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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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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我这拢衣襟的动作深深刺激到他。
他抬起右手来颤巍巍指着我:“你……你这样……分明……分明却是怕被我占了便宜的形容。”
我呆了一呆,涩然道:“诚然你昨夜也确实差点扒了我衣裳。”
那之后,连着几日未见离镜。先前他几乎日日骚扰于我,近时倒杳无消息。
说句良心话,离镜其人,为人虽聒噪些,带来的酒是好喝的,和他斗鸡斗蛐蛐儿也是愉快的。是以,几日不见,我甚怀念他。
胭脂公主邀我逛后花园,不经意说起她这位哥哥。我才知离镜近日夜夜眠花宿柳,过得很是放荡风流。
胭脂细心和顺,担忧道:“莫不是神君与二哥哥出了什么嫌隙,以往你两个却如连体生的般,日日形影不离的。”
我摸着后脑勺回想一番,以为除去那夜他醉酒调戏我未遂外,我同他一直处得挺和睦。再则兄弟如衣服,老婆如手足。他同他的手足们行那繁衍香火的大事,加个衣服委实多余。美人在抱实乃风雅事,旁边再站个男子虎视眈眈盯着你怀中的美人,却就有些风雅过头了。纵然我并不是个真男子,故而绝不会觊觎他怀中的女美人,他却不知,必定要防范一番。做男子不易,做个有众多老婆的男子更不易。想到这一层,我体谅他。
胭脂巴巴地瞧着我要问个究竟。我在心中揣摩一番,觉得这些话说与一个女儿家听不大好。尴尬了半日,随便找个理由,胡乱搪塞过去了。
未几,二月初一。
大紫明宫张灯结彩,我的伙食也改善不少。
自接到我那封书信,因得了宽慰,几日来令羽勉强还算安生。
不过,送他出宫却是极机密之事,我在信中并未提及,是以婚期日近,他未免又开始惶恐。光上午两个多时辰,就咬了一回舌、服了一回毒且上了一回吊,很是能折腾。
我在厢房来来回回转了十圈,掂量还是得去离镜的寝殿跑上一趟,与他商议商议,看能不能将计划提前一日。
到得离镜寝殿前,却被两个宫娥拦住,说二王子殿下携了两位夫人出外游猎,未在宫中。我思忖一番,留言于宫娥,待二王子殿下回宫,劳烦她二位通报一声,说司音神君得了个有趣的把戏,等不及耍与他看。
我枯坐在房中嗑了半日瓜子,未等到离镜,却等来了我的师父墨渊。
墨渊腋下夹了个被团,被团里裹了条人影,那形容,约莫就是自杀未遂的九师兄令羽。
我一个瓜子壳儿卡在喉咙口,憋得满面青紫。他皱着眉头将我打量一番,过来帮我拍了拍胸口。
我咳出瓜子壳来,想着今日终于可以逃出生天,再不用为令羽担惊受怕,顿时欢喜。
他放下令羽来将我抱了一抱,紧紧扣住我的腰,半晌才放开,淡淡道:“不错,令羽瘦了一圈,小十七你倒是胖了一圈,算来也不见得是我们吃亏。”
我讪讪一笑,捧了捧瓜子递到他面前:“师父,您吃瓜子。”
那夜我们的出逃并不顺利。
擎苍掳了我和令羽,纵然他对令羽满心恋慕,然令羽不从,便是个强迫。墨渊顾及神族和鬼族的情谊,并不兵戎相见,只低调地潜进大紫明宫来再将我和令羽掳回去,已算很卖他面子。然他却很不懂事,竟调了兵将来堵在宫门前,要拿我们。便怪不得墨渊忍无可忍,大开杀戒。
令羽因一直昏睡,未见得那番景致。我瞧着眼前鲜血四溅的头颅们,却甚是心惊。
墨渊素来不曾败过。拎着我和令羽跳出宫门时,我回头一望,只见擎苍拿了方天画戟,站在暗红的一摊血泊中,目眦欲裂。
我一直未见到离镜。
墨渊拎着我和令羽从大紫明宫连夜奔回昆仑虚,一路无语,令羽仍昏着,便更无语。
那是我永世不能忘怀的夜晚,却永世也不愿再记起。
奔回昆仑虚后,墨渊将令羽托给四师兄照看,匆匆领我去了他的丹药房,一个劈手将我敲昏,锁在他的炼丹炉里。
从昏迷中初醒时,我思忖这许是墨渊的惩罚,警示我未将令羽照顾妥帖,害他伤情多半月,瘦了一圈。
却忽闻天雷轰轰。
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怕是我的天劫。墨渊将我安置在此处,应是让我避劫。
