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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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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郎微微一滞,狠狠道:“你先不仁,自然不得怪我们不义!”他身后众兵士有些儿惧怕襄南的手段,有些已然被此处的富贵景象迷花了眼睛,还有那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已然瞧出了韶郎的色厉内荏,就等着韶郎气势一败,便朝着襄南叩首请罪,好歹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春华见韶郎在襄南面前嘴皮子微微翕动,两股战战的模样,心中虽失望透顶,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来,对着旧主喝道:“我便是血证!不过是正碰在了襄南郎的怒头之上,便差些丢了性命!若非机缘巧合,我如今已然在井中溺死——”她回转了头,对那些已然有些散了心的兵士道:“襄南郎心狠手辣,诸位皆有耳闻。如今莫要以为投靠了襄南郎便能善了——你们已然忘了自己被充作哑奴的阿兄阿弟么!”

春华这一番倒激起了众人的同仇敌忾来,有些兵士又将刀剑举起,眼中已然赤红,连襄南心下都有些暗暗钦佩这丫鬟的两句煽动之语。这唤作春华的原先在妍娘身侧当差,怎地便不曾发现亦是个人物呢!当下他面上不显,只是冷笑道:“你不过先前是服侍妍娘的汤浴丫鬟,犯了错不但不知悔改,如今还要背弃旧主,你又有甚脸面在此处说道!”

春华亦豁了出去,心中知如今不能善了,更是肆无忌惮道:“郎君此话不差,红尘中道:‘旧仆似主’,如郎君这般薄凉之人,自该用我这般宵小为奴!”

韶郎见她牵住了襄南的眸光,暗暗命手下几个往那花园子后头的中庭而去,只盼着先占据此处的先机。襄南心中盛怒之下,竟也不曾理会得,只是听见后宅院中大有喧哗之声,这才骇然,自己这是中了韶郎同那贱妇的声东击西之计!

好在妍娘法术了得,虽无那珠链在手,竟亦将先前那几个混帐一道丢了出来,襄南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本就下手甚重,如今已无后顾之忧,收拾起韶郎的兵士来更是毫不留情。此处宅子本便是他的领地,如今各色秘法一一施展开来,只见那花园子中血肉纷飞,不忍睹目。九商在空中瞧得分明,好些个尸骸落在花丛之中,那些个怒放的姚黄魏紫,竟暴涨数倍,那花骨朵儿如同一张张巨口,张大了将他们吞噬殆尽。怪道此处非前厅,而置了个花园子,竟是埋那些个尸身的好去处!

不消一刻功夫,那韶郎的围剿之战已然被襄南反扑。九商放目望去,只见园中央只剩了春华同韶郎二人孤个儿立着,对面正是一脸春风和煦的襄南。那水晶帘一般的流水亭转动如轮,将园中的血腥之气冲刷得干干净净,放佛先前那场恶战从不曾出现过。

“啪,啪,啪。”一瞬间,襄南又回到他那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儿来,懒洋洋地瞧着不知所措的阿弟同紧抿着嘴唇的春华。他逐字逐句,念唱做打一应俱全,道:“怎地,只有这些个从众?也太不景气!阿弟不是信誓旦旦,要将我赶出虎啸岭霞影峰,并要将我挫骨扬灰么?如今怎地双眸闪闪,顾左右而凄惶惶?”

春华忽然猛地转了头,远远望向先前九商藏身所在。九商如今却只与她不过两丈之远,正将她眸中闪过的精光瞧得一清二楚。春华竟是将她当做了底牌,可九商迟迟不现身相救,只怕春华还有后招。如今还不足三个时辰,果然已见了分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春华见那古木之上半点动静也无,心想九商只怕已然出了霞影峰,更是大恨,抢上一步对襄南道:“郎君,你虽在霞影峰上所向披靡,可照样连两粒宝珠都守不住!”

襄南方举了一只手,预备朝韶郎处劈去,如今听了春华这句话,眼中一抹精光闪过,缓缓将手放下,“哦”了一声道:“怎地,你想戴罪立功,告知我那宝珠的下落不曾?”

