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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辛夷-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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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浚之事……”辛夷道,“我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你的信符,我今后不会再拿出来用,若是在关内能见着,那人定然不是我,命你手下人杀了便是。”
“好,我不为难你。”拓跋猗迤不作停留,便向着外头走去。
此刻辛夷心中更加不安起来,“为什么,以前杀一个人如此轻而易举,现在便是有幽州刺史和演作为帮手也杀不了一个人?若非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杀人……”辛夷又斟满一杯酒,心潮起伏,“成都王,你内忧外患,再不抵抗,接下来被灭的王爷便是你了!”
辛夷刚躺回榻上,便听到丽仙告诉辛夷,紫竹已死。
“好。”辛夷盯着丽仙道,“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死了,你怕不怕下一个就是你?”
“怕也是死,不怕也是死。若我能相伴主子到最后,那也是天赐恩典!”丽仙望着帘外的海棠花长得愈发娇艳,而帘内的两个人愈显得单薄而苍白。
东海王司马越已然带领将士攻入了云龙门,以皇帝诏书召集三公和大臣,立时征讨司马颖。司马颖留守洛阳的将军石超见势头不妙,忙命带兵驰出洛阳,火速向邺城告急。为了拖延时间,同时恢复羊皇后和废太子司马覃的地位。司马越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石超的缓兵之计,是以并没有丝毫迟疑,奉拥着惠帝以更快的行军速度向北征伐。
司马越一边向邺城进军,一边发布檄文征召四方军队。当十万大军逼近邺城时,司马颖终于知道该放下吃喝玩乐了。
东安王司马繇道:“依本王之见,皇太弟也不用太过忧心。东海王虽奉拥天子亲征,但毕竟出师的理由太过牵强。不如身着白衣出城请罪,倒也免了一场战争!”
司马颖道:“既然他们出师无名,本王何必怕他们?
卢志听了司马颖的话,道:“王爷说得有理,我们不妨再使一计迷惑皇上的兵马。若能获得首战的大捷,也是一件振奋军心的大好事。”
商议已定,惠帝左卫将军的弟弟受了卢志的嘱咐偷偷“潜逃”出邺城,向司马越道:“现在邺城内已经分崩离析,若王爷挥军长驱,成都王定然手足无措。”
司马越道:“话虽如此,可我们的大军长途跋涉,且多半是四方征集而来,不仅疲累,而且指挥起来多有不便。那司马颖等着我们到来,免去辛劳,且他的军队仅仅是人数便是我军的两倍,还是大意不得!”
来人知道若再说下去露出马脚倒也不妥当,但从司马越的神色中,似乎能看到他微微有些动摇。
哪知道入夜司马颖竟派了石超偷袭了惠帝的大军。惠帝的车马如此夺目,反倒让司马颖的将士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万箭齐发,惠帝身边的护卫纷纷倒下,流矢如蝗,惠帝左躲右挡,面颊上仍是中了三箭,虽没有深侵骨头,但也让惠帝面目血肉模糊。侍中嵇绍挡在惠帝身前,呼喝道:“东海王呢?让东海王带兵前来护驾!”
没有人应和嵇绍的话。此时的司马越见形势急转直下早就率领亲兵从小路回到东海。司马颖的士兵见到惠帝身边除了嵇绍外,再无旁人护驾,纷纷冲上前去,想要抢下惠帝。嵇绍一介文臣,如何抵挡这群如狼似虎的将士们?螳臂当车,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嵇绍被乱军扯下御车,惠帝在车上大喊:“嵇侍中是忠臣,不能杀他啊!”
没有一个士兵听从他的话,除了一个昂首回道:“奉皇太弟令旨,挡我者死,不能伤者,唯皇上一人!”几十柄宝剑在他身上扎出几十个血洞。那喷涌而出的热血飞溅了出来,穿过那些士兵的缝隙,溅到了惠帝的脸上、惠帝的衣服上。惠帝颤抖着,又没有人能够保护他了。他心中害怕,但哭不出来。他想逃,但是又能逃去哪里呢?惠帝双腿颤抖着,又有一群士兵涌上车来拉他。他要躲,他必须躲,他怕那些乱兵要像对待嵇绍那样对待他。拉扯中,惠帝一个倒栽葱,从车上跌落到草丛里。待得惠帝被人扶起时,才发现随身携带的六枚玉玺已然不知所踪。
“皇上恕罪,微臣救驾来迟!”石超此时已经带领一千精兵跪倒在惠帝面前,“请皇上随微臣回营,皇太弟殿下随后就到,亲迎皇上回邺城休养!”