我虽生来仙胎,但要有点前途,路也是靠自己闯的。从一般神仙飞升成上仙,再从上仙飞升成上神,少则七万年,多则十四万年,历两个劫数。历得过,便寿与天齐;历不过,便就此绝命。
那时候,我跟着墨渊已整整两万年。按理说,推演自己的天劫将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形式落下来,再提早预演些历劫之法,应不在话下。却因我素来厌恶推演之术,只觉那些印伽无趣至极,每每墨渊授课时,便积极地打瞌睡,以致学了许久,不过恍惚能掐算个凡人的命数。即便如此,十次有五六次,也还是不中的。
我深知自己道薄缘浅,以这般修为历那般劫数,譬如鸡肚里剖出个鸭蛋,绝无可能。
所幸七万年来我混日子混得逍遥。便是顷刻魂飞魄散了,也无甚遗憾。是以对这趟天劫,看得还算淡。只略略晓得就是当下一年了,其他便茫然得很。
我窝在炼丹炉里,待了好一会儿,才骤然想起,这厢我躲了,却寻哪个来替我?需知天劫之所以为天劫,自然比不得一般劫数,一旦落下来,必定要应到人身上,才算了结。
轰轰的天雷震得我头脑一片空白,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从炉子里钻出来,却终是不能。我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两万年的求艺生涯,活得混账。
第二日,大师兄揭开炉盖子,语重心长道:“十七,昨日师父站在这炉子旁生生为你受了三道天雷,你往后还是好生学些本事吧。下回飞升上神,却再让师父帮你历劫,就不好了。”
墨渊代我挨了天劫,在我从炉子里爬出来之前,已闭关休养去了。
我在他洞前跪了三日,一把鼻涕一把泪,巴巴地念:“师父,你是不是伤得很重?你这个伤势还休养不休养得好?徒弟实在是个混账,成天带累你。你万万不能落下病根,你若是有个万一,徒弟只有把自己炖了给你做补汤吃。”
这辈子只有那么一次,我哭得如此失态又伤心。
第六章 鬼族之乱
那之后,我十分努力,日日在房中参详仙术道法,闲暇便看些前辈神仙留的典籍。我这样用功,看得大师兄很是宽慰。
每学会一个把式,我便去墨渊洞前耍一番。他虽不晓得,我却求个心安。
一日,我正在后山桃花林参禅打坐。大师兄派了只仙鹤来通报,让我速速赶去前厅,有客至。
我折了枝桃花。墨渊房中那枝已有枯败的痕迹。他近来虽闭关,未曾住在房中,我却要将它打整妥帖,待他出关时,才住得舒适。
我将桃花枝拈在手中,(W//RS/HU)先去前厅。
路过中庭,十三、十四两位师兄正在枣树底下开赌局,赌的正是前厅那位客人是男是女。我估摸是四哥白真前来探望,于是掏出颗夜明珠来,也矜持地下了一注。进得前厅,却不想大师兄口中的客人,堪堪正是许久未见的鬼族二王子离镜。
当是时,他正仪态万方地端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微阖了双目品茶。见我进来,怔了一怔。
墨渊那夜血洗大紫明宫,我甚有条理地推测,离镜他这番,莫不是上门讨债来了?
他却疾走两步,亲厚地握住我双手:“阿音,我想明白了,此番我是来与你双宿双飞的。”
桃花枝啪嚓一声掉地上。
十三师兄在门外大声吆喝:“给钱给钱,是女的。”
我很是茫然。想了半天,将衣襟敞开来给他看:“我是个男子,你同你寝殿的夫人们处得也甚好,并不是断袖。”
诚然我不是男子,皮肉下那颗巴掌大的狐狸心也不比男子粗放,乃是女子一般的温柔婉约敏感纤细。但既然当初阿娘同墨渊作了假,我便少不得要维持着男子的形貌,直至学而有成,顺利出师门。
离镜盯着我平坦的胸部半晌,抹一把鼻血道:“那日从你房中出来后,我思绪良多。因害怕自己当真对你有那非分之想,是以整日流连花丛,妄图……妄图用女子来麻痹自己。开初……开初也见些成效,却不想自你走后,我日也思念夜也思念。阿音,”他忘情地来拥住我,沉缓道,“为了你,便是断一回袖又有何妨?”
我望了一回梁上的桃花木,又细细想了一回,觉得现今这情势,令人何其莫名其妙。
背景里传出十四师兄的哈哈一笑:“给钱?到底是谁给谁钱?”
