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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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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玉湛一张脸惨白无血色,咬着牙默不作声,整个身子都压在柯儿窕儿身上,差点站立不住。

小厮们将骆玉湛小心放在架子上,又盖了厚厚的毛毯子,那厚厚的毛毯子压在屁股上,屁股上疼的更厉害,骆玉湛趴在架子上,头上冷汗直冒。

积雪已经将小路掩盖,厚厚的雪路上横着几排脚印,格外醒目,江意澜便踩着这几道脚印徐徐前行,冷风夹着雪花扑在面上,冻得她浑身哆嗦,一双手更是冻得关节生疼,但她似乎浑然未知,一心都挂在武骆侯身上,只盼着武骆侯不要死在这个大雪纷飞的除夕之夜。

木雪园里站满了人,各房里的管事都在,丫头婆子亦是站了一大片,江意澜的心里更凉,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不会招了这许多的人在外等候。

小厮们把骆玉湛抬到屋里。骆镇东正站在屋子中央,朝小厮们摆了摆手,示意放在屋内,“玉湛,你祖母要见你,且不可惹得祖父伤心,站起来,自己走进去,不可让祖父瞧见身上的伤。”

骆玉湛趴在架子上动动身子,身上厚重的毛毯子磨的伤口生疼。可他仍是强忍着点下头,“父亲。我明白。”

两个小厮上前扶他从架上站起身,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他腰间衣衫上已透着斑斑血迹。

骆镇东面色一黑,沉声道,“你没上药?”

何氏心疼的红了眼,“湛儿,这……”

骆玉湛摆摆手。竭力挤出一丝笑意,“父亲母亲,我没事,我先进去。”

何氏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意澜,低声呵斥,“自己的爷们都伺候不好,还怪爷们事多。”

江意澜并不答话,只委屈的红了眼低下头。

骆玉湛强忍着疼痛站直身子,松了小厮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骆镇东瞪一眼何氏,低声怒道,“这个时候你还要添乱么?”

何氏朝江意澜甩个刀眼,不甘的退到一边。

江意澜也悄悄退到角落里,微低着头安静等着,眼角余光却在细细打量屋里的人。

骆镇东面色严肃,两眼一直紧张的盯着内室的门,一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攥在一起,骆镇南坐在椅上,头低的很深,瞧不见面上神情。

骆镇西浓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偶尔抬眼在几个小辈身上扫几下,一脸阴郁,三夫人陶氏正捏着帕子偷偷擦眼泪。

骆无镇苦着一张脸,放在膝头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嘴角微微抽动,似是极其伤心的模样,而芳沁公主面上却毫无表情,端端正正坐在椅上,面色坦然。

江意澜细细打量着这四兄弟,她来武骆侯府之前便听丘氏说了不少他们兄弟的事,尤其是骆镇东骆镇南骆镇西三兄弟,每个人的名字都代表着武骆侯的一段功绩,他们都是生在战场上,名字也是因当年战场的方位而定,只有最小的骆无镇是生在侯府里。

丘氏曾说过,骆家三兄弟的名字都是皇上的忌惮,曾经引以为豪的骄傲在今日怕是已成了皇上心里最大的隐患。

而今,武骆侯只怕已到了弥留之际,这四兄弟心里定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吧?眼下局势他们也该是看的清清楚楚,只不知武骆侯的死又将为武骆侯府带来什么。

江意澜正深思着,内室门微微一动,老夫人缓缓走出来,面色疲惫,在众人面上瞟了一圈,最后落在江意澜脸上,“意澜,进去吧。”

一屋子人的目光立马便投向江意澜,江意澜稍感惊讶,没想到这个时候武骆侯竟会想到见她,心下虽有疑惑,她却不敢多问的,点点头急急进了内室。

骆玉湛正跪在床边,眼角挂着几滴泪,面上泪痕未干,见她进来,身形微动,朝旁边动了动。

江意澜缓步上前,挨着骆玉湛跪下,颤声道,“祖父。”

“意澜。”极低极弱的唤声。

江意澜微微抬头,只看了一眼,眼泪便落下来,武骆侯躺在床上,虽短短几日的功夫,他已瘦的不见人形,头发竟全白了,一双眼在深深陷下去的眼窝里显得尤为吐出,目光黯淡无神,却透着一丝柔和慈祥。

