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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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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喜欢,只管拿去,正好我叫瘦雪将膏药也取来了,不如就放进这盒子里,可好?”
棋姿忙摇头摆手:“不可不可!这就亵渎了好东西了!原该放些香粉胭脂之类,如何能放了药膏?没得薰出一股子药味来,白糟蹋了!”
子规笑笑,瘦雪也笑,遂将膏药放在桌上棋姿手边,后者看也不看一眼,只顾将那银粉盒往袖子里塞。
“姐姐辛苦了一早晨,用些点心吧!”子规边说,边叫“杜鹃,早起叫她们在后头熬的高汤可得了?若有了,煮二碗面来,有新鲜的冬笋和豆苗,放点子也就罢了。”
子规吩咐下去,杜鹃忙就外头去看,一时上来回道:“都有了,瘦雪看着煮呢!”
棋姿见了,好奇问道:“早起听园子里人说,妹妹自己院里开伙了,我只不信,如今看来,竟成了确实了?”
子规浅浅一笑,身体前倾,直望进棋姿眼里道:“妹妹也是效仿姐姐前例罢了,听说这样可以行得,便只管一试。我与杜鹃本就是厨房里出身,做菜这等小事,难不住我们。”
棋姿吃了子规一呛,眼睛忽闪几下,也笑着回道:“妹妹说笑了,妹妹如今身份大为不同,难倒大爷还能忍心叫妹妹下厨不成?看这纤纤玉手,水葱似的一把,怎么好叫油烟毁了去?”
子规不以为然地将双手竖起来看了看,耸耸肩膀道:“我们算哪门子的娇客?从来没做过小姐,也犯不上有这些个禁忌。”
棋姿笑过几声,也就再无话可接。
一时面好了送上来,远远就闻见扑鼻的浓郁香气,待到得眼前,棋姿方见是小小一只甜白釉鸡心碗,干干净净,里外半点花样皆无,内里盛着的汤头,乳白丰腴,清可见底,虽是荤料吊出来的高汤,却丝毫不见混浊。一小团整齐的银丝样面条儿卧在汤中,上面还盖着几片上好的火腿,几根碧绿的豆苗漂在一旁,红绿相间,催人食指大动。
等到入口,棋姿唯觉汤料鲜美适口,爽滑腴润而不腻人,面条儿也好,韧性十足,与汤菜一同入口,当真是清隽芳鲜,调兰味永,叫人忍不住手,停不住口。
“妹妹果然好手艺!这是什么来头?汤也好,菜配得自不用说了,还有这面,怎么这么爽滑柔韧?”棋姿吃得赞不绝口,直到碗空汤尽,尤回味无穷。
“妹妹叫姐姐见笑了!”子规谦语过后方解释道:“这汤是用两鸡一鸭吊出来的,一点儿旁的提鲜菜料不用,面则是用湖北出产的银鱼做出来的鱼面,火腿豆苗皆是上品,我让买办得了好的只管送来,想必不错。”
棋姿听后点点头道:“是了,你这样好手艺,原也该上品来配。”
子规听出这话里的嘲讽之意来,却不挑明,亦作不在意,只直望进对方眼里道:“这原是预备给大爷用的,姐姐先试过,只怕尚算好吧?
棋姿面对子规逼人的目光,有些躲闪不定,回道:“倒是给大爷的?我说呢,难怪这样可口诱人了。”
子规的目光还是不肯放松:“可不是?上好的东西,不留给爷,留给谁?这家里,还有谁高过爷去不成?”
棋姿心下一冽,忽然想起琴丝昨日之事,手脚便有些发软,见子规目光炯炯,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嘴快了。
子规见对方已然服软,方将目光垂下,这时杜鹃送上饭后茶水,二人便沉默呷茶。
“出来也有半日了,不知榴哥儿可闹?我如今吃也吃了,喝也喝过了,东西也得了,也就该回去了。”棋姿见子规许久不开口说一句话,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便准备开溜。
“正是呢!下回姐姐出来,好歹把哥儿带出来玩玩,整日闷在个小院子里,他能不闹?我也有好久没见榴哥儿了,怪想他的,姐姐该常带他到我这里走走,一家子骨肉,正该多亲近亲近。”
子规这话一出口,棋姿便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她这就愣在了当地,看着子规说不出话来,子规却反倒笑了:“姐姐怎么不说话?莫非不放心我不成?”
