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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寂寞何所思-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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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陛下的意思是——”

“我耶律家的公主难道配不上你们祈莲王?”

片刻间,耶律隆绪已经转了好几个心思。与其自己娶一个假公主,不如弄个假公主过去。墨堂里面随便挑一个,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气有才气,保管把祈莲王迷得晕头转向,战时还可以当当内应,做做间谍。嗯,不错,不错。

“大王若得贵国公主,定厚爱之。”

待二人商量好相关事宜,已过子时。外面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乌衣起身告退,临出门前,道:“乌衣之前所说想拜祭一下萧狐大将军,是出自真心的。还请陛下告诉乌衣灵位的所在。”

耶律隆绪一双墨绿的眼注视着她:“你真的这么欣赏她?”

“不是欣赏,是崇敬。作为一个女人,她达到了乌衣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其实姑娘并不比她差,你们都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乌衣淡淡笑了。“陛下谬赞了。”

耶律隆绪注意到乌衣的笑容。他知道乌衣总是笑着的,她的笑容时而魅惑,时而神秘,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丝快乐和阳光,有时候,甚至是有些空洞和冰冷的。而刚才,耶律隆绪似乎还在她的笑容里发现了那么一瞬间的落寞。

这个乌衣,到底是怎样的经历,造就了这样的她呢?

“明天我会派人带你去的。”

“多谢陛下。”

第二十八章 两年之约

临璜郊外,一辆马车在雨中不疾不徐地跑着。驾车的人一身靛蓝色的衣裳,戴着斗笠,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五官颇为英气,不是应该在本草园洒扫庭院的茯苓是谁?

茯苓忽然止了马车,“公子,就是这里了。茯苓曾在前面的山洞里躲避过追兵,还算隐蔽。”

马车里传出粗哑的声音。“那就这儿吧。”下一刻帘子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有着深紫色瞳仁的蒙面人,自然是洞庭洛了。

接着下来的,是拿着长剑的黑衣人黯枫。

“还不把你的长剑收起来!”

黯枫看了洞庭洛一眼,一声不吭,迅速收起长剑。

“我们进去吧。茯苓,你收拾一下马车和车辙痕迹,以防万一。”

“是。”

走了好一会儿,洞庭洛才找到茯苓所说的山洞。洞口狭小,被藤蔓掩盖着,的确很隐蔽。不过——

“有树枝燃烧的味道。洞里有人。”

黯枫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剑柄,下一秒又松开了手。“既然有烧火,应该不是追兵。大概是避雨的路人。”

洞庭洛投去赞赏的目光。“看来你没有变笨嘛!”

黯枫一愣。“变?”

洞庭洛自知说漏了嘴,正想说些什么转移黯枫的注意力。谁知黯枫猛地一个偷袭,洞庭洛面上黑布就这样被扯了下来。

黯枫紧紧攥着手中的黑布,呆呆地看着眼前人的脸,一时竟不知所措。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我只是觉得——”

洞庭洛头颅倔强一偏,道:“我知道我长得丑,但是脸上有胎记,长了个兔唇朝天鼻又不是我的错——!!”

“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觉得你——”

“觉得我长得丑嘛,我知道!你们都说长得丑不是我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是我的错,可是我已经把脸蒙起来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伤害我的自尊呢?自尊,你懂吗?就算你不懂自尊,人权你总该懂吧?人权你不懂,‘关爱弱势群体’你也不懂?”(咳,大哥,你也算弱势群体?)

黯枫已经被洞庭洛念得快崩溃了。洞庭洛心道:哼,小子,就防着你这招呢!否则,我怎么有本事做你师父?

这时,只听里面那人朗声道:“洞外的朋友,请进吧。都是游历在外的荒陵人。”

刚才洞庭洛与黯枫自然是用荒陵语言说话的,看来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被洞里的人听去了。

于是二人也不客气,掀了藤蔓,相继进了洞。那人见着洞庭洛奇丑无比的样貌,倒是神色如常。

借着洞里的篝火,洞庭洛看清楚了刚才说话的人。凤目,挺鼻,薄唇,洞庭洛心中暗叹世事果真难料。谁会知道,在这大雨倾盆之际,潮湿山洞之中,竟然可以遇见多年前的故人!