这样的目光让她陡然想起前世爷爷临死之前的情形,也是那么轻那么低的唤她的名字,一直不舍的看着她,直到缓缓的闭了眼,那样的情形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每当她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流泪。

“意澜。”武骆侯又叫她。

江意澜哽咽一声,“祖父,您有什么话尽管说。”说完之后心里更悲伤,这样的话更像是送给一个将死之人。

武骆侯却微微一笑,“意澜,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玉湛也是个好孩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在一起共同面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江意澜流着泪点头,此时此刻她亦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武骆侯面上露出一抹欣慰,“我快不行了,可是还有很多事放不下。”

“祖父。”骆玉湛哭的伤心,一只手紧紧攥着武骆侯的手不肯松开。

武骆侯看他一眼,极其虚弱的道,“玉湛,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意澜,我叫你进来,是要你保证,在一年的时间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要义无反顾的选择留在骆府,你能做到么?”

江意澜心底微惊,亦不明白武骆侯的意思,皇上已经下旨她与骆玉湛两人一生都只能不离不弃,除非她死,除此之外就只能留在骆府。

武骆侯见她不明白,面色更加低沉严肃,“意澜,现在你不需要明白为什么,我只要你答应我,你能做到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即使要你跟你的父母断绝关系,你也要义无反顾的留在骆府,你能做到么?”

江意澜蓦地睁大眼,与父母断绝关系?她做不到,这一世她最亲对她最好的便是父母,她怎能与之断绝,她摇头,断然道,“祖父,这一点,我做不到。”

武骆侯却盯着她的眼直直道,“意澜,我知道让你做到这点很难,但我只要求你能在一年内做到,一年之后哪怕你离开骆府,哪怕你离开玉湛,我也不会怪你的。”

江意澜抬头看一眼武骆侯,又转头看看骆玉湛,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骆玉湛哑着嗓子轻声道,“为了他们,你,必须做。”

江意澜怔怔的看着他,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涩,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眼里的泪一直不住的滚下来,她亦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可她却知道她希望亲人们永远都能平平安安好好的过日子,武骆侯弥留之际这么要求她,定是到了紧要关头,已经容不得她再多犹豫。

骆玉湛突然握了握她的手,双目紧紧的锁住她的眼,“意澜,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定定的看着骆玉湛,冰凉的指间传来一阵温热,她缓缓神,回过头看看武骆侯,“祖父,我答应你。”

武骆侯忽的笑了,笑的极为开心极为欣慰,一连说了三个好。

“你们不能进去,我说了,侯爷身患重病,此时正在发病,你们进不得。”老夫人的厉声呼唤传进来,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江意澜吃了一惊,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见武骆侯?难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老夫人声音刚落,接着便是骆镇东稍显粗悍的声音,“母亲刚才已经说了不许你们进去,难道你们非要硬闯进去么?非要闹得我父亲不得安生么?”

有人冷声哼道,“闹?殊不知到底是谁在闹,青天白日的在我们府里闹了半日,难道还不许我们来讨个公道么?若今日不是除夕,我定要告到皇上跟前去。虽然今天进不得宫,但我们好歹的也要说道说道,我们意澜已经跟着回来了,若不说清楚,只怕明日我们就再也见不到活人了。”

江意澜膝盖发软,胸口的大石头轰然落下来,狠狠的砸在心上,这说话的不正是自己的父亲江微岸么?

这个时候,他居然来了。

第八十五章。死

“如此看来,你定要硬闯进去了?”骆镇东大喝一声。

江微岸亦不示弱,“既然来了,我便要进去,还要在老侯爷跟前赔个不是。”稍稍一顿又厉声道,“这屋里全府上下都到了,独独少了我家澜儿,澜儿在哪里?”

