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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辛夷-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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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交出信符,再革去她玉仙门掌事的职务。请辛夷坞法,将荆条鞭抽打玉仙五十下,如若不死,逐出玉仙门;若死了,便是她运数使然。”

“好,交给你来办吧。”辛夷道,“我明日要么看到墨玉信符在我梳妆台上,要么要看到她的尸首。如果两个都达不到,你自己仔细想想,你到底要走还是要留!”

辛夷此话说完,铁划门的掌事的心生寒意:走,能走得了么?辛夷坞的人,至今都没有能活着离开的。

玉仙瞧着辛夷的背影,向铁划门的掌事的问道:“你就想杀了我,取得她的信任么?同是为人办事,我不想比你先死,最后的功德全是你的。”

“那我们逃?”

“又能逃到哪里去?”玉仙惨笑道,“我们都不如她,你自信能出得了这门么!对于我们来说,一入宫门未必深如海。只是替主子办事,交付的就是性命。”

“你主子是谁?”铁划门的掌事的道。

“这我怎能和你说?”玉仙望着琉璃般的雪景,湛蓝的天上有两只雀儿掠过,“我若是可以说,早就说了,何必等到今天。我日日夜夜担惊受怕,便是你打死了我,我也不能说。”

“你交出墨玉的信符给我,我去求主子,少打你几鞭,总是要好好地保住性命,才有明天的。”

“我若说,我并没有盗走墨玉,你会信么?”

“辛姨娘说,你盗走了,你便是盗走了。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这一点,我不得不信服她。”

玉仙望着院中点点如血的红梅,咬了咬牙,将斗篷摔落在地道:“那你去找天巧要荆条鞭,我在这等你。”

铁划门的掌事的走了。瓦楞上的雪覆盖地更厚了些,红梅的枝条被积雪压弯,雀儿在枝条上跳动一下,白雪便倏倏落落地掉下来。一阵天旋地转,玉仙就这样躺在积雪里,慢慢地闭上眼。

那边齐王司马冏的府上倒是热闹得很,他的亲随近臣全都聚集在这大厅中议事。梁上一溜儿数十个鸟笼,里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上下乱窜。司马冏听着这些谋士们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几个仆人见鸟儿们呱噪,忙将鸟笼的槽里放了鸟食和清水。还有一些鸟儿得了食物还不安静的,仆人们便将鸟笼子取下,暂放到庭院中去了。

司马冏必须要听听谋士们的意见了,若再这般下去,被人算计至死不免冤枉。自己如此信任长沙王司马乂,司马乂却在背后暗暗地想要将他取而代之。笼子里的鸟儿吃饱了又在不安分地鸣叫起来,它们扑扇着翅膀,上下跃动。司马冏盯着那些鸟儿半晌,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顿时大厅中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意识到了,现在需要拿出一个稳妥的主意来。既然已经跟随了司马冏,那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是进是退,是好是坏,几乎没有了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尚书令王戎起身道:“王爷,臣以为,急流勇退,才是万全之策。”

从事中郎葛屿见王戎出头,皮笑肉不笑道:“都说王大人贪财,连让家仆卖些李子也要将李子核钻破,生怕别人得了你的好种子。现在也是一般的见识短浅!你一心只为了自己,一点余地和好处都不留给别人。我们现在已经被人架到了火上,若再后退,岂不是要掉到火坑里!你置王爷在何处啊?纵观汉魏以来,王侯将相归隐的有哪个能保全妻子儿女?枉你活了这般岁数,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罪该万死!”

王戎心下一惊,自己不知不觉犯下了大忌。等于是给兴头正浓的王爷浇了一盆冷水,王爷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万一王爷要让自己不舒服,那可能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王戎心中早生一计,刚落座便抱着肚子道:“哎哟,了不得。臣……臣下一时间肚子疼痛得很……容臣下……稍后再来商议大事!”

齐王正在气头上,听王戎如此不合时宜,心中更是添堵。挥手道:“不中用的东西,快去快去!”