这人名叫荒佑,是当今荒陵太宗皇帝的长子。说起来,其实洞庭洛原本与他并不是太熟,较为相熟的,是他的同胞兄弟,三皇子荒元,洞庭洛与荒元曾是同窗。荒佑与荒元小时候感情颇深,经常闹在一起,洞庭洛这才与他认识。

说起这位皇长子的人生,倒是颇有些曲折戏剧。据说他自幼聪明机警,长武艺,善骑射,性情样貌又像极了太宗皇帝,深得太宗皇帝喜爱。可以说,太子之位,身为皇长子的荒佑名正言顺,亦是唾手可得。

然而,荒佑不知因为何事,竟致与太宗反目,并由此患上了狂病,据说,左右仆从若有丁点小错,他即以刀棒伤人。后有一年重阳节,太宗召几个儿子在宫苑中宴乐,却独独没有召荒佑,后荒佑得知宴请之事,气忿难平,醉酒之后,竟然一把火烧了半壁宫苑。太宗失望之余,怒不可遏,于是废荒佑为庶人。

民间有传闻,说荒佑是为了一女子而与父亲反目成仇,佯狂焚宫以表达对父亲的不满和对皇位的拒绝。也有人说,皇长子只是暂时离开皇宫,以躲避权力中心的明争暗斗,同时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不管民间是怎样的说法,现如今,这位据说患有狂躁症的皇长子无端端出现在了烈国郊外的一个小山洞里,实在引起了洞庭洛的好奇心。

“阁下也是荒陵人?”

“是啊。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可以遇见本国人。”

“阁下到烈国,是游历?”洞庭洛问。

荒佑点点头。“不错。确切地说,是寻人。”

“寻人?”

洞庭洛和黯枫面面相觑,直觉荒佑要找的是个女人,于是很默契地八卦起来。莫非传闻“荒佑为一女子与太宗反目”是真的?

“我找了她很久了,却一直没有半点关于她的消息,近日,我终于得到消息,说她曾在烈国临璜出现过,所以,我便来看看。谁知到了此处,竟然下起了大雨,于是找了这么个山洞避避雨。”

“阁下如此情深意重,着实难得。不知阁下要找的是谁,叫什么名字,相貌如何?或许,在下可以帮上一点忙。”

“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她?”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找到她,不过但求一试。”

“那可多谢公子了。她叫——”

“公子。”洞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是茯苓。

“进来吧。”洞庭洛道。

茯苓这才从洞外进来。她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斗笠上还有雨水在不断地往下滴。

洞庭洛连忙给茯苓腾了位置,让她过来烤火。茯苓摘了斗笠,随意拨了拨泛着湿气的碎发。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荒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荒佑从茯苓的声音在洞外响起的那一刻起就滞了呼吸,现在看清楚茯苓的长相,脸上全是难以置信和不可抑止的激动。

荒佑慢慢站起身,茯苓隔着一堆篝火望着他。柴火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橘红跳跃的火光把两人笼罩着,洞壁上两人的影子随着火光忽明忽暗地跳跃。

可喜可贺,困扰洞庭洛好久的八卦谜题终于解开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茯苓竟然喜欢一个患有狂躁症的男人!顶级杀手的眼光,果然与常人不相同啊——洞庭洛往篝火里又加了一块木柴——就让干柴烈火来得更猛烈些吧!

“茯苓。”

“……”

“茯苓,我找到你了。”

茯苓忽然后退两步,转身冲出山洞。

荒佑一愣,下一刻也跟着冲了出去。

剩下洞庭洛和黯枫坐在篝火边互相对望一眼。

“要不要,跟出去?”黯枫问。

“跟什么跟,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重逢!”唔——其实心里好想跟出去看看杀手和皇子是怎样旧情复燃的。现在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一定超浪漫的!

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你叫黯枫是吧。”

“你怎么知道?”

“哼!我是那种不知道救的人是谁就乱救人的人吗?”(对不起,你是,证据就是当年在幽城外救乌衣。)

又道:“你想为你们殷家报仇?”

黯枫冷然。“耶律隆绪那个狗皇帝无端把我殷家满门抄斩,他该死!”

要不是当初父亲危急之中把他藏进密室里,他黯枫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当年的灭门之灾?

“你认为,你把耶律隆绪杀了,这个仇就了结了?”

