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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禽兽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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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己的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名唤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将自己身边一个二等小丫头名唤鹦哥的与了黛玉……”——语出《红楼梦》
林若映听闻见他只带了两个小仆,不知怎的,林若映脑海中想起《红楼》中的这段话。如今这场景可不正是“林黛玉进贾府”?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黛玉”,心中有一种怜惜的情绪。那“黛玉”也和前世的自己一样,没有父母,无依无靠,独身一人,寄人篱下……骨子里凄凉。
她总是习惯性地出神,想事情的时候便顾不上周围的事物,老师也曾笑说,她心只能一用,是件好事。
以至于杨延晔走近,柔声问道她:“小映,你真的好了吗?”的时候,她才恍惚过来。
那是怎么一个少年呢,十来岁的年纪,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挺拔优雅,眉宇间英气勃然,眼底有些玩世不恭的随性。像是清风拂面,吹开她心中的阴郁。
此刻施施然的在她面前站定,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肩上落着几片绿梅花瓣,愈发衬的人品俊逸,缓步慢行间一派优雅贵气。
问候的语气是温柔的,看着她的目光含笑,从惊疑到肯定,然后嘴角扬起,笑从双脸生。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中的情绪林若映看不懂,看着自己的目光,居然有几分验收自己家良田收获时的欣慰。
关键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声音好像和刚才听到的梅林里那个“少爷”的声音一样。他好像认识自己,该称呼他什么?会不会露出马脚?
林若映那边天人交战。
这边杨延晔已经打量她很久了,将她的神情尽收入眼底,他的笑意不断加深,有些得意的意味:我家媳妇儿看来是真的好了。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待她转过身来,才觉得她清丽脱俗,却人在红尘之中。
她穿着浅淡的嫩绿颜色长袭纱裙,纱裙纬地,外套鹅黄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直密布至领口。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小脸,下巴尖尖的,衬得那双眼睛晶亮,眼神忽闪,有名为“狡黠”的情绪闪过。
她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流露除了情绪,不再是黯淡无神的空洞。杨延晔敏锐地捕捉道。
“黛玉你好!”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错愕的杨延晔,一呆:“谁是黛玉?”
唷呵~你还不愿意呢!难不成你想当宝玉,这可是我的角色——某人恍惚中成脱险状态的思维:“那么,宋玉你好!”
“……”
杨延晔再次一呆,才反应过来她会说话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五年了。
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他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一派天真、娇憨顽皮,双颊晕红,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人。某禽兽色迷心窍,做了一个他后悔了很久的决定。
“好吧,宋玉这名字也不错,在下姓秦,秦宋玉。”杨延晔从谏如流。
此乃禽兽得名由来。
作者有话要说:此乃禽兽出场……怎么才能惊艳
☆、第五章 玉人何处教吹箫?杀机
“黛玉你好!”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好吧,宋玉这名字也不错,在下姓秦,秦宋玉。”杨延晔一脸淡定,微笑迷人,做风流状。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眼角含情。折腰倾身、颔首一作揖,做了一个见礼的动作。不曾及冠,发丝拂过肩头,肩头的绿梅便顺之飘落,纷纷扬扬,优雅落地。
角度和神态他都经过无数次的练习,知道自己这动作足以叫人倾倒。杨延晔心中不由一阵得意,嘴角也有一丝笑意泛起。
哪知后者不为所动,却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某禽兽无语、错愕、不解,“哪里好笑了?”他自负风流,年少英俊,又少有上心的人,难得对这丫头有点兴趣,偏偏那家伙却如此不知情趣。
有一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感觉,这丫头的眼睛真的好了吗?杨延晔有些挫败地扶额。
“秦宋玉?禽兽……欲?哈哈……笑死我了……”林若映解释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禽兽、欲……”反应过来的杨延晔嘴角抽搐。貌比宋玉潘安这可是多么夸赞人的形容,却被你糟蹋成这幅样!?杨延晔气得牙痒痒,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林-若-映!”