“王大人真是年岁大了,顶不了用场!”其他谋士忙掩鼻赶他走,王戎弓着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走,离开了议事厅。

天井中的空气比内堂里要好得多,几点腊梅点缀着萧瑟的草藤,也是比里头桌子、梁柱的线条要柔和得多。王戎离开大厅后,心下很是畅快。只是此时自己并未脱离险境,“那从事中郎葛屿显然对老夫很是不满,或许是看老夫年岁大了,想取代老夫在王爷心中的位置?你既然那么喜欢呆在王爷身边,我也乐得清净!”王戎一边想着,一边系好裤带,朝着门外侍候的仆役道,“你快去和齐王殿下说,老夫用了寒食散,未及行散,药力发作,刚才跌在厕中了……怕有碍观瞻,可否请齐王殿下容老夫回去更衣……”

那仆役听说王戎这酸溜溜的糟老头子如此,巴不得不要再在此间守着,答应了一声便向齐王回话去。

齐王听说王戎跌入厕中,厌烦道:“这老匹夫越来越不像话,吃了寒食散,未及行散便来本王这议事,亏得还用不着他,不然真要误了大事,本王第一个就要了他的脑袋!让他回去歇着吧,过几日用得着他了,让他再来!”

那仆役忙将齐王的话隔着门告知了王戎,王戎连连答应,从后门溜回了自己的府中,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不日间,李含便先行到了洛阳,密见了司马乂:“臣下李含奉河间王令旨拜见长沙王千岁!”

“免礼,将军此番来洛阳,想必河间王有要事要嘱托本王?”司马乂站着调弄着茶粥,那李含也不敢坐下,反倒躬身微笑称是。

“久闻李将军大名,你可是河间王最得力的谋士,文武双全。连张方张大将军也是拜服的。此番让你能来找本王议事,可见这也不是小事呀!”司马乂放下茶粥,向一边侍立的婢女道,“还不快去将各色果子、糟过的鹅掌鸭信拿上来给李将军尝尝!”

待得那些婢女退下,司马乂才请李含坐了。李含等司马乂落座,才告了罪,侧身坐下:“来见王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不知王爷在京的境况如何,只是河间王,已经在水深火热之中了!齐王司马冏虽然功高,但也太目中无人,将其他的王爷纷纷不放在眼里了!河间王已经上表列明齐王的罪状,若皇上不给个批示,我们十万大军定然不会与齐王善罢甘休。不但如此,成都王、新野王等几家王爷也答应了河间王定会相助一臂之力,这几日便会在洛阳相会。若王爷也有对齐王不满的心意,也请明示。在下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也不会和王爷拐弯抹角。大势所趋,若王爷真心想要再往上一步,那不免要做些功德吧?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谁强谁弱,不用在下说,王爷想必也清楚得很哪!”

司马乂虽听得李含语中似有胁迫之意,但却是句句在理,心中早就想好对策。但如此容易便答应了他,岂不是显得我这个长沙王太好相与了?司马乂趁着侍婢们将碟子呈上,倒是不发一言慢慢地品着酒,李含见司马乂微笑不语,也端起酒杯道:“王爷不觉得当日诛杀王豹之事,齐王司马冏有些许不忍之意么?王爷提议用铜驼杀死王豹,齐王私心觉得有些许残忍,怕是与王爷心中的嫌隙有增无减。本有亲近之心,反倒落个疏远之意了。”

“这个你说得不错。”司马乂叹道,“但王豹可是齐王决意要杀的,与本王可无干系。”

“是啊,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那为什么在下能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王爷指使的呢?”

司马乂目光一霍,随即微笑道:“既然这般做了,本王也不怕别人知晓!”

“王爷英明神武,是众王爷都拜服的。河间王只想做个贤王,辅佐殿下,因而派在下来与王爷说话……看来王爷对大位之事,心里可淡漠得很,何苦呢?但既然已经出兵,我军决计不能空手而归。不知道王爷能否允诺在下,到时候尽可以袖手旁观,不要与河间王为敌?”

司马乂心道:“这是非要逼迫本王不可了。让我袖手旁观,看似两头不得罪,其实事后两头都会把本王当做眼中钉。何况,成都王和新野王都要出兵,我也不至于到得罪他们的时候。再者,我已然占据洛阳,有地利之便,在城中百姓的口中,本王的名声还是极好的。即便河间王、成都王、新野王功劳再大,也得让我三分。更何况,此番是三家王爷出兵,本王只是给他们掠掠阵功劳便唾手可得,何乐而不为呢?”想必,司马乂将酒杯缓缓放下,起身道:“李大人请了,回去告诉河间王,本王就在洛阳城中静候好音。大军到京之时,本王定然扫荡京中乱党。亲自相请各位王爷,宫中宴饮!”

“好,多谢王爷抬爱。有王爷一句话,胜过千军万马,我替我家王爷谢过长沙王!”李含一揖到地,司马乂稳稳地将他扶住,“自家人,不必客气。待功成之日,本王倒履相迎!”

