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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风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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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无血疑道:“难道你约了不止我一人?”

那人沉默未见有答,陈无血浑浊的眼珠子向他瞟了瞟,立在了一边。

此后一刻之间,庙门断断续续连开六次。

乖乖,这人莫不是将江湖上一半的杀手集团的信使都约了来?连扣瞧着底下一字排开的七个人,心中惊叹。七人之中她认识四个,都是现今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集团的信使,做的都是替自家收谈杀人买卖的活计,这雇主到底是何方富贵神仙,约得动这一大票的人?

“人到齐了。”说话的是那雇主的灰衣男侍,声音平朗利索,“废话不多说,五千两黄金,两笔买卖,第一笔一百两黄金买七人的性命。第二笔便是用剩下的四千九百两黄金,买一个人的性命。”'网罗电子书:。WRbook。'

好大的手笔。

七人一时竟无人应声:四千九百两黄金,买一个人的性命,江湖上值这个价的人命五根手指数得过来。这一笔买卖着实诱人,却一定不好做。

陈无血呵呵了两声。

那书生模样的雇主侧过身来:“陈左使有何指教?”他相询之间还轻低了一下头,好似在对陈无血这位老江湖表一份晚辈该有的敬重。

“指教不敢。”陈无血道,“只是敢问公子,你同时约来七人是何用意?听公子之意,其中一人的性命十分难取,难不成你想让我们七家合作?”

“若真是如此,你未免也太不懂江湖规矩了。一家的杀手做一家的买卖,收一家的钱,从不与另家合作。”

“陈左使多虑了。”那书生开口道:“一笔生意自然只与一家做,我只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你们当中有何人敢接这一笔生意。”

“笑话。”

雪青衣衫人笑意更浓:“极好极好。江北武林之首九华堡,大堡主陆云海的首级,你们谁愿帮我取?”

月光灼灼,无人相应。

江湖大小帮派,高低门堡,不至一千亦有八百,路上名流剑客,仇人怨者的性命更是不计其数。对这些站着的人来说,杀一人,就如取山之石,舀江之水般轻易无声,不值一提。

可这次不一样,这人要取的是巅峰悬崖的一颗石,风口浪尖的一瓢水。

太难。

雪青书生低头悠闲地瞧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很白,月光下如渡霜雪,修长,漂亮。

他叹了一口气,不无遗憾道:“无人接。”

连扣屏息,窗外刀光冽冽,她顷刻间预晓了底下七人的命运。

雪青书生突然垂下了手,清声道:“那么你呢?”说话间竟抬了头,如早知她的存在般理所当然地朝连扣望了过去!

不仅连扣、底下的七名信使,就是连那位灰衣侍从也惊了。

连扣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她一直以自己的无息心法为傲,且她的身形全在角落暗处,怎么可能会被这书生识破看穿?!

便是这一惊之隙,灰衣侍者抢先动了,一剑铮鸣,寒光折散,弯刀飞旋而来,撕光厉空,刀音如鬼叫。

连扣凌空一个翻身,只听“啪”地一声折梁巨响,四周飞木走屑,脚下腰身粗横梁的已被弯刀硬生生割撞成两断。连扣忙使一招“千金踏”,被逼着落立在那公子的前面。

身后“邦啷”一声巨响,横梁整个碎塌了。

灰色侍者拱手向那公子请罪:公子恕罪。属下愚蠢,竟未先觉梁上有人。

19

毒花最美 。。。

不可否认,连扣看到叶还君那张脸的瞬时片刻,一如平常少女般失了神。

不过,也只是瞬时片刻而已。

连扣知道这种失神的表情,会出现在任何一个第一眼看到她的男人脸上。而方才,自己竟然对这书生模样的贵公子也露出了这种表情。她顿时为自己感到羞耻、厌恶。

“公子的功夫造诣当真了得。”连扣习惯性地假笑,她微抬下巴,轻而易举露出那种清澈柔媚的眼神————她一贯拿来对付男人的神态,“公子的这桩生意,一赤门风信使连扣,替一赤门接下了。”

