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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辛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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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佛前抄写经文。莫说三部经文,就说《正法华经》足有十卷之数,七天内便要抄完,便是没日没夜的无休无止。
再说贾后宫里。贾后一边给皇帝喂着各种点心,一边哄着他让他写一道诏书。皇帝正吃得津津有味,糕饼的碎屑尽数落在了黄绫之上。不等贾后反应过来,皇帝竟把头埋在了黄绫上,将黄绫上的碎屑也舔食干净了。贾后不由觉得恶心,忙命人将黄绫拿走,拿过一张青纸由她口述撰写诏书,“汝南王司马亮协同太子太保卫瓘,阴谋废黜皇帝,妄图另立新君。祸乱朝纲,罪不可恕。褫夺司马亮汝南王封号、免卫瓘太子太保封号,关押候审,钦此!”皇帝看着诏书写完拿到他面前,便习以为常地拿出玉玺给贾后,任贾后在诏书上盖章,自己仍然不停口地吃着糕饼,似乎从未将圣旨的“神圣”放在心上。
贾后一边唤来内侍带皇帝回宫,一边秘密嘱托心腹黄门董猛,带着诏书连夜送去给司马玮。
司马玮虽勇武暴戾,但深知兹事体大。是以看到青纸所写的诏书有些不可置信,“公公夜访本王府邸,本该远迎。只是这圣旨下得不明不白,为何不在明日早朝时发放呢?明日待本王奏明皇上,再发兵。”
董猛昂头冷笑道:“王爷多虑了。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皇后娘娘才命我将密诏连夜送到王爷府里。若再奏报,消息外传,坏了大事,汝南王狗急跳墙,作乱起来,岂是你我能担待的?”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司马玮和董猛两个人。司马玮在厅堂里反反复复地踱步。
董猛一手拿着青纸弓着身颇为吃力,便笑道:“王爷还是接旨吧,难道想要汝南王叛乱之时,王爷再用重兵去攻打?用兵打仗老奴可不懂,只是知道王爷们的势力,和手下的兵马多少也脱不了干系。若王爷此时不攻其不备,等到汝南王做好准备再打仗,谁胜谁负也未可知。现在可是稳操胜券,王爷想折掉多少兵马来换汝南王死?还是两败俱伤?王爷既然早和皇后娘娘有约,皇后娘娘必然不会失信于王爷。王爷亦知朝堂之事,若这次成功,王爷的荣华便可永葆,岂不是件快事儿?”
司马玮长长叹了口气,“成败皆在此一举,哪有迟疑的余地!”于是,司马玮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接了圣旨,“好,君命不可违,本王就搏上一搏。”
董猛一欠身,道了声“叨扰”,便转身离去。
“本王受诏统帅中外诸军,有不从命者,军法处置!”司马玮点起兵将,翻身上马,高举着那卷青纸书写的圣旨便向汝南王府席卷而去。
汝南王府的探子得听政变立刻回明了司马亮。卫瓘闻风亦火速赶来请司马亮速速决断,务必要调兵抵抗。司马亮犹豫道:“本王是皇上的叔祖父,岂是他们说废黜就废黜的?那帮孙子如此,是大逆不道!”
“别管什么大逆不道了,司马玮统帅的军队就快包围汝南王府了,王爷当机立断吧!”
“哼,他们能把本王怎样?一竿子打到底,本王不是王爷那还是皇上的叔祖父,就算把本王拿了,也要三日后审讯。国法在,我看也没人能将本王定罪的!”
“回禀王爷,大事不妙,探子来报,司马玮统领的军队离王府只有一里路了。王爷早作打算吧!”
“王府的守卫守住王府大门,本王就坐在这里,看谁敢来拿本王!”司马亮目光霍霍,声如洪钟。他就坐在大厅中间花梨木的椅子上,卫瓘也只好闷闷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司马亮笑着拍这卫瓘的手背,“有本王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卫瓘仍是不说话,心中暗想:“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若我此时回去,未免落入不忠不义不孝的境地。我既然已经与司马亮一道,再回家怕是连累了家眷一起死。现在在这里,最多是我一人死,也未必坐实了我的罪名,日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卫瓘闭了眼,靠在椅背上,任凭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响。
“怕了么?”司马亮转头问卫瓘。
“怕什么?大不了一抹脖子,也没什么。”卫瓘仍是闭着眼,听着王府内外的兵刃交织的声音和士兵伤亡时的惨叫声,脸上的肌肉不由地牵动起来。
一个个的火把要比几百支蜡烛要明亮得多。司马玮亲自带着兵士冲进了汝南王府,王府中的守兵全部被杀死。司马亮看着铠甲上沾满鲜血的司马玮提剑一步步逼近他,只好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好啊,长进不少!”
