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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上仙-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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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站不住,人已跌坐地上,仅存的一只手勉强扶住床沿,枯瘦的手苍白无力,泛着莲荷挣扎至深秋的萎黄。
而眼前已凝结了拳大一团殷色光团,如小小的初生婴孩正安谧熟睡,散发着上古天尊的玄妙古旷的仙灵之气,至洁至净,至神至圣。
我不觉微笑,喘息着将它托到掌心,一直干涩的眼窝终于湿润,滚出一滴两滴的泪,正落于仙莲化成的光团之上。
居然是浅碧色的,珍珠般在光团上滚了两滚,倏地消失。
竟被那光团吸了进去。
微弱地念着诀,缓缓将光团送到景予胸口时,门正被人大力破开。
白狼惊惶地在叫我:“姑娘!”
光团在景予胸前晃了两晃,仿佛正挑剔地研究着未来主人的根骨品格,然后欢悦地跳了一下,吱地奔了进去。
光团消失,景予身体却轻轻一颤,开始散出清澄剔透的柔和光晕,苍白如纸的面庞渐渐有了些微生机。
“姑娘,你……你做什么了?”
白狼冲过来,蹲身过来要扶我,却又似惊住般,犹疑着竟没敢碰我。
绵绵也已奔到,只看景予一眼,已露狂喜之色;再转向我时,神情已变得十分怪异。
我坐在地上,只觉气息已经完全转不过来,血脉呼吸仿佛已经停止了流动。
低眸看时,我的手竟已变作了可怖的青黄之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纤巧细白。
披散的长发被吹到胸前,居然花白一片,干枯如稻草,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柔滑如缎。
半夜天,挑灯看,我心换君心(四)
再不知我那张自负美貌的面庞,此时又已枯干成什么模样。
而白狼将四周一打量,已经悟了过来:“姑娘,你……你用了那仙莲?”
四周满是清莹明洁的仙灵之气,连窗外都已亮如白昼,花草万物一净如洗。
这等古远澄澈的气息,在青岚临死前东华帝君神识出现之时也曾出现过。而白狼受东华帝君灵力相助才一跃成为妖灵,对这气息自然再熟悉不过。
我从小修习的昆仑仙术,属于太乙天尊一脉;能和东华帝君扯上关系,便只有仙莲了漭。
猜到也好。
我微笑着向白狼道:“我没力气了。绵绵姑娘修的是魔,恐怕不适合救人;你出手帮景予行开仙莲之力吧!”
白狼顿了顿,忽叫道:“我不帮!我不帮!景予死不了,你却快死了!不对……你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姑娘,你……你快想想法子,把那仙莲拿出来,我去找皑东仙尊,我去找魔帝……他们一定能救你,一定能救你!知”
我笑道:“我已辜负了师父两百年的教养之恩,又怎样再连累他?至于魔帝,我叶菱一生磊落,焉能为苟且偷生认贼作父?大白,便是我有魔根,也不许你这样小瞧我。”
“姑娘,我不小瞧你,我不小瞧你……”
白狼喃喃地说着,忽哭叫道,“可是姑娘,老狼想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老狼不想你死,更不想你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好容易颤巍巍站起了身,我坐在床沿,枯干的手再去摸一摸景予的面庞。
我的手指如几截快要散落的枯枝,他的面庞却越发莹润,渐渐恢复原本如玉的光泽。
很想再抚一抚他浓黑的长睫。
低垂的模样静谧而美好,每每叫我看得魄动神驰。
可我怕我干枯的手指破坏了那样的静谧和美好。
我终是缩回了手,叹道:“不想的事多着呢,便是天尊们也未必能事事遂心,何况我们?不帮景予也没关系,仙莲之力自会慢慢行开,不过醒得晚些而已。”
白狼道:“是,他会醒来,而且……还会因祸得福。可姑娘怎么办呢?”
“我么,我当然也得走啦!”
看着自己花白的头发,我好生抑郁,“丑成这样,我自己瞧着都厌烦,自然也不能让景予瞧见。”
白狼道:“好,我带你走。”
他终于敢壮着胆子,轻轻扶住我。
我笑道:“总算大白不嫌我丑。”
白狼道:“我不嫌姑娘丑,我只怕姑娘会变成一堆枯荷败叶。”
我点点头,“那你把我送到外面林木深些的地方便离去吧!时日久了,那枯荷败叶便随风化了,不会惊吓到你。”
白狼喉间滚出一两个惨痛的音节,却听不出是在哭嚎还是在说话。
绵绵漂亮的眼眸忐忑地盯着我,此时走到我跟前,轻声道:“姐姐,谢谢了!”