惠帝除了说“平身”之外,已经想不到什么能贴合他身份的字词了。石超也不计较,命亲兵侍奉惠帝回到军营。
此时的惠帝又累又饿,又惊又惧,虽想沉沉睡去,但终究不敢。他宛若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顽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断有人伤害他、争夺他,他几近崩溃。
军营中也没有饭食,石超命人给惠帝奉上两枚秋桃权且充饥。惠帝啃着秋桃,牵动了脸色的伤口,顿时抛下桃子“哎哟哎哟”地叫起疼来。石超见此忙唤来军医,替惠帝诊治伤口。惠帝面颊上疼痛稍减,便又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了。
侍从想要替惠帝换下血衣,惠帝忙回身道:“不要,这上面有嵇侍中的血,不能洗!”
此时,司马颖已然赶到军营中。叩拜已毕,司马颖才将惠帝迎接进入邺城。惠帝此时离开了洛阳,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司马颖的掌中之物。他改年号为建武,他离梦寐以求的宝座更近了一步,若要取而代之,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司马颖以同是宗室兄弟的名义,下令宽恕司马越,要招他回朝,希望司马越能助他一臂之力,司马越怎能应命?司马越说什么也懂得,自己已经对他不仁在先,司马颖也不是圣人,怎能不记恨,万一今后司马颖翻脸了,那也是情有可原。
司马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但是司马越不理他,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杀鸡儆猴?司马颖二话不说,将东安王司马繇杀死。理由是当初司马繇一力劝阻司马颖出兵,反让他白衣出城请罪。稍稍出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很头疼,没有人能够替司马颖解决这一个棘手的问题,便是卢志也不能——自从和演死后,司马颖征召王浚,王浚却在冀州停驻不动,他认为司马颖欲盖弥彰,定是心存不良。于是更联结女婿段务勿尘和乌桓羯朱共讨司马颖,屡屡击败司马颖的前锋部队,并且逼近邺城。
司马颖向卢志问道:“大军屡战屡败,不如以奉皇上回京为借口,大家都暂且去洛阳避一避风头……”
此时匈奴的左贤王刘渊正好兵驻邺城,此时听到司马颖的话,心中虽是好笑,面上却不露出来半点:“殿下是先帝之子,王浚充其量不过是东瀛公的远亲。您为皇室建立了如此卓著的功勋,岂是那个鼠辈能比拟的?他势力再强,也不能与殿下您抗衡啊。殿下就算败了,也不能离开邺城,不然便是白白地向王浚示弱。再说,邺城离洛阳路途漫漫,如何能顷刻既至?即使到达洛阳,便失去了地利之便,那权势还能像现在一般掌握在殿下手中么?”
司马颖一面听着刘渊的话,一面瞧着卢志。只见卢志听得入神,且微微点头,于是便道:“那左贤王有什么好办法么?”
“不用花费殿下一兵一卒,只要殿下能抚慰勉力部众,让他们心安。我正想要为殿下动用二部匈奴的力量摧毁东瀛公的势力,用三部匈奴的力量去剿灭王浚。若蒙殿下信任,那么这两个叛逆的首级,王爷指日可待。坐邺城而观天下便更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司马颖心中犹豫,他又用眼神示意卢志。卢志走上前道:“王爷英明,据臣之见,左贤王言之有理。不如封左贤王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这样一来,左贤王也能增添一番势力。”
司马颖听卢志这么说来,料定也不差,便按卢志的话,加封了刘渊。刘渊本就智勇过人,再加之五部匈奴都对他信任有加,不日,便又奉他为大单于。
正在刘渊集结部众的时候,石超又被王浚和东瀛公司马腾的联军打败。司马颖此时更成了惊弓之鸟,已经听不进卢志的劝阻之言了,若再留下岂不是死?那宦官孟玖狠狠地撇了卢志一眼,将惠帝塞进了犊车。司马颖只带了几十名骑兵,一起护着惠帝向南奔去。
刘渊听得卢志说司马颖已经离开邺城,不由心中暗道:“不听从我的意见,反而四处奔逃、颠沛流离,岂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的所作所为!”
待得卢志离开,刘渊和部众道:“我与那成都王有言在先,他虽没有听从我的话,但毕竟待我不薄,我不能不去救他。你们可愿随我攻打段氏鲜卑和乌桓?”
