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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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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文怡快步走出二门,上了马车,张叔还没反应过来,只顾着跟宣乐堂的车伕们闲话,直到如意一边叫唤着一边追出来,方才惊觉小主人上了车,忙赶回马车边上。
如意一边喘气一边劝道:“九小姐,您即便是要走,也得回老太太一声呀?!我们老太太是真心疼九小姐,您这样走了,岂不是叫她老人家难受么?!”
文怡不知道于老夫人常常召唤自己前来作陪是为了什么缘故,却也知道对方从前待自己只是面上情儿,实在不能相信,一夜之间就能叫对方对自己真心疼爱起来,早有心要寻个理由回绝对方的赏赐,如今索性连门都不必上了,也不算是翻脸,责任更是不在自己一边。听到如意这么说,她便压低了声音,道:“如意姐姐,你方才听得分明,我……我若是再凑到伯祖母跟前亲近,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话?!我也是顾家的女儿,虽自小没了父母,却也是祖母认真教养长大的,即便不如姐姐们才学出众,也知道什么是礼仪廉耻。如意姐姐,你就不必劝我了,只当我是无礼失礼的,不曾别过就去了也罢!”说罢便吩咐张叔起程。
张叔莫名其妙,但这些天文怡在他们夫妻面前也有些威仪,不敢怠慢,忙抽了老马一鞭,将马车驶向侧门。如意劝不住文怡,只得恭敬送她出去,回转的路上,心里便不断地在埋怨六小姐,那样刻薄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顾氏一族的小姐,都是温柔和顺的性子,哪里出过那样不敬尊长的姑娘?!
文怡这边匆匆回到家,正要向祖母请安,脚下却又一慢。她在长房受委屈的事,要是叫祖母知道了,以祖母的性子,不知道会不会闹上门去,若再跟长房吵起来,最后仍是六房落不了好,倒不如不声不响的,装成没嘴葫芦,倒显得自家更委屈。横竖四伯母方才听得分明,只要找人打听打听,再细心想想,不难猜到实情。有些话,让别人说出来,比自己辩解要强上数倍呢!
拿定了主意,文怡便先到南边的厢房里,寻了赵嬷嬷的镜匣子,对着铜镜仔细端详自己的脸,将所有哭过的痕迹都擦去,再补上些粉,掩去眼皮的红肿,最后不放心,又转到前院去寻了张叔,嘱咐他不要将在宣乐堂看到的事泄露出去,方才回到后院。
张叔摸着头,实在想不明白小主人是怎么了。张婶拎着一篮子青菜进来,见状问他:“傻愣着干什么?!柴房的柴快没了,快劈些去!”张叔见老婆进来,想起她一向比自己聪明些,想要问问她,却又想起小姐方才嘱咐了,不能泄露出去,又住了嘴。张婶看得分明,心里便起了疑心:难道这汉子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打定了主意,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卢老夫人睡了个午觉,醒来才发现孙女儿已经回来了,正在床前绣着一个竹青色的宽抹额,针脚十分细密,知道是给自己做的,心下宽慰,淡淡地道:“你的病才好了没多久,仔细又累着了。这些东西我又不缺,你费这心思做什么?!”
文怡忙放下针线,上前扶祖母起身下床,笑道:“孙女儿嫌着没事,做几个玩罢了,若是祖母不嫌弃,就试着戴戴?孙女儿跟赵嬷嬷学了好些天呢,绝不会做坏的!”其实她这些天已经将前世的女红功夫重新捡起来了,不说守孝那几年,哪怕是出了家,她手上也没停过针线的,除了师父、师姐们和自己的缁衣芒鞋,偶尔也悄悄做些鲜亮活计帮补生计。不是她自夸,以她现在的岁数,别说同龄的姐妹们,哪怕是年长的几位族姐,也少有女红比她好的。
卢老夫人不知详情,只是在孙女儿的服侍下洗了脸,净了手,重新梳头穿衣,便拿过孙女儿的针线细看,越看越欢喜,只是嘴上还免不了数落:“选这样鲜亮颜色,我老婆子戴了,别人还不定怎么笑话呢!下次不要再做了!”
文怡看出祖母眼角分别带着笑意,心里知道她欢喜,撒了几句娇,也不把话说死,只是在心里暗暗记着,下回给祖母做一身夹袄儿,预备秋天穿。
卢老夫人无意中问起:“今儿怎么回来得这样早?你伯祖母又跟你说哪家闲话了?”