“司马玮见过叔祖父!有铠甲在身,不便行礼,请叔祖父莫怪!”司马玮的语气虽是恭敬,神态却是倨傲。既不躬身,也未抱拳,任凭手下的兵士将司马亮和卫瓘团团围住。
“这是皇上下的诏书,叔祖父你和卫瓘阴谋废黜皇帝,妄图另立新君。现在皇上命我免除你们的官爵,叔祖父的王爵也早就被削,还是请叔祖父快些个交出官印和虎符吧。”司马玮还剑入鞘,一手伸出,向司马亮讨要虎符与官印。
司马亮将官印擎在掌中,嘿然笑道,“玮儿,你若有这个胆量,便来拿你的叔祖父吧!”司马亮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仔细打量着这个勇猛过人的侄孙。司马玮并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眼光打量他,冷冷道:“把这两个叛贼拿下!”
司马亮大吼一声,将官印向司马玮的太阳穴掷去。司马玮来不及拔剑,向后跃出半丈,将剑鞘磕向那官印。那官印是司马亮全力掷出,去势甚急,司马玮虽是挡住,却虎口一阵微麻。霎时间官印落地,包着官印的布散开,印泥将布的内层染得殷红一片。
“你真想要我的命,可曾念及我们的香火之情?”司马玮拾起官印,瞧着司马亮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微微凌乱,眼中的暴戾之色霎时间涌动起来。
“香火之情?嗯?”司马亮哈哈大笑,“那你怎么来拿我呢!本王功高盖世,你却来拿我!”
“你错了,在你杀东安王,又妄图将司马家所有子孙踩在脚下之时,就注定了由我司马玮来除掉你!”
一语方罢,便有四个士兵拿了铁链将司马亮和卫瓘捆了扔在了一辆兵车下。司马亮紧紧攥着虎符,想要凭借手上的劲道将虎符捏碎,但任凭他手上头上青筋直爆,也动摇不了这虎符半分。司马玮冷眼看着他这般样子,笑道:“临了临了,就不要做那么多无谓的挣扎了。你年岁也大了,何必再和我们小辈争个你死我活,到头来就算功成,也享不了几日清福就要和皇爷爷团聚……”
司马亮听了司马玮这话,竟愣住,“是啊,本王到头来是为了什么?已是大半身入土之人,何必还要去争驰什么……就算有了一切,不知最后还能有几天安稳日子可以过……”身边堆满汝南王府士兵的尸体,鲜血在火光中如一条条血蛇在蜿蜒游动。身边的卫瓘仍是一言不发,仿佛已经死去。但他的眼睛一直平视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刀、剑、长矛,在地上错乱地散落。反射出他苍老了无数的面容。
司马亮忽而“啊——”地一声长笑了起来,卫瓘瞧了他一眼,缓缓地闭上眼睛。司马亮将兵符抛给了司马玮:“给你吧,给你吧,叔祖父统统给你!”
一切进行地如此顺利,进行地如此顺利,以司马玮一人之力,便将汝南王在京中的党羽尽数清除干净。他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舒展开来,两撇短而密的胡须下,他紫红色的嘴唇上下翻动着,“之前是你绝情,同是司马家的子孙,本王也不想这样。”
“楚王,你和你叔祖父一样,不够忍,不会藏,不懂防,不去变,不知退,不解稳,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们互相算计对方,却没有防着贾南风!想想她平日里为人到底如何?她是不会放过你的。”卫瓘冷冷地说道。
司马亮看着满脸血腥的司马玮将兵符收进袖中,忽而叫道,“不若我们冰释前嫌,合力杀进宫去,逼着贾南风说个明白……”
“司马玮平生最恨骨肉相残,奈何你不能容我,我自然也不能容你分毫!”司马玮伏在司马亮耳边轻声道,“别怪侄孙心狠手辣,若你能省些事,那么大把年纪少些折腾,我自然也不会容不下你!一去宫中,又不知有什么其他变故,本王不是三岁小孩,岂能容你分辩?”