司马乂送李含出府,李含推辞笑道:“王爷留步,此番密见,在下怕有心人瞧出端倪,之后就不好行事了!”

司马乂道:“李大人想得甚是周全,但本王府中尽是可靠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你放心,本王只送你到门口!”

李含见司马乂如此肯定,心中倒也疑惑:“倒不知长沙王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若说他的手下真的个个被他降伏,那可是给河间王凭空多添了一个对手,却怕是他言过其实……我瞧着似乎齐王的兵力更强一些,长沙王输的可能性更大。到时候我军只说给长沙王报仇雪恨,便可和成都王两军轻易灭了齐王的疲惫之师。最后只剩下成都王和河间王,那么河间王便可做一个丞相,我是此事的大功臣,自然也会如日中天……”

李含虽然这么想着,但也不敢在洛阳城中停留太久,见侍从牵过马匹,忙翻身上马,径直从闹市穿过,向着城外去了。

司马乂望着天边乌云聚起,眼中弥漫起浓浓的哀愁。非要这样不可么?他的指尖绕着发髫,寒气袭来,他不禁清咳了两声。洛阳的冬夜,愈发地漫长起来。王府中的灯都燃了起来,天际仍是阴沉。视线里,除了在风中摇曳的灯笼发出微弱的暖黄色光,四周只有刺骨的凉意。

前进后退或许都无路,事不关己者可以旁站一步,但谁让我命里就充斥着名利呢。摆脱了名利,我便不是司马乂,便不该姓这个司马!我当初为何要让司马冏狠杀王豹?不也是我的私心么!让他失却人心,洛阳城中哪位王爷人心所向,哪位王爷的胜算就能大三分……不作狠心人,哪能自保!司马乂从庭中快步走到游廊里,游廊虽长,但他反反复复地踱步,也终是将那条长长的游廊走了好几趟。王妃的手中抱着一条宽袖的水獭皮子褂子,她瞧着司马乂心事重重,但究竟不敢上前将那褂子替他穿上。夜愈发地深了,司马乂倚着柱子望着天际。那王妃站在门里,亦是一件薄薄的袄儿,眼神不敢离开司马乂片刻。她不觉自己的手臂抱着那件褂子已然酸痛,只是见司马乂眉宇间的忧思堆砌地更多、更多。

“你去睡吧,不用这般陪着我。”司马乂终究是知道自己的王妃的心,但他没有回头。游廊间的树木石头森然,似乎每一寸土地都散发出寒意。

长沙王妃低低地“嗯”了一声,走出房来,将那条褂子覆在他肩头。她把司马乂的头发轻轻拉出来,披在褂子外。司马乂一手轻轻搂住王妃,轻声道:“我自知离那张宝座还很远,但既然来了洛阳,就应该料到有时候会进退两难。搏上一搏,或许会死,或许是更进一步。不搏,便立刻成为众矢之的,怕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随你,好几年前王爷心中就有了打算,这会更不必顾及其他。”长沙王妃笑着仰头道,“贱妾何其有幸,能相伴王爷左右。王爷才调无伦,品貌脱俗,我自愧并没有什么能与王爷匹配。便是与王爷做得一日夫妻,便是上天赐予贱妾的荣耀。贱妾愿折寿十年,祈求王爷功成、平安。”

司马乂将她的下巴撅起,盯着她的眼道:“再也没有平安的时候了,你不懂的。你好好地回去睡吧,等这两三日,本王会派人把你送出洛阳,万一能如你所言,我便将你接回来;如果不幸,那你记得每年我的忌日,都替我倒上一杯水酒……下辈子,不要再把一生托付给王室之人了。”

“苟全性命,岂是贱妾的心愿?贱妾虽见识浅薄,但也断断不能做偷生之人。”长沙王妃拜倒在司马乂脚下,“王爷大义,此番定能功成……”廊上的地板凉气从膝盖上钻出,涌到全身,长沙王妃手足冰凉,向着司马乂连叩了十个头,才缓缓起身,回到房中。

“吱呀——”黑夜里如此静谧,只能听到这关门的声响。长沙王妃背靠着那扇门,眼泪终于一泻而下。

司马乂在这游廊上等到天亮,王妃也衣不解带在门后担心到天亮。她听着司马乂细细密密的呼吸声,才觉得心安。冬天的白昼,来得如此晚,但这门里门外的两个人丝毫没有觉得时间漫长。

“王爷,李含屯军阴盘,张方军至新安。他们的人过来问王爷,请王爷速速动作,好让他们能尽快和王爷里应外合……”

“知道了。”司马乂的声音有些沙哑,“宋洪呢?”