文怡手上一顿,笑道:“不过是那些亲戚,今儿伯祖母乏了,早早歇下,便打发我出来。我看着几位姐妹都不大喜欢我陪着,也不耐烦跟她们扯皮,便先回来了。”
“这就是了。”卢老夫人冷哼一声,“总跟她们在一处,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还是多在家里做做针线,过些天,我亲自教你女四书,省得你跟她们混久了,移了性情!”
文怡乖巧应了,又陪她说些家务,小心地打听着家中的境况,又在盘算,是不是让张叔到平阳城里寻个医术好些的大夫,打听打听秋冬咳嗽的病症,平日该如何调养,又或是寻个时机,劝祖母趁着如今天气还暖和,每日在院中走几圈,也好强健身体……
萱院正堂中,于老夫人沉着脸,两眼直盯着跪在堂下的文慧。段氏坐在左边下手第一张椅子上,面带忧心地看着大房的侄女儿。吉祥、如意、五福、双喜四个大丫头侍立在旁,文安、文娴、文娟几人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惴惴不安。
于老夫人见文慧仍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心知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不由得心下气恼:“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么?!”
第十一章 各有思量
文慧一点儿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反而觉得文怡可恶:“孙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只不过是说些闲话罢了,又不曾当面给人没脸。这是在家里,屋中都是孙女儿的手足,侍候的也都是家生子,孙女儿只当是最私密不过的了,悄悄儿跟弟弟、姐妹们说几句笑话,不过是寻个乐子。哪里想到会有人鬼鬼祟祟地跑来偷听?!祖母不问清缘由便问罪于我,孙女儿不服!”
于老夫人气得直拍椅子扶手:“你还敢狡辩?!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说这话时又何尝真的背了人?!房门大开着,人人经过都能听见,你不知自省,反倒打九丫头一耙,你还有理了?!”
文慧抿着嘴,小脸涨得通红,下巴紧紧的,眼中却透出强烈的倔强来。
文娴看得胆战心惊,见祖母脸都青了,六妹仍是不肯服软,担心气坏了祖母,六妹也要吃亏,忙上前一步要说话。段氏发现了,飞快使了一个眼色过来,制止她开口。她略一踌躇,没理会,扭头望向祖母,鼓起勇气道:“祖母熄怒,六妹虽然说错了话,却不是恶意的,当时是真不知道九妹在旁。她……她其实是因为跟九妹脾气不相投,又见九妹对外头一应时兴物件都一无所知,才会笑话几句罢了,虽然不妥,但也……”于老夫人黑着脸瞪过来,她呐呐地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瞥见继母段氏一脸着急的模样,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出头。
于老夫人哪里不知道五孙女的用意?不过是把事情往轻里说,将最要紧的一点抹过不提,仗着文慧年纪还小,最后以一句少不更事作结论,随便赔个罪便过去了,先前七孙子也是这么过关的。但这回又不同,不仅仅是堂兄弟姐妹之间不和,而是直接拿族中长辈说事了,若是只有家里人听见,也就算了,偏偏遇上二房的侄媳妇过来,虽不曾明言,到底露了痕迹,过后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实情了。六丫头年纪再小,虚岁也有十三了,再过两年便是说亲的年纪,再怎么“年少无知”,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长辈坏话的道理。事情要是传出去,必定会被人说“不知礼”,到时候整个顾氏一族的女儿都要叫人看轻了!
眼下六房那边还没动静,也不知道那老妯娌会不会闹起来,真要闹到族里,连文慧的父亲都有了不是。这个大儿子虽然担着族长的名分,却因长年在京中任官,对族务甚少关心,二儿子又是个喜欢吟风弄月不耐烦俗务的,因此族中大半事务都是二房的老四在管着。如今大儿子凭着高官显爵,又有女儿婆家那边的贵亲支撑着,族中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但若是文慧品行有了污点,他做父亲的脸上也无光,再说教化族人之事,无疑是笑谈。
想到这里,于老夫人越发生气,对着六孙女斥道:“我要骂你,不是为了九丫头,你们姐妹间有什么口角,那也是小事,我知道你看不上她,你要说她坏话,虽然不好,但也算不得什么大过。但你不该说你六叔祖母!什么叫装模作样?什么叫自以为清高?!那些话也是你能说的?!六房再不济,也是你的族亲,你六叔祖母是你的长辈,别说私下非议,就是心里想一想,都是不该!你还要在兄弟姐妹们面前说!你说了那样的话,你五姐劝你,你反怪她,她不劝你,就是她错了!你弟弟妹妹们年纪还小,你不说教他们尊重长辈,反倒当着他们的面笑话尊长,你做的什么姐姐?!”骂到这里,又骂文娴:“你是长姐,也不知道教导弟弟妹妹们,拦着不让他们犯错,往日祖母教导你的,你都忘了不成?!”
