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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风月-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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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主回来了。”晚儿从厢间走出来,帮下解□上端庄华厚的外衣,一手递给屋内的小婢,回头对刚坐在镜前解发的陆芷清道,“今早陆先生派人来找过堡主。”

陆芷清解下一支玉钗,淡道:“没告诉他我这几天有事要忙吗?”

晚儿走过来替她用干巾擦了擦发梢,道:“是。但陆先生那边好几天没过去了,堡主现下还是去问个安的好。”

陆芷清冷笑一声:“他也不乐得见我,只怕我误了他的剑法罢了。”说着拢了拢头发,对镜呆看了片刻,淡道,“去就去吧,给我找件素色的衣服。”陆云柏不喜华服艳装,或许凛凛端庄的外表会给他高高在上的错觉,所以做为徒儿,每每去见陆云砶,陆芷清都是无妆素衣。

迈出厢槛,晚儿刚打好伞。却见院门勿勿进来个人。“张医师?”晚儿见他神色惶忧,轻声问,“出了什么岔子么?”

张忡抬头看了一眼陆芷清,站在门外细雨下颤声道:“是……是方座使她她……”

“她什么!又呕血了?!”陆芷清轻喝一声,道:“前几日不是叫你们去求南伽草,到底有没有去办!”自方小寂重伤回堡起,陆芷清便开始觉得这九华堡养的十几位医师全是庸医,看他们天天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那榻上的方小寂却无一点起色,三天一惊,两日一乍,整日一副惶然绝望的脸色,叫人看了不禁火从心起。

“就是这南伽草,入口不到半刻钟,她直说全身麻疼,全吐了出来,现下人又昏过去了,我亦不知如何会这样,只是三休菀如今乱做一团,堡主快去看看吧。”张忡一口气说完,低头屏息再无一响。

“你不知如何会这样?!你不知难道我知?我能怎么办?!”陆芷清怒极,下得两步石阶扬手打了张忡一面,骂道:“你们一群就这么无能!小寂若有什么差池,我先叫你死!”说着甩袖冒雨便往三休菀走,晚儿连忙追上替她撑伞,大步流星之下,伞面挡不住一点雨丝。

近得三休菀便听得里头传出来的叫嚷哭闹声,晚儿一皱眉,于前推门而入,远远见一堆医师婢女挤在厢口,那厢里传出倒桌破瓶的声音,好似有什么热闹一般,听得一女子道“你竟这样瞧我,我不活了!这样有什么意思……!”。陆芷清正皱眉,又听屋内有人大喊一声,一着杏黄衫衣的女婢从厢门口大叫着挤出来,乱衣乱发,一眼见到门口的晚儿眼睛一亮,连哭带爬着跑过来大声道:“晚儿姐姐快救我!大医师他要杀我!”晚儿扶着她,还未问怎么回事,却见周如举着铡药的细刀跑出来,面色通红,竟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只听他道:“不是你还是谁?不想活了?那我便成全了你!”。那侍婢见状大喊一声躲到晚儿身后,直叫:“快救我!快救我!”

周如已是六旬之老,如今眼喷怒光手拿铡刀,晚儿乍看之下心生惧意。“混帐!”眼见周如举刀要落,却听一声清喝,素衣简发的陆芷清推开愣在门边的晚儿,一个剑步上前抓住周如的手腕,一个反手竟将周如甩跌在地上。四周众人这才抬眼看到陆芷清,一个凛神,急忙都跪了,口里敬声道:“堡主。”

陆芷清此刻心里是十万分的怒火,看着一众医师女婢,恨不得挖个大坑尽数踢进去埋了才干净,她内里有气,狠话冒到嘴边却又觉得灰懒倦怠,咽了口闷气几步进房里去了。

方小寂躺在榻上,昏昏沉沉不见清醒,面色白如纸,黯如灰,比之前日又差了许多。陆芷清抬眼看着周如进房来,狠狠攥了拳头,努力平声静气问:“怎么回事,我前几日看她气色渐好的,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张忡说是因食了南伽草之故,你是不是用错药了?”

“堡主,方座使是气血不足肾水过甚,南伽草能去水气凌心,无洩气血,使气亟夺,我断不会用错药。堡主……”周如上前几步低头道:“是方座使的药汤里被人下了别的东西。”

陆芷清闻言一惊,抬头皱眉道:“什么意思?”