棋姿还是说不出话,子规眼光中有种东西,叫身为母亲的她,不寒而栗,并不是说对方有可能会伤害榴哥儿,棋姿怀疑,对方只怕是想借宠爱之名,夺走自己的儿子,夺走这安家最为重要的,后裔血脉,将其占为已有。
子规笑而不语,她还是在笑,却自觉比哭还难看。
第十四章 小径寂然闻兀声
第十四章 小径寂然闻兀声
送走棋姿后,子规独自在屋里坐了片刻,冬天日头短,不便午睡,她在外间看着杜鹃描了会花样,只觉得闷闷的,又好像有什么事是急不可待,却又找不着出口似的。
“姨娘,才长新过来说,大爷晚上过来吃饭,问声姨娘今儿预备下什么好菜了?还说必得要有一两个姨娘拿手的才好。”霜姿笑嘻嘻从屋外进来,对子规回话道。
子规听后精神为之一震,立刻开口追问道:“大爷回来了?此刻身要何处?”
霜姿回道:“长新没说,不过想来不在外书房就在梅姨娘院里,姿姨娘那边哥儿要午睡,这是雷打不动的,大爷一般不在这个时候过去。”
子规不开口了,只托着腮沉思,杜鹃一旁见了,错会其意,以为是为了霜姿才话里梅姨娘三个字,惹得子规不高兴了,赶紧岔开话题道:“姨娘晚上弄些小菜给大爷下酒?今儿有上好的豆芽,还有七儿送来的雪里红,说是她娘自家腌的,请姨娘尝尝。豆苗自不必说了,姨娘中午已经试过,想必也不差。”
子规摇摇头道:“要我拿手,便是爆双脆了。”
杜鹃恍然大悟道:“可不是,这道菜,当日连老爷吃过也赞不绝口呢!”
子规冷笑几声道:“那就没错了,老爷的话,还能有假?”
当下便定下这道菜来,豆芽炒雪里红,也算一个下酒菜,上好的乳鸽红焖羊肚菌,再因天寒地冻地,加一个干贝蟹油炖南豆腐,配上新鲜的豆苗,可汤可菜。南边来的酱肉切几盘出来,开几个糟蛋,也就齐全了。
杜鹃心细,这时想起一件事来,又问子规道:“大爷不爱吃面,晚上要不要熬粥?”
子规点头道:“我也虑到这里,不过今儿这日子,腊八粥是少不了喝的,反正还有,算一道甜点心应景吧。大爷既不喜欢面,问问外头可有新鲜的虾仁,回来跟新鲜肉拌在一处,面里加几个蛋白和出来,包几个馄饨下进高汤里,又是一道咸点心,这样也就够了。”
杜鹃不好意思地笑:“倒是姨娘心细,想得周全。”
子规听不得这话,挥挥手道声:“去吧!”
见屋里人都走干净了,子规想了想自己去里间取来披风,抬脚就出了院门。她刚才听过霜姿的话便心中有算,儒荣不会去梅香院里,若得空,他只会在自己这里。如今不见过来,怕就是在外书房里。
此时正是好机会,子规心想,过去瞧瞧,安大爷有什么公务要事。
一个人在园子里绕了半天,子规总算来到儒荣外书房,见松柏清翠下,掩着一条小小石径,幽邃无尘,寂然无声。子规慢慢走到尽头,只见绿窗深闭,门口种着几株青梅,开了一半出来,远远便闻见清香扑面而来,翠绽半壁,地下也疏朗朗地落了些。
子规隐隐听见屋中有人说话,遂蹑足上前,装作在窗外捡拾落花,却仔细辨认屋内的声音。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这事想必还要劳烦闽大人了?听见他老人家最近甚是受圣上宠爱,说话是极有效力的。”
儒荣的声音也响起来:“可不是?父亲的话再不如当年有用了,皇帝一般听过也就罢了。其实若论私心,皇帝也不一定肯叫应王入京,他也忌讳。可太后说了,多少年没见过应王这个小儿子了?今年她正该六十,若此时还不叫见上一面,往后只怕再无机会,要见,只好等她下世时见了。你想想,太后连这话都说出口了,皇帝一向以孝道为上,如今还能不依?闽大人也总是面上意思意思,不肯认真帮忙,叫我也难办了。”
子规听了一会儿,觉得前头说话那人声音十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来。这时那人又开口道:“父亲上回来信倒提出个主意来,大哥觉得可行吗?”
这句话落进子规耳里,方叫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人竟是安儒定,安家二爷!他来了京里?什么时候到的?她竟一丝风声不知?