“大单于三思啊!晋人从未将我们真正放在心上,把我们当做枝节之末。现在他们骨肉相残,那正是天赐良机。大单于威名远扬,若能外柔外部、控制中原,我们正好借机复兴呼韩邪单于的大业啊!大单于,请您细思,鲜卑段务勿尘、乌丸单于审登与我们无怨无仇,祖上倒是有些交情,我们可以将他们作为我们的后援,以备今后成就大事,攻打他们却是万万行不得!”
“成大事者,须效仿汉祖魏武,他们才是一代豪杰,呼韩邪父亲死去未能被立,逃至妻父处寻求庇佑,尔后,遣子入汉,对汉称臣,欲借汉朝之力保全自己。他哪里值得我们五部匈奴的好男儿们去效仿?我们需要团结一心,善待归附的子民,光明磊落、广施恩德才能成就我们的霸业!”刘渊慷慨激昂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悦诚服。他们纷纷向刘渊叩首道:“大单于目光万里,岂是我们所能企及!我们定尽心竭力辅佐大单于,为大单于鞍前马后,效死君前!”
在刘渊获得万众拥戴之时,司马颖一行却是窘迫坎坷地在向洛阳行进着。
当时因忙于难逃,司马颖连钱财都分文未带。所有的侍从中,只有一个小宦官带了他的全部家财:三千钱。惠帝饿昏了头,忙下诏借小宦官那三千块私房钱在路上买白饭吃。一路风餐露宿,所有人都饿成了皮包骨,那瓦盆中的米饭甚是粗粝,身在皇宫中,便是里头的小宦官也不屑吃这个,可到了这般田地,便是惠帝和司马颖也将那米饭当成山珍海味。
秋露更加地浓重,青霜漫天遍野,又到了草木凋零的时节。似乎暖意融融的天气过得分外的快,每当要人静下心来观赏美景的时候,寒意便能将人侵袭地体无完肤。
“皇太弟,快到我们先祖的陵墓了,可否容朕前去拜谒……”惠帝低声下气地与司马颖商议。司马颖虽被这沿途的苦难折腾地心力交瘁,但在这个事情上,他不能反驳惠帝。祖先毕竟是要敬畏的,即便是自己一个人来了,也要前去,何况惠帝都开口了。
司马颖望着惠帝没了鞋履,心中颇不耐烦。但他如何能向惠帝发脾气?于是只好按捺住怒火,让侍从除下鞋子让惠帝穿上,才与惠帝下了犊车,往陵墓去了。
当惠帝见到武帝陵墓后的痛哭失声倒让司马颖一惊,他心中是有多少哀伤?但他也不免触景生情起来,自己百年后又会是安葬在哪里呢……若有幸,能葬在这样的陵墓中,也不枉血亲之间苦斗一场了!
司马颖望着沉沉的陵墓,向着惠帝道:“皇上,我们走吧。”
惠帝兀自垂泪,这几年来,他被无数人摆布着:弟弟们、大臣们,还有无数面熟却想不起名字来的亲戚……这几天,饥一顿、饱一顿,还受了伤。想到此处,不由大放悲声。
司马颖心中更不痛快,不理惠帝心中哀伤,拉起他便向犊车走去。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当初太重用卢志,才导致卢志现在总是与他意见向左。从邺城到洛阳,他没有一次走的那么艰难困苦。
只是他不知道王浚此时已经攻陷邺城,任由士兵在城内抢掠。而段务勿尘所指挥的鲜卑士兵更是掳掠城中妇女,王浚非但不阻止,反而纵容。许多邺城百姓家破人亡,扶老携幼哭天抢地者,尽数被屠戮。
司马颖在生自己的气,但有侍从前来回禀:“张方大将军车驾到了,来接皇上回京!”
“是谁?哪个人走漏了风声!”司马颖心中虽是惊怒交加,但好歹也知道说出这句话来是多么不合时宜,只好勉强道:“来人还说什么?”
“请皇上速速回京!”
惠帝心中害怕,他心中还未接受司马颖,这下又要换一个人来胁迫他。他不肯下车,那侍卫也不能逼迫。但他快速地将这件事告诉了张方。张方岂能迁就惠帝?他命侍卫硬将惠帝拥出,惠帝面色如土,嗫嚅道:“车驾未备,怎能前行?预备好了,朕再走。”
士卒哗声道:“张将军已驾好坐车,来迎陛下,陛下不必多虑。”惠帝无奈,他知道自己的反抗永远起不到大的效用。他不知道再说什么比较好,那些士卒见惠帝无言,倒是省了一番口舌,当时便搀扶着惠帝的腋下登上车去。一路风尘,但终究比邺城出来时的颠簸要好太多。张方在宫门前候着,见惠帝驾车出来,才在马上叩首道:“今寇贼纵横,宿卫单少,愿陛下亲幸臣垒,臣当竭尽死力,备御不虞。”
惠帝又听不懂张方的话了,直到小宦官告诉他,张将军的意思是必须跟随他到军营中才能保全皇上。
惠帝终于明白过来:“张将军,这军中朕从未常住过,衣食、宫人能否请张将军回宫替朕安排妥当移到这军营中呢?”
