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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珠传-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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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警幻走在天庭的云雾缭绕间,我的泪竟隐隐闪烁在眼睛里。

原来我从不曾忘记过这里。曾经疯狂地想要离开,离开了竟然是深入骨髓的想念,这种想念隐藏得太深,连自己都被欺骗了。

站在天君的寝宫前,巍峨的宫门在夜云中神秘莫测,警幻将我一推,我便跌了进去。

警幻没有跟进来,我一个人独自走在寝宫中。

寝宫里看不见别的仙娥仙童,只有绵延不绝的咳嗽声让人心惊肉跳。

那咳嗽声时而轻缓,时而重急。

那咳嗽声陌生又熟悉。牵引了我的脚步一直朝内走去,停不下来。

撩开一层层的轻纱垂幔,透过兽吞里吐出的烟雾,我看见卧榻上躺着天君。

他面朝里躺着,清瘦的背因为咳嗽是不是颤动着。

我再也无法迈步。就那么定定地站在轻纱垂幔间,愣愣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绛珠……”

我听见天君在梦中呼唤我的名字,泪水立时夺眶而出。

你思念我又怎样?你在梦中对我念念不忘又怎样?你始终不敢对我再亲近一步。我是你儿子的女人,你无论是听从内心还是听从天规世俗都不容许你对我再有感情,所以你这一身的病不要告诉我是为我得的。

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你何苦来?

我一步步退了出去。步履踉跄,心情凌乱,站在宫门外时已是一脸狼狈,情绪低迷。

警幻站在我跟前,阴郁地看着我,她的目光是阴险的。笑容是邪恶的,神色还含着一丝痛苦。

“你今夜将我带到天庭,目的是什么?”我冷冷地问警幻。

警幻道:“我只是要告诉你,你与神瑛的一世姻缘没了。”

我困惑:“为什么?你不是答应了三生石爷爷吗?你在你的姻缘簿上替我和神瑛备过案的。”

“答应的事情可以反悔,备案也可以一笔画去!”

警幻的神色严肃而笃定。

我匪夷所思地笑起来。“我不明白,我与神瑛结合,不是正好遂你的心意吗?那样就没有人同你抢天君了,你出尔反尔,毁我与神瑛的姻缘又是为了哪桩?”

“因为我爱天君。”警幻风轻云淡地说道。

“所以你就替他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我不愿意再同警幻啰嗦,她是不可理喻的女人,她一向都被爱情掌控自己的意志,一生为爱疯魔,为爱癫狂,活得没有自我。

我近乎嫌恶地拨开警幻,越过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我要赶紧离开这尔虞我诈的天庭,我要回我的贾府去,我要去找我的神瑛哥哥。

神瑛,无论如何,绛珠都不辜负三生石爷爷为我们争取的这一世姻缘。

我跌跌撞撞没头没脑地走着,身后飘来警幻幽幽的声音:“绛珠,你不能那么自私,你知道他那一身病是怎么得来的吗?”

不要告诉我那一身病是因为相思成疾,谁信?

堂堂三界统帅竟然被儿女情长牵绊与煎熬,谁信?

“他是为了救你!你被雷劈电击,又被钉入八十根蚀骨消魂钉,为什么能安然无恙?你以为真的是艾莽和初龙为你求得佛祖的舍利子才救了你吗?是他夜夜去浣雪城为你疗伤,耗尽了他一半内力与修为,你才能魂魄归位,身体复原!”

我猛地定住脚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警幻的声音却继续从四面八方灌入你的耳膜,在你浑身的血脉中奔涌:“蚀骨消魂钉钉入九九八十一根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会魂飞魄散,回天乏术,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留存最后一根仙骨?你以为你在天庭的监牢中等死,我和瑰儿为什么要去看你?为了羞辱你讽刺你看你的末日如何凄惨吗?是天君,让我带了一根仙骨悄悄安在你的锁骨之上,就是担心如果杨戬搬不到救兵,如果魔界、冥界的人不来救你,他还能偷偷地留住你最后一缕魂魄,不至让你灰飞烟灭……”

我整个人都被击垮了。幻儿的话在我的耳边回旋激荡,如重锤一锤一锤捶在我的心上,一口甜腥从体内漫了上来,我使劲咬住唇。还是没能阻止那口血喷落在白玉石面上。

我的脚瘫软了一下,我使劲强撑着,才没让自己摔倒。

无数的泪冲出了眼眶,模糊了我的视线。

你不是说我和月神怎么比吗?你不是说她是神仙我是魔,你不会私藏我的魂魄吗?