“在前厅等王爷下令。”

“好,走!”司马乂的眼中微微有些血丝,“本王先入宫请旨,你准备攻打司马冏的大司马府!”

“是!”

“宋洪,你带领一千骑兵纵火烧千秋神武门,必要不计一切代价,逼死司马冏!”

“下官得令!”

皮靴与石板摩擦出微微的声响,宫城是如此的雄阔。而人却是如此的渺小。司马乂终究让所有的宫门都关闭了,他让惠帝又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傀儡。惠帝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惠帝就该对世事一无所知。不过,惠帝不可能再安心地呆在宫里了,他的皇弟司马乂告诉他,作为一国之君,需要御驾亲征,讨伐谋逆。

大火烧红了天际。尽管白昼是如此的短暂,但黑夜并没有将洛阳城笼罩。那冲天的大火让洛阳城如白昼般光明,洛阳城中的人,都感受到这冬天犹如夏天般炽热。大火越烧越烈,洛阳城中的百姓都不敢出门,怕是一出门就被手持长矛的兵士洞穿了身体。又或是大火太过炽烈,他们已然感受到脸颊上已经被那火焰灼红。

血在洛阳城里流动,那殷红快要淌成一条小流。日日夜夜的呐喊声,兵戈碰撞的声响。司马乂的大将奉拥着惠帝攻打大司马府。行到上东门,正遇到了司马冏的强兵。霎时间箭矢如蝗,群臣不敢后退,均被流矢射中,枕压而死。入夜,只能偶尔听到伤兵低声的哀嚎。终于两军短暂地休整了,房梁上却“仓啷仓啷”地发出声响。洛阳城中的百姓开了窗户,纷纷发现,每户人家的窗框上都挂有几件兵刃,上头还粘有字条:齐王暴虐,败坏纲纪伦常。今日天亮之时,我等洛阳百姓,该当群起攻之!

辛夷坞已然闭门三日,辛夷似乎有预见般,准备好所有人的食粮,命所有人不得出辛夷坞一步。

战火没有蔓延到辛夷坞外,她只知道,等过几日,辛夷坞的生意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红火。

辛夷向着丽仙和天巧道:“水仙门里的花花草草的可有人打理?那里虽再没人去,那花草也是要如往常般拾掇的。”

“是。”天巧道,“底下的花匠们都不敢去呢,说是怕撞到水仙姑娘的冤魂。我只好趁着清荷坊不用打理的闲儿,带两个小丫头去收拾。现在怕是水仙门的水仙花都开了呢,那里头的白梅也煞是好看。”

辛夷“嗯”了一声道,“水仙门的梅花是白色的,玉仙门的梅花是黄色的,丽仙门的梅花又是大红色的……若都在,那今年的景致还是与往年一样的。”

丽仙笑道:“主子是想去采摘梅花瓣制成糕点么?”

辛夷微微点头道:“你们两个都去吧,采好花瓣,需用盐水漂过方可做糕饼的馅料。我要去看看玉仙,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丽仙和天巧都不敢说话,她们不知道为什么辛夷还能想起玉仙来。照理来说,玉仙在那日之后被打得动弹不得,也没有人敢去瞧她。辛夷却命人给她最好的汤药,只是里里外外均有八个人看守,一点风都不能透出来。

辛夷独自回到屋内,将钗环卸下。紫竹上前回禀道:“主子,昨日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洛阳城内百姓群情激奋,都自发加入了两位王爷的战斗之中,竟有大半是帮着长沙王的。到今日,洛阳城中战死的人竟有二千余人。齐王大败,已经被长史赵渊擒获了。”

“好。”辛夷微微一笑,换了一件绛纱双裙,又裹上一件如意缎绣的棉褂子,才向紫竹道,“你再去探听清楚,王爷们要将齐王怎么处置。张方将军可进京了?”

“是,张大将军昨日便进京了。主子放心,张大将军进京后公事已了,不日间便会来主子这里的。”

辛夷笑道:“但愿如此。”辛夷走出门去,反手将门带上。穿过迂回的曲廊楼阁,向着玉仙门走去。

三四日里,辛夷坞里果然是悄无声息。每个门头的人,都安静地呆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好好地休息。这倒算是难得的放假了……小丫鬟们坐在并不刺眼的阳光下绣花,小厮们提水将廊檐上清扫,连庭中的青石板也是抹得一干二净。

“辛姨娘!”玉仙挣扎着仰脖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可好?”