张方巴不得惠帝如此,便笑道:“皇上的话,臣岂敢不从?”
这正是飞来之财,张方的手下都欢喜不已。皇上下旨,让自己名正言顺地进宫装载财物,那真是飞来横财。他们涌进宫里,有的去库房中抢夺宝物。见有价值的物品都收入私囊,将那不值钱的器物装载在车上,拉到军营中给惠帝选用。有的兵士去武库搜寻武器,宝刀宝剑尽数占为己有。他们又将那流苏宝帐割成数十块,当做马鞍垫。更有士兵大刺刺地相携到**去猎艳,见有姿色的宫人,便肆意地调笑,逼她们做妻妾。许多宫人受逼迫不过,有的女子为守贞洁自尽,有的甘心委身下嫁。经此一番劫掠,魏晋以来百余年积蓄,被荡涤干净。富丽堂皇的洛阳皇宫,成为了一座恢宏的空架子。器皿的碎片,散落在各处,将人的皮肉割破。锦绣绸缎制成的帷幕,都残缺了,在风中摇晃着。
惠帝和司马颖就这样又被张方带去了另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长安。
洛阳城,设了一个留台。只剩下了仆射和司隶等人,处理皇帝从远处临时交代回来要办理的事宜。
司马颙在霸上迎接,他盼着这一天盼了好久。洛阳、邺城、再到长安。他的长安,终于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国都。
此时,连司马颖都没有力气再来与他争驰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再也没有一个诸侯王敢来与他叫板。
成都王司马颖被遣送回邺城,他不再是皇太弟。“天祸晋邦,冢嗣莫继,成都王颖,自在储贰,政绩亏损,四海失望,不可承重,其以王还第……”
司马颖此刻真想插翅回到邺城,他要卷土重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以河间王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东海王越为太傅,与颙夹辅帝室。司徒王戎参录朝政,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中原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清通之后,当还东京……”
司马颖已然听不到长安城中那道制书,他只能听到车辕刺耳的声音。邺城的一切都在等着他,他还能挽回什么吗?
长安、洛阳、邺城,天下风云变幻,各方离心离德,分裂割据,祸乱远远没有平息。
诏书既下,大赦天下,改元永兴。一切军国要政,以司马颙为主,张方为副。司马颙想要收买人心,那谈何容易。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要去涉足这一滩浑水。东海王司马越,先表辞太傅职任,不愿入关。司徒王戎,当张方劫驾时,已潜奔郏县,避地安身,他年逾七十,怎肯再为了一个虚名而冒险?当下称疾辞官,不到数月,果然病死。
“若你在下这一盘棋,有一枚棋子后力不足,该当如何?”辛夷装作无意地问向丽仙。
“弃之,再调遣其他的棋子。”丽仙的声音嘤嘤呖呖,若黄莺出谷,煞是好听。
辛夷余光扫了她一眼,轻笑道,“还不如以它做屏障。既然后力不足,我们可以借它现在的余力,再合其他棋子之力,消灭对手,岂不是比弃子争先更好?”
“主子果然又比丽仙高明许多了。”丽仙发自内心的赞叹,辛夷自然能明白,现在在身边能倚靠的帮手似乎所剩无多,说起能上场面的帮手真正的也只有丽仙一个了。
洛阳皇宫成为一个空架子,辛夷坞也成为一个空架子。
春光虽是明媚,却是短暂。子规啼叫着“不如归去”,只是,在这政治祭坛上的人们,还有归期么?
满园的花儿开得分外娇艳,每一季都有不同的花儿,那人死了一回,还有来世么?辛夷不相信,一人既然只有一世,何不怒放一世!
桃花酥摆在了案上,辛夷却是一块都没有动。白天、黑夜,无数日日夜夜,孜孜以求,为的是此生不悔。
“主子,听雪那叛徒有人给主子抓回来了。只是夜黑风高,我没有看清那人的身影,那人掷下听雪后,在我手中塞了一块玉,说此人就是听雪……我不懂玉的材质,也没有去请教清荷坊的人……”
“不要紧,拿来给我看看。”辛夷一边跟着丽仙向关押听雪的地方走去,一边接过那块玉细看。
“主子知道是谁了?”