正当子规惊讶诧异之时,儒荣答话了:“你也糊涂了!上回祁家之事,陪上了大妹妹,如今还要再饶进二妹妹么?!父亲这样说也罢了,你也这样说?!”
儒定吃了大哥一句,想必有些讪讪然,一时沉默不说话,屋里屋外,皆是一片寂静。
正当子规琢磨着二人话里意思时,忽听得小径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声音虽不大,可四下里太过安静,倒让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长岭,你来做什么?”子规看清来人后,见其行色匆匆,并不抬头,当下便将身子移至青梅树下,见人至眼前,方轻轻问道。
长岭不妨子规竟于此时在这里出现,听见她叫自己名字,吃了好大一惊,再看时,见对方在梅树下拈花,离开书房倒还有些距离,因此心下虽有些生疑,却也不敢就下结论。
“青姨娘好?姨娘也来这里?可是大爷请姨娘过来说话的?”长岭试探性地回道,故意将说话声音提得老高,示意屋里,外头来人了。
果然安家两兄弟这就停下话头,一前一后赶了出来。
子规俏生生地依旧于原地站着,对着两位爷福了一福,行礼问好,口中只道:“原来是二爷来了?我因屋里没事出来逛逛,不想竟走到这里来了。听见里头有人说话便不敢进去,见这梅花开得很好,就住脚看了一会儿。”
儒荣先看长岭,见其微微点头,知道子规说得不假,他本不疑她,这便更放下心来,笑道:“这是从清西县家中移载过来的,费了不少力气,现在看来,倒也值得。”
子规听后咂舌:“大老远的移到这里?这树倒是顽强得很。”
儒定自然也行过礼,听见子规的话,也笑道:“这是大哥爱物,不移过来,大哥心里哪得安定?”
儒荣听出其话中暗指子规之意,面色有些微微泛红,装作不在意,不看他人,混过去不提。
子规这方上前来,问起家中情况,先问大*奶,过后便问到二奶奶,并其筝其兰。
儒定有些为难,只得勉强笑道:“家中一切皆好,大妹妹有些难处,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间久了只怕就要好些。”
子规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只做个糊涂笑模样,儒荣见屋外冷寒,怕子规身子弱受不住,便叫:“来屋里说话吧。”
众人依次入内,子规还是第一次看见儒荣的外书房,不由做个好奇状,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见一般也是宝鼎瑶琴,璇几玉案,望而精雅;又见几幅墨兰清画挂在侧面墙上,淡则冷清,倒是窗下一花几上,又摆着一个汉白玉的长方盆,上面总刻了许多梅诗,盆内一大株绿萼白梅,有五尺余高,老干着花,尚未全放,点点星蕊间缀其中,香是够了,艳尚不足。
儒荣见子规盯住那花看,笑而不语,儒定冲他使个眼色,玩笑道:“看来大哥到哪里也少不了这花,倒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吧?”
这下连子规也听中话里意思来,这就宝靥微红,粉霞飞上双腮,正巧见里屋有只红泥茶炉,口中只道:“二位爷说了半天话,只怕口渴得很了,怎么也不见人送茶来?我来烹一壶孝敬二位爷吧。”
儒定忙说有劳,儒荣却笑道:“知道你烹茶的手艺是好的,也罢,烦你费心吧。”
子规嫣然一笑,自进里屋去准备了。
她人虽在里间,耳朵却竖得直直的,儒荣并不特意避她,她救过自己一命,他可以不信别人,却宁愿信她。
“刚才说过哪里?嗯对了,父亲说起那主意不好,咱们还是想法再谋算谋算,清西县不行,就从苏杭扬州找找看,绝色女子哪里没有?何必非要。。。。”儒荣开口了。
“大哥的意思我很明白,可父亲也想到这里,他总说外人哪有自家的可靠?外头三不知寻来的什么女人,今儿能帮你,明儿就会帮了别人,这谁能说得定?闽太师身边位置是非同小可的,自家人占住了才能放心,再者,自己女儿嫁过去,也显出自己对太师的忠心。”儒定见儒荣说话不忌讳里屋那女子,自己也就敞开了向下说去。
“二弟!你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来!那闽太师是何等人物?!他的性子我最清楚,最是与个生石灰袋子一样,对女子唯有片刻热情,过后也就看如落花流水一样了。二妹妹与你我虽不是一娘所生,到底是自家骨肉,你也忍心叫她做这种事?!”儒荣话里全是不忍。
“做姨娘也不全是坏运气,我看里间那位,不也很好?”儒荣有些不太服气地回了一句嘴。
儒荣被对方噎住了开不得口,这如何可比?他在心中发问,可他说不出口。本来他对子规的感情,他看待她这个人,是当做世间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这份感情他自认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
可这话他就是说不出口,子规是个姨娘,他心爱的女人,只能是他的侧室,这叫他难堪汗颜,尤其子规还在里间,能清楚明白地听到他说出来的话,他怕她心有不甘,更心怀委屈。
“做了姨娘,身份就矮了一等,若前头还有先进门的,那就更要做小伏低了。”说来也巧,子规这时偏偏就从里间端着茶出来了,想必她也听见了儒定的话,这就开口反驳对方了。
第十五章 再烧高烛救红妆
第十五章 再烧高烛救红妆
儒定不料子规竟这样回答自己刚才的话,不好再说,只得先看了看儒荣。后者觉得子规这话听着耳熟,过后方想起,是前日二人提到闵太师的八姨娘媚儿时,子规所说过的。
儒荣扫过子规手上的茶,轻轻说句:“放下吧!”