为什么你口是心非?为什么你当着我的面说一套,背着我的面又做一套?

原来那不是梦境!迷雾中你飘然出现的白色身影不是梦境!你掌间输出的温暖不是梦境!一切都是真的,真的,真的……

警幻,你这个傻女人,你不是恨我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你要在你深爱的男子面前做个深明大义的女人。以此博得他的好感与动容,我偏不能让你如愿。

“我绛珠生是神瑛的人,死是神瑛的鬼……”

我转过身,含泪笑望着警幻。

然后我的身子就从高空中坠落,一下惊醒了。

“林姑娘。你做噩梦了?”

眼前是紫鹃担忧的面容,她拿着手帕替我揩拭额上的冷汗,我看着这张来自前世的面容,想起梦境中的所闻所见,“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天起,我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紫鹃每日在我耳边喃喃念叨着:“林姑娘。你要早点好起来,你的身子好了,老太太就会替你做主将你许配给宝二爷了。”

可是我的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绛珠,你必须早点回去,回到那个人身边去,他的病因你而起。你不能对他撒手不管。

我病了一年,宝玉日日夜夜来陪伴我,他没有伤心和焦急,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的身子好了我们就成亲。”

“神瑛哥哥……”我唤他。

一旁的紫鹃吓了一跳。以为我是在说胡话,“林姑娘,你怎么喊宝二爷神瑛哥哥?”

我闭着眼睛无法回答他的话,宝玉挥挥手示意紫鹃退下,紫鹃匪夷所思地离开了。

紫鹃一走,我便睁开眼睛,目光迷离地看着精神颓废的神瑛。

我的病把他折磨成这样了。翩翩公子,富家少爷,做了我一年的陪护憔悴如黄花。

“神瑛,对不起,我终究还是辜负你的情意……”

神瑛的泪水哭到干涸,他抱住我,摇着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三生石爷爷替我们争来了一世姻缘,我们不可能做不成夫妻的。”

我躺在神瑛怀里充满了悲怆,终于明白什么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是他!是他搞得鬼吗?”神瑛不忿。

我知道神瑛说的他指的是谁。只是神瑛误会了,而我弥留时刻,竟没有力气去辩解。

不是他,不是他有意阻止,是我的心将我拉向他。

我在神瑛的怨愤中咽了气。我的魂魄从我的凡体中飘了出来,向空中飘去。

神瑛抱着我死去的肉身哭得死去活来。

我听见他说:“绛珠,我不会让他得逞,即便你死了,我也要娶你!”

我凄然一笑,神瑛怀里我的肉身竟就灰飞烟灭了。

我知道是警幻,她不会允许一切有违她爱人意志的事情发生。

神瑛对着空荡荡的病床哭得死去活来,他发疯地喊叫着:“无论你怎么阻止,我都要和绛珠在一起!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我和绛珠的故事,天上人间,我们做不成夫妻,故事中,我们也要做夫妻,我要让天下苍生都为我们的爱情感动!”

我的泪落下来,我的笑容惨淡。

傻神瑛,你不会如愿的。哪怕是故事,亦是一个以恨结局以分离收尾的故事。我与你只是故事中的一段悲剧。

你的对手不是天君,你的对手是警幻。她为了她深爱的男子,她不会让你得逞的。她怎么可能让一段我与你大团圆结局的故事伤她深爱的男子的心?更何况,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那个写故事的人自己又别有一番心思。

我的神瑛,傻哥哥,你永远也要不到你心目中的故事。

后来的后来,我与神瑛的故事近乎被妖魔化,灌溉之恩还泪之说还是在的,只是加入了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的擂台赛,加入了两男一女的三角狗血剧情,一男一女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修成正果的人生再幸福亦平淡无奇,如何能引起芸芸众生八卦看客的好奇心阅读欲?