“方座使的药汤里被人下了蛊毒。此蛊属性极阴,与南伽草阳性相冲,才会导致方座使一时气血攻心。”周如拿过一旁案上的药碗,用手沾了沾碗底的药渣,黄白指尖便沾了几处青色的小点。周如将指尖递到陆芷清面前,道:“这青色的便是细蛊,如何来的,我是一概不知。”说完抬眼去看旁边的沐春,便是方才被他追着杀的小婢了,“熬药的是沐春,一手的汤药全从她手上过的,不是她下的,又是什么人?”

那名叫沐春的听完扑通一声便瘫跪在地上,哭道:“我真是冤枉!我与方座使无怨无仇的,我吃饱了没事要去害她?那药又不是只经我一人之手,我熬好了不还叫小水送到这,又是京儿喂下去的,这一路谁知又过了谁的手,怎么出了什么事要叫我这别菀的熬药的来背?”又道,“一定是周如你下错药了吧!我即是新来的,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真要我背这黑锅,我……我宁死也不会认的!”

陆芷清越听越怒,一个冷眼递过去,沐春才算噤了声,她扫了一眼一众婢女医师,除了沐春,其余的在九华堡不是三年也有五年,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皱了皱眉,不经意却瞥到躲在门角的水十方,想到沐春说的话,便问:“小水便是他么?”抬眼看沐春,“他不是这菀的人,你怎会让他送药?”

“是我让他来的。”身旁晚儿道,“这少年是小寂救回来的,平时很会粘她,听她病了,一定要过来照顾,我看他小小年纪一片真心切切,才让他过来给小寂送药。”陆芷清闻言不语,打量着水十方,眼底却是一片阴冷,方小寂初带他来堡时她未曾细细看过,只觉方小寂待他极好,看他惧生怕人又不会说话,所以也从未放在心上,只当收养了一个孤儿。如今突然出了这一事,让陆芷清不由心生疑窦。

“你过来。”陆芷清朝水十方招了招手,水十方怯怯看着她,却是退了一步。陆芷清一皱眉,起身便走过去,水十方见她过来,踌躇几步,竟一个掉头便往菀外跑了。陆芷清几步追上去,抓举起他的手腕,清喝道:“你跑什么!”水十方却不管她说什么,只一个劲地挣手,他仍旧不会说话,只在眼眸里折射出明显的恐惧和厌恶。陆芷清又何尝不是,心中不喜,手劲不禁使重了力。只听水十方嘴角轻咝一声,陆芷清只觉掌心温湿,一低头,便见有红色的血液正从指缝慢慢渗出来,撩手一看,竟见水十方的腕上有道崭新未愈的细刀口,被她一握之下迸了开来,陆芷清见其腕上血流不止,不禁问:“谁伤的你?”

未等水十方回答,突听屋内有人道:“方座使醒了!”水十方一听,连忙挣了陆芷清的手,一路挤开门口的医师跑了进去。近得床沿也不减势,瞧了一眼刚醒的方小寂,一个跃身竟爬上了方小寂的床,緎白的毯被,他连鞋也不脱。“小水你做什么,快下来。”晚儿看着要去拉他,水十方于里一个撩被,竟钻进了方小寂里侧的被窝里。

众人一时无语,方小寂却是不以为然,感觉被窝里的人用手抱着她的腰,不禁拍了拍他,却是问:“谁欺负你了么?”

“是我。”陆芷清语带笑意地走进来,之前的愠怒全然不见,只有一番浅笑晏晏。她坐于榻边,好似刚来一般向方小寂问好:“你身体好些了么?听人说今早的药好像有什么问题,害你呕了血。”

“没事。”方小寂轻摇了摇头道,半眯着眼迷糊道,“胃里有些恶心罢了,刚刚睡了一觉。”说完抬眼一扫,才发现床前围了不少人,一愣,道:“怎么都围着我?有什么事么……”话音刚落,突来一阵猛咳,沥肝吐胆,竟止都止不住,一个俯身,没来由得又是一大口血。周如拿过一旁的白巾,替她拭去嘴角的血渍,陆芷清帮她拍着背,脸色苍白着极是难看,众人一旁静默,都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小姐……”方小寂刚躺好,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听人说你今天去止剑宫了是不是?你见到叶还君了没有?他好吗?”

“见到了见到了。”陆芷清嘴角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笑道,“他很好,比你好多了。等你好了,你去见他。”

方小寂闭眼摇了摇头,只道:“那你可记得替我说声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没回去找他,他不会不原谅我吧……”

“等你好了,去向他赔罪就是,他要再敢怪罪你,我替你打他!”陆芷清笑道。方小寂闭着眼睛笑了笑,喃喃道:“那他一定还是在生我的气了……我生病了,他会来看我吗?”