九商心中大怒,只要春华开口,如今那秘法只怕仍旧能指示出她的所在。这宅子偏生是襄南的老巢,她亦不想在此处同襄南交恶,索性猛地掠过,将春华同韶郎一手一个,提出了那花园子,朝霞影峰最北面而去。

襄南一见此景,火光石电之间忽然明了这隐身之人便是先前取走自己宝珠者。只怕妍娘那串珠链的下落亦在对方身上有迹可循。他不及多想,即刻展开身形,朝北面追随而去。

九商提了他二人,身形仍旧飞快,直沿着那小径而去。程云亭心中将那二人痛骂一阵,却无可奈何。阿兕便在一旁道:“云郎君莫要心焦,我可随意出入芙蓉庄,若是九娘子遇急,我便可出去相帮一二。只是那襄南身上到底有虎族之血,怕是一时难以伤到他。”

程云亭闻言心中放宽了半边。那襄南亦是好身手,不过半息功夫,已然追到九商身后。他虽参不透那隐身诀,却隐隐晓得九商所在方位,一掌拍出,九商虽避了开来,那韶郎却唬得大呼出声,正正教他们所在之处曝露出来。襄南心中有数,算准了方位一掌连接一掌,在山坳之中击得尘土纷飞,碗口粗细的藤蔓“赫拉拉”地断裂开来,扯着一旁的树亦斜了腰。

那老妪正在山坳处苦等幼子凯旋,如今却只见了襄南一人前来,在山坳之中大展雄威,面上颇为残暴肆戾,心中先是咯噔一下,忙厉声喝道:“混帐襄南!你阿弟呢?”

襄南瞧见那老妪,到底住了手,赤红着双目道:“好阿娘,你养得好儿子!你伙同我那亲阿弟一处,便这般想教我死?原先我留着霞影峰此处替你养老,一直不肯动韶郎,却换得今天这般下场!”

那老妪失魂落魄,只是道:“我方才听到了我那韶郎的惨叫之声,可是遭了你的毒手?如你这般,迟早要被山神灭了元身!”

襄南目眦欲裂:“我难道不是你的儿?你心中只有韶郎阿弟!当年赶我出山时如此,如今亦如此!我本还想留他半条残命,此时瞧来却不必了!他虽还不曾死,却快要灰飞烟灭了,你可欢喜?自此你便再无爱子!”他口中说着,手上亦不停,那山坳之中已然四处坑洼,半点平整地儿皆见不着。

九商早将他二人带到了一处背面,将他二人一道丢在地下。春华见九商面色凝若冰霜,猜得对方救了自己两回,再不肯出手的。却听九商道:“春华,我念你一时为情所惑,虽被你算计,却不想教你这般死了。如今你肯不肯随我一道出虎啸岭?”春华本是红尘中的小娘子,被掳入灵毓山亦非己愿,这一串突变连生,虽自己被她摆了一道,却怜她亦是个机灵人儿,不想教她惨死襄南之手。

春华先是身子一抖,随即却眸光定定地望着九商道:“恩人以德报怨,春华虽死不足报。只是奴再不肯离了韶郎的。”身侧的韶郎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出师前的半分风华?春华目光中亦有百般滋味,却再不肯移开目光。

不远处,那老妪仍在哭天抢地,襄南却抱着掘地三尺之心,在山坳中大肆搜寻。他倒不是真心可惜那几粒宝珠,只是心中隐隐预感,那取了珠子之人只怕日后同自己再难善了——许便是那自称是睨兕一脉传人的狐族女!

春华低声道:“恩人,如今三个时辰快到,胜负亦已分,还请恩人自去罢。”她身侧的韶郎却放佛一瞬间活了过来一般,眼珠乱动一回,忽然扯开嗓子叫道:“恩人莫走!”

襄南此时正是满心搜寻韶郎并那夺了自己珠链之人,如今听到这一声,如风卷残云一般朝他三人藏身之所而来,九商心中震怒,春华亦是满脸不可置信,那韶郎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放佛料准了九商不会将他二人丢下。眼见那襄南已然在七步之遥,九商算着时辰,将春华一把提起,朝枫雪岭方向疾退而去,臂下忽地一沉,只见春华另一只手中死命揪着韶郎的衣襟。

九商再如何迅速,亦赶不上襄南赤手空拳,一时间竟有些吃力。枫雪岭的寒气已然扑进门面,九商这才瞧清楚,霞影峰同枫雪岭之间有一条深深的山涧,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两峰之间不过一条细细的锁链相连。那韶郎猜到了九商的心思,哀声嚎道:“我不去枫雪岭!贱妇,快快放开……”那后半句却在风中四散开来,九商心中冷笑,这混小子事到如今亦瞧不清形势,若不是春华拼死拉住,只怕他早就在山涧之中摔作了一团肉泥!