“能杀死司马亮的,本王赏布一千匹!”司马玮看着天色将明,并不想听这个老废物再多说,他怕一旦将司马亮交给朝廷,说不定会从轻发落。只要司马亮有一线生机,自己便多了一份危险。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则。只是他不想亲自动手,还想给自己留下一丝好名声。
铁戟落下,司马亮和卫瓘双双死去,甚至没有听到他们的哀嚎。
“天快亮了。”长史公孙宏看着司马亮和卫瓘的尸身在司马玮耳边轻轻说道:“卫瓘这老儿说的也对,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既然已经起兵,倒不如顺势铲除贾后一党。贾后一党虽庞大,但引起民愤颇多,只有贾氏一族灭亡,王爷这时才可保自己无虞。”
“不可,毕竟事关重大,没有起兵的理由。若起兵诛杀贾后,岂不是形同谋逆?”
“王爷,到了此番境地,不可犹疑!”公孙宏跪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不要急,我们就等着皇上要给我们的第二道圣旨,再做打算。”司马玮看着朝阳升起,凭空地感觉到一阵兴奋。若能光明正大地一步步往上爬,又何愁爬不到最顶端。急于一时,却只怕身后名声不好。他总在意名声,殊不知从他起兵开始,声名已经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臣张华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免,赐座。”贾后道,“太子少傅有什么高见?”
“娘娘已然知道下官来的目的,那下官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楚王司马玮杀了太傅汝南王,又杀了太保卫瓘卫大人,大权在握,恐怕今后无人能入他眼。楚王本就妄自尊大,现在又有兵权,想必将来定难受控制。不如借机以滥杀重臣之名除掉他,威权尽归于皇上皇后岂不万全?”
“那现在木已成舟,司马玮已经兵权在手,本宫又怎能除掉他?后宫不得议政,若本宫干涉,怕是到时候他举兵清君侧,倒是陷本宫于两难的境地啊!”
“皇后娘娘不妨去劝劝皇上,请出驺虞幡。”张华点到即止,等到贾后首肯,便退了出去。
贾后知道除楚王须争分秒,忙从皇帝那求到了驺虞幡,派出张华带同宫中兵卫高举驺虞幡疾驰到楚王军营中。张华挥动驺虞幡,在马上朗声道:“奉皇上旨意,楚王司马玮矫诏召三十六军,滥杀辅政大臣。罪不可赦,斩立决!”军营中的士兵看到驺虞幡在空中飘扬,再听得张华手中的圣旨,心中早已胆怯了十分,纷纷放下武器,作鸟兽散。到后来,楚王身边只留下一个替他赶车的十四岁小童。
楚王懵了,他脑海中只有昨天夜里卫瓘死前和他说的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枉自手握重兵,也不过是贾后手中的一枚棋子。”
“来人啊!来人啊!那贼子……假传圣旨!本王兵符在手,谁敢退?”司马玮无力而嘶哑地吼叫着,可是无人应和他。那小童也是浑身颤栗着瘫软在地,哭嚷道:“王爷快逃,王爷快逃吧!”
可此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在空中飞舞的驺虞幡像一张巨大的天幕,牢牢地将他网罗住。策马疾驰,却是突围不出。再杀出去么?司马玮举着剑,剑上的血迹才干,又要刺进那些兵卫的胸膛……但终究是不成的了,他一人岂是千人的敌手?手上沾染的血,已经太多。司马玮已然拿不稳手中的长剑,只需长矛一挑,长剑或许就会从他手中滑落。数百张强弓对准司马玮的身体。张华高喊:“司马大人,不要再白费力气,免得万箭穿心……”
“仓啷”一声,长剑落地,司马玮的心宛若从云端跌倒谷底,那一声明快的“仓啷”,正应和着他此时心中的无措仓惶。
行刑时,司马玮举着那一张青纸的诏书,希望刑部尚书刘颂带给皇帝。刘颂深知底里,也不能去接过司马玮手中的那一张青纸。
“司马王朝,今日起,永无宁日!”司马玮撕心裂肺般地喊着,他的鲜血溅到了那张青纸上,那张青纸随风飘荡了一会,又落在了这座溅满司马玮鲜血的刑台上。
三、金殿西厢乱,欹楼呈朱榻
在一连杀了辅政大臣杨骏和两个王爷后,皇后娘娘得意地笑了。没有人能比她更聪明,不动声色,就能坐收渔利。现在她的娘家贾家更是如烈火烹油,显赫得不可一世。
她从一开始就是赢家。从她坐上太子妃宝座开始,她就在为自己权倾天下铺路。
“我贾南风不能美撼凡尘,但可以独断朝纲,岂不是千古一后?”贾南风轻贱地晃动着搁在圆凳上的双脚,她的声音都几近变态。
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却不可以?贾南风冷然道,“皇上不中用,难道也要我曲意逢迎!”
