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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辛夷-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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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细细嘱咐她们四个,我每日傍晚到凌晨是要参禅的。不要来扰我……她们各自在房内无论坐着、站着都好。只是静静地不要高声便是了……”

“知道了,主子您先歇一会,我先下去了。”辛夷点头,待丽仙转身之时,辛夷已然将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得极好了。

残留在辛夷唇边的鲜血,兰儿和芷儿替辛夷抹去了。只听那缤儿、纷儿一声低呼,想是看到了桌上辛夷吐出的鲜血了。

辛夷嘶哑道:“干什么?这么大惊小怪……吐了一口血,还没死呢。”

“主子!”缤儿、纷儿听辛夷的口气不对,忙到床前跪下,辛夷坐起来去扶她们。一牵动气息,嘴角又渗出了几缕血丝。

兰儿和芷儿急道:“你们两个还不起来!去拿水来给主子漱漱口?”说着,又拿起帕子替辛夷擦净了嘴角。

辛夷又软倒在床上,直到缤儿、纷儿拿来水杯和漱盂。辛夷才被兰儿、芷儿扶起。水刚入口,辛夷便咳了起来。缤儿赶忙将漱盂捧上前,辛夷一口血水喷出,吓得那四个小丫头都是心惊肉跳。

“主子怎么了?”兰儿和芷儿的话语中带着哭腔。缤儿和纷儿气都促了,两个都是不敢再说话,只捧着水杯和漱盂下去。

“不妨事,头晕得很,你们不要管我,我歇两个时辰,你们在外间等着,两个时辰后就把我搀到里头,我要诵经的。”

“主子还是好生养着,奴婢给您请个大夫来……”

辛夷略略摆头,“不必,给外头人见着了,不好。”

兰儿和芷儿见辛夷阖上眼,侧身睡去,便只好也退下。辛夷闻着袖中的香袋,心道:“你们这般也处在这不通风的禅房里,迟早也会吐血的。龙涎香,除了皇族以外,只怕洛阳城里只有我才有。我倒要看看,你们中谁会先倒下!”

辛夷不敢沉睡过去,浅浅地闭上双眼,只消一丁点声响,她便醒过来,屏气静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终于,兰儿走到辛夷床前,轻唤道:“主子,两个时辰了……”

辛夷早就醒来,却仍做无力状道:“好,你和芷儿来,把我扶到里头蒲团那,没有我的话,你们四个都不许进来打搅。”说着,便吃力地将面纱蒙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是。”兰儿和芷儿一道轻轻搀起辛夷,扶着她进了黄帷中,见辛夷在蒲团上好端端地坐着,才退了出去。

十二。漫说朝乾事,期艾终裂罅

佛龛下,听雪和辛夷对调过衣衫,才在蒲团上坐下了。

辛夷替听雪蒙好面纱,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果然我带来的人里出了贼子,你万万要小心。”

听雪点了点头,将金刚杵藏在了蒲团下面。两人相视浅淡一笑,黄帷布幔间,已然渺渺相隔千万里了。

“辛夷。”

“拓跋公子,你昨儿没说完的话,我盼你快快说清楚。”辛夷真怕清荷在禅房里有什么闪失,虽然听雪的面纱上已被辛夷抹上龙涎香,虽能解禅房内香料的毒素,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昨天我们说到哪儿了?”拓跋猗迤故意嬉笑道。

“司马冏!”辛夷冷冷地瞧着拓跋猗迤,“大单于正经些,事关无数人命呢!”

“是。”拓跋猗迤请辛夷坐下后,才开口道,“司马冏现在为平东将军,镇许昌。但司马伦和孙秀还是不放心他……也难怪,现在的朝堂,大伙儿都以为是司马伦说了算,殊不知,司马伦都是听他的好军师孙秀的话。”

“那与王浚有何干系?”

“王浚任中郎将,也是镇守许昌……辛夷你想想,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论什么,王浚也比不上司马冏啊!”