“你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耶律隆绪也有子女。你杀了他们的父亲,他们长大后又怎会不为父亲报仇,而你的儿女又要为你报仇……如此循环往复,这个仇又如何有了结的一天?”

黯枫满脸倔强。“难道我爹娘,我叔父,我殷家上百口就白死了吗?”

“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但是,据我推测,耶律隆绪一直对当年处死殷家之事耿耿于怀。不瞒你说,耶律隆绪早知道你会在今晚行刺。”望着黯枫瞪大的双眼,洞庭洛接着道,“被那么多侍卫围攻,你却没有受重伤,你想过为什么吗?我能够那么轻易地救走你,这一路上竟然也没有半个追兵,这又是为什么?”

洞庭洛一边说着,心道:看来耶律隆绪早已经知道我和黯枫是旧识,难怪当时要让那密探当着我的面讲话,摆明了要我救人。

“黯枫,为什么不能放下仇恨,过自己的生活呢?”咳,易容成这个样子,说这么感性的话,真他妈别扭!

“……我不甘心。”黯枫的眼睛憋得通红。“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我们一家何其无辜,为什么无端端就招来这样的祸事!受这样的惩罚!我们一家人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小皇帝一时任性而为,我们一家就活该成为他任性的牺牲品?如果是你,你如何不仇恨?你如何会甘心?那种心情,你可能体会吗?”

黯枫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在山洞里层层回荡,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听见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洞庭洛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真的很不甘心,你想要报仇,我不阻止你。不过,说实话,你现在的武功充其量是中下等水平,今晚你也看见了,侍卫们手下留情,而你拼尽全力,却连耶律隆绪的身都近不了。还有,我想你也知道,长剑不适合用来刺杀。你既入了枫血山庄,便好好地学习《枫血剑法》。用‘枫血’,成功的机会很大,就算失败,枫血山庄大概也不怕为你被黑锅!你不用怕连累枫血山庄,知道吗?”

黯枫低下头。

“其实,我们可以打个赌。”

“什么赌?”

“我给你两年的期限。在这两年之内,你不可再有任何报仇的举动。你好好练习枫血山庄的武功。不得不承认,枫血山庄的功夫是当今武林之上乘。你记住,两年之后,我会去找你。只要你能够打嬴我,烈国皇宫任你闯荡。若是打不赢,今生今世,你便再不行报仇之事!”

“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

“因为你没得选择。若是你不愿与我打赌,我立即便可杀了你,永绝后患!”

“原来你不过是耶律隆绪的人!”

洞庭洛眸光闪了闪,不置可否。他现在入了墨堂,墨堂归烈国皇帝亲自管理,这么算起来,他也的确是耶律隆绪的人。人家黯枫没有说错嘛!

黯枫望着眼前相貌“奇异”的人,认真地思考着他的话。要等两年么?他只恨不得现在便打赢眼前这个人!可是,他心中明白,这不可能,现在的他,太弱了!

“好,我答应你!两年之后,我黯枫一定打败你!”

“哼,话别说得这么绝,到时成败与否,刀剑自见真章!”

第二十九章 襄汝的心意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耶律隆绪瞪着眼前的耶律襄汝,气到不行。

面对皇兄的怒火,襄汝一脸平静,道:“襄汝说,襄汝想去祈莲和亲。”

耶律隆绪确认自己不是产生了幻听,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疯了。”

“不。我没有疯,我清醒得很。作为烈国长公主,我有义务为耶律氏、为烈国尽自己的一份责任。”

耶律隆绪忍不住了,冲着襄汝吼:“你也知道你是长公主?!和亲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你来?!啊?!”

太后萧绰已经在殿外站了好一会儿,这时终于走进来。

“绪儿,你先出去,娘和汝丫头谈谈。”

太后发了话,耶律隆绪只得吸了一口,暂时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躬身告退。

萧绰坐在软垫上,面前是跪在地上向她请安的襄汝。沉默很长时间,萧绰只是静静望着女孩光洁的额头,回想起过去母女俩相处的快乐情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笑容明媚的丫头也有了忧郁的心思?

“汝丫头,为什么会想要嫁到祈莲去呢?”