“哈哈……不好笑吗?”笑了一会儿的林若映,见他沉着脸,并不配合地笑,那她也就不好意思再笑,收了笑意,“喂……我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毕竟不认识人家,怎么能这样嘲笑呢,林若映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杨延晔埋首低着头,一言不发,倒叫林若映无措起来,笑盈盈地开口:“刚刚是你在弹琴吗?那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广陵散?高山流水?阳关三叠?胡笳十八拍?”她有一口气报出了所知道的所有古琴曲名称。
然而眼前的男孩子一直没有点头,眼睛低垂着,没有表情。
受到了冷遇,林若映却没有走开的意思——谁叫自己口不择言,侮辱人家名字了呢。刚刚才认识的小伙伴,也是在这个时空第一个小伙伴,林若映不太舍得就这样不欢而散。
林若映继续努力道:“呀,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没话找话地,她笑吟吟地、有些揶揄的意思,终于看见那个男孩子的脸色好看一点。
“渔舟唱晚。”他道。
“什么?”林若映呆了一呆,反映过来他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我也没有生气,怎么可能这么小心眼呢。”而且你是我媳妇儿,对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杨延晔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她年纪那么小,自己又不是真的禽兽,何苦说这种话捉弄人家。
“那你刚才还不理我,害我以为你生气了呢。”她委屈地撇了撇嘴。
杨延晔:“没有的事,只是你提起宋玉,我正好想起了他的《登徒子好色赋》里的一句话。”
“什么话?”眼见唯一的小伙伴搭理她了,虽然看他开始掉文,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是林若映还是很配合地问了。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1)”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笑的。
水榭吹来廊外的冷风,冬日的气息格外清透,阳光从云层厚微微露出来,冬日里的阳光经不起冷风的吹拂。
这个人很特别很特别,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他,好像很熟悉,却又真的不认识。
“映儿不要怕……我知道你听得见,不要怕,我在这里……”是谁在哪里说话?为什么脑海里想起这样突兀的记忆,明明不属于自己。
这冷冬里,林若映不由有些冷意,往兔毛的领子里躲了躲,一双清亮的眸子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子:他是那样温柔,青衫落拓,含笑的眼眸现在却是一片认真,低头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林若映听不懂他吟的赋,也不明白他眼中的认真,心中一悸,像是漏跳了一拍。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感觉?林若映有些无措,有些羞腆,掩饰地垂下了眼帘,隐藏了情绪。
“你……听的懂对吗?”杨延晔看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走近一步,有些激动的、就差伸出双手抱她。照理不会,她不曾念过学,本该不懂才是。
果然,下一刻,她抬眼看着他的时候,眼中就带着大大的疑惑:“我,不明白啊,真的。是什么意思呢?”
“好吧……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赞人好看的话。”杨延晔淡淡的说,眼中情绪落寞,虽然一闪而过,但林若映看到了,心里也不大好受。
这时,乳母拿了外袍赶来,披在她身上,关切地问道:“冷着没有?”
林若映摇了摇头。
那乳母又向着那个男孩子见礼,道了声:“晔哥儿。”
“孔嬷嬷,不该再如此称呼了……”他笑了一下,有点恍惚。微凉。
“是是……老奴年纪大了,老犯浑,是秦公子才是。”孔嬷嬷有些怕事,生怕惹上祸事。又问林若映:“姐儿要回去了没?”