庙外埋伏的箭尖刀光要饮血,她不得不接。

叶还君不语,他盯着眼前这个女人,也失了神。

混搅着三分痴三分愕,轻许笑容,轻许叹息。

可惜这些连扣全瞧不见,她看着叶还君眼神,只知道又一个男人恋上了她的美貌。

她想: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

她几乎是用嘲讽的语气问 :“公子,你盯着的我脸看什么?”她先抽了身,所以有资格嘲讽。

叶还君的眼睑轻合,再开,却是一片温柔清明,他笑:“这生意原就非一赤门不可胜任。二百定金明日会送至府上。”他转脸看了看站在连扣身后七人,对她道:“那,你先将第一笔生意做了吧。”

连扣对着叶还君勾笑,身后那七人未得其意,就觉寒光一晃,剑势杀气铺天盖地而来,正后的三人未及惨叫已被这横扫的一剑击得飞身出去,“啪啪”撞在柱门上没了动息。陈无血身子机敏,跳开三丈险避了剑气,他明白过来立时骂道:“王八羔子!老子买了四十年的命,不想今天要被人买!”他尖着嗓子忽地对连扣发出冷笑,簌然从袖中抖出一柄短把镔铁斧; “小免嵬子自不量力,不要怪老陈我心狠!”

其余三个也各自亮了兵刃。(奇*书*网。整*理*提*供)

他们都是老江湖了,对这种被算计的事没有激愤,因为这种情绪只会是多余:常在河边走,迟早要湿鞋。

心里看得透所以临危不惧,何况对方看上去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

四个对一个。 “兵兵啪啪” 半柱香里就连拆了近百招,庙墙刀光闪映如月光折漏,火光溅射倒如元宵的烟花般热闹。

竟成平手。

陈无血感叹:江湖水真是后浪推前浪。他余光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那公子身旁的灰色侍者,心想这人若也参战,他们四人可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了。他突然大喝一声,从战局中抽身出来,胡诌道:“老子想起来丑时还有约,先走一步!”

他这一走原本还有点胜算的合围之势立即破了个大口,对面的梅成冲一个恍神,立时被连扣的长剑刺了个对穿。另两人见势不妙也转身欲走,掠到庙门口踢飞了那残木门跟着陈无血往外冲。

陈无血第一个冲出庙门,他回头看连扣,却不见她追将出来,他正心疑,忽闻周遭一阵紧密的飞矢之声,未及反应,接听身上“夺夺”一片响!

声止,紧接一分死静。陈无血惊愕地低头,数十支铁脊箭赫然在身!砰砰两身,他身后的两人相继中箭倒地,陈无血瞪大着眼也仰栽了下去,口涌黑血,全身抽搐不止。

叶还君施然走了过来。他低头看满脸狰狞的陈无血,面上依旧是冰冷的温柔颜色,清目一眨,长睫随之一扇:“你东厂原是最有潜力接这笔生意的人,可惜你不接。我要保证从庙里走出去的只有接单的人。”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地横尸,无奈道:“东厂陈无血,无归门梅成冲,千刀堂甘子戴,还有里面那些躺着的人,哪一个都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杀手信使。”他轻叹一口气道,“这些人我一个也惹不起,没办法,只能将你们都灭口。”

陈无血满是污血的手举僵如枯木,黑血堵着他的喉道以致发字不清:“我投胎……不成人……也要变成砒霜,等你来……吃死……!”他脸部涨血,咬着一个死字断了气。

叶还君轻笑一声道:“荣幸之至。”

连扣倚门打量叶还君,雪青长衣汲汲坠地,束腰广袖单衣襦衫,盘龙黑玉,及腰长发,世间如此这般美若天神,恶如罗刹之人还找得出第二个么?她兀自一笑,道:“其实公子多虑了,干这一行的口风都很紧,你放了他们,其实也无妨。”

“口风很紧?”叶还君笑,“九成把握与十成毕竟不一样,能成十就决不屈九,哪怕再花十倍苦心。”他向连扣走来,衣摆搅动月光,眉眼如画带浅笑,神色从容如春日踏青,他递给连扣一纸信封,如递一枝桃花:“这里写着暗杀陆云海的具体事宜,一过便知。”

连扣接过信封纳入袖中。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叶还君突然道,“姑娘,我一直想问,我们见过么?”

连扣笑:“没有。”

“你一直姓连?”