“汝儿以为,母后最是了解汝儿的心思。”

萧绰扶起襄汝,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娘也以为最是了解你,娘以为,你一心想要嫁的,是那个住在本草园的人。”

襄汝抬起头,笑得明媚。

“母后,你很喜欢韩丞相,对吗?”

“对啊。”

“就算全天下人都反对,你也会和韩丞相在一起,对不对?”

“对。”

“姑姑也很喜欢姑父。姑父是个奴隶,就算天下人都反对,姑姑也要和姑父在一起;为了姑父临死前的一个愿望,姑姑率兵攻打临璜,就算最后弄得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母后和姑姑,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喜欢着一个人,不是吗?”

“汝儿,你想说什么?”

襄汝把自己的脑袋枕在萧绰的膝头。“一直以来,母后和姑姑都让襄汝好生羡慕。襄汝总是想,如果我也喜欢上一个人,我一定也是用尽我所有的心力去喜欢的。只要他开心,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母后,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我喜欢他笑起来有点痞痞的温柔的样子,喜欢他讲故事给我听,喜欢看他认真看书时头发垂下来的样子,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握着我的手时手心微凉的温度,喜欢看他眼睛里带着笑意的柔光。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他在我身边,我甚至觉得连夕阳的颜色也会变得璀璨。”

“既然这么喜欢,又为何要把自己嫁给祈莲王?”

襄汝抬起头。“哥哥一直想要洞庭洛做我的驸马,希望洞庭洛可以永远留在烈国,为烈国效力。哥哥是否果真有办法可以解洞庭洛身上的剧毒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洞庭洛不想待在烈国。他会加入墨堂,不过是想借助墨堂的力量找一个女孩子。他也想要长命百岁,但是如果要因此而被束缚在这里,我想,他更宁愿只剩一两年的时光,而天地之间任他逍遥。母后,我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可以快快乐乐的,不受任何人束缚。”

“就算如此,汝儿,你也用不着嫁到祈莲去啊。”

“呵,母后还不了解哥哥?只要我还在烈国一天,哥哥就不会放弃让洞庭洛做驸马的想法。我想让哥哥明白,洞庭洛的自由,比襄汝的幸福更重要。”

“襄汝,你这又是何苦?”

“母后,我一点也不苦。我喜欢洞庭洛,我要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望着眼前的襄汝,萧绰心中百般心思。

“襄汝,娘只希望你日后不要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襄汝不敢保证以后,但求此时此刻无怨无悔。”

烈国长公主耶律襄汝将在这一年的冬季嫁给祈莲的首领——祈莲庭。盖着赤红玺印的诏书颁布下去,一时天下皆知。

祈莲使者乌衣先行回祈莲,准备相关事宜,一切妥当之后,祈莲便会派人来烈国接人。

临近冬至,襄汝邀洞庭洛再次去了苏璧湖。这个时节已经没有白鹤会到湖边喝水了。只有一轮橘红的落日,如同在信守一个永恒的承诺,永远在这个时候沉沉地往下面坠落。

落日还是那个落日,夕阳还是那片夕阳,可是,人呢?

“为什么会想要嫁给祈莲庭?我听说是你自愿的,你哥本来还不同意。”

与洞庭洛肩并着肩坐在草地上看夕阳,襄汝满脸都是明媚的橘红的光。

“小时候到西北看望姑姑,曾经看见过祈莲庭。那时他不过二十几岁,我看见他一身银白的披风,骑在白马上挥剑的样子,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画面,从此就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哈哈哈,想不到你还有恋父情结!”

“什么是恋父情结?”

“恋父情结的意思就是说——喜欢老男人!”

“你!洞庭洛!你找死啊!”

“哈哈哈哈哈!”

“你别跑!你给本公主站住!洞庭洛!你去死——!!”

……

“我嫁到那边去了以后,你每年都来看我一次,好不好?”

“那是自然。我会给你带烈国最烈的酒,让你喝到不想喝为止!”

“那就说定啦!不可以失约!洞庭洛!明年冬天,我在祈莲等你!”

“好!一言为定!”

耶律襄汝出嫁那天,耶律隆绪用了烈国史上最隆重的仪式、最豪华的嫁妆。

仪仗队司仪在前面喊着“请襄汝公主上马车”,耶律襄汝忽然回过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洞庭洛。

“洞庭洛,你要保证,在我下次看到你之前,一定要好好的!”