“也好呢。”虽然有些舍不得刚刚认识的小伙伴,但是她真的有些困倦,在冷风里吹得难受起来。“那我走啦……你以后跟我一块儿玩哦……”她朝着小伙伴笑了笑,极力表现得符合一个五岁小孩的形象。
待看到杨延晔点了点头之后,她牵着孔嬷嬷的手,走了。回头看到杨延晔孤身站在水榭之上,说不出的凄凉,又念及他刚才眼中的落寞。她转身展颜一笑:“既见君子,云胡不喜。(2)”
杨延晔一愣,随后,眼中爆发出光芒来。
继而,她看见他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亮起来。林若映笑起来,她看见他,就像看到前世的自己,骨子里很孤独,她心疼他这样。
“我走了,记得我们的约定哦,要找我玩……”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什么形容都是苍白的,无法用言语来容易的美丽。
她,果然,是明白的。杨延晔看着她随着乳母走远,嘴角的笑不断加深,那双眼睛里有太多值得他去探究的东西了,早慧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杨延晔突然觉得一个地方是满满的,不再空空荡荡。她,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呢,她让他感觉到温暖。
从雪原一路走到帝都,还是第一次觉得温暖。
********
明都,闹市街头。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街边,酒家、客栈和民居林立、混为一体。街外,跑堂站在客栈店门口招揽生意;四合院里,妇女洗着衣物。
黑衣的少年站在民居楼顶,隐藏得极好,手中拿着一柄玉箫,负在身后。他注视着静静的明都这一角,安详——这里的气息太安详了,太阳也带着暖意,照在人身上,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然而这个少年的眼神却是极其锋利的、有神地注视着街上走动的那个人。这个黑衣少年自然就是舒夜。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闹市的街头,白衣的帝师苏安沅捧着一个司南状的物件,满城地寻找“轻羽”的剑灵。
召唤虽然不是很成功,但剑灵的确是被召唤来了,而且位置就在京城。所以苏安沅决定翻遍帝都、掘地三尺也要亲自找到剑灵。那司南状的物件无疑就是“轻羽”剑,被苏安沅施了幻术,看上去便如指南针无异。
白衣容颜如莲,却行色匆匆。
“啊喂……白痴吗?这个人真的是白痴吗?”舒夜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的会像自己想的那样,满世界的寻找,舒夜差点笑场。
待他寻到舒夜所在的民居的时候,走至胡同,舒夜从屋顶走至墙垣跳下,落地无声,在苏安沅面前站定,一脸的嫌恶:“这样……真的找得到吗?”
“呼……是你。”苏安沅看清楚了来人,先被吓了一跳,然后又松了一口气。在这个人面前,苏安沅一向懒得维持自己的谪仙形象,这小孩嘴毒、眼睛又尖,最喜欢揭穿自己,以让自己难堪为乐趣。所以,当下,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舒夜!你有这个闲工夫问我,还不如和我一起找。”
“就你这笨办法?”舒夜耸肩摊手,很不屑的样子。
“那你有什么主意?”苏安沅知道舒夜一向有主意,倒也乐得向他请教。
那边舒夜倒没有摆谱,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作弄他为乐,直言道:“剑灵是灵,不可能凭空存在。”
“你的意思是说……”苏安沅眼神一凛,他也是聪明人,马上明白过来。
“是这样没错,现在要做的是,彻查近几日的奇闻怪事,尤其是哪家的死人起而复生了,又或则其他……”舒夜难道说那么多话,于公事上而言,他是一个不错的搭档。
他知道苏安沅已经明白,就不再多言。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安沅赞道,大喜之下,没有再用幻术掩盖“轻羽”的表象。“我这就去彻查!”他大笑着迈着大步离开,走出胡同。
舒夜刚要提醒,胡同口,苏安沅便撞倒了一个女子,苏安沅说了声抱歉扶起了那个女孩子。
离得近,舒夜听到那女子似乎在问路,苏安沅急着去调查,便有几分不耐烦,指了指身后的舒夜:“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就问后面那个人,我有急事,先走了。”说完,一溜烟的不见了。他平时行动一贯讲究优雅,舒夜还从未见过苏安沅走那么快过。
太大意了,苏安沅……要是这个女子看到了“轻羽”剑呢,还是灭口算了。省的麻烦。
舒夜一步步地走个那个女子,脸上没有表情,他将玉箫在手中把玩了下,准备一记绝杀。而后者并不知道杀神的靠近,望着舒夜的方向微笑道:“劳驾,帮我捡一下拄拐吧。”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落着一根拄拐。
被苏安沅撞倒的女孩子居然是一个盲女!