子规乖巧地听从吩咐,小心翼翼将茶盘放至桌上,再将茶盏端出来,分别敬上,然后退至儒荣身后,不再说话了。
“反正这事不妥,”因想起媚儿,儒荣心里更是难过,“咱们且不要再说下去,我再细想想吧。”
儒定见大哥态度强硬,一时只得按下不提,二人便静静喝茶。
儒荣见气氛有些僵硬尴尬,为求缓和遂问儒定道:“你路上辛苦了,叫你一人过来,又赶得急,只怕身子受了不少委屈。”
儒定笑笑道:“大哥如今也说起客套话来了,咱们身子有什么?左右也就是老爷一句话罢了。刚才大哥说不忍心二妹妹,其实咱们二人不已经是这样过了半辈子了?”
儒荣见这话心酸得不像,打眼细瞧儒定,片刻后叹了口气,接不上话来。
子规在儒荣身后观察了半天,于此时突然开口问道:“二爷,二奶奶如今可好?”
儒定见这话问得突兀,先是一愣,过后勉强笑道:“还好,还好!”
儒荣不知为何子规这样伶俐之人,会于此刻问出这样一个不妙的问题来,回头看过一眼后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得?跟你的丫头呢?”
子规笑着回道:“闻听得大爷晚上要来院里检查各人手艺,都忙着要献宝呢!我总是闲人一个,坐着也难受,不如出来走走。谁想就走到这里来了,又这么巧,正碰上大爷在这里跟二爷说话。我听了长新的话,原以为爷去了梅姐姐屋里呢!“
儒荣想想后,不禁 笑了:“我原说要尝你一人手艺,你倒好,全交给丫头们,自己倒托懒出来瞎逛?怎么?早上出去一趟,还嫌不足?”
子规觉出对方有要遣走自己之意,当下也会心解意地一笑:“大爷既这样说,倒是青儿的不是了。青儿知错了,这就赶回去,亲自下厨做几道好小菜,晚间给大爷过酒如何?只不知,二爷用不用些?”
儒定自然说不必劳烦,儒荣也就依他,子规这便出去,自回院里去了。
只是临走时,她到底在门外听到了自己所问之事的答案。儒荣接着她的话,多问了一然:“你院里之事到底如何了?”
然后儒定回道:“她有了身孕,老爷再不会杀她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淡,可听进子规耳里,无异于睛天打下个雷霹雳,惊得她几乎站立不定,脚底一滑,险些从台阶上落了下去。好在她手快,赶紧扶住旁边的游廊柱子,方才将身子稳了下来。
儒荣的声音也接着传过来:“这是你行善了,想必你对她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儒定又答:“她心眼并不坏,再说,咱家到底也算对她有所亏欠,她爹也罢了,她有何罪?不过嘴头上坏些,也不犯就要了人性命去。此事只老爷与我二人知道,外人也不便相告。”
儒荣定了定后,方才又道:“你说得极有道理,尤其芩如,你可要多防着些,她二人素日不睦,当着老爷面更是闹过一场,她若知道,只怕要出花样,你的好心也就白费了。”
儒定要说些什么,子规再不想听下去,她要了解的已经了解清楚,如此说来,张家有后,安家亦多了条血脉了。
待回到院里,子规坐下来就命杜鹃寻三个小红漆盒子出来,三个需得差不多大小,能放得下三两件首饰即可。
“姨娘这时候要那东西做什么?”瘦雪见杜鹃在里面翻腾得满头大汗,好奇问子规道。
子规不答,却道:“走了半日,口也渴得很了,你去炖钟好茶来我喝。”
瘦雪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只得闭嘴走开去。
一时杜鹃总算寻出三个来,一是剔红梅花喜鹊纹样的,一是剔红石榴蜻蜓图样的,最后一样,则是个剔红送行图方盒。
子规见后眯起眼睛,只将那送行图打量个不休,杜鹃不解其意,以为子规看那图样精致细腻逼真,遂也开口赞道:“姨娘看这纹理多么顺畅!”