文娴眼圈一红,跪倒在地,文安文娟也慌忙跟着跪下。
段氏起身走到于老夫人身边,轻声劝道:“老太太消消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叫这几个孩子如何当得起?孩子们不好,慢慢教就是了,可您得千万保重自己。”
于老夫人见她来劝,稍稍气平了些,话里带了几分暖意:“你起身做什么?当心身体!你肚子里这个,可是老二的嫡长子,轻忽不得!”
段氏面色微红,羞涩地道:“媳妇一时心急,就忘了……”又换了正色,“还请老太太听媳妇一句话,这件事……虽说是六丫头理亏,但只要不传出去,倒也不会坏了她的闺誉,只是六婶那边需得安抚住才好。至于二房那边,倒不需要担心,他家如今还有事托咱们办呢。”
于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总归是我老婆子没把孩子教养好!二房的事,回头等老二回来,你看着他亲自写了信,把事情说清楚,明儿就派一个妥当人进京,叫老大那边先打点着,还有文良那孩子科考前后要住的屋子,也需得收拾好了,再拨两个妥当人侍候。你叫老二在信里跟老大说明白,不是我老婆子啰嗦,二房手里拽着他家丫头的把柄呢!少不得要多尽点心力!”
段氏恭顺地应下了,文慧在下面听得分明,知道父母要为自己说了几句闲话而受累,不由得涨红了脸,仰着脖子道:“祖母用不着这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父亲和母亲赔小心。四叔四婶要管闲事,只管冲我来好了!我才不怕六房的人呢!她们要是有胆子,就来跟我对质!我还要问她们知不知道羞耻,不但上门讨要好处,还偷听上了!”
“你给我闭嘴!”于老夫人大怒,脑子里轰的一声,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身体晃了一晃,段氏忙扶住她,四个大丫头也都乱成一团,倒茶的倒茶,打扇子的打扇子,拿药的拿药,拍背的拍背,好不容易于老夫人才缓了过来,脸色已经苍白不已。段氏忙叫人请王老太医去了。
文慧见祖母被气着了,心中也有些后悔,虽然不认为自己错了,却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跟祖母顶嘴,老人家哄一哄也就过去了,闹得如今这般……
文娴却是害怕得发起抖来,虽然错的不是她,但她方才猪油蒙了心,居然不顾继母的劝阻,帮文慧出头,往重里说也是一个“顶撞尊长”的错。万一祖母有个万一,自己一个没娘的孩子,继母如今又有了自己的骨肉,还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对待自己呢……
段氏指挥着丫头仆妇们将于老夫人抬进卧室,回头吩咐人去备水备药,以及太医上门后用得着的东西,瞥见几个孩子仍旧跪在堂中,惴惴不安,便扶着丫头,一副不堪劳累的模样,走到他们身边叹道:“六丫头,你怎的就犯了糊涂呢?!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气,你不知道么?!”
文慧咬着嘴唇不说话,心中却觉得十分别扭。文娴颤声问:“太太,祖母她……不要紧吧?”
段氏原想说不要紧,但转念一想,又改了口:“我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等王老太医来了看过,才知道具体如何,但瞧老太太的脸色,怕是得养些时日。你带着小七和十丫头回去吧,晚上再来侍疾。”又对文慧道:“六丫头,不是二婶不疼你,这事实在是你的错,你少不得要跪上一两个时辰,老太太一向疼你,回头消了气,自然会饶恕你的。”
文慧冷笑道:“用不着二太太吩咐,我本就打算跪在这里等到祖母开口让我起身为止!我便是再不懂事,也不会不懂这个礼!二太太有空闲,还是回屋养胎去吧!”