故事中来了个横刀夺爱的宝姐姐,那个近乎完美的美人儿毕竟是虚构的,所以她在故事中再怎么深得贾府老小的喜爱,在看客眼中,亦不如我的形象来得鲜活生动深入人心。

故事中,连三生石爷爷都不忘被调侃丑化一把。因为他积极争取了我和神瑛的一世姻缘,便被警幻授意在故事中被描绘成一块一无是处的石头,时不时就被故事中人“蠢物”“蠢物”地戏谑几声。

写故事的那位操手,大抵是太爱他笔下塑造的我,而私心地要将我与神瑛写成一对,警幻立马让他死翘翘了,再换了个才气不足但听话的家伙,硬将神瑛和宝姐姐写成了一对。

当我和神瑛的故事在人间广为流传的时候,已经和事实相距甚远。那个故事由两个作者操盘,无论世人怎么骂后者狗尾续貂,怎么替我和神瑛的生离死别扼腕,人们要想再看到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都不能够了。

我与神瑛成为人世间爱情悲剧的经典。而这个结果并不是神瑛想要的,他无论如何都斗不过警幻,一个心思善良,一个内心邪恶,从来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在这个深秋的夜晚,我于贾府内死去,英年早夭,区区十六岁。

一个花季少女的死给深爱我的贾府老小以沉重的打击。丧失爱女,又丧失爱女的爱女,贾母,我的外婆势必哭死。

这个老人代替母亲给了我十年的关爱,我的死会令她怎样的肝肠寸断,我都顾不上了。

而神瑛,贾府的宝二爷,我死了,他将如何自处?

我亦顾不上了。

这个深秋的夜晚,我的魂魄飘飘悠悠上了天庭,警幻早已在南天门外侯我,她看见我,满意地笑了,“我知道你终究会回来……”

ps:

看到大家的留言了,昨晚就想熬夜给大家写但还是忍住了。不急不急,人间的故事众所周知,所以肯定不会在那上面花笔墨。毕竟,我如何写得过曹公啊。谢谢骆七骓,谢谢西乞央月,谢谢左手的林子,还有其他看文没有留言的读者。

正文、第一百七十章 重生处子

“你如何知道?”我对警幻心生排斥。这个阴险自私的女人。

“因为你与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没有谁能够抵挡天君的魅力……”警幻志得意满地笑着,为一切在她的掌控之中而自负不已。

我承认天君的魅力无法阻挡。他一点点将我从神瑛身边拉走,从杨戬身边拉走,一点点将我拉到他身边,以至现在,我若一只柔弱的飞蛾张开翅膀扑向一团烈焰,明知会被烧化成灰,依然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你赢了。”我像一只放弃挣扎甘愿被俘的小兽,背脊僵直,面无表情地立在警幻跟前。

警幻将我的魂魄收入她的袖子中,带着我进了南天门。

警幻先带我回爱宫,从袖子中放出我的魂魄,我看见室内的白玉石桌案上放着一瓶红姑娘。透明的瓶子中,清水养着红姑娘的根,红姑娘的根竟是一颗圆形的鲜红浆果,绿色的茎叶从那浆果间伸展出来。

“你和神瑛入轮回之道投生之时,我留下了你身上的这枚浆果,你在人间十六年,这枚浆果在爱宫培育了十六日。今夜,她大抵是感应到主人回来,竟然生根发芽,抽枝展叶……”

随着警幻的娓娓叙述,那棵红姑娘快速地长大,瞬间就长得半人高了,只是绿色的草身上并不能像前世那样结出一颗鲜红的浆果,所以她只是一株红姑娘,不是一株绛珠草。

“你是想让我借着这株红姑娘重新获得仙身?”

警幻点头,“我会用法力助你催生,你一旦重新获得仙身,你就再不是绛珠草,而是红姑娘;重回处子之身,前世,你与神瑛桂子林中的风liu孽债也就一笔勾清了!”

警幻的话令我颇为难堪,我挺直背脊道:“让我重回天庭。重回天君身边,对你而言,若引狼入室,你真的不会后悔?”

我横了警幻一眼。她的神色有一瞬的怔忡,但很快调整好,换上一脸深不可测的笑容,道:“既然我能让你重新回天,我就做了十足的准备。倒是你,绛珠,从今往后,你的对手不是我,不是月神,不是雪女。你最大的对手是你自己……”

警幻的笑容瞬息万变波诡云谲,像水中一滴迅疾漾开的墨,将水的清澈瞬间搅浑。

从今往后,你的对手不是我,不是月神。不是雪女,你最大的对手是你自己……

警幻的话像诅咒,令我的心瞬间一揪。

“废话少说,助我早日获得仙身吧!”我不愿再与警幻起口舌之争,一旋身化作一缕烟,飞入桌上那瓶红姑娘的根部。

红姑娘的根部就是前世与我草身形影不离的浆果,这枚浆果是神瑛浇灌五百年的结晶。我在那场霜冻中活过来多亏了神瑛。而这一次,我能重新获得仙身,归根结底还是神瑛的功劳。没有这浆果,我又如何重新脱生?