我泠然而笑,悠悠道:“我和景予之间,还轮不到第三个人来代说一个谢字,绵绵姑娘别太抬举了自己!”
绵绵噎住,便怯怯地看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觉我这勉强站立着的身体越来越像冬日池子里的败荷,给不知哪里的冷风吹得阵阵哆嗦,再感觉不出半点暖意。
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向绵绵道:“这回就便宜你了。回头景予醒了,你就告诉他,是你师父救了他,别提到我。就让他以为我只是走了,逃了,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转头问白狼:“这呆子若找不到我,便会一直记挂着我,一直忘不了我,一直记得他爱着一个昆仑女仙叫菱角儿,生得倾国倾城,绝世无双。大白,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哈哈哈……”
我努力笑得很大声,笑得差点又没摔地上去,可惜白狼没有笑。
不但没有笑,他的模样似乎快要哭出声了。
但他说道:“嗯,姑娘说是好主意,一定是个好主意。”
这么顺从听话的白狼,真让人不适应,好生无趣。
返身再去看了一眼景予。
他的脸色愈发地好,周身被如烟如雾的一层仙灵之气包围,宝光缭绕,祥云轻裹。
仙莲乃东华帝君座下莲台所化,又有帝君亲注法力,想来他不但可以复原如初,更可因仙莲之力修为大增,更上层楼。
我说不出是宽慰还是伤感,向他轻轻道:“景予,我走了。你不许忘了我。否则,我不饶你。”
他正被仙莲之力控制,根本没有意识,自然不可能应我。
我顿了顿,便道:“你不回答,我便当你默认了!记住,不许忘了我,不许喜欢别人!”
他依然静静地卧着。
我便笑了笑,在白狼的扶携下,蹒跚着慢慢走向门外。
如果注定结果是分离,我希望我是你生命里最美丽的过客。短短两百年,却永生永世,镂刻心间。
快到门口时,忽然听到绵绵一声惊叫:“景予哥哥!”
连忙回头时,只见景予依然卧在床上,无声无息,分明还是昏睡之中。
只是,他的眼角,正悄无声息地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刚我为他掉了一滴泪,他居然这么快还了回来。
景予,咱俩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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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踏着他灰不溜丢的云彩,带了我一气奔出好远,犹见三生客栈的方向亮如白昼,仙气浮动,想必连玄冥城的人也难免要惊动了。好在那个绵绵能与景予交往,想来在魔界的地位不会低,我也不用太过忧心。
我忧心的是,我的腿越来越像快要折断的荷叶梗儿,实在是站不住了,终于软倒在白狼的臂腕间。
这三生客栈,真是个幸福的名字。
若如我也能有前世、今生和来世,那该多好。
至少如一夕和青岚般,有个来世可以冀望……
白狼见我支持不住,急急飞落地面,把我放到地上,问道:“姑娘,你觉得怎样了?”
我道:“没什么。大约……快要死了吧?”
抬眼向四周打量了下,我指住左近一片竹林,说道:“大白,你把我丢在那里,便自己走吧!”
“丢……丢了你?”
“是啊,深山野林的,变成什么模样都不致惊吓到别人。话说这竹林倒还雅致,有些像当年我捡到小雪的阆苑竹林。”
我微笑着在怀中掏摸半晌,才掏出个项圈来,递给他道:“前儿在九尾狐那里闲着没事,记起你喜欢一夕的凤骨舍利,便把它改成了一个大大的狼项圈,却忘了你已经不是狼了。近来每每想改,却没那时间和精力了。等回头你找到了你娘子,让你娘子帮你改吧!”
“姑娘……”
白狼接过项圈,绿荧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笑道:“你跟我三十年,我什么好东西也没能给你。好容易拿到一个你喜欢的,还被我折腾成这个样子。下回找主人时,记得找个细致能干的。嗯,青岚仙友便不错。”
白狼抱住我,哭道:“青岚仙友虽好,便总不如我家叶姑娘好。若是叶姑娘能安然逃过此劫,老狼情愿一直做叶姑娘的坐骑,再不离开。”
我疲惫地阖了眼,轻声道:“胡说,大白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怎能做我的座骑……”
话未了,只觉身子一轻,已经伏于宽阔的狼背。
不知什么时候,白狼已经化出原形,却比原先高大威猛数倍,油滑的毛色煜煜生辉。他把我驮在背上,纵身而起,踏起灰云,高声道:“我老狼在尘世跌摸滚爬几十年,别的不知,义字怎么写还是知道的!我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怎能弃主于不顾?姑娘,你放心,我这便带你回昆仑。仙莲没有了,还是寻常的莲嘛!我找皑东仙尊帮你重做一副莲身,一定还能支持些日子的!”