段氏一阵气恼,勉强掩住怒色,让文娴他们三个走了。文娴再三求她,一有消息就叫人传信给自己,她点了头,又安抚几句,得了继女一番感激。文安要留来下陪姐姐,她就劝道:“要紧的是老太太的身子,你若真有心替你六姐说情,不如到前头等王老太医,人一到就请过来,写方子磨墨,抓药跑腿,什么事办不得?你祖母知道你孝顺,心里一高兴,就会放过你六姐了。”
文安一听觉得有理,忙调头去了前院。段氏走到门外,回头看一眼文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没过多久,王老太医来了,见文慧跪在正堂,虽然心中疑惑,但文安催得紧,他就没说什么,直接进里间看了诊,说是一时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但要卧床静养,又开了方子,嘱咐了一通饮食禁忌,并严令不能再让病人动气,方才告辞。文安一路送他出门,立马就带了小厮去药铺抓药了。
于老夫人睡了一觉,傍晚醒来,已经好过许多。见段氏在跟前服侍,便有些责怪:“你不去歇着,在这里做什么?当心累坏了我的孙子!”段氏笑道:“媳妇不累,活都叫老太太屋里的姑娘们干了,媳妇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五福从外间进来,送上一碗药:“老太太,药已经好了,还有些烫,您回头喝?”于老夫人点点头,她将药放下,又道:“老太太,六小姐在外头已经跪了半日,眼看着就要天黑,晚上风凉,您看……”
于老夫人身体顿了顿,才在如意的搀扶下坐起身,神情有些犹豫,又有些心疼。段氏扫了五福一眼,笑道:“论理,六丫头正该好好受个教训才好呢!不然将来还是这样的脾气,到了婆家,哪有不吃亏的?只是老太太向来疼她,她若生了病,老太太便先舍不得了。如今她跪了几个时辰,想必也知道错了,还是让孩子回去吧,免得弄坏了身体。”
于老夫人沉下脸:“她那脾气,怎会知错?!正该叫她吃点苦头才好!”话虽这么说,到底是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女,又怕孩子跪出点毛病,耽误一辈子,于老夫人终究还是叫丫头出去传话,命文慧回去了,只是她余怒未消,不肯见孙女儿。
段氏坐在床边轻轻吹着药,不一会儿,便侍候婆婆将药吃了,然后劝道:“文慧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了。方才媳妇劝她时,她虽没说什么,但看神情,还是不大服气。她这样的性子,若没人用心管教,将来是要吃苦的。如今老太太这样,媳妇……又不方便,五丫头又小,还有谁能管着她呢?”
于老夫人叹了口气:“只能我老婆子挣命了。她父母将孩子交给我教养,不过一个月,两个孩子相继闯祸,若不是老天垂怜,未曾酿成大祸,我都没脸见他们父母了!”
段氏道:“您如今还病着呢,要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大哥大嫂心中也会不安的。老太太,媳妇给您出个主意,您别见怪。”
“是什么?你尽管说来听。娘儿俩有什么可忌讳的?”
“媳妇是想着……大哥大嫂将孩子送回来,一是为了叫他们替父母尽孝,二是因为大嫂身上不好,无力管教的缘故。前儿京城来信,大嫂已经好了,倒不如将孩子送回去。媳妇想着,文慧性子再倔,到了父母跟前,总不敢胡闹了吧?文安年纪也大了,正是读书的时候……”
文怡在家中等了两日,却意外地没听说二房放出什么话来,心中有些疑惑。她托赵嬷嬷在外头打听了,仍旧是风平浪静,只听说长房的于老夫人偶感风寒,有许多族中女眷上门去请安看病,别的事就没有了。
她心中气愤不已,原来二房那自诩“公正”的四伯母,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人,怪不得前世四伯父给自己寻了那门亲事,四伯母一边感叹鲜花插了牛粪,却又不肯替她说话。她早该看清楚这位长辈的真面目才是!
罢了,既然长房有意粉饰太平,她也不必揪着不放,免得两房闹起来了,自家反而吃亏。既然两家不曾翻脸,将来祖母若是需要延医……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捶自己的头,既然不想再叫人说闲话,她还念叨长房做什么?!倒不如另寻法子的好!