子规先是叹气,过后方点头,自己站了起来,走到后头,将几个头面箱打开,亲自挑选起来。
梅花喜鹊盒子,给芩如,她人浮眼浅,子规特意选了支沉甸甸的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又压上一只红玉凝华拧金丝簪。
石榴蜻蜓图样的,给宁娥,她心思缜密深藏不露,子规选了点翠镶红宝石玉簪花形金钗一双,又是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皆是成双,形影相对。
前两个都有了主儿,最后一个自然就是安家二奶奶的了。送行图下,大红色绒布打衬,子规细心放入一座赤金小佛,再无他物。
完事后,子规将三只漆盒封好,又选个大红双鸳包袱皮包好,收进自己床后的箱子里。接着她便吩咐杜鹃去窗下书案上,磨墨。杜鹃笑道:“姨娘又来了兴致?有几日不见动笔了,这会子倒想起练字了?”
子规笑道:“总也不写,最后一定就忘了如何握笔运腕,一会儿大爷来了,见了这上好的笔墨纸砚,该笑话我守着宝山白浪费了!”
杜鹃觉得有理,赶紧上前动手,一时准备完成,子规便叫她去后头看看菜可备整齐了。
杜鹃只当子规求静平气,于是将瘦雪霜姿一并带了出去。
屋里再无他人,子规这就握起笔来。
不过短短四个字,却写得子规遍体是汗,额头上更是盈盈欲滴,不怪身边火盆太旺,子规知道,是她的良心在发作,她其实于心不忍。
这四个字是要人性命的,子规对此心知肚明。楚氏一门的血仇,正可由这四个字开始得报。
可孩子是没有过错的,想到这一点,子规便浑身下汗。那样小个生灵,还一点人事不知呢,除了一天长大个一星半点,再没别的计较,除了自己的娘亲,再与他人没有瓜葛。
真的,要下这个手去?子规手抖心颤,于此时再度想到令儿。复仇,为了复仇,能让自己,背离良心走出多远?
苏云东的身影接锺而至,他冷冷的眼神提醒了子规,你为什么还活着?楚青还留在这世上,就是为了报仇雪恨,不然那日红烛下,自己就该死个干净。
终于,子规强忍着恶心,将那张小纸片压进了芩如的盒子衬布底下。
“姨娘练得如何?大爷来了!”杜鹃笑嘻嘻得进来,因半日不闻屋里响动,她便直接向里屋看去。
子规愣愣地坐在窗下,听到杜鹃的声音方转过头来,只是目光扫过处,竟似不识来人一般。
杜鹃有些诧异,赶着又问了一句:“姨娘怎么了?只顾看我不说话是怎的?大爷快到了,长岭在外头呢!”
子规似没听见,还是看着她不说话,杜鹃有些着急了,忙上来用手帕在子规面前拂过,口中有些着慌道:“姨娘快说句话呀?才不是好好的,这屋里又没人,天快黑了,姨娘可别吓唬人哪!”
子规心里百味难消,实在于此时不想开口,只是见杜鹃真有些焦心急火,心下难免不忍,唯有强作笑颜,小声道:“你这丫头,乱说什么!难不成要说我撞客了不成?好好的,咒我呢!我不过想着,到底晚上菜还素了些,大爷是整日在外吃惯好的,如今忽然就用这些看不眼的小菜来对付,怕他不喜欢呢!”
“凡你做的,我都喜欢!你只管呈上来,我保管二话不说,一齐给你净了盘!”儒荣人已到了外间,听见子规的话,心下就先高兴了三分起来。
子规见人已到了,只得起来相迎,出来接过儒荣的雪褂子,又问外头上了冻,可觉得冷?
儒荣渥了渥手,自然说是冷的,不过听见这里有洒有菜,就冷些也不妨事了。
子规一听也作了欢喜,又赶着叫杜鹃:“听见大爷的话了?快去端出来,给爷瞧瞧,若使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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