舒夜继续警惕地走近,他背着阳光,面朝着那个盲女,那个盲女望着他的方面,是直视太阳的方向,然而,她的瞳孔居然连一丝变化也没有!那是一个真的盲人。
“好……”舒夜弯下腰,收了杀心,将玉箫插在背后腰带,捡起落在地上的拄拐,交给那个盲女。神情是颇为愉悦的:“你要去哪里,不认得路了么?”
“啊,多谢了呢。”盲女笑着感谢,她的容貌清丽,十四五岁年纪,是不多见的美人,只可惜是个盲人。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叫人感觉亲切:“我要去羽林卫的地方,我弟弟在那里,可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地方。”
羽林卫,明都警卫。
舒夜指了指方向,又想她看不见,便道:“往这条路,直走到底就是。”
那女子很是感谢,说了好几声谢谢才拄着拐慢慢地走了。
“若不是你真的是一个瞎子,若不是你真的没看到‘轻羽’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舒夜注视着盲女离开的方向,极低的这句话从他口中吐露。
作者有话要说:(1)译文:东家那位小姐,论身材,若增加一分则太高,减掉一分则太短;论其肤色,若涂上脂粉则嫌太白,施加朱红又嫌太赤,真是生得恰到好处。她那眉毛有如翠鸟之羽毛,肌肤像白雪一般莹洁,腰身纤细如裹上素帛,牙齿整齐有如一连串小贝,甜美地一笑,足可以使阳城和下蔡一带的人们为之迷惑和倾倒。
(2)出处 《诗经·郑风·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释义 既然已经见到了意中人,还有什么不快乐的呢?
在这里,款款只想理解成单纯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爱,不知道这种理解会不会有偏差。只想表达,女主很开心看到杨延晔。
另外,轻羽事关重大,要是让敌国知道,是非常严重的,所以,舒夜想灭口,他并不嗜杀的~~~嗷嗷嗷
☆、第六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还愿
省亲后第二日,林府女眷便向相国寺出发,一则是还愿,杨氏曾向佛祈下愿望,若小女安康必会报答,信佛之人最是虔诚,原先是为了皇妃省亲一事走不开身,一得了空闲,杨氏便携着小女亲自来到相国寺,二则是祈愿大女儿在宫中顺心平安,三则,也愿家府中一切顺心。
林老夫人自皇妃省亲,祖孙二人相见絮絮了一番话后,一向要强的林老夫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之后便一直心情郁郁,林夫人杨氏见此,便邀老夫人一道还愿去,也好散心。
林老夫人知道此事兹大,也不推辞。众女眷由看家护卫护着,便朝着城外的相国寺出发。
马车缓缓地驶着,并不颠簸,但是林若映还是不习惯,惨白着小脸,皱着眉。林夫人和老夫人坐在前面一车上,林若映同若晴、延昭坐在一车上,小杨氏却不曾来,说是身体不适,府中女眷走空,若有客至,无人接待,实在无礼,小杨氏便自荐留在府中。
那日碰到的小伙伴也不曾来。
林若映初来乍道,也不知道这一大家子的关系如何错综复杂,也不知道那小杨氏盘算些什么,不知她是真的病了还是如何。反正连母亲和老夫人都允许了,林若映也不想去多想。
林若映闭着眼睛假寐,心中闪过许多思绪。颈前佩戴者皇妃赠的那枚鲛珠,莹莹生辉,整个人温润如玉,却没有一丝血色。
“姐姐可是大好了?怎么气色不见好?”林若晴坐在一边,关切地问道。
林若映睁开眼睛,客气地笑了笑,中气不足,低低道了一声:“大好了……”眼见着闻言的林若晴松了一口气,忽觉这女孩子天真烂漫得紧,便道:“晴儿不用担心。”
“恩!姐姐没事就好……我们以后就可以一起玩耍。”林若晴见这小姐姐很好说话,便露出灿烂的笑容,嘟起嘴吧:“姐姐,你不知道,小昭他无聊得紧,也不爱和我一起玩。”说着还瞪了林延昭一眼。
“切……谁爱和你玩,你们女孩子最讨厌,动不动就哭。”林延昭一脸鄙视的样子。
“姐姐你看他!他平常就是这幅样子,一点也没有把我当姐姐。”林若晴不满道。
“你不就比我大那么片刻么,成天哭鼻子还好意思当姐姐吗?”林延昭快速反驳道,显见两人平时吵架惯了。
林若映前生是孤儿,见他们吵嘴也觉得是幸福,不由嘴角弯起,带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叫人心酸的微笑。
林延昭瞥见那一抹微笑,没有由来的心里一紧,转开了视线,看着车窗外。
