同付氏在说话,她该是掉头就走的,却鬼使神差隐了身形躲进角落里,屏息凝神间听起了壁角。

里间付姨娘听大太太同意,心口一松,舔了舔干涩的唇终于下定决心。

她的声音不轻不响,却叫里外母女二人吃惊不小。付姨娘忖度着道:“太太可知,咱们老爷在外头瞒着您和老太太……养了一房外室。”

“什……么?”大太太着实的楞了一下,手上的茶盅差点没拿稳。这实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以为这付氏是无意间晓得了那一桩大老爷和皇后的旧事,却没料到竟是大老爷养了外室。

外室?

大太太发觉一霎那间自己脸上并没有太过震惊的表情,然而她晓得自己心中是十分惊讶的。唇角掖了分苦笑,大约这两日刺激的事情听多了,如今连大老爷在外头有一房外室她都能平心静气了。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你确定么,”大太太将茶盏放下,又问道:“这是几时的事?那外室可曾生养?现今住在哪一处?”

付姨娘忙敛着神回道:“太太,我那时是听着起疑,才着人略略打听了一遭,只晓得那外室是住在城南的铃铛胡同里,旁的…也就不清楚了…”

大太太呼出一口气,慢慢地仰面躺下去。

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更何况是风姿卓绝的大老爷,她只是有些好笑,原来不只自己有事瞒着他,他竟也有事是瞒住自己的。

这倒有几分两不相欠的味道。大太太摆了摆手道:“你出去罢,”又不忘吩咐付氏,“这件事不许声张出去,我自有主张。小三爷的事情我也会放在心上,你且宽心。”

她本就有一团乱麻的事等着处理,如今又多出一桩来。先时不晓得外室的存在也就罢了,这会子知道了,就绝不会放任下去。

却说付姨娘退出正屋,仰首朝天看了看,近来天气越发有热的迹象了,太阳融融的悬在正中,像个烫手的汤婆子。

她走下石阶,视线还恍恍惚惚的,冷不防瞧见湘二爷立在跟前,唬的大退一步,“二爷何时出现的,真是要吓死人了!”

书湘才听见她说给大太太听的有关外室的事,她心里十分的不称意,家中已有几位姨娘并大太太了,且她迷糊晓得大老爷同中宫那位的事,此时又听外室一事,只觉爹爹那清风回旋似的形象大打折扣,倒似个不雅的风流人。

“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书湘板着脸,这份神态同大老爷十足十的类似,付姨娘稍一想就明白过来,提着几分小心道:“我怎敢在太太跟前扯谎,更何况是编排老爷,从没有这样道理的…若不是为了小三爷,我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同大太太说了这些,无异于与虎谋皮,大太太虽应下小三爷的事,却没个时限。付姨娘蹙着眉,也不湘了,扭身快步出了正院。

书湘恨恨地跺脚,跺得正屋前那打盹儿的小丫头都给惊醒了,瞧见二爷一脸愠色,慌里慌张就行了礼,喊了声“二爷”。

书湘一动气,只觉得自己肚子里又疼起来。她晓得这会子母亲心情一定不好,也没必要拿自己鸡零狗碎的小事烦她。倒是外室一事,自己或可以帮着母亲分点忧。

耐着性子在家里呆了五日,癸水才一没了,书湘隔天就往学里去。

学堂里还是那么副样子,夫子讲夫子的,底下学生自己讲自己的。书湘在座位上坐下,心思不集中,一番思想争斗之下终于偷偷摸摸溜出了屋子。

外头聚集了各家少爷们的随从,更有围在一起赌钱吃酒的,茗渠独自一个坐在屋檐下抱着膝盖晒太阳,猛一瞅见书湘出来立时就跳了起来。

“二爷这是——?”茗渠湘后头没人,显见的这是二爷一个人自己偷溜出来,这可真是八百年头一遭啊。

书湘扯着她到一边,只告诉茗渠自己是在家里闷久了,要到外头散散,顺便透透气,叫她不要跟着,到了下学的时辰自己一个回府里去。

“有人问起来只说我上学里谁家吃茶去了,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她笃定地道,信任地在茗渠肩膀上拍拍,步下台阶头也不回走远了。

“铃铛胡同铃铛胡同……”

书湘穿梭在书院迂回的长廊里,一头走一头在嘴里叨咕着。

她预备去探探虚实,只是不晓得若是那外室有儿有女的可怎么好,届时家里又当如何?大老爷对那位是怎么样的感情?大太太会怎么做?