连扣抬头,眉一皱,却不再答。为了搭讪无话找话的男人她见得多了,从没人张口会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这未免关心得过多了吧!她习惯性地勾笑:“公子,今晚明月妩媚,你多赏赏,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得已要别过了。”

驱客么?叶还君低头一笑,眉梢登时飞起万种风情温柔,笑出于心,完全不似之前的机械冰冷,连扣看着,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不想他带笑转身,踏步走了。

“你看明月多妩媚,料明月,看你亦如是。”风中飘来一句,犹有一分笑。

月瘦如刀。

叶还君趁着夜色回了堡,他没回上景楼又往陆云千的上风楼去了。

楼外院墙站着两个侍卫,更深夜静以致睡眼朦胧,叶还君行到近前了竟还不知有人。叶还君身后的贴身灰衣卫赵龄皱了眉,上得前来,不耐地在一人胸口拍了拍,那人轻啊一声睁了眼,却是从梦中惊醒般,他一转眼看到了叶还君,忙结巴道:“公……公子……”

赵龄轻声骂道:“公什么,快开门!”

“是是!”那侍卫忙躬身将门开了,心中不禁自恼忐忑。

有一次他也是这般值守时贪睡了一会儿,被半夜造访的大护法江东来撞到,硬生生大半夜被拖去起生宛的前门打了五十板子,打完顺手就丢给了起生宛,大医师狠狠在他屁股上涂了一层接骨金粟兰的药泥,边涂边怪他的惨叫搅了他的好梦。这次叶还君半夜造访,他又睡了还不曾行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真怕叶还君一气到二堡主面前说他这别宛门卫的不是,这可就不是多少板子的问题了。他开了门,忍不住偷眼去瞄叶还君的脸色,却见他面如清霜,却是无风无波,门卫的视线偷递过来,他清目一转,竟送了一丝淡笑:“张守卫辛苦。”

张守卫立时一股激血上涌,感动到恨不得扑到他脚下哭泣,他守了这门三四年,有谁知道过他姓张,有谁说过他辛苦阿!他伸直手做了请字,几乎要到泪眼婆挲的地步:“更深露重,公子请进去罢,二堡主等您多时了!”他低着头年看叶还君坠地衣摆浮动而过,心中又是敬慕又是感叹:这天上地下再无人比这叶公子担得起君子如玉四字了!

20

逆风 。。。

上风楼前两侧红楠粗木架托着四只仿鼎铁锅,里面炭火灼红耀人,银绯色星子腾升飘荡。

张玉正站在门口,他远远见着叶还君,脸上习惯性地做了笑。

“怎么才来,可让二堡主好等。” 他是陆云千的近侍,在九华堡一干奴才中也算得上有头有脸,他平时与主子说话堆着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谦卑,可叶还君相貌温文,是出了名的好脾性,他仗着这几年陆云千在堡中的扶云之势趾高气扬,心道这公子最后还不是也一样要倚他主子陆云千的一条贵枝,如此想来不禁对叶还君也生出了随意之心,他眼睛平视着叶还君,心里不敬声语不敬神态更是不可能敬,以致脸上的笑让人一眼便看出敷衍。

叶还君未答张玉的话,他目不斜视地踏进上风楼,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

张玉立收了辛苦做出来的笑脸心里轻哼了一声,他瞧着叶还君进了楼,转头盯上了那个永远距叶还君三步之距的赵龄,长臂一伸,带起一阵劲风堪堪拦在楼门前,双眼朝天悠悠道:“你不能进。”

赵龄抬手正欲推甩,却听叶还君边走边道:“赵龄你在外面等。”说完身影浙远往里间去了。

张玉瞧了一眼赵龄半途而住的推擒招式,讶然又不屑道:“呵,开云手?怎么,叶公子不发话你这小小随侍还准备硬闯?”

赵龄退至一边,他双手叉在胸前轻倚在红柱边上,眼睛看着楼里却是理也不理张玉。

一股阴郁怒火从张玉的心中噌噌窜到了脑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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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十几支罩绢错金灯悠悠燃着,红通透亮。一旁案几上的榧木棋盘黑白错落,陆云千手摩挲着一枚白棋,嘴角一勾:“来了?”他抬头道:“张玉这小子棋艺总不见长进,你不来我连找个可陪我下棋的人都没有。”

叶还君走上前去撩衣而坐,他看了一眼棋盘,笑道:“二堡主棋艺罕逢敌手,岂是随便一人就可做对手的?”

陆云千哈哈一笑道:“照还君的说法,我以后岂不只能自己与自己下了?”

叶还君笑:“左手白棋右手黑棋,这般黑白尽在手,不也痛快?”