江意澜忙动了动身子,“祖父,我出去瞧瞧,想必父亲是误会了。”

武骆侯却摇摇头,气若游丝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出去,让他闯进来。”

骆玉湛又紧着攥了武骆侯的手,一串热泪落下来,“祖父,您莫要再说话了。祖父……”他眼里的泪大滴大滴滚下来,落在武骆侯的手心里。

武骆侯手指微微颤动,想握住骆玉湛的手,却已没了力气,嘴唇微启,亦没了说话的力气。

江意澜握紧了拳头,趴在床边,泪眼朦胧的看着武骆侯,见他双唇微启,嘴里不断有气呼出来,却不见他吸气进去,心下十分明了,武骆侯快不行了。

“澜儿,你怎么在这里,那正好,父亲正好跟老侯爷说道说道。”江微岸大声喊着疾步进来奔到武骆侯床前,身后老夫人骆镇东兄弟跟了一大片。

武骆侯目光浑浊,微微眯着看了看江微岸,蓦地射出一道亮光,随即便黯淡下去,接着便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

江意澜大惊,转头瞪着身后的一群人高喊,“快叫太医快叫太医啊……”

骆玉湛则趴在床边大哭了起来,“祖父,祖父……”

老夫人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丫鬟们吓得都涌上来七手八脚的去扶着,骆镇东则迈着大步猛的将江微岸身后推到在地上,径自扑到床边,大声哭喊起来,“父亲,父亲……”

江意澜大着胆子在武骆侯手腕处摸了摸,脉搏已停止跳动。顿时整颗心都凉了。在这个除夕之夜,武骆侯居然死了。

她抬眼看看武骆侯,眼泪夺眶而出,身子一歪却被后头涌上来的人狠狠撞倒在一边,整个屋里顿时一片哭声,乱成一团。

江意澜半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脚尖被人狠狠踩过,却并不觉得疼,只觉得全心满胸的悲伤,她与武骆侯见过的次数统共才就两次。可此时她的心里却满是悲痛。

“澜儿……”江微岸小心的将她从人群里拉出来,他眼圈微红。眼里布满血丝,关切的问道,“澜儿,你不要紧吧?”

江意澜猛的转过头看着他,“父亲,这个时候您为什么非要进来?难道您猜不出那满屋子的人都是因为老侯爷发病了么?”

感觉到她在浑身发抖,江微岸想将她揽在怀里。却被她小心的推开了,他心里一凉,“澜儿,父亲放心不下你,父亲不得不来。”

江意澜面色稍显苍白,嘴角动了动,“这下好了,您不得不来,您来了。可武骆侯却去了。”

江微岸面色微怔,亦是一阵悲伤,“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骆镇东两眼血红,死盯着江微岸恶狠狠的道。

“大哥,我要杀了他,让我杀了他。”骆镇西亦红了眼,提着一把刀窜上来。

江意澜下意识的扑到江微岸身上挡在他前头,急声道,“父亲,二叔,我父亲并不是故意的,他不知老侯爷已病重至此。”

“我不管什么样的理由,总之是他害死了老侯爷,我定不会饶他。你若敢拦着,我便连你一起杀。”骆镇西拿着刀伸过来,刀尖已伸到江意澜鼻尖上。

“够了,父亲刚去,尸骨未寒,难道还要在父亲跟前大开杀戒么?是非曲直都瞧得明白,何须多说?明儿个我定要进宫去讨个说法,绝不能让父亲被人白白的气死了。”骆镇东黑沉的脸上冷的一块冰,足以将满屋子人都冻住。

骆镇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狠狠的瞪了江微岸几眼,咬着牙将刀收起来。

江意澜忙转身看看江微岸,“父亲,您快先回去吧,求求您先回去吧。”

江微岸亦是面色苍白,牵着江意澜的手,“澜儿,你跟我一同回去。”

江意澜摇摇头,从他手里挣脱,“父亲,我不能回去,我要给祖父守灵。”

江微岸吃惊的看着她,“你……”

江意澜却坚定的道,“父亲,请您先回去吧,我是骆家的媳妇,武骆侯是我的祖父,身为孙媳妇,我理应为祖父守灵。”

骆镇东锐利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一眼,骆镇西则极其不屑的哼了哼,又奔到床边放声痛哭。

这一夜,老夫人哭死过去三次,宫里亦得到消息,专门派了太医来府里守着老夫人。

到了半夜,骆玉湛实在体力不支,再加上身上的伤,晕了过去,被人送回落青堂,江意澜自跟着一起回去。

太医为骆玉湛伤了药,又开了几幅药让人去煎,江意澜便守在床边看着他。

喝了药,骆玉湛终于醒过来,侧着身子歪了头不愿看人,江意澜知他悲伤,遂将屋里的人都遣退,轻声道,“你想哭便哭吧。”

骆玉湛背着身子道,“熄了灯。”