“我命人杀了王浚,亦可卖齐王司马冏的人情?”辛夷冷笑道,“拓跋猗迤,你何苦坑我,在这洛阳城中,人人都知道我是开辛夷坞的,给大家逗乐子还行,杀人?你别做梦了。”

“辛夷,你出个价,我买王浚的人头如何?”

“大单于,王浚不过是要和你部落联姻,你拒绝就完了,最多是面子上过不去,犯不着要了人家的性命吧?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辛夷你是喜欢银子的,不该问出银子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又来试探我。”

“我何必试探你?”拓跋猗迤道,“我若真想害你,你的西六店还能开得如此顺当么?”

辛夷向拓跋猗迤蹲了半礼:“辛夷多谢大单于平日里打发手下替我收拾掉一些各处的眼线……”

“辛老板,对不住。这样一来,有更多人知道这西六店不同凡响。于是,各地商旅对辛老板的六店趋之若鹜,就是辛夷坞是个销金窟,也舍得撒下大把的银子……”

“别给我绕远了……为什么要杀王浚?”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与一个王爷交好,就很难不得罪了另外的王爷……我与那王爷交好,那位王爷说,多时不见姨娘,甚是想念。”

辛夷凑近拓跋猗迤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真想不到,大单于的朋友真是多得数不清,能搬得动大单于的大驾……怕是……”

“什么?”

“哪位王爷我必然也见过吧?不然如何想念我呢……替我转告他,辛夷也甚是想念王爷,王爷交代的事情,必然办得妥当,不然等王爷回京之时,辛夷哪里还有脸去见他!”辛夷的心一寸寸地沉下去。辛夷坞早已不是当初的铜墙铁壁,而是四面透风的破茅草屋。内忧外患……现在几个王爷们的眼线想必都知道辛夷坞的生意,若再不收拾收敛,那到后来,辛夷坞势必要土崩瓦解!我一身算得了什么……必要助他功成……哎……

辛夷的手冷得发麻,拓跋猗迤道:“辛夷,你还不走,天快要亮了。”

“我答应了你,你就急得什么似的,生怕我赖在这不走?你的那些眼线和京中留的兵卫可都支给我用?”

“任凭辛老板调度,只是要个认记……”

辛夷道:“你传家的那个墨玉扇坠子,便是你调兵的信符吧?”

拓跋猗迤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那我就挂着那个扇坠子,见到扇坠子如见你本人如何?”

“可是那扇坠子此番出来我并未随身携带……”

“我有,你放心。我只算计你这么一次,你擅自替我除掉那些眼线,使得我受到各处的怀疑……就算互不相欠吧!”辛夷微微一笑,推开窗径直去了。

拓跋猗迤,你知晓我辛夷坞这么多,我当初对你的一点点算计,那还算得上什么呢?辛夷分外留心周遭的事物,生怕稍有疏失,却蓦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低低的轻呼。

“糟了,终究是出事了!清荷!”辛夷心中急切,脚下更是不敢怠慢。只是越是出事,越是要冷静。在这眼线密布的寺中,几乎所有人都指望着辛夷的禅房里出事。亦或者说是希望辛夷出事。

在窗台外,辛夷看到清荷手中握着那支金刚杵。只是那杵上已经沾满了暗红的血,还有血珠,正顺着那尖锐的杵尖一点一点地滴下来。清荷匍匐着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刀,不知那刀到底有多长,只有刀柄露在外头。缤儿倒在地上,肠子从她身体里流了出来……黄帷外,兰儿、芷儿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纷儿捂着胸口,靠在梁柱上喘着气,鲜血从她指缝间流出……禅房里新鲜的空气终于灌了进去,视线也清晰了许多——刚听到叫喊声,丽仙就带着四个丫鬟推开房门冲了进来,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当然,若是来得及,又怎能分辨出到底谁是有异心之人呢?丽仙跪在地上直瞪着眼,四个丫鬟也如经受了雷霆霹雳般,纷儿目露凶光,咬牙拔出随身的匕首向丽仙刺去。

“阿弥陀佛!”一串佛珠带着劲风迎面而来,纷儿费力地侧过身去。等到再刺之时,那四个小丫鬟早已回过神来,将她手中的匕首夺下。

白马寺的主持带着几个僧人快步走到黄帷前,见一地的血污,心生恻然:“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丽仙呆呆地朝着清荷的尸体挪步过去,双目只是死瞪着那把短刀。