陆芷清握着她的手,浅笑不变,道:“我看他还在生你的气,不会来的。”话音刚落,门口突进来一劲装侍卫,近得陆芷清的耳旁低声道:“天下庄掌法来见。”陆芷清一皱眉,只听方小寂道:“小姐有事,去忙吧……”

陆芷清一笑起身,道:“那我过会儿再来看你。”一转身刚走两步,突听方小寂又唤她,忙回身走近轻问:“什么事?”方小寂弯弯嘴角,苍白着脸道:“小姐,以后我睡着的时候,替我好好照顾水十方,不要叫人欺侮他好不好……”

陆芷清微愣了一下,笑道:“好,我答应你。”说着拍了拍方小寂的肩,道,“我看你又开始乱想什么了,你呀,只管好好休息就是了。”起身一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了,又回头给周如使了眼色,直走到菀外,才道:“她的病不容再有差池!回头告诉那一帮医师,别一副生死不关已的心态,若救不得她生,我便叫他们一个个都陪她死!”

转头看了一眼晚儿,轻斥道:“看你平时机灵的,却把水十方往三休菀送,别人见是你送来的,还不是信任有加?却不知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压了压火气,冷道:“这下蛊之事等秋后算帐也不迟。回头你去吩咐,别在小寂跟前提起此事,若被小寂知道了一二,我便唯你是问!”走了几步,顿了,又道:“将那沐春调离三休菀,她要敢再近此菀一步便撵她出去。还有,那水十方来历不明,一举一动都给我好好盯牢,方座使吃喝的药汤,一根手指都别让他碰着,便是他眼睛瞥到一点,都要给我倒了重新熬!”

95

孤雨 。。。

晚儿微低着头,对陆芷清的怒斥声声应是,撑着伞,听那雨滴在伞面上嗒嗒脆响。自陆云海死后,陆芷清的脾气收敛沉稳不少,平日已鲜有能让其皱眉的境况,不想一遇上方小寂的事,总是容易怒言沉眉。晚儿抬头瞧陆芷清,看她一眼轻愁满脸倦色,想她今日一早去了止剑宫到现在都未歇息过,心中不免有有些心疼,开口安慰道:“堡主放心吧,方座使吉人天相,这一场伤病很快就会熬过去的。”说完垂目下去,竟生出底气不足的感觉。

陆芷清未回她的话,只转头问一旁的传话人:“你说天下庄掌法来见,人在客房了么?”

“人还在在堡门口。”那传话人拱手道,“他不愿入堡,说是只要堡主一句话,问完就走的。”晚儿闻言插话问道:“堡主会客,要先换衣么?”陆芷清一身素装本是欲向陆云柏问安的,中途在三休菀一来一回已湿了大半裙襟,如此见客不免有些不妥。

“不必了。”陆芷清一挥手便往堡口方向走。一路细雨斜飞,扑衣沾裳,行到堡口大门时已是半身湿透。那堡门门口驻着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一身雨尘,周身湿透,显是冒雨而来,黝黑的脸色被雨水淋得有些发白,显是等了有些时候。只是一眼看去面色从容,似全没将这风雨放在眼里。

堡门门墙极宽,拱形墙面凌空遮出丈许避雨处。晚儿将伞缓缓收了,陆芷清走近几步,立于宽阔沉阴的大门口,抬眼朗声道:“晚辈九华堡堡主。”

那两人闻言一挺背,其中一人打马上来,拱手沉声道:“堡主不必拘礼。在下天下庄掌法,特来问前几日相淡之事,堡主考虑得如何了。”

“联手围灭止剑宫之事,恕晚辈不能答应。”陆芷清道,“这事今日我已遣人至天下庄,算算时辰也应到了,楼庄主本不必特地派人来问。”那两人闻言相视一眼,却道:“堡主不要那钟离九针了?只要堡主答应,九针必送至九华堡前,天下庄主,一诺千金。堡主不应拒绝才是。”

陆芷清闻言微笑,只道:“此事九华堡自有计较,恐怕不能如庄主之愿了。两位掌法一路辛苦,进堡一歇倒是可以。”她说着一手拿过靠墙的纸伞,却是转身要回堡的意思了。

“堡主且慢!”那人见她欲走,又道,“天下庄还有一事要过问堡主的意思。”

陆芷清侧脸回头,淡道:“还有何事?”