我叹道:“傻狼啊,我元气散尽,便是重做莲身,也没法变回人啦!”
白狼不答,只是踏着云,奋勇向前飞行。
寂寞芳菲千年度,花颜在,人何处(一)【第二更】
我伏在狼背上,只觉那风呼呼吹在耳边,一阵有,一阵无,心里忽明忽暗地恍惚着,倒也在朦胧中萌出一丝欢喜。
我轻笑道:“回昆仑……其实也好。我想师父了,可我不敢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你带我到孤鹜峰去,再看一眼当年我和景予练剑的地方吧!最好傍晚去。孤鹜峰的落霞,真美呢!”
白狼呜咽道:“好,我带姑娘去孤鹜峰,看落霞,看紫堇,看你和景予练过剑的草地,打过架的山坡……”
我更加欢喜,说道:“大白,我开心得很,唱歌给你听吧?”
“好,我喜欢听姑娘唱歌,姑娘唱歌很好听呢!漭”
白狼难得夸奖我,也许我的歌喉真的已经有所长进。
我便唱道:“一樽美酒,一棹清风,一川烟雨,扁舟小笠轻蓑。莫管掀天白浪,懒道人世风波……”
我努力唱得好听一点,大声一点,却只听到我自己低如蚁蚋的声音破碎地飘在风里:“红尘多少年,日月飞梭,春花开落,蹉跎复蹉跎。啼尽鹃血,碎尽春梦,何如听松赏蝶林间坐,烹茶采菊……悠悠随缘过……知”
唱完了,我问:“大白……真的好听吗?”
“好听!真的好听!”
白狼沙哑着嗓子答我,用力地点着头。
我叹道:“其实……我真想和景予在林间听松赏蝶,烹茶采菊啊……随缘么……可无缘怎么办呢……”
我的意识越发地模糊,唠唠叨叨地仿佛又说了些什么,而白狼一边踏云疾行,一边也在不断和我说话。
他道:“姑娘,大白会争气,姑娘也要争气。”
“姑娘,你振足些,等我去了天界,我便能向那些上仙天尊们夸耀,说我是跟昆仑女仙菱角儿的白狼。”
“我们姑娘啊,善良美貌,天下无双,且端庄贤惠,懂得温良恭俭让……”
“姑娘很了不起啊,她还养过一只会说话的白狼,养过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只白凤凰,还会舞很好看的剑,烤很好吃的肉,唱很好听的歌,说很好笑的笑话……
“姑娘,那时,青岚仙友也该历劫回来了,我们可以常去东华帝君府上看他,还有一夕……”
傻傻的大白啊,你难道不知道,青岚历完十世情劫之苦,还是没法和一夕在一起么?
便如我和景予,只有那么二百年的缘份,临到快死时,想再听那呆子说两句好听的话都听不着……
好吧,我这一生便算是做了一场美梦。
那梦不长不短,刚好两百年。
梦破的那一刻,我已不复存在。
后来的生或死,再见或不见,都不过是梦外的一点残影罢了。
如今,那残影也碎了。
于是,我也算是幸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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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也不知是晕倒还是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明,而我正身处在一座光秃秃的高山之上。
我卧在一堆松软的枯草上,盖着件白狼穿过的外袍,白狼垂头丧气趴在我身边,看着有几分沮丧。
“大白。”
我唤了一声,便注意到自己手指虽然还是枯干,却似乎比原来多了些微生机。
与此相应的,是本已枯竭的体内又有些微灵力流转。
白狼站起身,抖了抖毛,咬住外袍的边角往我身上盖了盖,踌躇片刻说道:“姑娘,咱走得久了些,先歇息一会儿吧!”
走得很久了吗?