林若晴不依不饶,拉着林若映的手:“姐姐……小昭他又欺负我。”她被林延昭说的更加不好意思,在林若映面前更不好发作,涨红着脸,气鼓鼓地嘟着嘴。
“映姐姐,你难得出府来,今日的天气不错,你看。”林延昭不愿同双生的姐姐再纠缠,挑起车窗的一角,指着道。刺目的阳光便照射进来。
林若映迟疑了一下。
“映姐姐,不碍事的,你躲在帘子后面看便是了,不会叫人看到你的。”林延昭想到了她的顾忌,名门淑媛的出行,必定是要一言一行都规规矩矩的。
这还是第一次远离那个高府深院,接近到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来,鲜活的生活第一次那么接近那么接近她。小贩和买客讨价还价的声音、“冰糖葫芦”吆喝的声音,时光流转的、恍然如梦的熙攘热闹的大明朝街头……原来,是这幅光景。
林延昭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挑起帘子的手都微微发酸,不由疑惑地回过头去看着:“映姐姐?”
他忍不住出声惊扰,那个女孩子端坐在那里,人群就在车外,只隔了一墙;自己的姐姐就坐在她身边,只是那一瞬间,他的眼里竟连自己的姐姐都没有工夫去看;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他们那么近,人群、阳光那么近,触手可得。
那个女孩子的脸隐在阳光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触及到阳光了,清晰地连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都可以看到,她离他那么近,可是林延昭觉得好疏离。那双深色的眸子里,欣喜、雀跃、还有太多他不了解的情绪,一一地浮现,最后归于平静,她终是垂下睫羽,阖起了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几近无声。
林延昭失神地放下来帘子。只有林若晴毫无察觉,嘟哝道:“都叫映姐姐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叫我姐姐呀?”
林延昭放在帘子的时候,整个车厢里又沉寂下来,光与影的流动停滞下来。
同样年幼的林延昭并不懂得自己当时为什么失神了,直到很多年以后,他孤身前往苍梧冰渊的时候,在苍茫的冰面上寻找那一朵无味、无色的可以医治姐姐的夕颜小花的时候,他恍然想起那个午后、那个车厢中的姐姐,是那样惊艳的美丽,是那样惊心的孤寂。
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无法忘记在触手可得的阳光面前,苍白美丽的姐姐伸回了手,端坐回座位上去……街市的喧嚣离她远去。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自己姐姐连她的一分都及不上?林延昭少年老成,却也想不到更多。
连林若映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去看。也许是知道这样平静安详的生活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所以,也不敢奢望。
车厢里的三个孩子没有再说话。
车马行进了一阵子,出了城,又西行片刻,便到了相国寺。
没有往日的热闹,透露着不寻常。若晴扶着林若映下车,她抬眼望着望向寺庙,香火旺盛,古木参天,积着厚厚的雪,寺中一僧侣扫着寺前积雪,见来客,不曾放下扫帚,单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等在寺外前来接待的小沙弥是方丈身边小徒弟。林老夫人问道:“小师傅,可是寺里来了什么要紧的人物?”
小沙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说不得。”
“说不得?难道是……”林老太太一皱眉,隐隐猜到了是谁,又转念一想,若是陛下亲临,这寺便会戒严,也不会允许她们进入礼佛。
“母亲,不多想了,咱们先进去吧……”林夫人扶着林老太太,道。
“说的也是。走吧……映儿,来,到祖母这边。”林老太太招呼林若映过去。
“施主这边请。”小沙弥做了一个引路的手势,自己便在前面带路。
众人拾级而上,跟着小沙弥往庙里走去。林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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