九商只是不愿教春华死于襄南手中,故而再三施以援手。可如今那韶郎这般不识趣,亦颇教九商头痛。她听到耳侧呼呼风响,正如当年带着明之伏在姒茹背上,从毒情洞一路来到崎木岭一般。如今之计,先将这二人带入枫雪岭,逃脱了襄南的毒爪再做计较。

程云亭在芙蓉庄中瞧见身后襄南展开身形,隐隐便是一只肋下生了双翼的猛虎,忙喝道:“九商小心!”话音方落,襄南一只利爪自九商身后狠狠挥了过来!

那一下子里,放佛还带了甚么毒物,九商堪堪带着春华,春华掌中又紧紧握着韶郎,三人险之又险避了开去,那韶郎却惨叫一声,随即凄厉叫道:“吾之目!”

☆、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百六十章

春华一双眸子已然被那山风刺得睁不开,听了韶郎这一声,却仍艰难地扭了头朝下望去。只见韶郎原本那一双清如山泉的狭长双眼,如今正流下两道细细的黑血。春华心中愤懑,不顾九商的呼喝,扭转了身子朝襄南尖声叫道:“滚!”

这一声遥遥四散开来,整个山涧之中尽是回声。九商暗道不妙,襄南本已是盛怒,如今被曾经的婢女斥骂,只怕灵台中连最后一丝神智也要丢个干净。九商心中有数,那襄南心中还是念着母亲,否则韶郎早就成了他爪下的冤鬼。只是如今……

眼见着枫雪岭已然在面前,九商只求襄南对狐族这块领地有所顾忌,运气发力,将春华同韶郎二人猛地提起两丈余高。前方正有一处极窄的罅隙,若是能顺顺当当避入,襄南亦不足为惧。不料九商甫一动作,那韶郎先如挨了刀子一般嚎叫出声——他本已目不能视,如今忽又觉着自己被人如同倒拔旱葱一般提起,心中胆颤更甚,狠狠地扭了一回身子。九商掌中一滑,春华便往下坠了半尺,好在她人亦机敏,即可揪住了九商的袖口,若这身衣裳不曾用冰蚕丝串过,此时定然撑不住他二人的分量。

如今真真是凶险至极。那襄南偏生缝中插针,瞧见前面险象叠出,即可往空中推出一掌。那石间罅隙只能容人侧身而过,韶郎在底下不住扭动,加之襄南那一掌掌风凌厉,九商眼见着前方便能过人,耳中听到“嘭”地一声闷响。

“啊!”春华瞧见了下面的光景,这一声几乎痛彻心扉。

九商此时正已然拎着春华进了那罅隙。那缝隙之间红光一闪,九商只觉着有一股热流自足下涌过,似乎甚么禁制为自己让开了一条道。她方松了一口气,便听到了春华痛呼出声。她匆忙朝下望去,正瞧见韶郎垂着首,已然半点动静也无,软绵绵地挂在春华掌中。九商想到方才那声闷响,定然是韶郎扭动之时,又受了襄南的半幅掌风,撞上了那罅隙外的尖石。

眼瞧着前方有一块凸出的青石板,九商忙朝那处而去,将春华同韶郎放下。身后襄南放佛被甚么禁制困住,在那罅隙前嘶吼咆哮,一阵阵令人胆寒。程云亭在芙蓉庄中将一切瞧得清清楚楚,叫道:“九商,快让我出芙蓉庄!”

程云亭一手按住韶郎的脉搏,一手去翻他的眼睑。春华瞧见心上人这般模样,哪里管得着身侧这位郎君是怎地凭空现身,只是浑身如同筛康一般抖个不住。九商半跪坐在韶郎的一旁,亦用神识去探他的气息,好容易觉察到那一点如同游丝一般,晃晃悠悠又散了开去。

程云亭放下手,同九商对视一眼,道:“先是中了毒,又遭了重击……能撑到此时,他的底子亦算不薄了。”

九商亦叹了一声。她自始至终都极不喜韶郎,可不论他怎地奸猾狡诈,又怯懦无能,也曾是活生生的一条命。若他当初不曾那般信不过自己,想挣扎着脱离,只怕亦不会被襄南掌风所控,撞上那块尖石。

春华呆呆地望着身子渐渐变得冰凉的意中人。她本是京城中一户落魄士子家的长女,后亲娘病逝,爹爹又取了后母,过不得几日,爹爹又去了地下。后母是个阴毒妇人,半点香火情谊都无,如今见家中无人,便将她卖入了京城中极有盛名的云湘院,只为家中省一口米粮。那云湘院里头道来多是清倌儿,实则哪有半点清白!当初同自己一道的,入了云湘院自缢投井者亦有之,她却不肯,只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本以为这辈子便也如此,却在一日夜间,一身小衣被人自铺上拖了起来,后被云湘院的幕后大家带去了北方。北方有山名灵毓,她后来才得知,这乃是妖族繁衍栖息之地,云湘院的大家正是妖族中人。