只是……她家既然是绝户,又哪有什么援手?其他族人……也不过是看长房脸色行事。
文怡思虑再三,倒想起一个人来。
(《生于望族》已申请了12月PK,请各位多多支持。)
第十二章 出远门
文怡想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亲舅舅聂家昌。
这位舅舅,原是她母亲的亲兄,住在平阴城,与平阳隔着一座太平山,路途不过百来里地。聂家外祖父有举人功名,早年间还曾做过一任县丞,正好与文怡的祖父顾克图在一处地方当官。顾克图去世后,卢氏老夫人拉扯着儿子长大,到了说亲的年纪,得知这位故交就在平阴城安家,遣人去探望时,听说聂家女儿出落得好,又想起早年两家来往的情形,便给儿子定下了这门亲事。
当时,文怡之父顾宜诚刚考中了秀才,跟县丞家的姑娘倒也相配。聂家只有一儿一女,对女儿十分疼爱,虽然家境只是小康,也陪送了不少嫁妆,加上婚后小夫妻恩爱和睦,两家可说是十分亲密的。文怡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母亲带着她回娘家时的情形,当时舅舅十分疼爱她,甚至肯扮成马儿,让她骑到他背上,在堂屋里到处爬。她跟舅舅家的表兄表姐一处玩,也十分融洽。
只是自打父母过世后,两家便断了来往。近二十年前的事,文怡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隐约记得母亲过世后,舅舅舅母曾经来过一次,舅母还抱着她哭,只是那天,祖母很生气,似乎还跟舅舅吵了一架,过后舅舅一家就再没上过门。等到她大了,听说平阴城闹民乱的事,曾经求祖母派人去问一声,祖母虽然答应了,脸上却很不高兴。再后来,便是舅舅上门讨要奁田的事了。
文怡不知道祖母与舅舅是为了什么缘故闹翻的,但舅舅小时候的确很疼她,即便跟祖母不和,也不至于害她这个外甥女儿吧?母亲的奁田,舅舅那么多年都没问过,若不是家里遭了劫,兴许是不会生起讨要的念头的。
文怡心里有些发沉,觉得前世自己年纪小不懂事,许多事都没留意,但这一回,她得要好生思量一番。那是自己的亲舅舅,父族既然靠不住,就只能求舅舅了。若是可以,让舅舅一家逃过那场民乱,避免了遭劫的命运,日后两家是不是还能再来往?
不过,平阴城离顾庄这么远,她一个小女孩,想要跟舅舅家联系上,没有帮手是不行的。而且,当初舅舅跟祖母是为什么起的口角?她必须先弄清楚才行。
文怡没胆子问祖母,便将主意打到了赵嬷嬷身上,寻了个借口,说要赵嬷嬷指点她针线,将人请进房间,又关了门,才小声将疑问说了出来。
赵嬷嬷原本笑嘻嘻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皱着眉问:“小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文怡略一踌躇,便将前些天在宣乐堂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赵嬷嬷听得气愤填膺:“哪家的小姐这般没有家教?!顾家百年的名声,都被她败坏了!”又抱怨长房与二房:“整天摆着公正仁慈的架子,真遇到自家子孙有事,便换了嘴脸,他们也有脸面来见你这个小辈!”
文怡听了奇怪,长房还好说,文安文慧是嫡孙子嫡孙女,怎么二房也算在里头?
她问了,赵嬷嬷才道:“怨不得你不知情,这几日你都没出门,老夫人又是不许在家里讲外头是非的。二房的二少爷,正要往京城去赶考呢,因此四太太特地托了长房去打点。她平日最爱教训人的,这回不吭声,还不是因为有求于人的缘故?!你别怕,六小姐做了这样的事,是长房理亏,闹出去了,没脸的是他们,怪不到你身上!”
文怡忙道:“嬷嬷,用不着了。我虽也有些生气,但也没打算跟他家计较,就怕闹得大了,他家又使诈,咱们家反而落了不是。那到底是族长家呢。而且,事情叫人知道了,别人不说,祖母心里必定会难受得紧。”
赵嬷嬷叹了口气,怜爱地望着文怡:“好小姐,嬷嬷知道你的顾虑,放心吧,嬷嬷不告诉老夫人就是,只是委屈了你。”
文怡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正因为这件事,我看出来了,在这边族中,就没几个人将祖母和我放在眼里的,祖母和我平日里有事要托人办,找到族人头上,低声下气求人不说,银钱也花得多。我想着小时候舅舅最疼我,若是他能替咱们家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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