“娘娘!”底下的小婢跪在地上,双手托着金盆已久,始终不曾开口,直到双臂累得隐隐作痛,才怯怯地轻唤贾南风洗手匀面。
贾南风低头看着这个小巧可人的婢女,心头又是火起,“装这骚样给谁瞧着!皇上疼你是不是?端个盆儿手就像抽了风似的抖个不住,还要你干什么!”
“娘娘饶命!”那小婢不住地滴泪,只是不敢抬头,怕又触怒了贾南风。
“没眼色的东西!”贾南风“哼”了一声,“我可是随便杀人的?”
小婢又忙忙地叩头,也不知是不是双臂早已经麻痹,盆里的水虽是晃动,却没有泼洒出来一滴。
“来人呐!”贾南风从那小婢的头上拔下簪子扔在地上,“既然没眼色,以后,也不用有眼色了。”
这次进来的却是赵太妃,她蹲下身去,拿起簪子,猛地向小婢的眼睛戳去。
小婢一声惊呼,眼眶里不断地流出鲜血,金盆早已翻落到地上,水花和鲜血糅合到了一起,霎时间将地毯染出了别样炫目的颜色。
“太妃娘娘这么做岂不是委屈了你的手?”贾南风又坐到绣墩子上,慢慢地吃着茶。
“皇后娘娘就不让嫔妾坐坐?”赵太妃将带血的簪子扔在地上,媚笑着望着这个皇后。
“来人,把这收拾了,将贱婢抬出去。”贾南风转过身来,迎着赵太妃的眼,微微颔首,“太妃请坐。”
又有婢子捧上茶来,接着不动声色地收拾地上的残局,对于贾南风的杀伐,她们早已经习惯和麻木。
“这是荆溪云片煮的。”赵太妃抿了一口茶,将茶盏上的唇脂印抹去,“皇后娘娘大约喜欢这个?”
“这茶是最讲究的,一茶一叶,嫩、匀、齐、净、鲜,都占全了。茶工再将这些茶叶碾成细末,加上上好的油糕,制成茶饼,我想要喝时,便拿出一两块来将茶饼捣碎,放入姜末来煮,有时亦可放入葱末慢慢煎熬。虽不是我最爱,但待客却是顶尖的。太妃闲来无事,也可自己亲自做些打发时日。”贾南风幽幽地说着,仿佛刚才的血腥本就与她无关。
赵太妃赔笑道:“原是皇后娘娘不把嫔妾当成一家人了,怎么说是待客呢……”
“怕太妃娘娘瞧不上我年轻识浅的。”贾南风心头微喜,“看来这个赵太妃也是来向我投诚的,我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皇后娘娘言重了。嫔妾人老珠黄,万事还要皇后娘娘宽容,只是嫔妾自问还有余力,可为皇后娘娘尽心。”赵太妃敛眉垂首,显然是对贾南风死心塌地。
贾南风见好就收,也不必做作:“太妃娘娘看得起本宫,本宫感恩不尽,以后我们一条心,定能将这朝野后宫的风云尽握手中。”
“多谢皇后娘娘的提点。”赵太妃喜形于色,向贾南风行了大礼。总算是借得大树好乘凉,后半生是有所依靠了。
只有手段狠辣,才能在这后宫立得住脚跟。赵太妃的目光停留在贾南风宫中的一个水晶屏风上,看着屏风倒映出的自己,虽是朱颜未老,但早就没有了寄托。自己在宫中跌爬滚打了那么久,须知审时度势、明哲保身。
听闻那年还是太子妃的贾南风用戟杀死了好几个怀孕的姬妾,并以她们的胎儿化为脓血为乐趣。那时候,宫中便已经流言四起了。当时晋武帝要废黜太子妃,杨皇后便百般为贾南风开脱,说是“功臣之女不可废。”只是亲自去训导太子妃。没想到贾南风却以为是杨皇后对她不满,反而心增怨恨,刚做了皇后,就把太后给废了……步步为营,方能长久……赵太妃想着想着不由后怕:自己比贾南风大了许多,贾南风的手段自己竟不能企及万分之一。不如韬光养晦,令贾南风对她放心,再随机应变。
贾南风兀自站在廊上逗着架子上的鹦鹉玩,鹦鹉跳上跳下地不断聒噪着:“皇后娘娘福寿安康,皇后娘娘吉祥如意。”
“皇后娘娘万福吉祥,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医令程据问皇后娘娘的安!”