纵然离镜千里迢迢跑来昆仑虚对我表白了心意,然我对他委实没那断袖情,只得叫他失望了。
天色渐暗,山路不好走,我留他在山上住一夜。奈何大师兄知晓有个断袖上山来拐我,竟生生将他打出了山门。
我钦佩离镜的好胆色,被大师兄那么一顿好打,也并不放弃。隔三岔五便派他的坐骑火麒麟送来一些伤情的酸诗。始时写的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三五日后便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再三五日又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因写这些诗的纸张点火好使,分管灶台的十三师兄便一一将它们搜罗去,做了点火的引子。我也拼死保卫过,奈何他一句“你终日在山上不事生产,只空等着吃饭,此番好不容易有点废纸进账,却这般小气”,便霎时让我没了言语。
那时我正年少,虽日日与男子们混在一处,总还有些少女情怀。纵然不曾回过离镜只言片语,他却好耐性,日日将那火麒麟遣来送信。
我有些被他打动。
一日,火麒麟送来两句诗,叫作“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我饱受惊吓,以为此乃遗书,他像是个要去寻短见的形容。惊慌中立刻坐了火麒麟,要潜去大紫明宫规劝他。火麒麟却将我径直带到山下一处洞府。
那洞是个天然的,收拾得很齐整,离镜歪在一张石榻上。我不知他是死是活,只觉天都塌下来一半,跳下火麒麟便去摇他。摇啊摇啊摇啊摇,他却始终不醒。我无法,只得祭出法器来,电闪雷鸣狂风过,一一地试过了,他却还是不醒。火麒麟看不下去,提点道:“那法器打在身上只是肉疼,上仙不妨刺激刺激殿下脆弱的心肝儿,许就醒转过来了。”
于是我便说了,说了那句话。
“你醒过来吧,我应了你就是。”
他果然睁开了眼睛,虽被我手中绸扇蹂躏得甚惨烈,却是眉开眼笑,道:“阿音,应了我便不能反悔,将我扶一扶,我被你那法器打得,骨头要散了。”
我始知这是个计谋。
后来大哥告诉我,风月里的计谋不算计谋,情趣罢了。风月里的情趣也不算情趣,计谋罢了。经过一番情伤后,我以为甚有理。堪堪彼时,却并未悟到其中三味。
离镜将寝殿中的夫人散尽,我便同他在一处了。正逢人间四月,山上的桃花刚刚盛开。离镜因已得手,不再送酸诗上来。大师兄却以为他终于耗尽耐性,十分开心。我们的仙修课业也托福减了不少,大家都很开心。
离镜因对大师兄那顿好打仍心有戚戚焉,虽住在山脚下,也不敢再到山上来。故而,每日我课业修毕,到墨渊洞前报告完了,还要收拾收拾下山,与他幽一幽会。日子过得疲于奔命。
离镜不愧是花丛里一路蹚过来的,十分懂得拿人软肋,讨人欢心。现今还记得,他送过我许多小巧的玩意儿。莎草编的蛐蛐儿,翠竹做的短笛,全是亲力亲为,颇为讨喜。固然不值钱这一点,让人微有遗憾。
他还送过我一回黄瓜藤子上结的黄瓜花。在大紫明宫时,胭脂与我说过,她这哥哥自小便有一种眼病,分不清黄色和紫色。在他看来,黄色和紫色乃是同一种颜色,而这种颜色却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奇异颜色。送我那朵黄瓜花时,他显然以为此花乃绝世名花。我不与他计较,黄瓜花好歹也是朵花。于是将它晾干了,夹在一本道法书里珍藏起来。
我伤情之后,不再回忆当年与离镜情投意合的一段时光。的确也过了这许多年,此间的种种细节,不太记得清了。
便从玄女登场这段接下去。
玄女是大嫂未书娘家最小的一个妹妹。大嫂嫁过来时,她还是襁褓中的一名婴孩。因当年大嫂出嫁时,娘家出了些事故,玄女便自小由大哥大嫂抚养,与我玩在一处。