千头万绪的,书湘甩了甩头,突然间似有所觉一般,定住步子抬眼看前头转角。

这是通往学堂的必经之路,来人显然是来晚了,不过步子并不急躁。

他悠悠地从那头转过弯来,蓦地一抬头,待看清几步远之外望着自己的人,眸中霎时掠过几许讶然。

“屁股可好全了?”

赫梓言咂了咂嘴,淡色的唇角往下撇,“这么许多日不来学里,我道你不打算来了呢。”他的声音里满是挑剔,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她跟前,低了头瞧她,“可见是屁股上伤好了。”

又屁股长屁股短的——!

书湘烧红了脸,不欲搭理他,越过赫梓言三步并作两步转过弯去。

赫梓言很快赶上来,把长腿一迈揽住她去路,看似闲闲道:“嗳,我每日起早来上学,好容易赶上今儿你来了……就不能同我说几句话么?”

话尾缠绵地拖了老长,惹得书湘心头一跳。

“你现下不上学去?”书湘抿抿唇。她是往外头走,赫梓言跟上来不大好。

“看见你还上什么学,”赫梓言勾着唇角随性地将手臂圈在她细柔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如沐春风般弯起唇角,“倒是你,你这是往哪里去?”

“横竖不干你的事。”书湘凝住身子,她偏过脑袋看他,脸上红晕还未全散去,满不自在地道:“你我还未熟稔到勾肩搭背的地步,你说是不是?”

“话不是这么样儿说,”赫梓言摇着头,他说这话时阳光漏过廊子间隙照在脸上,眸光闪动着,声气切切的,“依着我说,你我多勾搭几次,竟是想不熟都难。”

“多…多勾搭几次?”

书湘怔怔的思考着这句话的涵义,片刻后手脚并用地推拒开他。

拿手捂在脸上降了降温,眉头刹那间就拧了起来,“赫兄又不正经,上一回才说好不动手动脚的,你敢是忘了?”

“我没答应过。”

这话一出,噎得书湘说不出话来。

赫梓言拢了拢袖子,绣着繁复暗金色纹路的袍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朝她伸出手,摊开的掌心有浅浅的掌纹,皮肤腻白,虎口处却有薄茧。

莫非他还练剑?书湘定定看着,不解其意。

☆、第二十六回

赫梓言微一曲骨节修长的手指,从从容容道:“我的袍子,你还我。”

“袍子……”

书湘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儒巾,面色尴尬地偏过脸,嗡嗡道了句,“什么袍子?我不晓得什么袍子。”

那一日从皇宫回去后她是直接回了韶华馆,慈平看她身上穿得奇怪几乎是当即就明白过来,几人团团把书湘围住一通忙,书湘肚子又疼便也没在意,等她第二日想起来赫梓言的外袍却为时已晚。

因为他那件袍子,连同她自己染血的亵裤衣物等,全被勤快谨慎的慈平处理掉了。

对,就是处理掉了。没了,她还不出来了。

书湘看着赫梓言因自己的话而纠结起来的面部表情简直无地自容,果然赫梓言不可思议地扬起了眉毛。

“你这是要装傻,然后私藏我的袍子…?”他打量着书湘,似乎很惊讶,但是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故作深沉地叹一口气,缓慢地道:“罢了,宁兄弟若想要我的衣物下次可以直说的,也显得你我之间亲厚。倒不必假装屁股受伤,平白哪有人伤到那里的,那石凳上也没个尖锐物。。。…”话头一顿,他笑得若有所思地睨着她,“都是朋友么。”

听得书湘连连摇头,她生怕他误会只有赶紧解释,“并不是这样,实在是…我有不得已的缘由不能说与你听,并不是有意私藏你的衣物……”