“天下庄日前有一饲人半路被人夺去,据一赤门代门主所说,正是贵堡方座使所为。”那人言词恳切,诚意十足,“‘柳色青’是天下庄之物,愿堡主能将那饲人送还。”

陆芷清回头道:“我堡内并无什么‘柳色青’,我也不知你所指何物。”

“是一个少年,半人多高,颈有青纹。”那人脸色沉肃,声调不变,似已十分认定那东西就在九华堡。陆芷清一闻其言,立即便想到方小寂带回来的水十方了,脑中几个来转,心中便已恍然。低头一笑,转身却道:“那‘柳色青’是我堡之人得到,现下就应算是九华堡之物。天下庄开口,我九华堡就应双手奉上么?”凤目微眯,又笑道,“天下庄瑰宝秘藏之多江湖闻名,一物换一物倒可考虑。”

这岂不是先行抢劫又持物敲诈?马上男子相视一眼,心中哭笑不得,可这江湖又哪是说理的地方?几分思量,试问:“堡主欲换何物?”

“江湖失落多年的《上剑遗本》,听说天下庄收藏了下半卷。”陆芷清抬伞,一双凤眼在朦朦细雨中清清濯濯。

“堡主说笑,那东西岂是易与之物。”其中一人闻言道,“何况只有下半卷,徒为秘藏,也没有什么真正用处。”陆芷清闻言不语,三人沉默半晌,突听马上另一男子道:“可以。”陆芷清心中微惊,又听他道:“先将柳色青交还,《上剑遗本》下半卷明日一早便送至九华。”

不想陆芷清闻言却忍不住低头轻笑起来,道:“我与二位开玩笑呢。柳色青已属九华堡所有,我亦答应了一人要好好照顾那名少年。你拿什么我也不会换的。”这一句出尔反尔叫那两人的脸色变了变,陆芷清抬眼去看两人神色,问:“还有别的事么?”

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撕破脸,为首一人一抖缰绳,言语冷切道:“话已送到,自无他事。此番谈话我二人会传回天下庄,堡主好自为之即可。”掉转马头,几声长嘶,两匹高马便踏雨而去。陆芷清瞧那两人背影,心道天下庄的人与楼重倒是很像,不擅言词却也不拐弯抹弯,不客气也不拘礼。

陆芷清转身回走,心中来去思量,晚儿打伞跟上,问:“堡主是要回菀还是去陆先生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见陆芷清半身湿透,劝道,“我看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再去陆先生那处问好吧。”

陆芷清回神道:“早去早完事,何必拖到明天。”正说着一阵风携雨吹身而过,陆芷清只觉身上一阵发冷,一手拿过纸伞,道:“我自己一人去便可,你先回菀,叫人替我烧水,我回来要洗身子,湿了半天,难受得很。”晚儿应了一声,一路冒雨跑至侧廊,沿廊回菀去了。

陆芷清到得陆云柏处,做了礼问了好,言词几句,如常地话不投机。陆芷清心不在焉地坐于雕花红椅中,嘴里时不时地回着话,一双眼睛却是望着门外,瞧着一片佛焰花愣愣地无趣。陆云柏躺于长椅中,问她独日剑法练得如何了。“我三天前不是与你说过我练到第七层么?你不必问得这么勤。钟离九针没有到手,上次练功走火的伤都还没好,带、冲两脉依然淤滞。”陆芷清转眼看他,懒懒道,“伤没好,这几个月怕都不会有什么长进。”陆云柏冷哼一声,道:“真是因伤没有长进么?怕是你无能的借口罢了。”

陆芷清闻言不回话,这种讽刺她听得多了,早已没有回嘴的兴致,只是心中仍不免一遍遍生寒。“九华堡随便找个人,都比你有天赋。就今日我遇见的一个小侍卫,看着都比你的悟性要高……”陆云柏未说完,陆芷清却撩衣起身,只见她容色不变,径直走至门边,撑开纸伞便迈步离开了厢菀。

一路快步,远远出了菀门,孤身立于越清池的雕廊之上,陆芷清缓缓收了伞,呆站了片刻,四下清静无人,廊外细雨朦胧,看着看着,不由觉得伤心悲怆,身体越发觉得凉冷,心中酸痛,又觉疲累不已,软软于栏栅上坐了,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风犹冷,雨声淡漠如常,无人安慰。记得幼时众星拱月,一哭一笑都有人心疼欢喜,如今旁无一人,悲喜自尝,不过一年有余,竟也十分习惯。风吹一阵,臂上汗毛倒竖,冷得要死,陆芷清抹了抹脸,清了清嗓子欲起身来,她侧低着腰去捡地上的纸伞,眼光一转,却见长廊几丈之外竟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那人站在柱边,呆呆盯着自己看。陆芷清急忙转过脸去提袖揩了揩眼睛,回过头来皱眉喝道:“你是谁手下的人,这么不知事?!”