玄女也是个美人,不知怎的,却偏偏喜欢我的样貌。尚在总角之时,便整日在我耳边念叨,想要一副与我同模样的面孔。我被她念叨几百年,听得辛苦。因知晓折颜有个易容换颜的好本事,有一年她生辰,便特地赶去十里桃林搬来折颜,请他施了这项法术,将她变得同我像了七八分。玄女遂了心愿,甚欢喜。我得了清净,也甚欢喜。如此皆大欢喜。
然不几日,却发现弊病。不是说折颜这项法术施得不好,只是我这厢,瞧着个同自己差不多的脸整日在眼前晃来晃去,未免头晕,是以渐渐便将玄女疏远了,只同四哥成日混在一起。
后来玄女长成个姑娘,回了她阿爹阿娘家,我与她就更无甚交情了。
我同离镜处得正好时,大嫂来信说,她娘亲要逼玄女嫁个熊瞎子,玄女一路逃到他们洞府。可他们那处洞府也不见得十分安全,她娘亲终归要找着来。于是她同大哥商量,将玄女暂且搁到我这里避祸。
得了大嫂的信,我着手收拾出一间厢房来,再去大师兄处备了个书,告知他将有个仙友到昆仑虚叨扰几日。大师兄近来心情甚佳,听说这仙友乃是位女仙友,心情更佳,十分痛快地应了。
三日后,玄女低调地腾朵灰云进了昆仑虚。
她见到我时,愣了一愣。
大嫂在信中有提及,说未曾告知玄女我便是她幼年的玩伴白浅,只说我是他们一位略有交情的仙友。
玄女在昆仑虚上住了下来。她那样貌端端已有九分像我。
大师兄品评道:“说她不是你妹妹我真不信,你两个一处,却只差个神韵。”
那时我正春风得意,自是做不出那悲秋伤春惜花怜月的形容,着实有些没神韵。
我见玄女终日郁郁寡欢,好好一张脸也被糟蹋得蜡黄蜡黄,本着亲戚间提携照顾的意思,次回下山找离镜时,便将她也带了去。
离镜初见玄女,傻了半天,好容易回过神来,又极是呆愣地蹦出来句:“却是哪里来的女司音?”
玄女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我见她终于开了一回心,倒也宽慰。日后再去找离镜,次次将她捎带着。
一日,我正趴在中庭的枣树上摘枣子,预备太阳落山后带去离镜洞里给他尝个鲜。
大师兄冷飕飕飘到树下站定,咬牙与我道:“上回我打那来拐你的断袖你还抱怨我打重了,我却恨不得当日没打死他,没叫他拐走你,却拐走了玄女……”
我一个趔趄栽下树来,勉强抬头道:“大师兄,你方才说什么?”
他一愣,忙来扶我:“方才在山下,我老远看到那断袖同玄女牵着手散步,两个人甚亲热的模样。”
“咦?”他扶我扶了一半,又堪堪停住,摸着下巴道:“玄女是个女神仙,那断袖却诚然是个断袖,他两个怎么竟凑作了一堆?”
我如同五雷轰顶,甩开他的手,飞一般奔出山门。
火麒麟在洞外打盹儿。
我捏个诀化作个蛾子,一路跌跌撞撞飞进洞去。
那石榻上正是一双交缠的人影。
下方的女子长了一张同我一样的脸,细细喘息。
上方的男子披散了一头漆黑的长发,柔声唤:“玄女,玄女。”
我心口冰凉,支撑不住,穿堂风一吹,落下来化成人形。所幸还站得稳,没失了昆仑虚的风度。
离镜同玄女齐齐转过头来,那一番慌乱着实不足为外人道。
我尚且记得自己极镇定地走过去,扇了一回离镜,又去扇玄女。手却被离镜握住。玄女裹了被子缩在他怀中。离镜脸色乍青乍白。
我同他僵持了半盏茶工夫,他终于松开手来,涩然道:“阿音,我对不起你,我终究不是个断袖。”
我怒极反笑:“这倒是个很中用的借口,是不是断袖都是你说了算,甚好,甚好。如今你却打算将我怎么办?”
他沉默半晌,道:“先时是我荒唐。”
玄女半面泪痕,潸然道:“司音上仙,你便成全我们吧,我与离镜情投意合,你两个均是男子,终究……终究不是正经。”
我敛回神,冷冷笑道:“那什么才是个正经,始乱终弃却是个正经?勾引别人的相好,破坏别人的姻缘却是个正经?”