尾音渐渐细得不可闻了,她踌躇着,见赫梓言好整以暇望着自己,眸中是层层叠叠的笑意,与他正掖着的繁复华美的袍角一般无二。

书湘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赫梓言这是有意作弄自己,她没好意思生气,到底人家的袍子被自己借走又弄没了是事实,虽说一件袍子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根本不值当个什么,但是说不准赫梓言就特别钟意那一件了,否则应该不至于巴巴儿的向自己讨。

彼时她从来没有哪怕是一瞬间想过,兴许他只是因为她,才想要回那件袍子。

书湘顾虑着自己还要往铃铛胡同去,不能和赫梓言在这里耽误时间,于是托着腮很是认真地计较了一会儿。赫梓言也不打扰她,但看着桃花芙蓉面宛若女子模样的小书生拧眉细细思索着什么,黑眸晶晶亮,专注的神情招人稀罕。

片刻后,书湘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商量着同他道:“你看这样成不成,你那件袍子被我弄脏了,即便洗净了熏了香还你,你只一想到上头沾染过血也不能要的,横竖已是这样,不若我改日送你件别的,或是往成衣铺子里现买一件给你也不是不能够。”

赫梓言稍一寻思,倒觉得甚好,他往前踱了几步,回头瞥她一眼,“择日不如撞日,我瞧着今儿就很好。”

“不不…今儿不成,你得上学去,”书湘吱唔起来,她还有事情要做呢,哪里有功夫陪他在店铺里头挑拣,不用想就知道他是个挑剔性子,遂正色道:“我今儿有正经事要办,赫兄自往学里去便是,衣服少不了你的。”

说罢一眼不眨盯住他,直到他“唔”了声,书湘窃以为赫梓言是同意了,心下略松。抬步就越过他大步走出长廊,没一时就出了书院。

她往繁华的街市上走,此时是上午,太阳冉冉,阳光和熙,街道两旁酒楼林立,画栋飞云人潮如织。到底是京城里,繁华喧闹可见一斑,更有服饰怪异的外邦人往来行走,实在稀奇。

书湘问过几个人才打听到铃铛胡同的位置,渐渐安了心。

她虽是自小扮作男子,其实却没怎么在街面上溜达过,此时满眼的人潮,沿街小贩的叫卖声,酒肆外幌子的猎猎鼓动声,带着幕篱经过的年轻妇人娇气的笑声,一声一声入耳,倒叫她心情无比松快起来。

书湘驻足在卖糖人的摊子前,人来人往的,推搡得她站不稳也瞧不真切。她无可无不可地瞅了一会儿,又看见有卖冰糖葫芦的,捏面人的,还有小贩拿着风车沿街走动的……

这么生动的生活画卷,倘若身为女子却不能够堂而皇之地看,便是那些婚后由夫君带着出来的年轻妇人,那也是戴着透纱罗全幅缀在帽檐上直垂到脚踝处的幕篱,想看个什么怕也看不真切。

还是做男人好,书湘心生感慨,小小地翘了翘唇角,东走西顾自得其乐。

直到她察觉到赫梓言跟在后头,她走一步,他便也走一步,她停下,他也停下。书湘忿忿的,腮帮子都差点儿鼓起来,她耐着性子正要发作,察觉到她发觉自己的赫梓言却大大方方地迈着步子走到她身畔。

“我都说了会还你衣服,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莫不是——”

气冲冲的话音在他把一串冰糖葫芦、一只风车和面人放进她手里时戛然而止,他温温笑着,和往常的他很不一样。

说不上来是哪里,书湘看看糖葫芦又看看赫梓言,她手上几乎抓不住这么些东西。

她不自然地抬起眼睑撩他一眼,瞧着手上那只捏成猪八戒的面人。

猪八戒那大大的鼓胀的肚子当真分外滑稽,她欣悦地想笑,却撇着嘴角问他,“赫兄给我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曾说想要。”

“也是。”赫梓言惘惘地对着光线,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睛。他如今,越发不能控制自己了。

不该期盼看到宁书湘的,偏偏忍不住期盼。不该跟着宁书湘,偏偏就跟着。不该给他买这些女孩儿家才喜欢的小玩意,却偏生又买了。

“看见你站在糖人摊子前多看了几眼糖葫芦和面人,还以为你喜欢,”他弯了弯唇,“然后就买了。”

书湘不知道自己心头涌起的陶陶然的喜悦是为何,周遭人头攒动,仿佛只有他们是停驻原地的两个。

“……谢谢你,”她埋头剥开糖葫芦塞了一个进嘴里,含含糊糊道:“我适才其实想买来着,可是我一摸兜里没带钱。”

“你出门都不带钱么?”