“你来了!”贾南风欢喜道,“进来请脉吧。”
“是。”程据接过小太医手中的药箱,嘱咐道,“你先回去配些当归养荣丸给赵太妃宫里送去。”
“是。”那小太医会意,忙向贾南风跪安了退去。
贾南风屏退了众人,将程据带至寝宫。程太医将药箱打开,在案几上摆上各种药草,再拿出针灸的银针搁置一旁,才坐到贾南风身旁。
“你没来由惹我生气!”
“何苦呢,微臣又有哪里不好,皇后娘娘责罚我便是。”程据涎着脸慢慢地贴到贾南风的身上。
贾南风将他轻轻一推,却是手上没使力,反倒将自己的身体送到了程据的怀里。她将头枕在程据的臂弯里,故意问道:“谁让你在人前向我请安称道万岁了?”
“皇后娘娘不万岁,那岂不是要让皇上孤单寂寞九千岁?”
“胡说八道!”贾南风冷笑着去拧程据的嘴,程据忙忙地讨饶,左躲右闪间,将头埋到了贾南风的脖颈下。贾南风在程据的耳根边吹着热气,“你倒是不嫌我长得丑陋?”
程据一手将贾南风的外袍除下,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皇后娘娘倾国倾城,是旁人不懂风月……”
寝殿中合欢香的气息绵然悠长,榻上春光旖旎。太医令身下是大晋王朝至尊至贵的皇后娘娘,正是:
兰膏微醺,开了两扇窗棂。
纤手香凝,吹云泼雪意浓。
蜜烛影里,相对两两婵娟。
雨散云收,一枕好梦谁留?
程据将摆在案几上的草药指点给贾南风道:“皇后娘娘,想必早就熟知了怎么让皇上的妃子们保不住胎。内安了,外患也该着手除了。”
“这个还真需要你上心!”贾南风笑着一手点着程据的鼻子,“再过一会留下来陪本宫用点心吧。”
“怎么敢当?”程据笑道,“这就不必了,人多口杂,损了皇后娘娘的清誉可是罪过了。”
“这有谁敢说!”贾南风“哼”了一声,将一株草药揉成了一团,“我让她命如草芥!”
程据心中一紧,微微皱了皱眉,摩挲着贾南风的手道:“皇后娘娘,医者父母心,我这么样用药害人,可是要下地狱永不超生的。”
“敢和本宫在一起,阎王爷那里,你程据两个字可是早就记下的,有死的那一天,可不要怕,那总是报应。”贾南风不以为意地说着,似是有心,又似无心。
“那要靠皇后娘娘的庇佑了。阎王来勾我的魂,也要先问问皇后娘娘肯不肯给呢!”程据收拾着药箱,一面又将左颊贴上贾南风的发髻,用口衔下一支簪来,“给我做个念心儿吧?”
“胡闹,蹬鼻子上脸!”贾南风提起脚便踹在了程据的小腿上,“下次你可要留心!”
“是是是!”程据忙忙地伏下身拜别贾南风道,“皇后娘娘,微臣告退。”
程据起身时,忙将金簪藏入袖中。贾南风也没再阻止,只看着程据退下后,又细细地研究起程据给她留下的草药来。
毒药可穿人心,杀那些对自己不利的大臣,难道就可以一切顺遂吗?贾南风一点点地掂量着毒杀朝廷重臣的后果,她可以铤而走险,但绝不能做没有一点把握的事情。
“传皇上旨意,右迁贾模为散骑常侍兼侍中,张华为侍中、中书监,与右仆射王戎一起掌管机要。望众卿同心辅政、竭尽忠诚!”贾后用金勺调着盖碗中的茶粥,一面吩咐着传旨。专司皇帝圣旨的中常侍忙忙地写下敕命,奉于贾南风御览。
贾南风点头道:“写得不错,拿给皇帝看看,用了玺,就即刻发了出去吧。”贾后打发中常侍出去,转头问贴身宫女道:“紫竹回来没有?”
“来了,在等着回娘娘的话呢。”
“让她进来吧。”
“奴婢紫竹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免了,且说说,那老贱妇怎么样了。”贾南风已经把盖碗中的茶粥调得极为黏稠了,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回禀皇后娘娘,杨太后在金墉城很是清苦,侍婢加上守卫共十余人,半年前还哭闹乞求皇后娘娘的饶恕,现在却是安静多了。每日里只粗布麻衣,听侍奉杨太后的宫女说,太后每日里只吃两餐,也尽是一些寡淡无味的饭食。”
“太后早已被废,还尊称什么太后!十几个人侍候着,她也配?告诉金墉城的管事的,从今儿起,撤除杨芷的侍婢守卫,不准再有人去探望她,饿死她便是!”
“是,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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