那人听他一声清喝,倒大方迈步走了过来,陆芷清才看清这人模样,却是十分面生,以前也没有在堡里见过。他手臂上缠着白色绷布,走路一瘸一瘸地,好似受了什么重伤,看上去倒是滑稽。陆芷清心中取笑,脸上却是十分肃色,皱着眉看他慢慢走近,以为他会敬一声“堡主”,聪明地话应该装做什么事也未发生似地走掉。

不想那侍卫及到近前竟不施礼,还正眼打量了她一番。须臾低头一笑,面对着陆芷清伸手在怀里乱掏一番,也不知怎地就掏出一块女人用的巾帕,一手递到她面前,道:“来,姑娘,擦擦。”

陆芷清愣愣看着递到眼前的帕巾,回过神来一手甩开,立身清喝道:“无礼!”她这一挥手不轻,不自觉带了几分气劲,那侍卫一个甩身,左手伤臂砰地撞到廊柱上,立里“哎呀呀……”地轻叫起来,他一个站直,笑道:“好凶的姑娘!我看你一人在这偷哭,半身凉薄,发湿鬓乱,亏我怜香惜玉!”

“你!”陆芷清被他一番略显轻薄之话噎得面色透红,怒道,“你小子是新来的?叫什么!”那侍卫看她发怒,忙退开几步看着她,眼中笑意浅浅,颇为放松不羁,好在相貌端正,乍看上去并不让人生厌。“我确是刚来的,望江楼着火之时被梁柱砸到,结果被你们九华堡的人误抬了回来。”他笑,“我叫封竞,是止剑宫的人。姑娘你叫什么名?”

陆芷清一愣,未答他的话,见他弯腰去拾地上的帕巾,眼光不经意扫到帕角的“沾衣”两字,质问道:“这是剑侍杨沾衣的帕子,怎会在你这登徒子手里,可是偷来的?”

“登徒子?姑娘你这可是胡乱判断人。我封竞并非你所想之人哪。”他连忙解释道,“这也说来话长,当日那截断梁本是要砸到杨沾衣身上的,若不是我怜香惜玉,这身伤可就长在杨姑娘身上了。她心存感激塞块帕子给我,怎就变成我的不是了?”

这人看来确实不是九华堡的人,陆芷清想,若是,哪会蠢到边堡主也不认识,也罢,不识得最好,她吁了口气,淡道:“你即是止剑宫之人,便尽快回止剑宫去吧。”说罢起伞出廊欲走。

“可我这样子如何回得去呢?”他追上几步,想去拉陆芷清的手,想起陆芷清肃严的模样又不敢了,眼见她一身气质姿容高贵不俗,即使身着素衣简服,也认定这人在九华堡应是个人物,便急道,“替我向你们那位据说“一直很忙”的九华堡主说几句,让他派人将我送回去,或是差人送信至止剑宫,说我没死也好阿。止剑宫的大祠堂里,怕早立了我的牌位了!”

刚走出几步的陆芷清背身一声轻笑,却是也没回头。封竞看着她持伞走远,愣看了几分,突得想起什么似地喊道:“姑娘!”陆芷清闻言侧了头,淡道:“什么事?”

封竞本想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呢。一时眼中看她长身持伞,亭亭玉立,雨中半边侧脸如晚日淡色的牡丹,长眉英气,凤眸冷睇,说不出的沧凉出尘的模样,这竟与他之前见过的种种女子全不是一个感觉,封竞蓦然出神,一时忘了要说什么,胡乱道:“呃……你的伞挺好看的。”

陆芷清莫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看伞面,三十六骨描竹黄伞,怎么也瞧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她心中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封竞转身走了。

96

险棋 。。。

七月梅雨,连日阴沉,已近一月之长。重阴温湿的天候最为花一色不喜,偏得这一年的梅雨季是出奇的漫长。

百骸发寒,赤红华服掩不住骨子里通出来的霜冷之气。花一色于书房皱眉持卷,心思早已不在页面之上,她一手轻放卷册,张开双手,看着那死白无血色的十指,比之前几日又苍冷许多,就似要长出霉霜来似的。

纪焉跨门而入,花一色抬头瞧见了他一眼,问:“可有觉得阴冷难耐?”纪焉见她面色犀白阴寒,低头道:“属下去拿盆炭火进来,许会好受些。”

透红的银骨炭升暖无烟,在贮盆中红灿彤彤,仿如十月熟透的石榴。花一色侧首看着,馨红的粉色映在她的脸上,的确让她在面皮上感到了温度,却始终暖不到血里肉里。纪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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