洞庭洛哭笑不得。“好,我保证,在襄汝长公主下次见到我之前,一定好好地活着,决不食言。就算要死,也要见到公主你之后再死!”

襄汝这才满意,上了马车。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飘着彩旗,撒着鲜花,如同一条金红的巨龙,轰轰烈烈地穿过大街小巷,穿过烈国最美丽的白音戈洛河,向着西北祈莲的方向前进。

洞庭洛站在城楼上,望着逐渐远去的仪仗队伍,心中默默祝福她。虽说是联姻,但是,能嫁给幼时心中仰慕的白马英雄,襄汝一定很高兴吧。

转过头,见不远处耶律杭也站在城楼上,正一脸邪笑地看一份类似文书的东西。

洞庭洛走过去。“在看什么啊?笑得这么邪恶!”

耶律杭把手中的东西晃了晃,道:“荒陵那边写来骂我的,你要看吗?”

洞庭洛完全没兴趣地摇摇头。

“你们荒陵人也太有教养了,骂个人写得那么文绉绉的!啧啧,幸亏我懂汉语,不然我还以为这么多华丽的词藻是在夸我呢!”

洞庭洛在心中默默想象那位写文书的官员听见这番话狂吐鲜血而不止的画面。

“对了,师父让我问你,看了一年多的《洞庭全录》,可有找到解毒之法?”

“还没有。”

耶律杭转过头去看他。“是没有找到,还是找到了却不愿意用?”

洞庭洛蹙眉。“原来你们一直知道那个方法?”

耶律隆绪点点头,“确切地说,是师父,他知道那个唯一的方法。他让你研究《洞庭全录》,就是想看看你自己的意愿。师父说,如果你不愿用那个方法,他也不强求。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撑不住了,他不敢保证不会自己动手。”

“耶律杭,墨怅究竟是什么人?”

“能够拥有《洞庭全录》,又可以用那个方法医治你,你认为,这世上还会有谁?”

洞庭洛猛地瞪大眼睛。“他是——”

“诶!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哦。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洞庭洛默然,没想到外公还在人间。呵,墨怅和关天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之前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却始终不敢肯定。外公,谢谢你还念着孙儿,但是,孙儿怎么可以让你用那个方法救我。

“另外,墨堂已经放弃寻找那位叫做离得姑娘。”

“什么?你答应过——”

“墨堂已经尽力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应该没有死。能让墨堂找不到的人,只有一种,不是死人,而是祈莲暗楼保护的人。我想你对暗楼也有一定的了解,墨堂与它本是同源。说不定,你的离姑娘已经成为暗楼的人。”

耶律杭一番话使得洞庭洛半天不知应该怎么反应。

洞庭洛认为自己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因为耶律杭告诉他,“她应该没有死。”

耶律杭递给他一个密封的黑色小竹筒。“这是你进入墨堂以来的第一个任务,好好干。”

洞庭洛机械地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纸卷,上面几行字却让洞庭洛神志全回来了。

“你让我,去杀荒佑?!”

在这一年的冬天,洞庭洛被允许离开临璜。准备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大雪纷飞时节。洞庭洛一向觉得,烈国的冬天特别地寒冷。冷冽的寒风似乎总是呼呼咆哮着想要把这世间的一切撕个粉碎。

将将要出门,见茯苓垂首立在檐下。洞庭洛想起来,自从那日她与荒佑先后跑出山洞,便再没见过她。其实她回来也有几天了,但是,都没有出现在洞庭洛面前。茯苓,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公子,请让茯苓跟在公子身边。”

洞庭洛看着她,想起前些天耶律杭交给他的任务——刺杀荒佑。耶律杭并不是现在才想要杀荒佑的。早在荒佑还是一个前途一片光亮的皇长子之时,耶律杭便命杀手见机行事,这个杀手,就是茯苓。然而天意难测,也许是上天觉得荒佑命不该绝,墨堂冷心冷情的首席杀手,竟然轻易便爱上了她要杀的人。如今,荒佑已是一介庶人,时隔多年,耶律杭竟然又对荒佑起了杀心,这是为何?难道,真如民间传闻所说,荒佑只不过是在“韬光养晦”?若真是这样——

洞庭洛问茯苓:“你的那个谁呢?”

“走了。我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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