陆云千摇摇头:“我说不过你。“他将白子推到叶还君面前道,”你陪我下完这局。“他执起黑子落了一记,盯着棋盘问:“事情办得如何?”

叶还君落下一子:“接手的是一赤门。”温言慵懒,轻淡如同在谈飞柳闲花

陆云千轻嗯一声,半晌道:“我以为你会找东厂的杀手,他们这一行干得比一赤门出色。”

“可惜陈无血不敢接。”

陆云千不再接话,悠悠又下了三个子,才道:“这事是你办的我自然相信你,不管是专业杀手还是三流剑客,只要最后能成事就行。”他抬头看了一眼叶还君,道,“半月之后,他会去南山听禅拜寺,南山寺的主持和尚是他多年的老友,每年十一月十五他会去拜会。十几年了一直未断过。”

叶还君执着黑子微微皱眉:“他已病得这般厉害……还会去?”他眼看着棋盘,言语痛惜关切,却不知是对这难解的死局还是对陆云海。

“会。我太了解他了;因为南山寺的后山有一个他这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人……这个你不用知道,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陆云千说到这里住了口,转回了话题道,“到时候别忘了堡主身上的黑玉令,那可是我们九华堡的信物。真要到办事的时候,一半的人都是只认令不认人。”

“南山拜寺哪些人会去?”叶还君问。

“他喜轻车简出,不会带太多人,东来会去,不过他是我们的人自然不是问题。问题是芷清,她是什么事都要凑个热闹的,还有方小寂,清芷去的话她一定要跟的。”

叶还君突然愣了愣。

陆云千偷瞧了他一眼,落下一子,叹口气不无烦难道:“清芷是我一手看着长大的,这实在是难办。”

叶还君忽然轻笑:“真是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又要留活口,又要人不知,岂不是成心为难一赤门的人么?你说是不是,二堡主?”

陆云千又是叹气,脸上那副难以抉择的表情让叶还君想起台上做戏的白脸。

“那也只能这样了,一切按还君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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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羔子!“张玉在心里狠骂了一句,啐了一口,他见赵龄那副面上无波,目中无人的模样,更是油浇火上,怒气直冲。“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他厉目挑衅,言语轻蔑,“你家主子比得二堡主还低一个辈分,你姓赵的在我面前清高个什么?!” 他轻哼一声,转而笑道:“也对,身上没什么真本事,还是乖乖蹲着不出气的好,免得到时候出手丢人。我说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本事,恐怕这也是你家主子教你的吧。”他越说越来劲了,头朝赵龄伸着满脸挑衅,“你家公子怎么教你的,来说说呗……说说……”

赵龄这才斜瞟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公子教我:宁和明人打一架,不和疯狗说句话。”他转过头来裂嘴一笑,“免得到时惹来一身骚,影响吃饭的胃口。”

张玉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双目通红显是被激怒了,一个剑步上前,握拳挥手便要往赵龄脸上劈。这诺大一个九华堡从来没有奴才敢对他这么无理,偏偏除了上景楼的奴才!

这叶还君也不知是哪来的本事,七八年间,上景楼二十八个奴才让他换了个遍,全是他断断续续在冰天雪地的大街小巷里捡回来孤童乞儿,七八年一过,这些人得了一身武艺个个对叶还君忠心不二,叶还君若是指着一个火坑说跳,估计这些人三下就能把坑给填平了。张玉瞧着赵龄愤愤不平:全堡的人都瞎了眼说他慈悲心善,其实这跟培养爪牙有什么区别?!眼前的赵龄就是一活生生的例子阿!

张玉劈掌扫腿愤愤出了几招,赵龄左突右闪轻易躲过了,他不过也是叶还君的近侍,武功比之张玉却不知高出了几层,身形轻闪之间,脸带轻笑一派轻松自如。这笑张玉瞧在眼里就如火中泼了油,满头激烟烈火直把他要气得晕了!

“你这一上景楼的小免嵬子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地盘就敢撒野!”

赵龄侧脸躲过一拳,很无奈。

张玉忽然停手,十几招都打不中,的确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好在他脸皮够厚也没觉得丢人,他弹了一下衣摆,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小子现在这番与我作对,总有你吃苦果的时候。你别忘了,上景楼都是九华堡的,你是上景楼的奴才就逃不掉姓陆的命,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要为哪个主子效命。”

赵龄敛了笑,却依旧从容:“我不管什么九华堡上景楼,我只知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便姓叶。”

张玉瞧着赵龄便是连气也没了,他心中安慰自己不与他一般见识,口中却骂骂咧咧将赵龄祖宗十八代数了个遍,他往回走了几步便见叶还君出了楼门。叶还君见抬眼见他脸面通红混身弩着一股劲,不禁软声问道:“张近侍这是怎么了,谁惹得你这般满身煞气?”