我坐起身,细细辨了辨方向,便大致确定,白狼带我应该只行了半夜,便在此地歇下了。
花白的长发经了一夜奔波,更是凌乱纠结,不比身下的枯草好多少。
我迟疑了下,到底伸出手去,小心地试图将乱发梳得柔顺些。
白狼在我跟前转来转去,似乎想过来帮忙,又似不知从何插手。
犹豫了片刻,他将前爪搭在我肩上,轻轻从我后面凌乱的发髻里叼出了月牙镶宝银插梳,送到我的掌心。
我接过插梳,盯他半响,问道:“大白,你把灵力输了许多给我,还能变成人形么?”
白狼便忸捏起来,在原地转了半晌,说道:“无妨,多修炼一阵便回来了。横竖我娘子转世未久,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嫁人,我不着急。”
他说着,便顿住了原地乱转,咳了几声,很有气势地踱到稍远的地方去了。
我叹道:“我从前说过多少次呢,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都是笨蛋。”
白狼点头道:“不错,老狼我遇到的笨蛋真多。从你开始算,到皑东仙尊,到景予,到青岚,到一夕,哪个不是呢?也不在乎多一个我。”
“……”
用仅余的一只手梳了半日长发,依然涩得不堪,难看得像扫把一样耷在脑后。
忽想起轮回石里看到的母亲临死时的模样,也是这般头发雪白,面容苍老。
她已修成地仙,本该寿元极长,却在生完我后突然死去,显然也是灵力耗尽,枯竭而亡。却不知她在死之前又遇到了什么事,想来师父守着她离世的心情,也该和白狼守着我离世的心情相若。
见我不说话,白狼反似不安,又踱回我身边问道:“姑娘,又在想什么呢?”
我定定神,笑道:“没想什么,只是看着这里好生奇怪。别处青山碧水,风光甚好,为什么此地连像样的草木都看不到?”
此时入秋未久,附近山川草木都还葱茏。独此峰居然只剩了些枯萎草木,几乎与山石同色,满目俱是萧瑟苍黄景象,极是荒凉。
同一方水土,差距这么大,看着极是怪异。
白狼也正纳闷,“不知道啊!真是奇怪,奇怪!更奇怪的是,我远远看着时,仿佛看到了紫堇花。心里想着,昆仑未必赶得及,若能在这里看一看紫堇花,也比什么都看不到好,所以便过来了,谁知会是这么个鬼地方!”
“紫堇花?”我苦笑,“大白,你必是见鬼了!”
白狼闷闷道:“我也觉得我见鬼了!当时天刚破晓,我无意转头看向这里,就看到了这座山头满山遍野都是紫堇,开得比咱们昆仑还繁盛……”
“紫堇是春天开啊,这时候哪来的紫堇花?”
“那可不一定。那日我们救了景予,你拿藤萝缠着大家从晶水宫逃出来,不就满屏风都开着紫堇花?”
“那是仙家之力……”
“此地衰败成这样,说不定也是仙家之力呢!”
“……”
“仙家也爱做许多扫兴的事。比如青岚和一夕,还有那个最倒霉的皓灵天尊……哎,他是至尊至贵的上古天尊,本领不比东华帝君小吧?就为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被逼到自散魂魄而亡……修仙修成这样,不修也罢!”
白狼很是忿忿,想了片刻又道:“姑娘,我在昆仑看了三十年的紫堇花,应该不曾弄错,凌晨时我看到的应该真真切切是紫堇花,不是幻觉。刚到这里时,我还闻到了紫堇花的清香。”
这么说来,还真是不是他的幻觉或海市蜃楼的幻像?
我深深地呼吸两下,却不曾闻到任何紫堇的清淡香味。
那让我记挂和留恋的香味,我还闻得到吗?
我倚着山石坐稳当了,取出荣枯藤,心念动处将荣枯藤在地上轻轻一叩,无须费甚灵力,便见藤上长出了一朵两朵的紫堇花来。
拈来轻嗅,果然和寻常的紫堇花并无二致。
只是花瓣轻柔如绸,莹润如玉,更显得我那手粗糙如树皮,枯干如落叶。
白狼也是个扫兴之人。
强把如此模样的我多留一天半日的,还不如一堆破荷烂藕来得清爽。
但白狼趴在我跟前,由衷地赞道:“姑娘,这花儿美啊,比昆仑的紫堇还美。”
我悻然道:“那是因为,从前我比花美,现在么……成了花儿旁边的羊粪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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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芳菲千年度,花颜在,人何处(二)
白狼一呆,立刻道:“没有!我瞧着姑娘和原来一般的美貌!不,比紫堇花还美貌!”