“嗯。把那她拉出来吧。”辛夷将玉袖在衣袖中,抬眼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听雪,缓缓地坐在了一张小榻上。丽仙道:主子,杀了她吧!”
“别急,这里可是气闷得很。”辛夷笑道。她看着听雪蜡黄的脸,微微笑道,“恕细民这番失仪,不能向王爷的明珠夫人行大礼!”
“若不是我一时失手,你还笑得出来吗?”听雪胸口疼痛气促不已,但眼光分明是不屑的。
辛夷接过丽仙递来的香炉,凑到听雪的面前,森然道:“明珠夫人,这个香炉里可不止有香灰,还有红蓼的骨灰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听雪霎时间大咳不止,辛夷移开香炉道,“为什么不可能?”
听雪怔怔地说道:“我明明已经将那红蓼挫骨扬灰!”
“听雪,你怎么舍得杀死与你朝夕相处的姐们的?”辛夷攫起玉仙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问她。听雪仰头迎着辛夷血红的眼,只冷笑了几声。辛夷松开她的下巴,扬起手掌狠狠地向她脸上扇去。她尖尖的指甲在听雪的如玉的脸上拉扯出一条条长长的血痕,她两边的颊上顿时肿胀起来,“你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听雪疯魔般地笑着,她把脖颈努力向上扬起,使自己离辛夷再靠近了些。
“那你怎么不杀了我?”辛夷抬脚把她踹翻在地上反诘道,“你不是没本事,也不是不敢……”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我看着你的许多举动其实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就莫名地兴奋!”听雪闭上眼道,“你的人在我手里死了那么多,还有你最倚重的红蓼,都没有逃过我的手心。就算我终究斗不过你,那也罢了!”
“辛夷坞上下,就你知道红蓼是我辛夷手下收集四方情报的,你断了我的情报事小,杀了和你相伴多年的姐妹事大。我不怕背叛,但最恨无义之人!”
“成大事的人,身边死几个帮衬的,又如何?”听雪冷笑了笑,转而又咳嗽了起来。
“是我小瞧你了,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辛夷将香炉中的三炷香拔掉,丽仙忙接过了。辛夷一伸手便将听雪缀满珠玉的头按在了香炉之中,随即提着她的后颈一脚将她踹到墙角。
一时间烟灰散落,听雪的面孔上不满了烟灰,甚至鼻孔里、嘴巴里都钻入了不少。听雪难受得无以名状,仍呛声道:“我只是输了你半筹,辛夷,你何德何能……同样都是给自己的主子办事,你凭什么有那么多……前六部、后六所,东六门、西六店。我听雪什么都没有,全靠我自己!”
“对,你永远不明白团结的重要。只要有一人心向着我,虽然我不及你,但两个人总是远远好过你一个人的。”辛夷的语气忽然慢条斯理起来,却被听雪再一次的冷笑掐断,“辛夷,你太天真了,身边的人越多,也会越杂,你以为真能万众一心啊?”
“就算遇人不淑也是我辛夷命中注定。我只知道用心地待人,从没想过用心地去害身边的人——你就输在了这一点上。”辛夷将丽仙手中握着的三支香拿到自己手里。笑向听雪道,“你也应该知道,事到如今,你没有选择怎么死的权利了。”
“哈!”听雪笑了一声,转而流下几滴泪来,“随便吧,成王败寇,你终究比我略略强些。”
“这么说来,我倒是舍不得让你死了。”辛夷站起来,走到听雪跟前,用燃着的香去一点点划掉她脸上的一层烟灰。
听雪咬着牙忍痛不语,但仍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来。
“主子,不可以这样放过她!”
“算了,我想她现在心中已经没了对她可以成为王妃的盼头,即便是还有这个盼头,怕是河间王也不想要她了吧?我看她是恨极了我。将她关在陈列灵位的密室里,锁在那个铁供桌的桌腿上……让她这一世只能趴着,直到她饿死!……相信死前有佛光普照,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是。”丽仙想起了供桌正对面的那一张巨大的佛像,才明白辛夷此时的决定,“自古就有驮碑的王八,让她蜷伏在供桌下,就好比给我们逝去的姐妹们驮碑,虽便宜了她,好歹也让她死前痛苦……”丽仙忙收回思绪,命丽仙门下几个得力的小厮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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