山中一草一木皆能要了人性命,更莫要提那些岭间行走者,皆是有大本事之人,自己同他们相较,不过是蝼蚁一般。春华此时已然心死了大半,知晓在此处生活,只求能留一条残命便是万幸。初时,一同上了虎啸岭的还有妍娘、秋华等人,妍娘天资聪颖,同术法亦有些缘分,便得了郎君青目,许她随在身侧一道修习法术。她同秋华二人却是资质愚钝,只得了个服侍妍娘的差使。秋华混混沌沌,亦有些个随遇而安,在虎啸岭霞影峰上待得久了,加之她们所在同先前京城的云湘院并无甚差别,便把他乡作故乡。可春华心里一直存了个念想,便是重出灵毓山——爹爹曾在病榻上道,落叶归根,狐死必首丘。那红尘之中,京城才是自己的根儿。

她本以为自己是再不能了了心愿的。郎君那座宅子瞧上去一片雍容典雅,实则乃是十八层地狱。她不知郎君同甚么人结下了仇怨,日日夜夜皆有人上门挑衅。那阵子,不管黑天白夜,血腥之气萦绕鼻尖,那些个尸身又很快化作了花园子中那些极品牡丹足下的沃肥。

她同秋华二人本无甚事可做,不过日日伺候妍娘罢了。原先她三人在一处亦是无话不提的好姊妹,可妍娘自习了术法之后,便自视与她们不同,一日日益发将她们当作奴仆使唤。一日,妍娘命她去霞影峰北面去采摘花朵,以供其汤浴所用。春华得了令外出,突发奇想,若在此时有人肯将自己带出这灵毓山,那该多好?

她亦自知此乃白日做梦,识趣地捡了药篓负在身上往山峰北侧爬去。便在那时,瞧见了郎君身侧的韶郎。日光柔柔地洒将下来,落在韶郎年青的面孔之上,放佛镶了一层金箔片,端得是耀眼夺目。郎君瞧见自己,素来如同不曾见到一般,韶郎却朝着她多看了两眼,眸中似微微有些惊艳。春华头一回瞧见这般眼神,心中又惶然,又有些窃喜。

那一日之后,她打听得那年青郎君,正是襄南郎的亲阿弟,心中不免又灰了一层。她不过是襄南郎禁脔之婢,如何能同那般身份尊贵之人搭上腔!可便是那一回,心中存了韶郎的影子,连妍娘吩咐下来采药采花的苦差事她亦甘之如饴。那时她还以为,霞影峰之北一处皆是襄南郎阿弟的领土,对此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半点不知。后又有一回,在宅子外头碰见了意中人,韶郎果然温柔心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尽是春风,极关切地过问了郎君的起居。春华仍旧记得,那时韶郎微微低了首,柔声询道:“你亦是我阿兄自红尘中带回来的小娘子?”

春华那时羞得半句都不敢对答,又听韶郎叹息道:“阿兄真真作孽呢,好好儿教人骨肉分离,将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丢在此处,若真有个闪失,连哭都不及!”

春华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微微一挺胸道:“韶郎君……你可肯带奴出这灵毓山?”

再后来,春华心里总存了个念想,她得了韶郎那个虽含义模糊,却携着一线曙光的许诺,亦将韶郎视作了主心骨。只是世事无常,曾经那个笑起来如同初冬暖阳一般的年青郎君,已然成了一具躺在自己面前动也不动的尸体。

九商望着春华那不哭不闹的模样,心中颇有些凄凉。足下这块青石板并不宽阔,仅容四五人可立足,且韶郎如今占了大半数,又添了个程云亭,更是拥挤过甚。九商放下神识往那云山雾罩的山涧中瞧去,竟探不着底,心下便有些肃然。当年传说枫雪岭乃是风水宝地,狐族靠着此处硬是在金狮崖同虎啸岭当中稳坐千万年,并非没有道理。

春华的手细细地抚上了韶郎发青的面庞,低声喃喃道:“若是教我早些儿遇上你,那该多好?方才若我不曾将你带出霞影峰,襄南郎是否便能留你一条性命?”