“……”
这笨狼啊,你懂不懂安慰人也有过犹不及这个道理?
我叹气,却觉手中荣枯藤在微微震动。
荣枯藤自己在动?漩!
我定定神,全神贯注看向荣枯藤,却全然看不出一点动静,静心细察,只觉那种来自荣枯藤内部的悸动越来越明显。
白狼奇道:“怎么了?”
“荣枯藤想说什么……或者,想做什么……鹚”
白狼便站起身,巨大的狼头对着我的脸,绿荧荧的眼睛里满是惊吓,“姑娘,你……你病得迷糊了么?”
“没有。”
我阖了眼,将心神凝入荣枯藤内。虽不曾动用灵力,但荣枯藤既认我为主,很容易便接纳我的心念,与我融作一处。
所谓大道无形,无为胜有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
心念相通处,我即是荣枯藤,荣枯藤即是我。
它一念起,我一念生;它一念灭,我一念失。
大地忽在秋日里萌动,有轻盈的春风温柔地梳过苍黑的山石,有细润的春雨无声地滋味干涸的泥土,悄悄唤醒了沉睡千百年的生机,并在瞬间迸发出了所有的热情……
“啊,紫堇花!好……好多的紫堇花!”
听到白狼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声音,我悚然惊醒。
扑鼻皆是紫堇幽淡悠远的清香,满眼深深紫紫的花朵如雪霰缀于山间,一簇簇,一片片,汇集成无数紫蝶飞舞,明霞般从我跌坐之处蔓延开去,很快开得漫山遍野,敷锦凝彩。
明明并非十分艳丽的花朵,如此热热闹闹挤挤挨挨地盛开着,如山野间一群群天然去雕饰的少女说笑着奔出,虽非天香国色,却清新可爱,娇媚动人,成就另一种旖旎风光。
坐于紫堇花丛中,我恍如身在梦里,一时竟辨识不清,我到底在昆仑,还是在陌生的山野;而我到底是被众人宠爱的昆仑女仙,还是苍老垂死的魔帝之女。
白狼拿狼嘴拱我手臂,“姑娘,是……是你的术法?”
这不是荣枯藤上随意迸出的一朵两朵紫堇,而是整座山峰在顷刻间逆了时节开满紫堇!
原来山石嶙峋杂草都生得艰难的荒山,转眼间生机盎然,山泥肥沃,满坡芳草茵茵,碧树摇光,密密生长的紫堇花仿佛绿原野上飘着的大片紫云,热烈得仿佛可以听到它们重见天日后欢快的笑声。
我若施展术法,也可借着荣枯藤之力催生千百朵紫堇,但只能掌控小范围的花木繁盛而已,而且很是耗费灵力。如这般整座山峰的改头换面,甚至连根底地气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则根本不是我这等修为的小仙可以做到的。
何况,我的莲身已经朽坏不堪。白狼大约输送了许多灵力给我,可惜能在我体内驻留的不过十之一二,连支撑这副躯壳都困难,更别说用术法造就这遍地的紫堇花了。
低头看着我用了一两百年的荣枯藤,依稀感觉得出它奸计得逞的雀跃和得意。我苦笑道:“大白,这藤成精了!”
“是……是这藤在搞鬼?”
白狼一呆,把那荣枯藤嗅了又嗅,纳闷道,“气味没什么两样呀!应该还是原来的藤。太乙天尊留下的仙家之物怎会成精?怕是成仙了吧!”
成仙?
我将荣枯藤抖了又抖,抖了又抖,却再不见它有任何动静。
若不是亲历,我绝不信这样一根小小的藤萝,竟能主宰了整座山峰的草木兴衰。
据说荣枯藤可观万物荣枯,但可观万物荣枯与主宰万物荣枯是两回事。若真有可以主宰万物荣枯的宝物,早该由天尊仙帝们密密收藏于天界,绝不会交到我这么个昆仑小仙的手里。
真没想到临死之前还会遇到这么件纳闷事儿。
白狼沉吟片刻下了断言:“姑娘,这必是上天可怜你,不忍你虚弱成这样还远远奔回昆仑去看紫堇,因此派荣枯藤显了显威风,成全了你心愿。”
我点头,“好让我死得瞑目么?”
“……”
白狼顿时气沮,趴在我脚边垂着头,连这满山的紫堇都懒得看了。
我很是不忍,安慰道:“放心,就是看不到紫堇,我一样死得瞑目。有几个人像我这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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