“茗渠会带的,可是她不在。”书湘舔舔唇,糖葫芦在她唇瓣上留下一层斑驳的嫣红,鲜艳得好似胭脂一般,唇上是甜的,她忍不住又舔了舔,仰脸看着他道:“其实我们不一样,你可以随时出来,我却不能够。没注意到么?你出行是骑马,我却坐在马车里,你们背地里笑话我,我都知道。”

赫梓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见她下巴上沾上一点子糖屑,他抬手,最终只是指了指,书湘感激地一笑,脸颊上挤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见你在街上东看西看的,这是瞧上哪家的姑娘了?”赫梓言背着手踱着步子,两人慢慢地沿着街道走。

书湘吃完糖葫芦,一手拿着猪八戒面人,一手拿着风车,赫梓言给她买这些,她打从心底里感激他。

其实他人也不坏,除了爱作弄人、有些小性儿、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笑起来很奸诈、长得比自己高……倒也不太讨厌,他的虎牙就很可爱,他的手指长得也很漂亮,修修长长的,画的画儿也极好,连大老爷都赞赏有加。

书湘解释道:“不是看上哪家姑娘,我就是随便逛逛走走。”她还是想支走他,“你瞧我也没带钱,你跟着我我也不能立时给你买不是?”

“那我不要衣服了,”赫梓言露齿一笑,尖尖的小虎牙探出头来,“所幸无事,陪你走走也无妨的。”

到底谁要他陪着走走了?

书湘搔搔眉心,头疼地把他望着。她怎么忘记了,除了以上那些缺点,赫梓言尤其喜爱自说自话。

“……我想吃糖人,可是方才那里围了好些人,”书湘暗搓搓地盘算着引开赫梓言,她仰面冲他笑,笑靥似花骨朵儿一样绽开,唇红齿白两颊生晕,怏怏地道:“赫兄帮我买好不好,我不能白吃你的,回头一准儿还你钱。”

“糖人么?”他吊着眉梢睇着她,狭长的眸子眯起来,在书湘小心肝怦怦直跳时轻快地道:“好的。”

书湘如释重负,指指一边一家布店,“如此真是劳烦赫兄了,我就在那家布店门前等你。”

“嗯,好。”他笑了笑,毫不拖沓地往回走,那糖人摊子前仍旧围了不少的人。书湘在原地踮着脚尖,眼见着赫梓言的身影混进了人群里,方才脚底抹油,快步赶到铃铛胡同。

这里头住的多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也别致,各家门面都很齐全,书湘边走边瞧着,心里又惆怅起来,想来那外室过的是很好的日子,大老爷待她不薄。

书湘信步打量着,因不知道外室的确切住址,故只得胡乱走动,本也没打算依靠自己能把外室挖出来。

突然她听见后头传来马车辘辘的声响,那声音渐渐逼近了,穿荡在长长的走道里,青砖的缝隙里青草微微的晃动。

书湘让进斜角的角落里,那辆青色帷幔的马车过来了,风撩起帘幕一角,一个同宁书汉极为相似的人坐在里头,旁边还有个戴着幕篱的人……

别是看花了眼,书湘用力的眨眨眼,那辆马车无巧不巧就在前头宅子前停下,车把式摆好脚蹬子。

只见车帘晃了晃,先头跳下来个白衣的少年,书湘瞧着那人比自己大不上一两岁,后面下来的人这回她看得真真儿的,不是宁书汉还能是谁?

这却怪了,说不上学里去是在给家里办事了,这办的是什么事?怎的办到铃铛胡同里来了?

那边宁书汉扶着个素手纤纤的女子踩着脚蹬下了马车,书湘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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