她煞白了一张脸,再没言语。
我心力交瘁,散散挥一回袖,将他们放走。与离镜,便彻底完了。
那时着实年少,处理事情很不稳健。平白同他们辩了半日道理,浪费许多口水。不懂得快刀斩乱麻,一刀宰了他两个,让自己宽心是正经。
我初尝情爱,便遭此大变,自然伤情得很。一想到为离镜和玄女穿针引线搭鹊桥那笨蛋还是我自己,更是伤情。一则是失恋的伤情,一则是做冤大头的伤情。
同离镜相处的种种,连带他送我的一干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全成了折磨我的心病。我辗转反侧,将它们烧个干净,却是难以纾解。饮酒消愁比烧东西要中用些,于是在昆仑虚的酒窖里大醉了三日。
醒来时,正靠在师父怀中。
墨渊背靠一只大酒缸坐着,右手握一只酒葫芦,左手腾出来揽住我。
见我醒来,皱了皱眉,轻声道:“喝这么多酒,要哭出来才好,郁结进肺腑,就可惜我这些好酒了。”
我终于抱着他的腿哭出来。哭完了,仰头问他:“师父,你终于出关了,伤好了吗?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他看我一眼,浅浅笑道:“尚好,不需要你将自己炖了给我做补汤。”
我同离镜那一段,实打实要算作地下的私情。
众位师兄皆以为我爱的是玄女,因玄女被离镜拐了,才生出许多愁思,恁般苦情。这委实是笔烂账。
只有墨渊看得分明,揉了我的头发淡淡道:“那离镜一双眼睛生得甚明亮,可惜眼光却不佳。”
墨渊出关后,接到了冬神玄冥的帖子。
玄冥上神深居北荒,独辖天北一万二千里的地界。此番要开个法会,特派了使者守在昆仑虚,延请墨渊前去登坛讲道。
因墨渊乃是创世父神的嫡子,地位尊崇,四海八荒的上神们开法道会,皆免不了将他请上一请。
墨渊拿着帖子虚虚一瞟,道:“讲经布道着实没趣,玄冥住的那座山还可以攀爬攀爬,小十七,你也收拾收拾与我同去。”
我便乐颠乐颠地回房打包裹。
大师兄跟着一道,在门口提点我:“以往师父从不轻易接这种乏味帖子,此番定是看你寡欢,才要带你去散一散心。十七,师兄知道你心里苦,然师父整日诸事缠身,百忙里还要抽空来着紧于你,未免劳累。你也这般大了,自然要学着如何让师父不操心,这才是做弟子的孝道。”
我讷讷地点一回头。
北荒七七四十九日,我大多时候很逍遥。
没墨渊讲经时,便溜了漫山遍野晃荡。轮到墨渊上莲台,便混迹在与会的神仙堆里嗑瓜子打瞌睡。
墨渊素来以为法道无趣,论起来却很滔滔不绝。是以许多神仙都来同他论法。诸如轮回寂灭、人心难测之类,墨渊每每大胜。令人唏嘘。
如此,我几乎将离镜之事抛于脑后。只是到夜深人静时,免不了梦魇一两回。
玄冥上神的法道会做得很圆满。
法道会结束。墨渊领我在北荒又逗留三日,才拾掇拾掇回昆仑虚。
方回昆仑虚,便听说鬼族二王子娶妻的消息。婚礼大肆操办,鬼族连贺了九日。
大紫明宫与昆仑虚早已交恶,自是不能送上帖子。只大嫂来信说,她娘亲甚满意这桩婚事,玄女亏我照顾了。
我白浅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离镜纵然负了我,左右不过一趟儿女私情,千千万万年过后,自当有释然的一天,相逢一盏淡酒,同饮一杯也是不难。
只是,莫出后来那些事。
墨渊来救我和令羽的那夜,将擎苍伤得不轻。离镜大婚第三月后,擎苍大约终于养好伤势,立时以墨渊夺妻为由发兵叛乱。
这委实不是个体面借口。尚且不说墨渊来劫人时,他还未同令羽行礼拜堂,算不得什么夫妻。然那名目虽拙劣,竟也说服了鬼族十万将士。擎苍为了表决心,还另为离镜选了个鬼族的女子,把刚娶进门不久的玄女抽了一顿,鲜血淋漓地送到昆仑虚来。
大师兄本着慈悲为怀的好心肠,一条花毯子将玄女一裹,抱进了山门。
墨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桩善事只做不见。
一众鬼将已行到两族地界不过三十里,九重天上的老天君整整派了一十八个小童前来催请,墨渊才将他那套压箱底多年的玄晶盔甲取出来刷了刷灰,淡淡道:“擎苍既拿我做了名目,我又是司战的神,少不得要与他斗上一斗。小十七,你把这套盔甲拿去翻检翻检,毕竟放得年成久了些,怕是有个虫子蛀了就不太好了。”
老天君十分欢喜,与了墨渊十万天将,天门上洒了三杯薄酒,算送了征。我们一行十七个师兄弟,各在帐下领了职。
那是我此生所历的第一场战争,开始到结束,整九九八十一日。
九九八十一日,烽火连天,硝烟弥漫。墨渊是不败的战神,这场战争原可以结束得快捷些。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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