我的魂魄安静地躺在浆果之中,仿佛闻到了灵河圣水的清香,那来自故乡的味道沁人心脾。令人沉醉。

外头,警幻已经开始施法,为红姑娘催生长大。

而我在一片热流中被颠簸得头晕脑胀,伴随自己一声大喊,便昏厥过去。

醒来时。满室阳光。我认得这是先前玫儿的房间。所有的家居摆设还是如从前充满了少女的气质,粉红的窗纱,粉红的被褥,粉红的妆台,粉红的小椅子……

我从粉红的被褥中爬起来,走向妆台,我望见镜中的自己,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少女的面容还是从前的面容,宛若灵河边我跌落湖水一翻身望见的湖水中自己的影子,身上粉红色的丝绸睡袍衬托得我的肌肤胜雪剔透,只是头上已没有了那颗绛珠。

我望见镜中警幻出现在我的身后,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视线从妆镜上移开,落在随风飘浮的粉色窗纱上。

警幻啧啧道:“比我初见你时更美了,气质更加出尘,如此清纯的美人儿怪不得天君倾心于你!”

警幻的话酸溜溜的,我不用看她的脸都知道她的笑容是干瘪的。她忘了我虽和数百年前刚刚修成人形时一样看起来单纯无邪,内心却早已经历了沧海桑田。

警幻走到我身后,拿起妆台上的梳子轻轻替我梳头,像一个母亲在替她的女儿梳头。

“从前,我也曾替玫儿瑰儿这样梳过头……”

我透过妆镜望见警幻脸上流露难得的温柔,蓦地,她的温柔一凛,夹了丝怅惘,道:“后来玫儿死了,瑰儿又当了公主,自然有大群的仙娥围着她梳头,我就再不用替谁梳头了,丽丽和月神都是幸福的,她们替天君诞育了子女,而我和雪女却孤老无依……”

警幻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苍凉意味,听在我耳里,竟勾起我一丝怜悯之意。

我不自觉安慰道:“你和雪女还能在天庭陪伴天君左右,比起丽丽的香消玉殒,比起月神的流落魔界,不是幸福太多了吗?”

警幻这才一震,恍然道:“也是,人要知足常乐,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室内的氛围顿时热络轻松了不少,我和警幻之间看起来亦亲近了几分。只是我自己心里始终是清楚的,我身后的这个女人她始终是我的情敌,她永远不可能像婆婆纳、小雨她们那样诚心待我。

想到婆婆纳,我的心就雀跃不已。如果她知道我重生了,我重回了天庭,一定高兴坏了吧?

警幻显然读出了我的心思,她将我的身子扳正,让我面对着镜中的自己,只见镜中的自己梳着双鬟髻,一双纯真无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地忽闪着。

警幻道:“你看清楚了你现在是红姑娘,不是绛珠草,你的头上没有了绛色宝珠,你和从前的人与事都要分清界限。”

“我的头上虽没有了绛色宝珠,可我的身子却是绛色宝珠孕育的,我不是红姑娘,我是绛珠……”

警幻一下捂住了我的嘴,神色冷峻道:“从现在起你要忘记你是绛珠,你要记住你是红姑娘!”

我挣脱她,起身直视着她的眼睛,困惑道:“为什么?”

“绛珠是魔界中人,焉能重回天庭?绛珠残害龙三公主和东海龙王,活炸南海龙王,是整个水族的敌人,天庭焉能收留她?绛珠引发了魔界、冥界和浣雪城对天庭的谋逆之战,天庭焉能迎回这样的逆贼?如果让三界知道绛珠魔君重回天庭,那天君该如何自处?君威何在?各路神仙又该商议着如何弹劾天君了!”

警幻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她把情势分析得很到位。

我冷声道:“既然我回天会让天庭引发这样大的危机,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重回天庭?”