江意澜依言起身将灯吹灭,屋里顿时一片乌黑,她安静的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良久,黑暗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压抑而又低沉的哭声显得尤为悲凉,一阵接着一阵。

江意澜眼里的泪亦不断流出,为武骆侯伤心,又为江微岸的安慰挂牵,不知他这会儿有没有回到文江侯府,这事儿赶得如此巧,武骆侯府的人又怎会放过他?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下来,黑暗里传出一阵极低的叹气声,然后便是骆玉湛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祖父说,男人的泪要在最痛苦的时候流,而在战场上,男人的泪就只能为死去的同伴而流。那时候,我还很小,母亲打我,我哭着去找祖父,祖父便教我练武,再苦再累都不许我哭。练武是我最开心的事,每次练完后祖父都会给我讲个战场上的故事。”

江意澜静静的听着,心底微微酸涩,此时的骆玉湛该是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吧?武骆侯在他的心里或许是一座屹立不倒的神,轰然倒塌意味着失去的不单单是亲情,更是无穷的精神力量。

第八十六章。歇在爷房里

“祖父打过很多次仗,对祖父来说,战场才是他的家。”

“祖父南征北战,身经百战,每一次都立下奇功。”

“战场上,祖父与士兵同甘共苦多年,他的那些士兵们极为爱戴他。”

“祖父……”

“……”

黑暗里,骆玉湛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件事都深深刻在他脑子里,每件事里都深埋着祖父的身影,可现在他去了,永远的去了,他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

最后他沉默了。

许久,江意澜擦擦面上的泪,柔声道,“祖父虽把战场当做家,可在他心里,也盼着世间再无战火,这样就不会有妻离子散,就不会有孤鸿遍野。”

骆玉湛忽然笑了,“你说的对,当年祖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你们怎么伺候二爷的,屋里一点亮光都没有,难道你们不知道二爷刚刚晕倒,身上的伤还很严重么?怎么也没人在屋里头伺候着。”门口一声厉喝传进来,是薛姨娘的声音。

窕儿在门口回道,“姨娘,不是咱们不进去,是二奶奶将咱们赶出来了。”

薛姨娘压低了嗓子,声音却尖细无比,“什么?二奶奶在里头?”

黑暗里,骆玉湛说道,“你也回去吧。”

江意澜叹了叹,只觉得嗓子生疼,“我回去也睡不着,留在这里陪你吧,身上好点了么?”

骆玉湛也不管江意澜能不能看见,缓缓的点点头。

两人沉默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去管门口传来的躁动。

薛姨娘依旧在门外不依不饶,话里已带了几分不敬,“二奶奶在里面?你们竟也不拦着点么?二爷身上带着伤,再说了,二奶奶,二奶奶,半夜还留在二爷房里。这话传了出去。你们……你们……”

柯儿慌乱焦急的声音也清清楚楚传进来,“姨娘,奴婢们也是没办法,主子的话,奴婢们只有乖乖听的份。”

薛姨娘又道,“荒唐。老侯爷还未入土……”

骆玉湛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怕么?”

江意澜微愣,“怕?怕什么?”

“你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么?”

江意澜嘴角微扯,轻轻哼了一声,“如果每天只顾着旁人说的话。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心思?嘴长在别人嘴上,说什么事他们的自由。我只能管好自己的嘴,自己的心。”

“这府里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日后你还要更加小心,或许以后的路更难走。”

江意澜挺直腰,“既然选了这条路,除了面对便是勇敢面对,没有别的法子。”

门外嘀嘀咕咕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骆玉湛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低低喝了一声,“可恶……”

江意澜轻声安慰他,“放心,总有一天,她们都会安静下来。”

这一晚,两人隔着黑夜的浓重,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安静的渡过了一夜。

清晨。微弱的亮光从外头射进来,骆玉湛动了动身子,身上的巨疼使他缓缓睁开眼,呲着牙咧了咧嘴,侧侧身子,抬抬头瞧见坐在椅上,用手支着脑袋的江意澜。

她面色稍显苍白,两眼微闭,眼角处留着几道泪痕,嘴唇紧抿,可她面上却带着一丝坦然一丝沉静,整个人都焕发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宁静。

他看的竟有些呆了,慌乱的心竟然慢慢的沉静下来。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江意澜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她灿然一笑,“过年好!”