张玉也不忌讳,瞪了一眼赵龄道:“是赵龄好本事!”

叶还君看着赵龄道:“你怎的惹怒了张近侍,也太不知好歹。”他眉眼浅笑,温语清平,张玉一旁看着简直要受不住了:这哪有半点训斥人的样子阿?!

叶还君又说了句回去好好教训之类的话便带赵龄离开了,张玉一股无名火喷不出又咽不下,他回了楼将赵龄在外头的种种不敬之言无礼之行添油加醋地说了个唾沫横飞。陆云千听着也不言语,只在最后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怎如此沉不了气?再啰嗦就给我掌嘴。”

21

心动 。。。

时近初冬,上景楼门前几颗白梅早已努出了星星梅苞。

这几日早上愈发地冷了,叶还君却起得愈发地早,倒不是如何勤勉,而是浑身隐痛让他无法入睡。

叶还君这几日常常想起十年前他与徐寿的一段对话:

“有些万像决的事我要告诉你。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你母亲用鞭子打了你一个晚上的事?你可知道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吗?”

“因为我偷背了万象决,还背着她偷练……。”

“你知道你母亲为何不肯让你练万象决?它是一门害人害已的功夫。你公公苏万洲当年就是因为练了它才称霸了江湖,可后来怎样呢,才三十三岁,就死了。”

“那我母亲还练?”

“你母亲只练到了第四层而已。”

叶还君苦笑,他已练到第七层,但却不知道他最终能练到第几层,他的身体似乎难以承受,但就此放弃却是绝无可能,他把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押在万象决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哪里有退路?

叶还君皱着眉,浑浑噩噩从睡意中睁开眼来,不知何时周身已附了一层冷汗,那丝丝地疼痛又如期而至,一分紧似一分。叶还君微虚着眼,他的卧室极大,却不喜在屋里留人,这般醒来只有一室空洞黑暗,屋里两个暖炉烘得一屋余温袅袅,却烘不走他一身冰凉。他绻起身子紧闭着眼,只等这疼痛过去可以再睡一会儿,他已多日不曾好好睡过一觉了。这般撑了一个多时辰,疼痛未减多少,睡意却早已磨尽了。他如往常般干脆起了身,随意披了件袍缎坐在案桌前看起书来。

秋横波清早来侍候他更衣,轻推了门却见叶还君正支手睡在里侧的书桌上,晨辉通过窗纸铺了满身光晕,他却无知无觉。秋横波对身后几个端水执巾的人摆了摆手,只道:“候着吧。”她轻退出去时瞧了一眼叶还君,见他面色苍白如纸,与前几日比起来更差了几分,心中不禁担忧。

秋横波自十岁时被叶还君捡回来至今已是六年光景,这个女子话不多,却是难得的体贴,心思比一般女儿家细上几倍不止,她在叶还君身边这许多年,一直都知道他的公子活得很累,即便他锦衣玉食,即便他温润如玉,浅笑如风。

远处大院门一开一合,走进一个人来,是上风楼的江玉儿,她手里端着一青花瓷碗,慢慢朝这边过来。那身影一入眼,秋横波的美目便不自觉泛出冷恶之意来。她快步迎上前去,双手一伸道:“给我吧。”

那江玉儿腰肢一闪,笑道:“秋姐姐,不用客气。玉儿自己给公子送去便是了。”

秋横波哂笑一声:“又是些清热平火生津的补药,都入冬了,实不宜再喝这些个了,公子喝什么,要什么,是我们上景楼奴婢的事,怎的要劳费玉儿姑娘?”

“这汤汁早换了,都是些人参桂枝通草之类,最合适这时节了。”江玉儿嗤笑一声道:“都劳费这么多年了秋姐姐还说什么客气话,再说了这哪是我要送这些个东西,还不是我家二堡主的意思。叶公子身体不好,二堡主哈吩咐了要让他时时进补,我们怎敢怠慢了去?”

江玉儿边说边往楼里走,秋横波拦道:“给我吧给我吧,公子今天还未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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