“安心养病,病好了,天大地大,我随你去哪儿。可是现在外头不太平呀,齐王被抓了起来,成都王、新野王进京。便是河间王也派了大将军张方和李含一道进宫,怕是要处决齐王呢。”辛夷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玉仙。

却看到玉仙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又倒在了枕头上了。

辛夷问着边上伺候的丫鬟道:“不过打了五十鞭,怎么她还是如此虚弱?”

“她不肯喝药,不知是哪个人和她说的,药里头怕是有毒。所以拿来的药都泼了。”那丫鬟道。

“怎么没有回我?”辛夷皱眉道,“她若是死在了辛夷坞,我们如何脱得了干系!”

“我们回过几次,可是铁划门的掌事的总让我们晚些再看看,他说,虽说玉仙姑娘不忠于姨娘,总是他将玉仙姑娘打成这样,心中也是不忍的,所以让我们好生照料着玉仙姑娘,等她大好了,再回禀姨娘不迟!”

“什么!”辛夷怒斥道,“你们听信他的话?他是个什么东西,管好他的铁划门就够了,其余的事情,你们听他的,倒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姨娘恕罪!”那小丫鬟跪下哭道,“奴婢知道错了,只是铁划门掌事的话,我不敢驳。他素来狠辣,武功又高强,姨娘不在我们身边给我们做主,我们也只能听他的。”

“是么!”辛夷冷笑道,“你起来!他还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进屋单独和玉仙姑娘说了一会话。”

辛夷心中暗道“该死”,面上却是微笑,“今儿你在我面前说的话,半个字也不许说出去,不然,你们八个人小心着小命!玉仙现在不能死,你们小心地看着。铁划门的掌事的要来,你们都挡住,挡不住,立刻去回我或者告诉丽仙、天巧两个。你们要再敢擅作主张,那铁划门掌事的毒辣你们是无缘见识,倒是我辛姨娘的无情,你们且试试看!”

那八个小丫鬟立刻跪下道:“原本就是我们的不是,主子没有责罚便是天大的恩情,若铁划门掌事的再敢来罗唣,我们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他接近玉仙姑娘。请主子放心!”

“好,我信你们。起来吧!”辛夷将他们几个一个个地扶起,又拿过药来慢慢地给玉仙灌下。

“这虎狼之剂治标不治本,但张方是河间王的人,那玉仙也是河间王的人,万一张方见不着玉仙,或是玉仙死了,倒是落得我不是了。只是现在已然耽搁了十几日,现在如此,也是不得已的事情。等张方离开洛阳,再从头计较吧!”辛夷暗暗想着,梅花糕的清香却从远处飘来,倒让辛夷暂时把重重忧虑放在一边,提起兴致向那厨房走去。

天巧在厨房里蒸着梅花糕,丽仙将一小碟子梅花糕端出来,放在辛夷面前道:“主子快尝尝,刚才蒸出来的,还不知道好不好呢。”

辛夷点头道:“你去给各门的掌事的送去,我一个人在这不用你陪。”

丽仙答应了一声,又转身回了厨房。辛夷捻起一块梅花糕,甜丝丝的气息扑鼻而来。她将梅花糕撕成小片,才慢慢地将梅花糕送进口中,细细咀嚼。

积雪已经融化,可是天气丝毫没有放晴,反倒是冷了几分。没有一丁点树叶的树干上空荡荡的,辛夷的心中也是空空如也。手指上那枚银戒指上凝聚的寒气愈发地凝重起来。

“玉仙到底如何死去,才不至于让河间王疑心?”辛夷指缝间残存着梅花糕的碎屑,她将那些碎屑一点点地剔除,直到指尖仍是当初干净的样子。

既然铁划门的门主不安分了,那就完全由他来承担吧。本来说什么玉仙之死都和我这辛夷坞脱不了干系,即便拿一个人来顶包也是不中用,势必要疑心到我头上。那铁划门的门主倒是最好的人选,把他推到风头上,便可以知晓他的真正主子。到时候河间王只会记恨他的主子,我这凭它捅了天大的篓子,河间王也会暂且不管的吧。不知不觉间,辛夷已经将小碟子中的梅花糕吃了一半,另外一半倒是冷了。望着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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