“因为天君病了,而你是他一剂良药,如果我可以,我怎会将我最爱的男子拱手送到我的情敌手中?”警幻使劲克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泪水。她愁苦地看着我。

我心里的怒与怨在她愁闷而凄楚的目光中渐渐消解,她竟是这样一个为爱所苦的女子,其情可悲,其心可悯。

见我神色缓和,不再争辩,警幻再次恳切地嘱咐道:“记住,你只是和绛珠长相相像的红姑娘,你的头上没有了绛色宝珠,只要你一口咬定你是红姑娘,你不是绛珠草,就没有人敢指认你是绛珠草。要做到万无一失,保全自身,又让天君的病情好转,你必须和从前一切人与事分清界限,尤其不必须和婆婆纳保持距离。”

我不情愿,但还是道:“知道了。”

警幻在送我去天君寝宫的路上,我就不巧地遇见了婆婆纳,她正手捧药坛子,行色匆匆,身上的神医制服下摆随着匆忙的脚步划出好看的弧线。

我生生忍住了要呼唤她的冲动,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喊着她的名字:阿纳——

阿纳迎面走来,并未与警幻打招呼。或许因为从前我与警幻交恶,阿纳是我的朋友,便与警幻站到了对立面。

阿纳目不斜视从我身边经过,我悬着的心又蓦地放下来。她没看见我也好,省了许多周旋,万一我情不自禁,掩饰不好,岂不露馅?

而阿纳走了几步之后蓦地停下了脚步,她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听见身后响起阿纳的声音:“站住!”

我的背脊猛然一僵,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底里产生一片发凉的悸痛。

警幻给了我一个警告的恶狠狠的眼神,我努力平复起伏的胸口,让自己镇静下来。

阿纳已经快步绕到我跟前,她盯着我的面容,瞬间瞳孔睁大,整张脸都洋溢着不可置信的笑容,只听她颤抖着声音唤我道:“姐姐——”

这久违的呼唤令我的心防瞬间瓦解,要不是警幻在一旁冷冷地监督着,我真想与阿纳抱头痛哭。

阿纳已经扑入我的怀中,喜极而泣,嘴里喃喃唤着:“姐姐真的是你,姐姐你没有死,姐姐,我以为你死了,十几道雷电,八十颗蚀骨消魂钉,姐姐,我以为你再也活不过来了……”

阿纳涕泪聚下,呜呜哭着。

警幻冷厉地看我一眼,朝我扬了扬她的下巴。

我横了心,一把推开阿纳:“你是谁?谁是你的姐姐?”

阿纳梨花带雨的脸上神色一怔。

正文、第一百七十一章 泪眼重逢

“姐姐,我是阿纳啊……”婆婆纳眼里噙泪,委屈地看着我。

我心里不忍,但还是一脸淡漠道:“阿纳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姐姐又是谁?”

“我的姐姐不就是你吗?绛珠姐姐……”阿纳的睫毛上吊着晶莹的泪珠。

我微微一笑,冷声道:“不好意思,我不叫绛珠,我叫红姑娘!”

阿纳一愣,但显然不愿意相信。她盯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打量着。

我心里暗叹,这样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明明就是一个人哪,要她如何能相信我不是绛珠呢?

我故意嫌恶地往警幻身后一缩,警幻便替我解围道:“婆婆纳,你认错人了,她不是绛珠,她是红姑娘。”

“红姑娘?”阿纳眉头微蹙,目光还是定在我的脸上,“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绛珠姐姐……”

警幻厉声打断她:“阿纳你看仔细了,你的绛珠姐姐头顶有颗绛色宝珠,而红姑娘没有,你的绛珠姐姐失去那绛色宝珠还能活吗?”

阿纳失落地向后趔趄了一步,脸上现出悲伤欲绝的神色,嘴里喃喃道:“绛色宝珠是姐姐的命根子,失去了绛色宝珠,姐姐焉能存活,所以,你只是红姑娘不是绛珠姐姐,那么我的绛珠姐姐呢?难道魂飞魄散了?”

阿纳说着泪水绝望地落下来,她哀伤地调转身子揽紧了怀里的药坛子,呜呜哭着走远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碎神伤。

我多想扑上去,抱住她,告诉她:“阿纳,不要难过,姐姐没死,失去了绛色宝珠,可是我获得了重生……”

奈何警幻的警告在耳边回响着。我不能暴露我是绛珠的秘密,我不能再陷天君于不义,我现在是红姑娘。

“你必须记住你现在是红姑娘!”警幻的眼神冷厉地看着我,声音近乎恶狠狠的。

我背脊一僵。咬住了唇。

**********************

警幻领着我到了天君的寝宫,站在轻纱垂幔之外,她轻声道:“从今往后你就呆在这里陪伴他吧!”

警幻带着一丝怅惘离开了。

我站在轻纱垂幔之外,透过纱幔往里望去,天君背朝外,侧躺着,咳嗽声间歇响起,他的身子因为咳嗽而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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