九商侧耳听去,身周隐隐还有滴水之声,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儿,无端教人觉着沁心的凉意,放佛是上头的雪水融化了,在此地汇作了一处。九商身后便是湿漉漉的青苔,又滑又腻,她竭力缩着身形,好教程云亭站得舒服些儿。山岩罅隙那处,已然没有了襄南的嘶吼,想必是发觉徒劳无功,已然离开。

程云亭垂着眸子,慢慢将手朝九商处探了过去,紧紧攥住她一只冰凉的柔荑,再不肯松开。他原先滞留在芙蓉庄中,颇觉这爱耍心眼子的婢女十分可恶;如今见着了本尊,不过是个极年青的小娘子,一头乌发乱蓬蓬地已然被山风吹散,如今正失魂落魄地望着躺在青石板上渐渐冰冷,已然死去多时的意中人,任他有多少不满,如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心中苦笑,平素里总觉着九商心软耳活,在霞影峰上更是有些拎不清,执意要救这小婢女……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软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知过了多久,程云亭只觉着足下微微有些发麻。那春华一直跪坐在青石板上,如今只怕是双腿都冻得木了。九商望了一眼程云亭,知晓他并不愿自己同春华多有纠葛,便转首朝春华道:“你如今……该如何?”话中带了些关切,却亦有些迟疑。她同程云亭是必须要往枫雪岭上方去的,可如今岭上情形一概不知,加之春华势必不肯弃了韶郎而去,带上春华并不是甚么上上之策。且九商自入了枫雪岭,一直心跳如鼓,血脉中有如洪荒奔腾,放佛亦知晓如今已然到了故地。想到先前噩梦中所见,漫天业火,无端地又教她心中不安。

春华缓缓动一动眼珠子,缓缓抬起头来,轻声道:“多谢恩人一而再,再而三相救。只是我如今并不想随着恩人一到往前去……韶郎乃虎族睥雄后人,定然要葬在霞影峰上的。”她扭头朝身后那山岩罅隙瞧去,平静道:“这禁制,只怕是单为虎族人所设。”

见九商同程云亭面上皆有讶色,春华苦笑一声道:“二位莫以为我是傻子,我不过是在术法上无甚天赋罢了。这禁制我曾听襄南郎提及过,且方才在隙口我只觉着有一股漩力阻着韶郎入内,韶郎后来……便被我一道带了进来。”

她话中含糊,九商却明白了十之七八。那禁制既只对虎族人有掣肘,如今韶郎已死,春华不过是一介红尘中人,要出此处定然再无阻碍。九商呆呆地望着春华将青石板上的韶郎负在背上,沿着石板同罅隙只见那一掌来宽的小道上而去,不由得叫道:“这里一步错,便回不了头的!”

春华将背上的韶郎往上托了一托,低声道:“恩人莫担心,我常背着一人高的药篓,攀着藤蔓在险壁上蜿行。”她的面上忽然现出一个甜蜜至极的笑来,放佛韶郎还活着,正同她一道并肩行在漫山香花之中。程云亭几乎怕她得了失心疯——眼前这小道上可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她此时失足跌落下去,九商不就白花费那般多心思救下她!

偏生春华一步步走得极稳当,九商望着她愈来愈小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她亦不是山神,能教人人均能如意。九商忽然想到袖中藏着的虎啸岭地形图,忙取了出来,卷缩作一只簪子模样,极轻柔地飞到了春华发髻之上。春华的背影丝毫未动,放佛并不曾觉察。只见那罅隙中透过的微光一暗,春华便再不见踪影。

“这之后便要瞧她的造化了。”九商望着春华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的小小背影,心中有些酸涩。程云亭忙紧紧攥住她的手道:“如今不是替她神伤之时……待咱们出山时,若还有机缘,定去虎啸岭再寻她一寻,可好?”

九商哪里不明白这等道理,自己亦想振作精神,却一阵头晕目眩,缓缓滑到在那冰冷潮湿的青石板上。程云亭有些慌神,忙顺着她半俯下身子,唤道:“九商,你这是怎地了?”

借着先前那山岩罅隙中的微光,程云亭瞧得分明,九商面上泛出了些潮红,放佛受了病一般,双眸亦无半点神采,口中只是喃喃道:“红莲……业火……”

程云亭迟疑半晌,将她竭力托入自己怀中,低声道:“甚么业火?”

九商身子一斜,差些自青石上滚落开去。她似乎又回到了先前那些个噩梦之中,漫山遍野皆是热浪滚滚,放眼看去,竟是无处可逃。耳边似乎还有明之的温柔之声,可怎地也望不到人在何方。她隐隐约约觉着四周是滚热的,可心里却是冷的,放佛那万年不化的冰窖。方才春华的身影幻作了阿娘的纤弱背影,背着爹爹一道出了枫雪岭;四周景致又一转换,一峨冠博带之人,同伙伴在山间竹林中填词痛饮,慷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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