骆玉湛陡的醒过神来,目光忙转了别处,生硬的回了声,“过年好。”

江意澜站起来转过身对着窗外的亮光伸个懒腰,“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都要坚强起来,勇敢起来,面对所有的一切。”

骆玉湛顿觉阴霾的心里射入一道亮光,心头也渐渐豁亮起来。

江意澜转过身看看他,“我叫人进来伺候,咱们也该去木雪园看看了。”

骆玉湛眼圈微红,低了头不再看她,低低嗯了一声。

柯儿窕儿见江意澜出来,都用异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见她衣着整齐发饰也完好,心里才缓缓松了口气,行个礼便进屋伺候骆玉湛。

江意澜则扶了月笼的手回西跨院收拾,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头,嘎吱嘎吱的声音压得人心头发闷。

沈妈妈早在房里等着了,见她进来,忙着上来扶住她的手,急着问道,“二奶奶,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奴婢听说老侯爷去的时候,您被人推倒了。”

江意澜心里一热,见她眼下一圈黑,知她定是一晚都未睡好,“妈妈,我没事,昨晚我在二爷房里。”

沈妈妈点点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二奶奶,您快收拾收拾,一会子还要再陪二爷过去吧。”

“妈妈,你没有别的话问我了么?”江意澜直直看着她。

沈妈妈一愣,随即道,“二奶奶,我相信您一定做的很好。”

沈妈妈没用奴婢的称呼,而用了我,简简单单的一个我,不是因为她是主子才敷衍讨好于她,竟是真的丝毫不怀疑她,平静的犹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方才她从骆玉湛屋里出来,分明看到月笼眼里质疑的神情,她们该是不信她的吧?可沈妈妈却这般信她。

她抓了沈妈妈的手,轻声道,“妈妈,以后在我跟前,您不用称奴婢,您便是您。”

沈妈妈怔了怔,眼角微湿,低了头哽咽道,“多谢二奶奶。”

早饭端上来,江意澜只吃了一口便吃不下去了,武骆侯死时对她说的话犹在耳边,她忽然后怕起来,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子,朱颜进来禀告骆玉湛已在院门口等着了,她忙披了外衣出去。

骆玉湛也换了衣服,一身素淡长袍,外头罩着一件纯白色披风。见江意澜出来。也不作声,冷冷的转身走了,江意澜便跟在身后。

武骆侯府四处已挂上了白帐子,武骆侯的灵堂设在木雪园里,灵堂前飘飞的纱帐一层隔着一层,遮住诸多哭红的眼。

灵堂外乌压压一大群人跪了一地,细细看去并不是府里的家丁,大多穿着将士服装,应是跟随武骆侯的兵将,江意澜不由得暗暗惊讶。他们这一大早便来为武骆侯送行,可见对武骆侯的感情颇深。

武骆侯府的老爷少爷们都跪在灵堂里。来一拨客人便要跪在地上陪着哭一阵,而女眷们则跪在灵堂后的小堂内,有来吊唁的女客便迎进来,女眷们则陪着哭一阵。

骆玉湛跪在外头,江意澜便弯着身子进了内堂,大夫人何氏跪在首位,三夫人陶氏跪在一旁。而芳沁郡主则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大奶奶岳氏跪在最末次。

江意澜朝何氏陶氏芳沁郡主行个礼,弯腰跪在岳氏身旁。

门外有人高喊,“镇国公夫人到,霍夫人到。”

何氏忙挺直身子俯趴在地上呜咽哭泣,陶氏岳氏随之哭泣,芳沁郡主也微微低了头抹泪,江意澜自是也伏了身子哀哀哭泣。

镇国公夫人缓步走进来,手上捏着帕子掩住半面脸。一路哭着走进来,嘴上念念有词,“老侯爷一路走好。”

跟在她后头的是个穿了一身黑色华服的妇人,面上带着淡淡哀伤,正是皇医世家的霍夫人。

主家客家哭了一阵子,便有人上前劝阻,彼此停了哭声,镇国公夫人便上前道,“大夫人,您节哀顺变,老侯爷的死是咱们整个桂朝的损失,想侯爷当年何等英勇,不想竟然……唉,大夫人……”似是有难言之隐。

何氏勉强撑起身子,客气道,“招待不周,还望夫人见谅,父亲忽然离去,我们……我们都难受的很。”

镇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大夫人哪里的话,三姑娘在外头接迎往来客人,礼数周到,为人也和气,难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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