那白马寺的主持伸臂挡在丽仙身前:“无断无灭,得啊褥多罗三藐三菩提”

“不知主持此语何意?”丽仙终于把目光从那把短刀上移开。

“你主子会懂的。三身四智,众缘和合,三千大千世界碎为微尘……”

“主持,我家主子在此间罹难……都是因婢仆二心,只求大师……能请僧众超度……丽仙就此谢过!”丽仙愣了半晌,随即向白马寺的主持叩起头来,那主持慌忙将丽仙搀住,万万不肯受此大礼。

丽仙终于蹲下身去,将清荷的尸首轻轻抱起,步履蹒跚地走出黄帷布幔,将她放置在床上,才向另外四个小丫头说道,“朝儿、采儿你们一个去报官,一个请大夫来……琳儿、琅儿两个去看着纷儿,万不可让她寻短见死了……”丽仙一边说着,一边去拔清荷背上的刀。只是手碰上刀柄半天,却是颤抖着不忍将它拔出来。

主持走上前去,向丽仙道:“还是老衲来吧。”说着,垂下眉眼,力透刀柄,将染满鲜血的匕首拔出。丽仙望着短刀,眼泪终于簌簌落落地掉了下来。主持将短刀放在床畔,双手合十道:“无诤三昧!”

丽仙将清荷平平扶在床上躺好,才向主持道:“多谢大师。”待得禅房里人众退尽,丽仙才伸手去揭蒙在清荷脸上的面纱。辛夷纵身跃入窗里,将丽仙的手按住:“不要揭面纱,我没有死。”

丽仙恍然抬头,却被辛夷掩住了口,“不要慌,你且不要说话,听我说。”

丽仙点头,辛夷轻声道:“仍是装作我死了,辛夷坞中许多人等着这一天呢,趁现下最能看出人心的时候,你替我除去那些人,我自会暗中助你。衙门里的仵作一会就来,你必要搪塞过。自然,我早就许过他们银子,他们也不会万分为难你。纷儿……好好地问出她背后的主谋来,看她现在的伤势,就算大夫来了,也无力回天最多是多挨几个时辰罢了。”

辛夷松开捂在丽仙唇上的手,“切记,就当我现在已经死了,该出现时,我自然还是会出现的。”

丽仙的睫毛上挂着莹莹的泪珠,双眼通红通红,听了辛夷的话,除了点头,并不能说话。辛夷从包裹里取了一领斗篷,跃出窗户,远远地去了。

“都去回报吧,辛夷死了,你们是否个个称愿了呢?”辛夷暗道,“难保有些精细的眼线,要等看到那棺材里躺的到底是谁才安心。既然大家都不放心,只好我先让你们有来无回了。”

祁连山的雪鹰在夜空里飞翔,辛夷望着鹅黄色的八瓣梅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不由地伸过手去接住:“碧琳……”

“主子!”

“跟着我出了白马寺的人,全部杀了。”

“是。”

青黑色的斗篷在夜风中张扬着,看不清斗篷中人的脸,只能见那斗篷里的人那腰间缀着一块光泽隐隐的墨玉。是了,也只有那些敏锐的眼线能见着,其余的人,哪能呢?不过,那些眼线只有见这么一次的机会,碧琳出手后,那些眼线再没有见到第二日的白昼之光的可能。

“紫竹。”

“主子!”紫竹错愕,“主子怎么会来这儿?”

“辛夷向你请罪!”辛夷向紫竹跪了下来。

“到底所为何事?”紫竹道,“白马寺的变故……有眼线回报说主子呕血,后来被婢仆……”

“你没有想到我还能好端端地来这里……代我受了一刀的是清荷。”

“主子,您起来吧。这也没有什么……”紫竹脸色忽地黯淡下去,声音也沙哑了起来。

“清荷死了。”辛夷拂开紫竹的手,向紫竹深深地叩头下去。…》小说下栽+wRs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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